声明:本书为八零电子书(txt8080.com)的用户上传至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下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 ---------------------------用户上传之内容开始--------------------------------   《农家恶寡妇(美食)》作者:一口小锅锅   文案   白小芽穿成了一本团宠文里的恶毒寡嫂,经常打骂女主(未来皇后)、羞辱女主的哥哥(未来丞相),爬墙被揭发后,惨死于花楼……   看着跪在地上哭得小鼻子通红的女主,以及女主身旁跪得笔直,一脸隐忍的少年。   白小芽觉得自己还能苟一苟,毕竟以上都还没发生,目前她只是一个刚丧夫的可怜小寡妇。   于是,白小芽决定做一个人美心善的小寡妇,好好经营这个破败的家。   种地种菜、养猪喂鸡,研究美食……   她在小叔子读书的书院旁卖秘制卤味、麻辣烫、冷锅串串、凉皮凉面、各种口味的营养粥……   小铺子生意做得有声有色。   ……   眼看着小姑子做了太子妃,小叔子高中状元仕途平顺……白小芽露出姨母般欣慰的笑容,功成身退的时候到了。   在她准备离开时,谁知倾盆大雨的当夜,她那清冷寡言的小叔子,红着眼闯入她房间。   白小芽:“你要干嘛?”   他从怀里掏出一本书,扔到她床头。   白小芽一看封面上的五个大字,好家伙,这都写出来了。   ……   多年后。   谁能想到堂堂一个正四品知府,晚上竟然烛火通明的在写话本子、各类演义小说。   某女吃着西瓜催促:“我已经追平了哈,你快点写。”   知府擦擦汗:“快了快了,已经写出三百字了。”   “什么,你才写出三百字,今天的内容写不出,滚去睡书房。”   知府大人欲哭无泪,作孽哦,早知今日何必当初,他就不该写小说!   阅读提示:   1、穿书私设,别拿正经古言来杠,不喜勿入。   2、雷点都在文案里,女主穿越过去,原主已经和男主哥哥拜过堂了,并未洞房,介意的读者,慎入。   3、男女主双C,日常温馨向,没有太多矛盾,男主不是背景板,占比很重。   4、背景架空设定,书中食材不可考究,一切都是为情节做铺垫。   内容标签: 情有独钟 种田文 甜文 穿书   搜索关键字:主角:白小芽、江远山 ┃ 配角: ┃ 其它:   一句话简介:想看什么?我写!   立意:互相扶持共同进步   总书评数:874 当前被收藏数:4751 营养液数:808 文章积分:72,746,752 第1章 一睁眼成了寡妇   一场大雨后,减退了三分暑气,夜风吹过,带来阵阵凉意。   田间青蛙呱呱直叫,草丛里的蛐蛐儿时不时吱吱两声。   天上乌云散去,露出半圆的月亮,像被狗啃了一大口的圆饼。   月亮旁缀着银闪闪的星子,星月之光遥遥落下,照得田间水面泛起粼粼波光,像撒了细碎的银粉。   原本该万籁俱寂的村庄,此刻却唢呐声叠起。   村子西头的一户人家,唢呐伴随着哭声,一声接一声的传出来。   青竹扎成的篱笆院内灯火幽幽,屋檐下白灯笼在风中摇摇晃晃。   屋内一声哭,一声劝。   “远风他娘啊,你看开点,日子长着呢,还得继续活下去不是?”   “这次的地龙翻身着实闹得厉害,来得也陡,又恰好是在夜里,连县城衙门都遭了大灾,县里师爷都被砸成了重伤。咱们白村也是不幸,这次总共去了十八个,唉,偏生你家是不幸中的不幸,一次去了两个顶梁柱,遇上这样的事,谁心里都不好受,可再难受你也要挺住。”   “远风和他爹,爷俩虽走了,但还有远山和玉姝,你总得为他们兄妹俩活着不是?你家远山是个有大出息的,十四岁就中了秀才,放眼咱们整个山桑县,百年也没出过一个像他这般聪慧的,这次若非你家出事,今年秋闱,他定然能高中。”   “可惜要再等三年,他才能参加科考,不过也无妨,远山还年轻着呢,今年才十七岁,再过三年正好成年,也更稳重些。你呀,老嫂子你是有后福的,等将来远山考取了功名,你就有福气了。”   “呜呜呜呜……”江母李春花哭得更惨烈了,一边哭一边捶地,“江云海你个挨千刀的,你要走就走,何苦带上我儿啊。儿啊,我的儿啊,你刚成亲,洞房都还没入,未曾留下一儿半女,你怎就舍得走呀!”   “呜呜呜呜……爹爹哥哥,我想你们。”   小女孩抽抽搭搭的哭声,以及少年隐忍嘶哑的抽泣声。   唢呐声、哭嚎声,屋外呼啸呜咽的风声。   各种声音交织入耳,闹得白小芽脑瓜子嗡嗡的。   她披麻戴孝地跪在灵堂前,如梦一般。   谁能想到,她不过睡个觉的功夫,一睁眼就成了刚丧夫的小寡妇。   从昨天下午到现在,整整一天,她整个人都昏昏沉沉的,脑中突然多出来的记忆,让她感觉似乎是在做梦。   白小芽、江远山、江玉姝…山桑县、地龙翻身(也就是地震)。   因地龙翻身而死去的江家大房父子,江云海和江远风……这不就是她睡前刚看完的那本书里的人物名吗?   她还记得那本书叫《太子爷的小娇妃》是一本团宠文,女主江玉姝,彻头彻尾的灰姑娘出身。男主朱佑明,是当朝太子,十年后便是本朝第三任皇帝。   霍一下站起身,白小芽拔腿冲了出去。   屋檐下挂着的简陋白灯笼,白惨惨的在风中摇曳,摇得白小芽心底又慌又乱。   她深吸一口气,搓了搓胳膊,迎着夜风往院中走了过去。   夜风微凉,吹得她清醒不少,脑子也没那么混沌了。   她一脚踩下去全是泥,这种泥巴路,她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见过了。   从篱笆院内走到外面,看着繁星点点的夜空,波光粼粼的稻田水面,一时间,她有些分不清这究竟是梦还是现实。   直到一声呵斥在耳边炸响:“你不好好守灵,跑出来做什么?还嫌丢人丢得不够是不!”   白小芽转过身,只见是一个穿着粗布麻衣的中年男子。由于天黑,看不太清长相,但能看出大致轮廓,长得还可以。   因为不清楚状况,所以她干脆不说话。   中年男人吼道:“你还站着干什么,还不快回屋里去守灵!”   这时,白小芽脑子里突然闪过一些记忆。   原来眼前的中年男子是这具身体父亲,白永贵。   她正要往屋里走,只见从后院走来一个中年妇人。   妇人手中挎着竹篮,看到白小芽与中年男子后,立刻扬起一抹笑。   “哎哟,亲家公,你站在外头干啥,夜里风凉,又刚下过暴雨,快些到屋里坐,仔细着别受了寒。远风家的,快些把你爹请进屋里来,喝些热汤暖暖胃。”   白小芽怔了下,随即调整好心态进入角色:“爹,进屋去坐吧。”   白永贵没看她,只对挎着竹篮的中年妇人摆了摆手:“我该回去了,明儿一早再过来,亲家母这里有劳他二婶子你多多照应了。尤其是我这不成器的丫头,她年轻不懂事,给你们江家添麻烦了。”   “哎哟,亲家公你说这话就见外了,小芽既已进了我们江家的门,那就是我们江家的人,哪里来的添麻烦哦。没有的事,亲家公你别多想!远风那孩子和我那大伯哥,他们爷俩……唉。”   她摁了摁眼角,抽噎一声,“亲家公你放心,大嫂和小芽这里,我会多帮衬着点的,都是一家人,谁能忍心看着他们一家子过不下去啊。”   说话的中年妇人是江家二婶子。   她这话说的漂亮,白永贵紧绷的脸色都松了几分,对江二婶客套了几句,又嘱咐白小芽要听二婶的话。   白小芽敷衍着应了,转眼却见江二婶笑得跟朵大喇叭花似的。   ……前一瞬还在哭,眨眼间就笑成这样,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本家有人成婚办喜事。   两人又客套了几句,白永贵不再啰嗦,快速离开了江家。   白小芽回到屋里,重新跪到灵堂前。   江二婶进屋后,和本家的几个年轻妇人一起劝慰江母李春花,说些听上去很宽心的话。   白小芽竖起耳朵听屋里人谈话,她越听,心越沉,一直到后半夜,年轻妇人熬不住都回家睡觉了,闲谈声才停下来。   大家不再说话,打盹的打盹,回家睡觉的睡觉,连唢呐声都停了,白小芽仍旧毫无困意,睁着一双大眼,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白花花的一片。   她现在确定自己是穿越了……   且穿到了《太子爷的小娇妃》这本书中,悲催的是,她穿成了书中死得很惨的炮灰——团宠女主的恶毒寡嫂,白小芽。   没错,书中炮灰和她同名同姓,也叫白小芽。   早知真会发生这种玄幻又狗血的事情,她就不该去看那本书的。   想到穿书定律,白小芽悔得肠子都青了!   好奇害死猫啊!当看到自己的名字时,就该避开的呀,为什么要点进去?!   她当初在某J随意淘书时,看到有本书的评论下面出现了“白小芽”三个字,因为是自己的名字,所以她就好奇的点了进去。   先是看了几眼评论,然后她又去看了正文。   ……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她明明记得看完结局后,便昏昏沉沉的睡了,结果一睁眼却成了书中人。   因为是才看完的书,所以主线剧情她还没忘,记得很清楚。   原书剧情是以女主角江玉姝为视觉,开篇第一章 ,江玉姝才八岁,天真可爱、活泼烂漫,长得也好看,嘴也甜,很会哄大人开心。   又因为她是家里最小的孩子,上头两个哥哥都比她大很多,所以她成了家里最得宠的宝贝,父母兄长都把她当心肝一样宠着疼着。   整个白村,就她长得最好看,玉雪一样的肌肤,黑葡萄似的大眼睛,睫毛又长又翘,同龄的孩子都捧着她,村里大人谁见了都要夸她一声,说她长得俊俏,跟小仙童似的。   然而女主天真快乐、幸福安然的生活,截止到九岁,一夜间戛然而止。   因为一场地龙翻身,女主江玉姝的父亲江云海与大哥江远风,双双丧生。   江远风去世的当天刚与炮灰白小芽成了亲,两人只拜过了堂,交杯酒都还没来得及喝,更没有入洞房,便遇到了地龙翻身。   书中写的是,这一场地龙翻身,使得整个山桑县都受到了波及,白村自然也不例外。   而白村中受灾最严重的便是女主江玉姝家,她家一次带走两个劳动力,父亲和长兄都去了。   别家虽然也受到了影响,但没江家大房这么惨烈。   炮灰原主,上个月才刚过完十六岁生辰,嫁到江家不到一天就成了寡妇。   她哪里受得了这个刺激?   于是第二天一早,地龙平稳下来后,她就哭着跑回了娘家,和家里人说了的她想法——不想在江家了。   她表达了自己的想法后,结果却被白父狠狠地骂了一顿。   说她既已嫁入了江家,便是江家的人,哪怕死了,也是江家的鬼。   原主委屈,哭着闹着不愿意再回江家。   她不想做寡妇,更不想跟着江家孤儿寡母吃苦受累。   只要不是傻子,明眼人都知道,江家接下来的日子会有多难。   一夕间失去两个劳动力,剩下江母李春花和少年书生江远山,以及年幼的小女儿江玉姝。那么家里那些地,谁来种?   江远山自幼在学堂读书,几乎没怎么下地做过活,连插秧都不会,于这个家,帮不上一点忙。   江玉姝还只是个小孩,又一直被家里人当心肝宝贝一样宠着,肯定做不了重活儿。   现如今,江家能做活的只有李春花,可她一个妇人,又病歪歪的,到底是不如青壮年男子有力气,担抬这方面定是弱上些的,如何能撑起这个家?   虽说江远山现在是秀才,接下来还会继续考举人考进士,但读书考取功名一事,在没有成功之前,谁能预料到结局。   原主没有未卜先知的本领,自然预料不到将来会发生的事。   她能看到的,也就是眼前将要面对的艰难生活。   书中“白小芽”这个人物,设定得倒是挺立体丰满。通过作者的笔,读者都觉得,她虽自私市侩,但也不是不能原谅。   毕竟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   原主也是个想往高处走的人,她清楚的知道,自己若是不离开江家,日后地里的活,一大半都得由她来做。   白日里劳累一天,夜里孤床冷被,也没个人疼。家中没男人,少不得还要被村里那些个长舌妇嚼舌根子。   俗话说,寡妇门前是非多,更何况一个新过门的年轻小寡妇。   被人欺负羞辱,也没人撑腰帮衬,农忙之季,还得干地里的重活。辛苦一生,临到头,连个一儿半女都没有,死了都没人哭灵。   这种日子,谁能过下去?   正因为想到这些,她才想离开江家,不想在江家当一辈子寡妇,所以她回到娘家又哭又闹,想要再嫁。   奈何原主父亲却是个极度遵守纲常礼教的人,他亲自押着原主回到江家,并当着江家所有人的面宣称,说他白家的女儿从此就是江家的人了,到死也只能入江家的坟。   原主父亲和娘家兄嫂们,都不同意她离开江家再嫁,他们认为,再嫁的都不是什么正经女人。   而李春花当天因为死了丈夫和儿子,正伤心欲绝中,无暇分心别的事情,草草应下。   事后,等心情缓过来后,李春花几次找到原主父亲白永贵,想劝他把原主接回去,重新找个人再嫁了。   李春花倒是一个通情达理的人,她虽心疼已故的大儿子,但也知道原主是无辜的,不想耽误了人家姑娘的一生。   原主父亲却不允许,他态度强硬,死活不允许原主再回娘家,更扬言不许她另嫁。   说什么女子既已嫁了人,一生便只能在那家。还说原主要是敢私自另嫁,便要将她沉塘以正家风…… 第2章 (捉虫) 晋江首发   李春花见白永贵态度坚决,便不敢再多劝了。   无奈之下,原主只得忍着怒意在江家过下去。她满心怨气的留在江家,之后便黑化,踏上了死亡之路。   因为不甘心,所以原主带着怨恨和怒意在江家过日子,在家成天不是吼就是骂,闹得江家鸡飞狗跳,甚至背着李春花打骂江玉姝。   江远山在白马书院读书,并不能经常回来,因此也无法时刻保护自己的妹妹。他偶尔回来看到家中一团糟,又气又怒,却又无可奈何。   尽管他厌恶透了原主,奈何原主是他大嫂,他再不满,也只能忍着……   梳理到这,白小芽长舒一口气。   幸好,她是知道结局的,要不然,她的选择,又未必比原主要好。   整本书看完后,白小芽觉得,其实原主这个设定,并不是纯坏,因为文中也简略提了下她和江远风的感情戏。   一开始原主和江远风定亲时,也是欢喜的。   江远风大她四岁,长得英朗健硕,很有阳刚之气,正是她喜欢的类型。   两人又都是一个村里的,从小一起长大,江白两家关系也亲近,她对江远风很有好感。   可再喜欢,人死了,一切也都湮灭了。   在看到江远风冷冰冰血淋淋的尸体时,原主脑子一片空白,吓得当场晕了过去。   醒来后,她大哭一场,之后就是哭着回家闹嫁的情节。   最开始的原女主,说坏谈不上,只能说是个很世俗的普通女人,在涉及到自身利益时,她本能的选择捍卫自己的利益。   只是后来无能反抗,以及反抗不了,也就慢慢变坏了,心里逐渐扭曲。   因为被逼着留在江家当一辈子寡妇,所以原主既愤怒又怨恨,她恨透了自己的父亲兄嫂,从此不再回娘家,年节也不回去。   在江远风去世半年后,原主因缘际会认识了县里赵员外的儿子赵金明。   赵家是做药材生意的,山桑县一大半的药铺都是赵家开的。   那赵金明不仅家中有钱,更是长得人模狗样,又很会撩女人。   在他的哄骗下,原主悄悄和他搞在了一起,并且怀了他的孩子。   赵金明那时还没娶正妻,是要考取功名的人,根本不可能会娶原主一个寡妇为正妻。   他和原主在一起只不过是见色起意,玩玩而已。   原主有了身孕后,急迫的想要凭着腹中的孩子逼赵金明娶她为妻,却被赵金明羞辱,甚至不承认原主肚子里的孩子是他的……   悲愤之下,原主在书院外大哭大闹,却被赵金明的书童和家丁赶了出去。   这时原主想起了娘家,她哭着回到娘家,本想请娘家人为她做主,结果却被娘家兄嫂一顿辱骂给赶了出来。   她父亲白永贵当着村里人的面,狠狠地抽了她两耳光,让她去找条河自己解决了,别再回白家脏了白家的地。   于是一夜间,原主成了整个白村的耻辱,大家都嘲笑她,厌恶她,对她指指点点,村里小孩甚至还朝她吐口水。   而赵金明更是可恶,还编了骂她的顺口溜,传给村里的小孩,于是小孩们舔着赵金明买的糖,四处唱着顺口溜骂她。   白家人臊得慌,生个女儿脸丢光。   白家女赛花娘,丈夫刚死就爬墙。   一时间,大街小巷,各处村里都知道了白家女儿不守妇道,爬墙与人苟合的事。   原主不甘心,又气又恨,恼羞成怒之下跑去赵府门外大闹,赵员外夫人命人将她乱棍打了出去。   被虐打后,原主缩在菜市口,流产晕厥了过去,被青楼老鸨看中,将她带去青楼,给她养好身体后,老鸨怕摊上事,不敢留在自己店里,将她卖到了京城的花楼。   多年后,江远山中状元那日,打马游街风光无限,原主在花楼上远远地看着,又悔又恨,眼泪止不住的流。   悔的是不该苛待江家人,应该好好留在江家的,倘若她现在还在江家,不知该是多好的日子。   恨的是,自己猪油蒙了心,被赵金明那个畜牲不如的给骗了。   当天晚上,原主喝了个酩酊大醉,夜半起了幻觉,她看到那打马游街的状元郎,披红戴花前来迎娶她做状元娘子……   意气风发的状元郎,骑在高头大马上,温柔地笑着朝她伸手。   于是,她醉醺醺地从阁楼窗户一跃而下,摔死在大街上。   而原书女主江玉姝,在闹完地龙后,因家中无粮,去山中挖野菜时,意外救了受伤昏迷的太子朱佑明。   三年后,她随哥哥江远山入京,再度与朱佑明偶遇,朱佑明一眼认出她来。   之后,三皇子、六皇子、秦王,兵部尚书之子,大将军之子等,但凡见过江玉姝,与她相处过的,全都喜欢她。   就连皇上、太后、皇后,长公主等,都格外喜欢她。   作者用了大量笔墨描写江玉姝的可爱与美好,总之她就是一个人见人爱、花见花开,集美貌与锦鲤福气于一身的天道之女!   看到原主死后,白小芽就没了多大兴致,后面的内容跳跃着大致看了一下,便直接看了结局。   最后结局,女主江玉姝做了皇后,女主二哥江远山做了当朝最年轻的丞相。   而现在……   看着已经快要哭晕过去的江母李春花,以及眼睛发红极力隐忍的清瘦少年,和一旁抽抽搭搭的原书女主江玉姝。   白小芽暗自舒口气,还好,还好这一切只是刚开头。   幸好不是穿越到原主已经被卖入青楼的剧情,那她真就无力回天了。   她现在穿进来的时间线,是江家父子去世的第三天,在原书中,也就只是第一章 的一小段描写。   想到原主这糟心的人物设定,白小芽轻轻揉了下额角,头疼。她这才感觉到额头疼,像是摔了或者撞了的,应该是原主寻死觅活闹的。   嗡嗡的哭声,让她头更疼了。   然而遇到这样的惨事,谁又能不哭。尤其是李春花,中年丧夫又丧子,别说她自己受不住,旁的人见了都要掉几滴泪。   弄清楚缘由后,白小芽决定,既然她占了原主的身体,那就要替原主好好的活一场!   替她,也算替自己,让她、让自己,都活得别那么窝囊憋屈。   所以接下来,她打算留在江家,做个无情无爱的寡妇。   主要是,不留在这里,她又能去哪儿?   现如今,她也没有别的路可以选,倒不如就留在江家。   况且江母李春花又不是那种尖酸刻薄的恶婆婆,小姑子也不是让人心烦的熊孩子,小叔子江远山更是个寡言少语的人。   这样和谐的家庭,她有什么理由不留下来?   穷是穷了点,但自己勤奋些不就好了,自给自足,吃得安心,睡得踏实。   等以后小叔子江远山高中状元,女主小姑子当上皇后,她多少也能沾点光。   俗话说,一人得道鸡犬升天,江家两人得道,她身为江家大郎的遗孀,只要她好好的留在江家,对江家人稍微照顾一二,将来至少富贵不愁!   有了江家这座山,她以后哪怕做点小生意,也有个傍靠不是。   若无背景,无权无势无人依傍,她一个寡妇,想要做点小生意谋生,哪里那么容易。   先不说同行打压,就算同行不针对她,可那些地痞无赖整日烦扰,哪里能顺顺当当做下去?   靠稳了江家这座大山,那就不一样了。   有做高官的小叔子,做皇后的小姑子,她在京城想要做点小生意,谁敢惹她?   最多就六年,江玉姝便能嫁给太子,成为太子妃。而二郎江远山,接下来会三元连中,成为大明开国以来最年轻的状元。   那时李春花也还在世,江家光耀明媚,显赫一时,轰动京城。   到时候她便是皇后的嫂嫂,状元郎的嫂嫂,一个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单身豪门贵妇,不用生孩子养孩子,也不用去经历生产之痛,更不用去和一群女人争来斗去。   她一个寡妇,一没人嫉妒,二没人迫害,她时不时幽怨一下,甚至还有人同情安抚。   届时,她再做些买卖,在京城开几间铺子,她胃口也不大,只要每个月有些稳定进账就行。   到时候每天只需要躺着吃,吃了睡,睡了起来打下马吊,关注下铺子的生意。   然后再逗逗鸟,喂喂鱼,赏赏花,晒晒太阳,吹吹风,如果可以,再吸吸猫   这样神仙般的日子,可不比做一个社畜强多了。   想她在现代,大学刚毕业,为了转正,每天早出晚归的挤地铁、挤公交,还要被领导刁难,时不时还要被同事挤兑,每天都在忍啊忍,忍得她都快抑郁了。   不忍没办法,想要在大城市里扎稳根,肯定是要吃些苦的。   她家是在一个小地方,父母在县里开饭馆,卖米线卤味串串等,虽然家里有门面,也在县里买了房子,但那些和她没多大关系,都是她弟弟的。   家里人思想旧,必须要生个儿子,人生才算是完整。   在生下她后,她妈妈又怀过两次孕,检查出来是女孩便流掉了。   直到她上初中,她妈妈再次怀孕,私自找熟悉的医生检查出是儿子,这才满意,一家人都高兴坏了。   所以,当她走了出去后,就不想再回去。   无论如何,也要在外面闯一闯,在大城市里活出精彩的人生。   谁能想到她一觉醒来,竟然进入了一个虚无缥缈的书中世界,还是架空的封建王朝。   特么的……还不如回她的小县城呢,这个社会背景才是真的糟糕!对比起来,她家小县城算是人间天堂了。   不过她不是那种伤春悲秋、自怨自艾的人,无论在什么样的环境下,她都坚信,人只要努力肯挣扎,就一定能活出自我。   因而发现自己穿越到书中后,白小芽并没多难过,捋清楚书中的情节后,她甚至还畅想了一下将来的单身贵妇生活,心底不由得泛起一丝喜悦。   然而眼下这种情况,她是该哭的,不能表露出任何喜悦之情。   现在哭得有多惨,将来就有多幸福。   白小芽狠狠掐了一把大腿内侧的软肉,疼得眼泪瞬间飙出来。   实在是太疼了啊!白小芽疼得声音都不稳了。   “啊呜呜呜呜呜呜呜……远风哥啊,你怎么就走了呀!呜呜呜呜呜呜呜……”   江远山:“……”   江玉姝:“……” 第3章 幸福的生活在向她招手   白小芽这一嗓子,将那些正打盹的人全都给惊醒了。   大家纷纷看了过来,连哭得死去活来,快要晕过去的李春花,哭声也戛然而止,震惊地看着白小芽打了一个哭嗝。   “哎哟你这丫头,可别哭坏了身子!”江二婶急忙上前来搀她。   “事已至此,你也只能认命了。这天下的寡妇多着呢,又不止你一个,再难受,你也得好好保重身子,好好活着啊。”江二婶正说着话,突然停下来扯了下嘴唇上的干皮。   扯完,她顺手丢到地上,继续道:“你可千万别想不开去跳河,咱们这些乡下人,比不得城里人讲究,我听说城里那些个读书人家出身的,死了男人就不活了,非得跟着男人一起去才是贞洁烈女,要不然祖坟都会被人骂得冒青烟……”   白小芽泪眼蒙蒙地看向江二婶,被她的这番“劝说”给惊住了,这是安慰人的话吗?   她怎么觉得,江二婶的话,是想让她去死呢。   就连她的婆母李春花都皱起了眉头看着江二婶:“她二婶,你这话说的……”   “哎哟,瞧我这张嘴,总是心直口快的,也没细想……大嫂啊,小芽啊,你们可别多想啊!”   白小芽心中一动,脑子里关于书中江二婶的情节逐渐浮了出来。   书里写的江二婶,是个外表看着热心爽朗,别人眼中那种“性子直爽,说话口无遮拦、却很热心”的人,实际不是个好东西。   她总是打着“心直口快”的幌子来贬低羞辱、或挖苦讽刺别人。   往往这个时候,大家反而是劝说受害者。   这不,这边有一个本家妇人赶紧起身打圆场。   “哎呀,江大嫂子你别多想,江二嫂子她就是那样的人,快言快语,刀子嘴豆腐心,有什么说什么,不懂得弯弯绕绕的!实际啊她没有恶意的,江大嫂子,小芽啊你们别放在心上,大家都是一个村的,又不是什么大事!”   瞧,就是这样。   村里绝大部分人都认为江二婶是个刀子嘴豆腐心,快言快语的直爽妇人。   白小芽心中冷嗤。   原书中江远风父子俩双双去世后,剩下李春花带着江远山和江玉姝,孤儿寡母三人艰难度日……   在江远山进京前,这江二婶可没少霍霍他们一家子,面上热情大方,背地里净整一些上不得台面的小算计。   不是偷摘他们家豆子,就是挖他们家番薯,甚至还趁李春花去镇上卖鸡蛋时,把她唯一的老母鸡偷偷杀了,半夜炖鸡汤,香味能飘出三里地。   平日里,她也没少在背后说李春花的坏话,经常和同村几个要好的妇人一起拿李春花开涮,有时候当着李春花的面,都会说几句挖苦讽刺的话。   而原主被书中的渣男赵金明欺骗后,她更是“快言快语”,在村里大肆宣扬,逢人就说原主白小芽偷情的事。   她甚至特地到李春花面前,一副很好心很热情的样子安慰李春花,实际上字字句句如刀,插在江母心口。   这不,又来了。   “我说大嫂啊,你也要打起精神来,你哭死了也没用啊!大哥和远风走了,家里现在你就是天,你要不撑起来,你们这个家可就散了!”江二婶见有人替她说话,又抖了起来。   她嘴上说着安慰人的话,实则是拿盐往李春花的伤口上撒,气得李春花差点晕厥了过去。   看向一脸“热情”的江二婶,白小芽哽咽道:“二婶子,往后我们家,可全靠您帮扶了。您是个能干的,有您给我们撑腰,村里人谁也不敢欺负我们。”   书里不仅写了江二婶是个“快言快语”的人,还写她特别的虚荣,很喜欢别人给她戴高帽子,喜欢听别人夸她能干聪明。   于是白小芽就试了一下,果不其然……   江二婶很热心地搂过她,拍着她背:“远风他媳妇你就宽心吧,有二婶子在,这满村老少,谁要是敢给你们气受,我王大兰能把她的脸给挠烂。”   白小芽:“二婶子您真是个大好人,又能干,心又善良,这满村的女人没一个能比得上您。”   江二婶被夸得飘飘然……   白小芽趁热打铁,摸了摸饿得发疼的胃,看着江二婶软软地道:“二婶子,您屋里还有吃的么?前日我出嫁,没敢多吃东西,自打进了江家,不巧又赶上地龙……   您也知道的,我们家出事,正是因为仓房坍塌,本就不多的粮食,如今颗粒不剩,这几日家里做白事,能吃的,都快吃完了。   公爹和远风哥明日发送,剩下不多瓜果蔬菜还得留着发送完宴请乡里帮忙的人。我实在饿得不行了,还有我婆婆他们……”   江二婶脸僵了下,见陪着守夜的本家人都看着她,赶紧打断白小芽的话头:“有呢有呢,晚上我做的黄糕粑还没吃完,你等着,我这就去给你拿。”   说罢,她又看向江远山和江玉姝:“你们兄妹俩,也给饿坏了吧,二婶子多拿几块过来,让你们都吃个饱。”   本家人见江二婶这么大方,都夸起江二婶来。   江二婶听着高兴,心里发苦。   “那就多谢二婶子了。”白小芽笑得一脸真诚。   江二婶这个时候吹了牛皮,这么多人在看着,哪怕她不能拿来黄糕粑,总得送来点吃的。   江二婶走后,白小芽忙走过去扶起江玉姝,并替她掸了掸跪皱的衣服,温柔道:“跪一会儿便起来活泛下,你年纪还小,仔细着别伤了腿。”   江玉姝怯怯地看着她,声音细细软软的:“谢……谢谢大嫂。”   白小芽摸了摸她的头:“客气什么,都是一家人。”她又看向跪得跟个石雕似的江远山,走过去,“二郎你也……”   她话没说完,江远山抬起头,瘦削的下巴微微发青,灯影下那张清瘦苍白的脸,显出几分阴森森的鬼气。   白小芽急忙收了话,并迅速往后退一步。   江远山看着她,黑沉深邃的眼睛映出两点烛火,他动了动喉结,沙哑地开口:“不用。”   说罢,他继续笔挺地跪着。   白小芽撇撇嘴,心想:爱跪就跪吧,反正跪的不是她的腿,跪坏了也和她没关系。   没一会儿功夫,江二婶便返回来了   人还没到,就听见了她的声音。   “两个恶鬼上身的败家玩意儿,家里留不得一点东西……”   她骂骂咧咧走进屋,手里拿着两个黄白相间的苞谷棒,笑着递给白小芽,并解释道,“黄糕粑已经被远树和玉红吃了,那两个馋嘴的东西,见不得家里有余粮,我这要不是脚快,再晚些回去,连苞谷棒都要没了。”   本家人见到她并没有拿来黄糕粑,都愣了下。   随即就都叹了口气,眼下正青黄不接,去年的陈谷已经吃得差不多了,今年的谷子还没到收的季候,稻穗刚结粒,还是青的,不巧碰上地龙,又连下三天暴雨。   几乎家家户户的水稻都遭了殃,一场持续了三天的暴雨,将田中稻谷毁去大半,另一半没毁掉的,因这场大雨,产量也会骤减。   原本亩产是四担,侍弄得好的,亩产能达到五担。   然而这场暴雨,今年亩产能有一担都不错了。   因而这个时候,谁家要是还能剩两担谷子,那都是极为富足的。   普通人家里,现在哪家都是勒紧裤腰带在熬。   白小芽笑着连连道谢,她知道江二婶能拿来吃的,这些本家人就会觉得她很好了,她也很识时务的说着感激的客套话。   当她接过来拿到手上时,顿时就愣住了,一股子酸臭味弥漫在鼻尖。   这不知是放了几天的苞谷!都起了发臭的黏液。   原本饿得难受,闻着手里的酸臭味,白小芽是一点也吃不下了。   她生活的世界,是衣食无忧的,不说顿顿吃新鲜的,至少不会吃走味腐败了的食物。   这俩苞谷,已经严重变味了,她自己吃不下,也不可能给江家兄妹吃。   然而江二婶就在屋里,总不能当着她的面给扔了,那岂不是打她的脸。像江二婶这种人,不能明着得罪,只能暗着来。   “二婶子,天也不早了,劳累你为我们家忙乱了这些天,您也饿了吧!”白小芽将馊了的两个苞谷塞到江二婶的怀里,“您是长辈,又为我家劳累,您吃罢!”   江二婶的脸再次僵住了,她哪里吃得下。这可是还没闹地龙时,她家已经搁了两天两夜的苞谷。   眼看着都快到大暑了,煮苞谷这种东西,哪里放得住,搁不了两夜就走味了。   她本来是打算给猪吃的,结果猪圈也在地龙中毁了,她家的几口大肥猪都被埋了。   这俩馊苞谷没地儿去,扔了又可惜,恰巧白小芽这个饿死鬼投胎的找她要吃的,正好拿了来做人情。   哪里知道白小芽这死丫头又来这一出?   只是,本家人都在交口夸赞白小芽懂事。   江二婶黑着脸,又不能说什么。   谁让她拿的是已经馊坏了的苞谷给人家新媳妇吃?   “行,那婶子就拿走了。天色不早了,你二叔他们应该也快回来了,他回来让他守着,自己的兄长侄儿,他不守谁守。”   最后客套了几句,江二婶阴沉着脸拿着馊坏的苞谷离开了。   见白小芽又将那两个苞谷还给江二婶,被江二婶带走了,江玉姝走到白小芽身边,眼巴巴地看着她:“嫂子,您不是饿坏了吗?怎么将苞谷又还给二婶了?二婶她……从她那里拿到吃的不容易的……”   白小芽见小姑娘饿得一脸菜色,知道她也是饿坏了才舍不得江二婶拿来的那两个馊苞谷。   “玉姝啊,咱们不吃那馊坏了的苞谷,吃了会肚子痛的。”白小芽柔声地和她解释了原因,接着又摸了摸她的头,“玉姝等等嫂子,嫂子去灶房找找,看看能不能给你们做点吃的。”   哭得已经虚弱无力的李春花,艰难地抬头看了眼白小芽,红着眼道:“唉,难为你了……”   “娘你这是什么话,都是一家人,有什么难为不难为的,煮饭的事本就是媳妇该做的。”白小芽面子话说得漂亮,完全就像前两日的事没发生过一样。   前天上午,原主才哭闹着要改嫁,她是知道的,可现在,她只能装失忆,那件事,只要江家人不提,她就当没发生过。   白小芽说完就往灶房走,没注意到一直低着头的江远山,在她和江玉姝解释了一番后,抬起头,目光复杂地看了她一眼。   江远山觉得眼前这个女人似乎变了,像是换了个人,性格、气势,说话时的语气,与以前完全不一样了。   以前的她,不是这样的。   都是一个村里长大的,他又不是没与白小芽接触过。   然而眼下,他也没功夫去深究。   无论白小芽变成什么样,只要她一日不离开江家,一日便是他嫂子,这是不可更改的事。   ……   白小芽打定主意做好一个温柔贤惠的寡嫂后,便很称职的立刻上岗就业。   别的并不需要她操心,她一个新过门的小寡妇,只需要哭丧以及守灵就行。   今天是最后一晚,明天就发送上山,江家这件大事,也就尘埃落定了。   接下来,便是想法在这里活下去,还要活得好,总不能顿顿野菜煮水吃,都能把人吃死。   凭着原主的记忆,白小芽走进地上裂开一个大口子的灶房,一眼扫过去,令她不由得抽口气,穷,不是一般的穷。   屋里只有半个葫芦状的老南瓜,书里写的是叫倭瓜,搁在古代,很多地方确实也叫南瓜为倭瓜。   除了半个老倭瓜,还有两颗焉了的大白菜,半筐子苞谷,已经见底的米缸,以及半簸箕黄豆……就这些。   白小芽扶额……真愁人啊。   她又努力回忆了下书中剧情,想到江玉姝的锦鲤运气,顿时眼前一亮,幸福的生活在向她招手! 第4章 嘴上说着不,其实……   白小芽一看到黄豆,脑子就飞快地转动了起来。   黄豆可以磨豆浆,煮好的豆浆可以做成豆腐,也可以做蘸水豆花。而豆腐煮老一些,风干后又能做成豆腐干。   蘸水豆花,只要蘸料做得好,一碗豆花加一小碟料就能吃下两大碗白米饭,饭后一碗豆花汤,惬意又美味。   嫩豆腐可以做成麻婆豆腐,麻辣鲜香,也很下饭。   豆腐干可以五花肉一起炒,是为豆干回锅肉。   肥瘦相间的五花肉,大火翻炒,炒得晶亮晶亮的,搭配几根切成小段的碧绿碧绿的嫩蒜苗炒香,最后下切成棱形的豆干片爆炒。   一口肉,一口豆腐干,再搭配一碗白米饭……   不行,越想越饿。   好饿呀,饿得胃里直冒酸水,火烧火燎的。   白小芽现在满脑子都是蒜苗豆干回锅肉、麻婆豆腐,然而眼下没时间去做豆制品,就只剩下倭瓜和白菜了,这两样弄起来最简便。   她扫了眼,灶台上油盐酱醋剩得也不多了,尤其是油,还是黄豆油,只有一罐子底了。   倒出来估计也就一汤匙而已。   唉,就这点家当,连个炝炒白菜都吃不成。   米缸里的米,更是少得可怜,还剩下两捧。   她弯腰拿起两个苞谷,本想煮着吃,然而一拿到手里,她就放下了。   这半筐子苞谷,已经老得不适合吃水煮苞谷了,倒不如再放几天,放干后磨成面。   苞谷面可以烙饼吃,做成苞谷饼,也可以掺合着黄豆粉做窝窝头,或者掺些白面做黄面馒头。   眼下只能熬点粥充充饥。   说干就干,白小芽抓了一小撮米,淘洗干净放在一旁,又切了块巴掌大的倭瓜,洗干净,削掉薄薄一层皮,剁成块放进盆里。   最后洗锅、加水,盖上锅盖,生火开始煮。   水烧到半开,将洗干净的米倒进锅里,继续煮,待锅里的水开了后,再将切成块的倭瓜放进锅里。   火势大了后,她从灶膛前站起身,麻利地洗了几片白菜叶子,快速切碎,切得细碎细碎的,放在一旁备用。   待锅里的倭瓜和米煮的软烂之后,再把切碎的白菜倒进去,大勺在锅里搅动,搅匀后,她往锅里加了一小撮盐巴和放了两滴油。   作为现代穿过来的灵魂,白小芽深知油哪怕少吃点,短时间都无妨,但盐一定尽量补充,否则不但没力气还会引起很多健康问题。   倭瓜白菜粥煮好后,白小芽先舀了两碗端出去,一碗给李春花,一碗给江玉姝。   “娘,玉姝,你们吃些吧。粥稀了点,因为家里没多少粮了,先就这么对付着,明儿咱们再想办法。”   李春花红着眼,看了白小芽一眼,刚才白小芽去灶房忙活她是知道的,没想到这么快就忙活出了一锅粥出来。   听着她说的倭瓜白菜粥,倒是新鲜,这是个能干的媳妇,可惜老大没福气啊……   这么想着,又想到这样好的媳妇刚嫁进来就守了寡,心里也觉得对不起这儿媳妇。   虽然前日里,这新媳妇闹着要离开,但她并不生气,甚至觉得是应该的。   唉,再过几日,待家里人情绪都稳定下来后,她再去白家跑一趟,这门亲就算作废了,总不能耽误了人家姑娘一辈子。   想到此,她看了眼白小芽:“好孩子,娘不饿。你一早就饿了,你吃罢。”   她哪里还有心思吃饭哟。   “娘,你得吃。”白小芽劝道,“铁打的人也经不起饿,您不吃饭饿坏了怎么办?咱们家还指着您呢!”   “对呀娘,您吃吧,嫂子煮得这粥,闻着可香了。”江玉姝端着碗小口喝了口。   她早就饿得慌了,只是一直在忍着。   毕竟家里发生这样大的事,即便再饿,她也没心吃饭。   这回见了新嫂子做出来的倭瓜白菜粥,闻着清淡的香味,才有些忍不住。   白小芽对江玉姝笑了笑,然后神色认真起来,劝李春花:“娘,您就算不为自个儿着想,也该为玉姝和二郎想想,您要再有个好歹,您让他们……”   李春花一听,想起二儿子和小女儿,再看看这新儿媳妇,算起来都是孩子,她是真的不能倒下了。   只得强忍着悲伤对白小芽点点头:“好孩子!娘听你的,吃……”   白小芽见李春花打起了精神开始吃饭,心里松了口气。   李春花这个婆婆可不能再倒下了,这个家实在再经不起折腾了。   她既然决定了要留在江家,总不能见着这个家四分五裂吧。   见李春花和江玉姝母女俩吃上了,白小芽才放心的又回厨房端了两碗出来,大的一碗放到江远山面前,小的那碗留给自己。   江远山抬头看了她眼,像是赌气一般,绷着脸沉声开口:“我不饿。”   白小芽看出了他在生气,生他自己的气。   这个书里有写。   她记得,书里前期为了给女主的成长做铺垫,写女主二哥江远山,因为父亲和兄长都去世后,内心自责,所以不眠不休地跪了三天三夜,期间水都不怎么喝一口。   在父兄发送完后,他再也撑不住,当场晕了过去,一下子病了半个多月才好转。而在江远山病倒的那半个多月,全靠女主江玉姝撑着。   其实江远山自责是有原因的,严格说起来,江父的死,多少和他有点关系。   江家一共五间房子,一间堂屋,是吃饭会客用的。   堂屋左右两边,各一间卧房,总共两间卧房。   堂屋后,左手边是仓房,右手边是灶房,再后面是后院,后院的老槐树下有口水井,茅厕和猪圈也都在后院。   江家三个孩子,原则上,该有三间卧房才合适。因为要供江远山读书,家里就没有多余的钱再造房子了。   江玉姝大些了时,是李春花带着她睡堂屋左边小的那间卧房,右边大的留给江远风做婚房用。   江远山小时候,是和大哥江远风睡在一个屋的,入了学后,一个月也就回来住个两日,还好对付。   家里少了间房,江父就在仓房安置了一张床,夜里便睡在仓房。   只是天灾,谁也预料不到。   那夜闹地龙时,江远山刚回到书院。他白天回家吃完兄长的喜酒,傍晚就返回了书院,倒是避过了一劫。   江父去仓房清点收的礼,谁知突然遇上地龙翻身,房梁倒下来,砸在他身上,当场人就没了。   江远风冲动之下,跑去救,也被埋了进去。   江远山得到消息赶回来时,除了悲痛,还有自责悔恨。   早知道,他就不进学堂读书了,家中本就不宽裕,为了攒银子供他读书,家里所有人都省吃俭用,房子不够住,都没钱盖一间新的。   仓房的房梁,早就被虫蛀得内部都空了,外部也出现了裂纹,然而江父为了省钱,硬是拖着没舍得花钱去找人修补。   若非是他读书耗费了不少银子,也不会导致父亲兄长都去世。   江远山恨自己,气自己,所以他不吃不喝地跪在灵堂前惩罚自己。   白小芽看了眼江远山,没急着劝他,先晾一晾。   她走向李春花,见李春花的一碗粥都下了肚,却仍旧在发愣,端着空碗,目光呆呆的。   她正要开口,就见李春花有些尴尬地放下碗筷。   李春花抹了抹嘴,她本来是无心吃饭的,只是白小芽这粥也不知道是怎么做的,甜甜咸咸的,吃起来很开胃……   不知不觉,她一碗粥便吃了个干净。   “娘,您吃完了才是好事,腹里有食,身体才不会垮!”白小芽安慰她,鼓励她,“您不倒下,家里才不会垮!”   说着,她红了眼,哽咽道:“爹和远风哥,已经走了,咱们活着的人还得继续活下去!娘,您说是不是?”   李春花的尴尬一下子消失殆尽,眼里也涌起了继续活下去的斗志。   小芽说的对,她不能垮!   此时她看着白小芽的眼神有了几分疼爱,没有之前的陌生了。   心里越发觉得,不能耽误这姑娘一辈子。   白小芽见李春花吃完了,自己也坐在一旁呼呼吃了起来。   江玉姝吃完了,见自己二哥仍旧跪着一动不动,便走了过去。   “二哥,你吃些吧,大嫂做的粥真的很好吃……”江玉姝红着眼走到他身旁,声音都带着哭腔。   江远山像是没听到一般,不理不睬,一动不动,跪得跟尊石雕似的,任凭他妹子江玉姝站在他身边哭。   白小芽瞥了眼,心道,看样子这人现在是钻进了牛角尖,真的想饿死自己了。   她放下碗,呼了口气,顾不得那么多了,不能让这个人倒下。   书里说他病了半个多月才好,那请医问药哪样不花钱?   她不记得书里这人最后是怎么撑下来的,只是她现在在这个家了,她不想伺候一个病人,还要替他想方设法筹钱问医。   她走去江远山跟前,站着面向他:“我知道你心里自责,怨恨自己读书花尽了家里的银子,所以才导致夫君和公爹去了。”   顿了顿,又道,“不该发生的,已经发生了,你就是现在立刻死了,也换不回公爹和你大哥的命。”   江远山猛地抬起头,眼白布满血丝,眼下一片青色,绷着脸,像是一头随时要发狂的野兽。   “你别瞪,就算把眼珠子瞪出来了,该说的话我还是要说。”白小芽深吸一口气,“新婚过门,丈夫就去世,这种事,十里八村,也不容易遇到。前儿个上午,我确实是回家闹了一场,但娘家人都不同意我再改嫁,我也只能认命,这是我的命,也是你们的命。   而你江远山,也不能用你的一条命换了公爹和你大哥回来。你自责懊悔恼怒,都没用,只要不死,日子还得照过。   娘还在,玉姝还在,还……还有我。你欠了公爹的,欠了你大哥的,都必须要还!你若像现在这般,不吃不喝,闹死闹活的,那才真的是自私又窝囊。   你现在就该打起精神来,继续好好读书,只有读书,才能改变你的命运,改变我们这个家的命运。也只有你熬出了头,才能代替公爹和你大哥,照顾好娘和玉姝,还有我,让我们过上更好的生活。”   江远山看着她,心中震动……   是,这个女人说的对!   是他欠了爹和大哥的,他不能死……   死才是最容易的事。   要是死了,他才是真正的罪人!   终于,他沉着脸,腮帮子紧绷,两行热泪从眼眶滚落而出,一路流到嘴边。   他抬袖子,胡乱抹了下,匆忙低下头去,不想让白小芽看见他的狼狈。   看着他微微耸动的肩膀,白小芽语气软了几分:“你别认为自己读书是个错误,你有读书的天赋,入学读书,这是对着的。读书人地位高,只有读书,才是真正的出路,你将来若出息了,公爹和你大哥在泉下有知,也会为你感到欣慰,而我们活着的人,也能过得更好。”   “你千万别想着放弃读书,这是愚蠢的念头!”   江远山再次猛地抬起头看着她,一双眼幽深又暗沉,眼底像是有一簇火苗被点燃。   这个女人,她……她竟然知道自己的想法?   是的,他是想不再读书了。   父亲兄长因他而去世,剩下寡母和年幼的妹妹,他还有什么脸再进学堂?   他想去挣钱,再苦再累他也要挣银子养活一家人……   就在村里教书,或者去县里大户人家做短工,哪怕是去码头扛货。   ……可他心里明白,这个女人说的是对的……   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他很清楚,只有读书考取功名,才是真正的出路。   可如今,他家这样的境况,哪还有闲钱再让他读书?   除非……   想到半年前,县里书商找到他,请他写话本子,但被他拒绝了。   现如今,他也只能拉下脸主动去求见那个书商,只要可以挣钱,什么本子他都能写。   想通后,江远山紧绷的神色不由得松了几分。   见他这般神态,白小芽松了口气。   “好好吃饭吧,别熬垮了身体,咱们家这几人,谁也不能倒下了。你也不要揣测我的用意,我既已决定了要留在江家好好过,就一定会操持好这个家。”   江远山端起碗,大口大口吞咽了起来。他红着眼,发狠地往嘴里倒,一边吃,一边流泪。 第5章 (捉虫) 不要脸真的好快落……   发送完江家父子,宴请了亲戚朋友、以及村里帮忙的人,家里算是彻底没啥吃的了,一粒米不剩,只有些半老不嫩的苞谷。   然而这次,白村遇难最惨的几户人家包括江家在内,只能自救。因为这次县里也遭了灾,震源便是县城,以至于城中灾情比各处村里还要严重。   衙门粮仓被毁,粮食损失大半,因而即便官府想救济白村,一时半会也拿不出多余的粮食。况且白村这次的灾情只能算中度偏轻,周边有八.九个大村比白村更严重,粮食几乎被毁尽,死伤人数更多。   官府前日便下了公文给白村的村正,意思是,让白村人共同帮助一下受难严重的那几户人家,让大家齐心协力,一起度过这个难关,待今年秋收后征税时,可以免去白村一半的赋税。   这个免,不是朝廷免,是县衙向上申述,得到救济粮后顶替白村的赋税。   村里人一听,都高兴坏了。   减税啊,这真是天大的好消息,能减一半呢,谁不高兴?   虽说这场暴雨使得田里的稻谷毁了大半,但能减税,也让他们心里得到了些安慰。   要知道,往常交完赋税,其实也剩不了多少粮了。   这么一来,也算抵平了,和他们往年的情况没差多少。   况且白村这次真正受灾惨重的就只有江远山一家,他家除了稻田遭殃,连谷仓都没了。其他人家里虽然也有人受伤,甚至有人过世,但不至于像江远山家里这么惨。   白村这次死亡十八人,重伤三十人,偏生江远山家最倒霉,仓房坍塌,粮仓被毁,又逢大雨,且家中一下去了两个人……   原本粮食被埋时,若是有人及时抢救,好歹还能挖出来一部分,省着点吃也能挺过去。   可当时的情况,江家父子都被埋了进去,他们肯定是先救人。待忙乱完,一场暴雨将粮食都冲毁完了。   唉,白小芽看着半锅的野菜汤,直叹气。   二七都过完了,江家父子去世已有半个多月,李春花他们娘仨的情绪也已逐渐平稳,只是仍旧免不了悲伤。   这都能理解,遇上这样的事,伤心肯定是要伤心一阵子的。   而这半个多月,家里顿顿都是野菜和苞谷。   要么水煮野菜,要么凉拌野菜,或者野菜和苞谷一起煮的混合粥。   虽说野菜是纯绿色无污染的原生态食材,吃着鲜,可也不是这个吃法啊。   水煮野菜……一滴油都没有,这不抗饿啊。   官府一纸公文下来,说是让村里人都帮助一下他们这些受灾严重的。   可这种时候,谁家愿意白给他们粮食吃?别说白给了,就算去借,也没谁愿意。   一开始村正家里给了半斗米,本家的族长给了两个长条老倭瓜,江父的二弟,也就是江远山的二叔家里给了半筐子苞谷,三叔家给了两颗大白菜,就这都还是江家三婶回娘家拿的……   乡里亲戚的,七七八八凑了些米面粮油。   然而家里办白事,天天都有人,没几下就吃完了。   这不,刚过完二七,家里就什么都不剩了。   白小芽胡乱喝了碗野菜汤,抹抹嘴放下碗就往外走。   正好李春花垒好鸡窝,擦着手进来,见她只吃了一碗便放下碗不吃了,忙问道:“咋不吃了,锅里还有呢,上午你妹子去挖了一大筐野菜,晚上的都够,你再吃些。”   “娘,我回娘家一趟,您和玉姝他们吃,晚上等我回来做晚饭。”说完,她便往大门口走去。   “哎~”李春花还想再说,张了张嘴,最终没能开得了口。   她垂下头,叹了口气。   唉,她家现在的光景,饭都吃不起了,哪还留得住媳妇儿,倒不如放了,与大家都好。   江玉姝端着空碗站在灶房门口,小声道:“娘,嫂子是不是想离开咱家了。”   “别胡说,快吃你的饭。”   李春花看着白小芽远去的背影,心头五味陈杂。   私心里她是舍不得放白小芽走,但她也清楚自家的情况。   大儿子没了,拘着人家一个姑娘在家里孤寡一辈子,她自己良心过不去。   说来,是他们江家对不住人家。小芽那丫头,真的要走,她肯定是会放的,人家还年轻着呐。   转脸看了一眼小闺女眼中的不舍,她心里又是一痛。   家里这几日好在有小芽这孩子撑着,将一家人都照顾得妥妥当当,这种光景也没饿着一家人,难怪小闺女短短几日就这样喜欢她的新嫂子了……   江玉姝看着摇晃的柴门,细声道:“娘,大哥走了,嫂子离开也是应该的。她刚和大哥成亲,还没有孩子,留在咱们江家,无儿无女过一辈子,对她不公平。”   “是呀,对人家不公平。”   母女俩在外头说话。   而屋里头,江远山站在屋内的窗下,看着开门出去的白小芽,一张脸如凛冬的水面,波澜不起,冰封三尺。   日光从半开的窗子照进来,落在地上,他站在光线旁,一半明一半暗。   可即便被光照了半边身体,也依旧盖不住他身上的阴沉寒气,以及那眸中化不开的郁色。   *   白小芽凭着原主残留的记忆,大步往白家走去。她走得很快,一刻钟不到,小半刻多钟,便看见了娘家的院落。   “爹,大哥大嫂,柱子……你们都忙着呢,吃了没呀?”白小芽笑呵呵地走上前去。   白永贵正在院中劈柴,看见白小芽,忙直起身,一张脸拉得比驴还长,口气也不好:“你回来干什么?”   白小芽微笑:“我回来借粮啊。”   白家大哥大嫂:“……”   正巧白母陈桂花从灶房出来,她在围腰上擦着手,看见白小芽后,赶忙迎了上去:“是二丫回来了,快进院来,正好娘锅里炖了肉,你留下来吃了夜饭再走。”   白小芽激动得扑过去抱住陈桂花:“还是娘好,也就只有娘最疼我了。”   “唉,你这孩子也是命苦,刚成婚便……”她话没说完,便被白永贵厉声打断。   “闭嘴!”白永贵板着张脸,典型的封建大家长,“饭做好了吗?还不滚去做饭!有你说话的份吗?”   他一个眼神,陈桂花立马松开白小芽的手,怯懦地垂着头回了灶房,再不敢出来多说一句。   白小芽见陈桂花被白永贵吓得跟只受惊的兔子似的,她眯了眯眼,努力回忆了一下剧情。   对于原主的娘,书里没有过多笔墨,只简略提了几笔,她甚至都记不住这号人物。   此时从原主的记忆中她才了解到,原来原主的娘,竟然也是个悲惨的人。   白母陈桂花这一生,比原主还要凄惨。她娘家很穷,偏生她家里兄弟姐妹又多,上头三个哥哥,底下两个妹妹,一个弟弟。   在她十三岁时,大哥都二十岁了,二哥十八岁,三哥十五岁,却无一人为他家说媒,十里八村没一户人家看得上他们。   于是她娘在她十三岁时,就将她嫁给了白永贵。   白永贵比陈桂花大四岁,当时相看的有好几户人家的女儿。然而白永贵却看中了陈桂花,因为陈桂花长得秀气,脾气温柔,正对他口味。   陈桂花身体都还没长成,便做了人家的媳妇。嫁到白家后,她就像个牵线木偶,白家人让她做什么她就做什么,没得到指令,她都不知道该做什么事,就呆着什么都不做。   一开始白永贵对她挺好,怜惜她年纪小。后来时间一长,哪还有半分怜惜之情,不是吼就是骂。   陈桂花本来就胆子小,被他吼来吼去的,胆子越发小了。   白永贵吼一声,她吓得浑身直发抖,连碗都端不稳。   除了胆子小,她更是没有啥主见,也不敢有主见,反正家里白永贵当家,白永贵说什么是什么,她从来不反抗。   她嫁给白永贵的作用就是给白永贵生儿育女,洗衣服做饭,反正就是生孩子外加干活!   以前她自己还是儿媳妇的时候,不仅要受白永贵的气,还要受婆婆的气,连几个妯娌也是想欺负她就欺负她。   不过好在白永贵虽然脾气不好,但却很护短,他自己的女人自己可以欺负,别人想欺负却不行。   尽管白永贵不叫别人欺负,可他自己却整天欺负,床上欺负完床下欺负,没几年就把陈桂花磨得不成人形了。   根据原主的记忆,在原主嫁到江家的第二年,陈桂花就死了。   也就是说,陈桂花就剩一年的活头了……   “你发什么愣!”白永贵一声吼,令白小芽回过神来。   她转头看向白永贵:“爹,你少这么吼来吼去的,气大伤身,可别连柱子的喜糖都吃不成。”   柱子是白家最小的孩子,全名白石柱,今年十四岁。   庄家人成亲早,姑娘家一般十四五岁就开始相看,顺利的话,十五六岁就能成婚,男儿的话,十六七岁就开始相看,十八.九便能成婚。   到了二十多岁还没成婚的男儿,那都是家里穷得揭不开锅的。   按照柱子的年纪,还有两三年就要相看媳妇了,成亲也就四五年的时间。   所以她这话一出口,气得白永贵当场举起斧头想砍死她。   白小芽伸着头,手指点着脑门:“来来来,你砍死我,往这儿砍!对,就往脑门上砍!左右我成亲当天就死了男人,改嫁你不让,守寡也不成,你倒不如麻利点给我一斧头,把我砍死了正好让满村人都夸你。   哎哟,你们看白家的人才叫大义哦,女婿死了,父亲大义凛然亲手把女儿砍死殉葬。”   “你!”白永贵气得一把扔了斧头,朝她大声吼,“你个孽畜!”   他抬手就想打,白小芽头一偏躲开了。   脸上没被打到,脖子被扇了一巴掌,火烧火燎的疼。   她揉了揉脖子,冷笑着看向白永贵:“给我两斗米,一斗面。”   白家大嫂立马跳出来:“什么?你还想要米和面,我看你是在发癫!”   白大哥:“二妹你这就是难为家里了,现在哪家粮食不紧缺?两斗米一斗面,怕是只有城里大户人家才能拿得出来。”   白小芽压根不理他们两个,只看着白永贵:“我是来借,不是要。等我们江家有了,自然会还给你。再说了,是你要我留在江家,是你不许我离开江家,不许我再改嫁。   可现在江家穷得都揭不开锅了,我没饭吃,饿呀,总不能让我留在那里等死,你说对吧,爹!”   白永贵沉着脸没说话。   白大嫂急了,赶紧出声阻止:“爹!爹你可不能犯糊涂啊!”   她生怕白永贵答应。   白小芽一副破罐子破摔的无赖形象,直接坐在了树荫下的躺椅上。   她躺在摇椅上翘着腿摇晃,微风徐徐,她懒洋洋地眯着眼看天。   她连说话的声音也懒懒的,要多无赖有多无赖:“爹,我不管,反正今天借不到粮食我就不回江家了。   你为了脸面不许我改嫁,那饿极了,我就只能出去鬼混了,什么花楼也好,私下里爬墙也好。没有饭吃,为了口吃的,啥事干不出来呀。   到时候丢脸的可是你,人家会把你白永贵的脊梁骨都戳烂!村里人会指着你说,看,白家养出的好女儿,真是丢人哦!说不定还有人编出顺口溜,小孩子们四处传唱。白家人臊得慌,生个女儿脸丢光。白家女赛花娘,丈夫刚死就爬墙。”   白永贵气得差点晕过去,他按了按太阳穴,朝着灶房大声吼道:“你是死在灶房了吗?外面声音这么大没听见啊,你是聋了还是死了?!” 第6章 (捉虫) 怎么哭了呢   陈桂花怎么可能听不见院里的动静,外头父女俩吵架的声音,她听得一清二楚。   只是那又能怎样,她听得也心急,一方面心疼女儿,一方面又觉得女儿这回确实不对,不该顶撞老子。   当家的再不对,也是长辈,做小辈的就该受着。   她在灶房里急得不行,此刻被白永贵一吼,吓得腿都软了,哆嗦着赶紧跑了出来。   “当家的,啥事呀。”   白永贵憋着气,压低声:“去装一斗米,半斗面,再包两节腊肠。”   他没好气地对白小芽说:“家里粮食也不多了,借你的这些,够你们吃上一阵子的。若非看在你那过世的公爹份儿上,我一粒米都不会给你的!”   白小芽心底冷笑,怕是看在江远山有功名在身吧。   她算是看明白了,白永贵这是在下注,像一个赌徒,用女儿的一生,去赌江家的飞黄腾达。   倘若来日江远山真的做了官,那白家作为江家的亲家,也算有了依傍。   也难怪书中白永贵死活不准原主离开江家再嫁,原来症结在这儿呢。   想到此,白小芽感到齿冷,但面上却仍旧笑嘻嘻的,并拱手作揖。   “谢谢爹,我一定会好好在江家过的,只要能吃饱饭,我绝对不会让爹丢脸,不会让人戳你的脊梁骨。”   白永贵气得头疼:“你赶紧拿上东西滚!”   白小芽再次耍起无赖:“爹,我午饭都没吃就来了,没力气,你看要么我吃了夜饭再走,要么你让大哥送我回去。”   白大嫂李云秀实在看不下去了:“不是我说,他二姑你这么做也太过分了,哪有姑子回娘家要东西往婆家拿的,人都是拿婆家的东西往娘家送。没见谁这么不要脸,倒贴婆家的。”   白小芽嘿嘿一笑:“大嫂,你也是做姑子的,难道你经常拿我们白家的东西,往你李家送了?”   白大嫂李云秀气得当场红了眼:“你!我这不是打个比方嘛!我对咱白家可是没有半点花花肠子,你岂能这般污蔑娘家嫂子?”   “这就叫污蔑啊?”白小芽啧了声,手一摊,无奈道,“爹,大哥,你们可都在,也都亲眼看着的,我可没说大嫂真的做了什么。是她自己说,向来都是姑子从婆家拿东西往娘家送,我不过话赶话的顺口问了她一句,她倒急得红了眼。”   白永贵冷冷地看了眼李云秀,然而对白小芽仍旧没好脸,吼道:“行了,你少说几句!粮食也拿了,赶紧滚!”   “走就走,那是大哥送我呢,还是爹你送我?”   白永贵哼了声,扭身回屋,理都不再理她。   白小芽看向大哥白石头,扬起笑脸,“大哥,劳烦你了。”   李云秀瞪着眼,气得肺都要炸了。   “他二姑,你这是几个意思?你回来要粮也就罢了,咱家里人心慈手松,不比的那些手紧的人,你开口要,家里就给了,可你还要支使娘家人做东做西,没见你这么过……”   白小芽打断她:“我这不是要,再强调一遍,是借,我这是借,以后要还的。”   李云秀翻了个白眼:“借也好,要也罢,这都不说了,可你大哥下午还得去给人盖房子,你咋就能厚着脸使唤他去送你,你这不是成心要累他吗?”   白小芽一脸无辜:“可我一个柔弱的小女子,背着那么多粮食,路上被人抢了怎么办?”   白石头看不下去了:“行了,我送二妹,都一个村里的,江家离我们又不远。”   李云秀撇了撇嘴,恨得牙痒痒,却也只能忍了。   陈桂花没一会儿便包好了东西出来,她高兴的将装着粮食的麻袋递给白小芽。   白小芽接过来抱在怀里,沉甸甸的,抱在怀里真满足。   闻到灶房传来的肉香味儿,她努着鼻子使劲嗅了嗅。   “娘,你是炖的腊排和蹄膀吗?”   李云秀瞬间警醒,赶忙催促道:“天也不早了,你们快些子上路,这么大包粮食,可得仔细点。”   白小芽却没急着走,朝屋里喊道:“爹,炖好的腊排给我捎上点呗,正好回去给我婆母他们解个馋,也让人家觉得你厚道。”   这时候白小芽无比庆幸,书里的设定非常人性化。   无论是皇亲贵族,还是平民百姓,守孝期间不禁荤腥,这是开国皇帝亲自颁布的指令。   因为开国皇帝是平民出身,在乱世中打出来的天下,那时候遍地尸体,天天都在死人,哪有守孝一说,人吃人都有。   所以开国第二年,皇帝便下了圣旨,定出一条新规矩:守孝期的学子,四十九日内不能去书院、三年不能参加科考,无论官员还是平民,三年内不能与妻妾同房,不能饮酒作乐,不能娶妻嫁女,但肉可以吃。   在皇帝看来,三年不吃肉,会把身体拖垮,不利于国本。   民强,国才强。   所以这时候,尽管江家还在孝期,但白小芽并无顾忌,大着脸找白永贵要肉吃。   “……”李云秀气得都要冒烟了!   这个臭不要脸的,怎么就没死在这场地龙中呢!真是老天瞎眼!   最终白小芽欢欢喜喜地带了一大包粮食,怀里又抱了一小包炖好的腊排,美滋滋地往江家赶去。   白家在这个节骨眼上着急忙慌的吃肉,不用问白小芽也知道原因。   这场灾难后,接下来会有很多人吃不上饭,有人出来逃荒,也会有人出来做贼。   出来逃荒的也就罢了,遇上了,打发点。   怕的就是那些黑灯瞎火出来做贼的,谁知道都是些什么人,保不齐为了口吃的,还能干出杀人放火的勾当。   所以这时候,但凡家里还有肉的,都急着拿出来吃了,不能囤着,否则就是祸事。   别家都没有,就你家有,那你家就是箭靶子,是一块诱人的肥肉,无数双眼睛像恶狼般盯着你,恨不得将你生吞了。   白村大部分家里,是没有肉屯着的,不像白家,都到这个季节了,还有那么些腊肉腊肠没吃,粮食也剩了不少。   因为白姓在白村是大姓,而白姓族人里,又以村正白永旺家,和白小芽娘家白永贵家,这两家是家底最丰厚的。   白小芽的祖父,白永贵的爹,是上一任村正,那时候家里就已经有些家底。   而白永贵年少时,曾在县里的茶楼铺子做过几年杂役。成亲前,他便私自攒了不少银钱,成亲后,只要地里不忙,他都会出去找事做,给人盖房子,或者码头扛货。   他脾气虽不好,但人倒是很勤快,手脚也麻利,也有把子力气,一日不愿意闲着,所以日积月累的,无论吃食还是银钱,他家都比别家要宽裕。   原本他家那些肉,是想囤着慢慢吃的,逢年过节拿出来一些,或者家里来客了,拿出来一些飨客。   然而眼下遇到灾情,他们不敢再留着,怕惹来祸端,便着急忙慌的都吃了。   若非如此,白永贵也舍不得拿出两节腊肠给白小芽。   白小芽猜到了原因,但她没捅破,只要能搞到吃的就行,管他那么多呢。   白石头将她送到江家大门口便回了,连院子都没进,他下午还要去做工,给人盖房子,没时间去江家屋里客套。   而白小芽也没留他,反正东西送到就行了。   她站在篱笆院门口,打量着江家的房子,是低矮的土坯房,经一场地龙后,土房子看起来破败不堪,似乎随时都能倒塌。   篱笆院是由晒干后的青竹插成的,院中有很大一棵樱桃树。一场暴雨后,樱桃早就掉完了。   她在心底对比了一下白家的房子,不得不说,白家确实要比江家上档次些。   白家有很大一个院子,院体是青石砌成的,院里栽种了两棵桃子树,桃树下还打造了石桌石凳。   进了院门后,入眼便是刷了白漆的房子,看上去就很有格调。   再看江家这摇摇欲坠的破房子,她觉得自己发家致富的路,任重而道远。   在门口站了片刻,她朝房里大声喊:“江小二,快出来拿东西!”   江远山中午喝了两碗菜汤后,便一直在屋里闷着,腹中饿得发痛,半下午,拿着书没看几页。   正想着要不要明天就去县里找书商陈员外接活儿,突然便听见一道雀跃的声音。他皱了下眉头,因为那道声音略带戏谑的喊着“江小二”。   不用问,肯定是在喊他。家中就他和玉姝,总不能是喊他妹妹。   他放下书走出去,正看到白小芽站在门口朝他招手。   半斜的夕阳照在她身上,将她娇小的一张脸照得光彩熠熠,连带着眼睛也亮晶晶的,仿佛缀着满天星辰。   这一刻,他发现白小芽竟然有几分颜色。   以前,他从没觉得村里任何一个姑娘长得好看,在他看来,都是一个样。   要不是白小芽与他大哥走得近,他都记不住这个人的长相。   可这半个多月,他恍然发现,这个女人,与其他女的,似乎不太一样。   她皮肤不算白,比起妹妹玉姝差远了,甚至连他都比不上,但胜在干净。   一张小脸,干干净净的,看上去很清爽。   她个子也不高,只到他肩膀处。   她虽长得不娇艳,但眉眼清秀。   尤其是那双眼睛,圆溜溜的,又黑又亮,眼中像是包着一汪水,水里铺着星光。   她笑起来时,眼睛会弯成月牙状。   就在他发愣时,白小芽大声道:“你杵在那发什么愣!还不快过来拿东西?”   李春花和江玉姝在后院洗衣服,听见白小芽的声音,也都赶紧走了出来。   看到院门口放着的两包东西,李春花不敢置信地问道:“小芽,你这是……”   白小芽笑道:“娘,这些是我回娘家借的粮食,不多,也够咱们撑一阵子了。对了,你们还没吃晚饭吧,我去熬点粥,再弄个凉拌野菜。   正好我从娘家带了些煮熟的腊肠回来,晚上够吃了。左右公爹和远风二七都过了,咱们晚上开个荤,想来他们也不会怪的。”   李春花激动得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眼睛发酸,眼泪在眼底打转儿。   她以为白小芽回娘家,是再次找家里人商讨要改嫁的事,没想到她竟然是去娘家要粮食的,竟然还带了肉食回来。   江玉姝听见有腊肠,直接奔了过去,她抿着小嘴,羞涩地看着地上装着腊肠的小包袱,嘴唇动了动。   闻到腊肠的香味,她情不自禁地舔了下唇,但仍旧克制着。   白小芽摸摸她的头:“一会儿你多吃点,你还小,正是长身体的时候。”   “嗯,谢谢嫂子。”江玉姝主动抱着装腊肠的包袱往屋里跑去。   李春花赶忙走下来,她正要弯腰去拎麻布袋子,被白小芽阻拦了。   “娘你别动,让二郎来拎,体力活这种事,怎么能让你来做呢。”   她看向仍在屋檐下站着的江远山:“你杵那当门神呢,过来提袋子。”   李春花忙替江远山说话:“二郎他是读书人……”   “读书人怎么了,读书人就不吃饭吗?”白小芽看着江远山,大声道,“现在家里就你一个男丁,以后除了读书外,家里的活你也需要做,农忙之际也要下地。”   李春花:“这……这怎么可以?”   江远山:“好。”   他冷着脸走过来,单手拎起麻布袋子,大步往屋里走去。   白小芽笑着对李春花说:“娘你看,他拎得可不比你容易多了?你还担心他拿不动,怎么会呢,半大的小伙儿了,哪里会没点子力气,他就算再不劳作,也是男儿身,先天就比咱们女的有力气。”   李春花笑着迎合:“你说得倒也是。”   “所以啊,娘你不用担心会累到他。要我说啊,就该让他多下地锻炼一番。平日里他困在书院读书,不锻炼身体,即便将来考取功名做了官,成日三病两痛咳咳喘喘的,岂不是更让你揪心。”   江远山听得脸都黑了,拎着麻袋子的手微微使力,捏得手背青筋突起。这女人,嘴里就没句好话!   虽然白小芽说得难听,但江远山心里清楚,她说的都是事实。   这一刻,他觉得自己没用极了。   父亲兄长在世时,家里的一切,都是他们顶着,所以他什么都不用操心,真正的“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   可现如今,家中粮仓被毁,新谷未收,即便是收了,一场暴雨,也收不了多少粮。   江远山手上拎着沉甸甸的粮食,他眼底一热,心里五味陈杂,百般不是滋味儿。   接下来的日子,难不成他们一家,还要靠新嫂子来养活?   想到白小芽跑回娘家借粮的画面,他只觉手中的袋子如有千金重,坠得他想钻进地洞里面。   一个已经外嫁的女儿,刚成亲便跑回娘家借粮,还不知会受到怎样的羞辱。   更何况,这个时候,粮食哪里是那么好借的?   自责愧疚、以及深深的无力感,让他整个人越发的阴沉了。   将麻袋子拎到灶房后,他绷着脸一言不发,转身往后院走去。   李春花见了,忙上前去问:“天色都晚了,你去哪儿?”   江远山顿住脚步:“去田间锻炼身体!”   “扑哧”一声,白小芽笑出声,但也没再火上浇油。   她知道冷傲少年生气了,大概是她说的话,插了人肺管子。   虽然她这具身体年岁也不大,才十六岁,比江远山还小一岁,但她实际年龄可比江远山大了好几岁。   在她眼中,江远山就是一个还在读高中的小屁孩,而她已经是步入社会的社畜了。   笑了声,她便没再管了,走去灶房洗锅做饭。   她淘米洗锅,江玉姝便坐在灶膛前烧火。   “嫂子,以后你做饭,我就给你烧火打下手。”   白小芽笑道:“好嘞,咱姑嫂俩联手,定然能让咱家过得红红火火。”   “好!”江玉姝重重点头,火光映得眼里亮亮的,她一边往灶膛里添柴火,一边和白小芽有一句没一句的瞎聊。   聊着聊着,她突然红了眼,眼泪吧嗒吧嗒直往下落。   白小芽拿着葫芦瓢的手停住:“你怎么了,好端端的,怎么还哭了呢?” 第7章 (捉虫) 不愧是锦鲤女主!……   江玉姝擦了擦泪,哽咽道:“要是爹和大哥还在就好了,你这般贤惠,大哥肯定很疼你。   过不了两年,你们再生个大胖小子,爹和娘忙田间地头的活。我和你就操持家里,每天再帮你带带孩子,二哥便能心无旁骛地继续在书院读书求学。”   白小芽心道:别了,她可不想生孩子!   然而这话,是不能当着江玉姝的面说出口的。   锅里倒好水后,她盖上锅盖,笑着打趣道:“哟,我们小玉姝还知道‘心无旁骛’这个词呢,看来肚里是有些墨的。”   她知道,江玉姝是识字的。毕竟是书中的女主,怎么可能是文盲。   江玉姝被她说得破涕为笑,擦了把脸:“嫂子你别笑,我肚里能有啥墨,还不都是从二哥那里学的。”   “没笑没笑,嫂子哪里会笑话你呢。”白小芽一边说,一边往洗干净的盆里挖面粉。   想到家里这几个人,已经吃了半个多月的清汤野菜,她决定晚上烙两张韭菜饼来吃。   光喝粥不顶饿,半夜饿得睡不着,那才叫难受,正好从白家拿了些白面回来。   等会她烙出两大张香喷喷的韭菜饼,一张饼子横竖两刀,切成四块,两张就是八块饼,家里四个人,刚好一人两块饼。   一想到这里,白小芽口水都快下来了。   她一边在心底想着今晚的晚饭,一边快速揉搓着盆中的面。   江玉姝吸了吸鼻子:“嫂子,你真好,是我们家对不住你……”   “说什么傻话呢。”白小芽睨了她眼,手中做着事,还不忘劝慰她,“别乱想,好好烧你的火,你们没有对不住我。”   她一边揉着面,一边听着锅里的水声。   抬眼见江玉姝心情仍旧低落,白小芽边揉面,边温声劝道:“你别整日瞎想,嫂子知道你难受,可你再难受,他们也回不来了。咱们活着的人都要往前走,这样他们才会高兴啊。”   江玉姝揉着眼:“我懂,我都懂,可我就是忍不住难过,想到大哥……”   白小芽低头揉面,没有再追着劝,这种时候,劝多了反而不好。   “嫂子。”江玉姝突然抬起头,明亮的眼中噙着水花,“嫂子,大哥没了,你和他才刚成亲,他也没为你留下一儿半女。让你一直这样留在我们江家,对你太不公平了。”   白小芽停下来:“怎么,嫌弃我了?”   “不是不是,嫂子不是你想的那样,我哪可能嫌弃你……”   白小芽忙打断她:“不是就好,这种话以后别再说了。我既然已经进了你们江家的门,便是你们江家的人,这辈子是不会走的。”   做寡妇多好啊。   “可,可你还年轻呀。你没有孩子,若一直在我们家,你后半辈子……”   白小芽再次打断她:“这就是我的命,我认命。以后别再说这样的话,嫂子不爱听。”   改嫁?那是不可能的,这辈子都不可能改嫁。   做寡妇不香吗?只要自己勤劳,一点点积累创造,要不了多久家里小日子就能过得风生水起。   到时候,她要钱有钱,要自由有自由。   脑子坏了才改嫁呢!在这样一个男尊女卑的大环境下,她是有多想不开,上赶着去找个男人,给人做牛做马。   “嫂子,我不是要赶你走,我私心里巴不得你能留在我们家。可……可我们家现在的光景,饭都吃不起了,我二哥他……”   “有我在,你不用担心吃不起饭,嫂子不会让你和娘饿着的。再说你二哥,他好着呢,不用你操心他。   以前爹和远风哥还在,家里的活他从不沾手,要我看啊,是你们都太惯着他了。往后田间地头的活,他得分担一大半,另外一小半我和娘还有你,我们三个来做。”   江玉姝:“……”让二哥做家里的大半农活,不会要了二哥的命吧?   见江玉姝一副被惊到的模样,白小芽笑了下,没解释。   她只是嘴上这么一说,实际上,她心里已经有了计划。   家里没了两个男人,肯定是不能再像以前那样靠种地为生了。   她又不会种地,江远山一介书生,多半也不会,就只有李春花会,但李春花并非那等强悍的妇人,看着就病怏怏的,撑死种点菜,种粮食是没多少指望。   所以,她打算靠做点小生意来谋生。   “好啦,你别多想了,家里的事,有我们呢,你一个小孩子,想东想西的,也不顶用呀。”   江玉姝知道嫂子为她好,乖巧地点点头:“我都听嫂子的。”   听到锅里水响了,白小芽赶忙掀开锅盖,把米和倭瓜倒了进去,用大勺子搅了搅锅里。   江玉姝伸着头看锅里,又看向她搁置在灶台上的面盆,问道:“嫂子,你是要烙饼子吗?”   白小芽温柔地笑道:“对呀,光喝粥饿得快,想烙两张韭菜饼。对了,家里有韭菜吗?”   “有有有,韭菜还是有的,后山地里,种了一小片韭菜,一直任它在地里长着的。只不过家里不常吃,除了年节包饺子,平日里没怎么吃,炒着吃也不好吃。”   白小芽已经将面揉得差不多了,她团在手里搓了搓,拍了拍,放在盆里,用蒸布盖上。   她打水洗干净手,在围腰上擦了擦。   “有就行,一会儿你带我去割点韭菜。”   说话间,锅盖被气压冲得顶了起来,她快速掀开锅盖,用大勺子搅了搅锅里的粥,又用勺子卡在锅盖与锅之间,透出一条缝跑气。   米已经煮开了,倭瓜也煮出了淡淡的甜香味儿。   晚饭韭菜饼子、腊排骨,再来份凉拌野菜,配上甜香的倭瓜白米粥,人间美味!   江玉姝往灶膛里添把柴,白小芽又转身去洗菜。   饭煮熟后,白小芽便开始拌菜,水烧开,将洗干净的菜下锅焯一下,便快速捞出来沥干。   因为油不多了,所以没办法泼油,只能放点简单的调料。   拌好野菜,她解下身上的围腰,挂在门背后,看了眼天,太阳快要下山了。   她转身看向江玉姝:“走吧,我们去割韭菜,回来烙饼子吃。”   “好嘞。”江玉姝一扫之前的忧愁,欢快地站起身,洗了把手,便领着白小芽往后院走去。   “咱家地多吗?”她问江玉姝。   江玉姝摇了摇头:“不多,因为我们家里人口少,分到的地就少,男的一挑田,女的半挑。”   她拉着白小芽的手往后院走去,边走边说:“咱家就四挑水田,旱地一亩两分。”   白小芽:“……”   她不知道要怎么回,因为她不懂。   虽然她家也是农村的,但她很小的时候,父母就在镇子上做小生意了,自她有记忆以来,家里就没种过地。   因为种地挣不了多少钱,所以她家里人,没人老老实实呆在农村种地。   对于亩产如何,她是一问三不知。   她只知道超市的米价,不同的米,不同的价格,反正好吃的米肯定是要贵一些。   “嫂子,走,我带你去看看我们家的水田。”江玉姝拉着白小芽沿着小路往田埂间走去。   田间炊烟袅袅,薄雾冥冥。   夕阳下的稻田,泛着浅浅的金色,在风中弯着腰微微摆动。   白小芽张开手臂深吸了口气,感受大自然的清新。   她随着江玉姝往田间走去,两人一边走,江玉姝一边给她介绍。   “嫂子,这就是我们家的田。”她指着前面,“可惜田里的稻谷都毁了大半。”   白小芽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见田里的稻谷一大半都倒了,剩下的一半,稻穗看着也不太饱满。   “绕过这个弯,前面还有两块我们家的田,那两块是大田,连在一起的。田上面是我们家的地,匀了一厘出来种韭菜。”   两人说着话,一前一后走去。   绕过弯路,白小芽一眼看到了蹲在田梗处的江远山。   青山田野下,他挽起裤腿和袖子,蹲在夯实笔直的田埂上,低着头看向田中倒了一半的稻谷。   “二哥!”江玉姝喊了声。   江远山抬起头,一缕晚风带起他绑在脑后的青色头巾,鬓边散落的发丝随着头巾飘绕至耳后。   他只转过来淡淡地看了眼,又转过头去,手伸到水里,搅散了铺在水中的残阳。   江玉姝小跑过去:“二哥,你蹲在这里看什么呢?”   “没看什么。”   江远山当然不会说,他本来是想出来看看能不能帮忙做点事,但他发现自己看到夕阳稻田,脑中能想到的只有“一道残阳铺水中,半江瑟瑟半江红”,别的什么也不会。   越是如此,他心里越是恼恨自己。   他除了读书,简直一无用处!   白小芽没心思去管江远山在想什么,她也不关心。   目前她只关心吃的。   她转着头四处看,顺着田间的山坡往上看,突然看到半坡上郁郁葱葱的绿叶间,隐隐约约露出半个大倭瓜(即南瓜)。   “玉姝。”她激动地喊了声,指着倭瓜问,“那是谁家的地?”   江玉姝:“我们家的呀。”她也看到了倭瓜,“呀,又结了一个大倭瓜!”   白小芽激动道:“走,上去看看。”   “好。”江玉姝领着她往上冲,“上面就种着韭菜,嫂子,我带你上去。”   爬到高处的旱地后,白小芽握着镰刀快速跑去看那几窝长势不错的倭瓜,看完瓜,又去看韭菜。   韭菜占地面积不多,大片的地种着苞谷,看着多,其实都是苞谷杆子,结出来的苞谷并没多少,因为产量很低。   白小芽蹲着割韭菜,割好后递给江玉姝。   江玉姝接过来,放在背后的小竹筐里。   割完韭菜,白小芽便蹲在地上想书中的剧情。   她记得书里写的是,江玉姝在父兄过完二七后的某一天,去山上挖野菜时,救下了受伤的朱佑明。   至于江远山,发送完父亲兄长后,他就撑不住病倒了。   在他生病的期间,江玉姝每天都去山里采挖不同的野菜,有时候还能捡到一些野鸡蛋回来。   可以说,全靠江玉姝的锦鲤运气,养活了一家人。   白小芽绞尽脑汁的在想,江玉姝究竟是哪天救下朱佑明的。   只是她想得脑仁都要炸了,太过细节的东西,实在是想不起来,也可能是作者本来就没写那么细。   算了,管他具体是哪天呢,反正这几日江玉姝都在往山上跑,从明天起继续,让江玉姝接下来的日子,每天都去东山挖野菜,直到遇见朱佑明为止。   总归不能让主线剧情偏离,否则书中世界崩塌了怎么办。   想通后,她便站起身,打算回去接着做饭。   然而她一转头,看见江玉姝正揉着朵蘑菇在玩。   再一看,有点眼熟,凑近了看看……   “!”白小芽瞪大眼!   草哦!这不是鸡枞菌吗?她家那一带把这东西叫做伞把菇,因为它长开后,像一把伞一样。   这种东西一般都是长在森山老林,而且要下过雨才有,很少能采到。   新鲜的鸡枞菌要几百块一斤,城里一般人都吃不起。   白小芽激动得差点叫出声,她颤抖着声音:“玉姝,你手里这个……你从哪儿摘的?”   江玉姝随手一指:“就那啊,这种野菌子在苞谷地里面,长了好多,一大堆,我刚把它们都踩烂了,感觉捏在手里撕着好玩,就摘了一朵来撕着玩。”   “!!!”白小芽一口气差点没上来。   她压抑住亢奋的心情,尖着嗓子叫道:“哪儿呢!在哪儿呢,你快带我过去!”   江玉姝被她的样子吓到了,赶紧跑着带她过去,并主动替她拨开.苞谷杆子。   白小芽看到满地稀碎的鸡枞菌,她捂住胸口,大口大口呼气,苍天呐!   她哆嗦着问道:“还……还有这种菌子吗?”   江玉姝挠了挠头,小声道:“不知道,可能还有吧。”   白小芽都快哭了。   “嫂子,你……你怎么了?”   白小芽心痛,痛得无法呼吸!   江玉姝:“要不,我再去找找。”   “好!”白小芽眼睛一亮,“你再去找找,要是找到后,你不要动,我的小祖宗耶,你千万不要再踩了,找到这种菌子,你就大声喊我!”   “好,我找到就大声喊嫂子。”   白小芽嗯嗯两下,直点头:“玉姝乖,快去吧。”   真不愧是锦鲤女主,鸡枞菌这种东西一般只长在人烟稀少的山林中,像这种农家苞谷地,几乎不可能有鸡枞菌,即便有,那也只是很少的几朵。   然而江家这块地……白小芽低头看了眼,差不多得有半簸箕的鸡枞菌,她看得心痛。   没一会儿,便传来江玉姝的声音。   “嫂子,嫂子,快过来,这里有好多你要的野菌子。”   白小芽飞一般跑过去,看到满地的鸡枞菌后,她当场大叫。   “啊!!!”她太激动了。   这可真是好东西啊!   煮汤也好,爆炒也好,凉拌也行,还可以做鸡枞菌箘油……怎样做都好吃,很鲜很可口,一般的蘑菇根本就比不上。   就在她兴奋得大叫一声后,突然一只肥硕的兔子从眼前蹿了过去。   白小芽:“……”   “怎么了?”听见白小芽的叫声,江远山以为她们遇到危险了,赶紧跑了过来。   白小芽指了下前面:“有……有只兔子跑过去了。”   她话音刚落,前方传来一声尖锐的嘶叫声。 第8章 一头扎进他怀里   江远山反应很快,听见叫声后,迅速转身朝着声音处跑过去,没一会儿,他单手拎着只灰毛兔子回到菜地。   “……你这么厉害吗?”白小芽不太敢相信。   江远山搓了下鼻尖:“它自己跑太快撞树上了。”   白小芽:“……”   这还真是守株待兔。   江玉姝立刻拍着手叫道:“太好了,可以吃兔子肉了!”   白小芽笑道:“明儿就做给你们吃,做个简单点的,红烧麻辣兔!”   江玉姝笑着挽住白小芽的胳膊:“嫂子,我想马上就到明天!”   “小馋猫。”白小芽刮了下她鼻子,“今天晚上也有好吃的,来,把地上的菌子采了,注意别把菌柄弄断了,要采伞盖没开的,已经开了的不要。”   “好的嫂子。”   “采下来的菌子,根部要带些湿润的泥,这样可以短暂的养一两日。”   “好嘞嫂子。”   江玉姝照着白小芽说的,小心翼翼采了一朵,举起手给她看:“嫂子,是不是这样?”   白小芽弯着眼笑:“对,就是这样。”   “那我懂了。”   说干就干,姑嫂俩蹲在地上有说有笑的采菌子。   江远山拎着只兔子干干地站在一旁,他感觉自己有些多余,不自在地挪开几步,站到路旁。   白小芽抬头看他一眼:“兔子是死了,还是晕了?”   江远山抖了抖手中的兔子,沙哑着嗓子道:“应该是晕了,还在喘气。”   白小芽站起身去捡了些谷草,将谷草搓成绳子。   江远山拎着兔子,愣愣地看着。   白小芽没解释原因,搓好绳子,走去他身旁,麻利地将兔子绑了起来,丢到竹筐里。   江远山手空了,便也走过去蹲着采菌子。   白小芽没再向他重复,因为刚刚和江玉姝讲的时候,她相信江远山是听清楚了的,所以也就没必要再说一次了。   她转头看向江玉姝:“玉姝,你再去找找,看看地里还有没有这种菌子,别走太远,就在咱家这块地就行了,找到后就叫我。”   吩咐完江玉姝,她低头一看,江远山已经毁掉两朵鸡枞菌了。她顿时心痛不已,很想开口阻止,但张了张嘴,忍下了。   她低下头,装作没看见。   隔了一会儿,她抬眼去看,见江远山小心翼翼地捏住菌子底部轻轻摇晃,松动后往上一拔,完完整整地拔了出来,根部还带着湿润的泥。   他长舒一口气,紧绷的神色都松了几分,眼中带着丝笑意。   “你看。”他举着手里全乎的菌子,向白小芽邀功。   白小芽见他笑得像个孩子似的,不由得想笑,她压了压嘴角,抿住笑意。   “嗯,真棒!”白小芽朝他竖起大拇指,以示鼓励。   江远山愣了愣,迅速敛了笑,再次绷住脸,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表情。   他冷着脸低下头继续采菌子,掌握到诀窍后,这次熟练多了,只是脸色不大好看,活像是被人逼着来采的。   白小芽:“……”莫名其妙!   没一会儿,江玉姝过来了,她嘟着嘴摇了摇头:“没了,嫂子,没有这种菌子了。我把苞谷地都转完了,没有再找到这种菌子。”   白小芽并不失望,没有也很正常。   能在苞谷地里发现两大窝鸡枞菌,已经是很罕见的事了。   若非江玉姝的锦鲤体质,今日还未必能遇到这些菌子。   她笑着安慰道:“没事的,这种菌子原本是生在山林里的,咱们能在苞谷地里发现,还多亏了玉姝你有福气。再说了,这些不少了,够咱们一家人美美的吃上两顿。”   “嫂子,这些菌子要怎么吃呀?”江玉姝说着话,并蹲下来一起采。   “可以拿来煮菌子肉片汤、或者用油爆炒、炒肉也可以,正好咱弄了只兔子,兔肉炒菌丝。”   江玉姝光听都觉得香得流口水,她吞咽了下,眼中闪着亮光:“嫂子,你说的我好饿,好想吃啊。”   “想吃,咱就做,明天中午就吃兔肉菌丝。”   说话间,三人很快便将地上的菌子采完了。   白小芽拍了拍手上的土,伸个腰站起身:“走咯,回去烙饼吃。”   走之前,她又去看了看地里的大倭瓜。   半悬在空中的长条倭瓜已经有些微微泛黄了,但还没熟透。   白小芽知道,这种条状的瓜,熟透了后,吃起来又面又甜,煮粥也好、掺着绿豆熬汤也好,都好吃。   正好她去白家拿了些米面回来,能撑上一阵子,倒是不急着把倭瓜摘回去吃。   她打算再留一留,等熟透了再来摘。   看着微微泛黄的大倭瓜,白小芽依依不舍地摸了摸倭瓜把子。   “要摘就摘。”江远山在她身后幽幽地冒出一句。   白小芽瞥他一眼:“你懂什么,现在还不到时候,再长两天,等瓜皮彻底黄了,表皮上了一层白霜后,再摘回去那才叫好吃呢,又甜又粉,现在的口感还不是很好,炒着吃老,煮汤又不够甜。”   江远山:“……”被怼得哑口无言。   江玉姝见自己二哥被白小芽一句话顶得灰头土脸,她赶紧挽住白小芽的胳膊,笑着打圆场:“还是嫂子懂得多,走吧嫂子,咱们回去烙韭菜饼吃。”   “好嘞,回家咯!”   白小芽笑着揽住江玉姝的肩,将她半搂在怀中,两人并肩走在田间小路上,江远山背着竹筐跟在后面。   夕阳拖长三人的身影,徐徐微风扫过山野。   “走在乡间的小路上,暮归的老牛是我同伴……”白小芽揽着江玉姝,边走边轻声哼着歌。   “嫂子,你唱的是什么呀,我怎么从来没听过。”   白小芽:“乱唱的。”   “哇,嫂子你乱唱都好好听哦。”   白小芽:“……”被团宠女主拍马屁,这滋味儿,还挺爽。   三人回到家,李春花已经洗完衣服了,在前院晾了一竿子。   “你们三个都干啥去了,锅里饭都熟了,半天却不见人。”   江玉姝笑着接话:“娘,嫂子今晚要烙韭菜饼来吃,我们割韭菜去了。”   “你呀。”李春花笑着点了下江玉姝的鼻头,“肯定是你嘴馋,央着你嫂子给你烙饼来吃。”   江玉姝嘴一撅:“哪有呀,是嫂子疼我们。”   李春花笑着看向白小芽:“小芽,你别惯着她,又不是农忙天,喝几口稀的便行了,吃啥饼子。”   白小芽温柔地笑了下:“玉姝正长身体呢,饿不得,二郎读书也辛苦,您这几日操劳家里,也得补一补。”   李春花:“可是……”   见她还要再劝,江玉姝生怕白小芽听了不高兴,急忙打断:“娘,你看我们带了什么回来。”   她招招手:“二哥,快把兔子拿出来。”   江远山一脸冷漠,别别扭扭地把竹筐放地上。   江玉姝跑去灶房端了个大盆出来,小心谨慎地把筐里的菌子都倒进盆里,底下便是被绑着的兔子。   “娘你看,我们在后山地里捡到的,这只傻兔子自己撞树上了,二哥去捡的。”   李春花把灰毛兔子拎了起来,一看之下,不由得抽了口气。   她拎在手里掂了掂,瞳孔都瞪大了:“唉哟,这只兔子还真是有点子份量,怕是得有四五斤重。”   白小芽笑着道:“娘,明儿咱们一家都开个荤,吃兔子肉。你刚洗完衣服,歇一歇,我去烙饼了。”   她又看向江玉姝:“玉姝,你把菌子都装好盖上布,放地窖里去,再洗两把韭菜。”   说完,她转身往厨房走去。   走了一半,她又转过身来,看向江远山:“到厨房来给我烧火。”   江远山:“好。”   李春花刚忙放下兔子走上前:“小芽,还是我给你烧吧,二郎他……”   江远山沉着脸打断:“娘你去歇着,我能烧。”   白小芽道:“就是呀,娘你去歇一歇,刚洗完那么大盆衣服,你腰不酸啊。饭已经煮好了的,就烙两张饼,要不了多少火,累不着他。”   李春花讪讪道:“那……那行吧。”   两人一前一后走进灶房,白小芽将锅里闷着的稀饭舀进饭缸子里。   江远山撩起长袍扎进裤腰里,又悄悄斜眼看了看白小芽,见她淡定自若的做着事,看都没看自己这边,他暗自舒了口气。   舀完稀饭,白小芽麻利地洗干净柴锅。   江远山见她洗好了锅,忙问道:“现在要生火吗?”   “先不用,一会儿我叫你生火,你再生。”   江远山:“嗯,好。”   不一会儿,江玉姝端着洗干净的韭菜走了进来。   “嫂子,韭菜洗干净了,还有什么需要我做的没?”   白小芽接过韭菜,甩了甩水,摆手道:“暂时没啥事了,一会儿有事我再叫你。”   “好,那我先出去了。”   “生火吧。”白小芽看了眼江远山,这时候的大铁锅很厚,要烧一会儿锅才会热透。   吩咐完江远山,她拿起油壶,却没敢多用油,就在锅底抹了一点点,让锅底有点油光。   接下来是将洗干净的韭菜切成小段,然后放在大汤碗里备用,再放点清水在碗里,又放了点盐巴进去,再将面团放进装着韭菜的大汤碗里揉。   这要是在现代,直接用面粉加水和就可以,可这粉不行,只能先醒发后再揉进韭菜,否则就不劲道了。   若是打进两个鸡蛋会更好,可惜家里又没有鸡蛋,也只能吃个素的韭菜饼子了。   白小芽看了一下锅,见锅热了,便将揉好的韭菜面团分成两份,一份按扁后放到锅里,麻利的用锅铲子摊平,摊得薄薄的。   眼看闻到香味了,又快速将锅里的那张韭菜饼子翻了个边。   不到一刻钟,两张香喷喷焦脆的韭菜饼子便做好了,一股勾人的香味在灶间飘荡,白小芽自己也馋的不行。   “好了,洗手吃饭吧。”   江远山早就闻到了韭菜饼子的香味,即便不是个重口腹之欲的人,此刻也被肚子里的馋虫勾得难受。   听到白小芽说吃饭了,他赶紧站起身,本想放下衣袍,但手是黑的,他见菜盆里有水,便想走过去在里面洗一洗。   然而不巧的是,他往菜盆处走,恰好白小芽一个转身也往菜盆处走。   砰的一下,两个人撞了。   白小芽一个转身撞进江远山怀里,她这具身体个子低,只到江远山肩膀,脸正好撞在江远山硬邦邦的胸膛上。   “嘶……”她捂着鼻子痛得直吸溜。   江远山被她撞得一个趔趄往后退去,差点没站稳。   “你!”   “你……”   两个人同时出口,白小芽捂着酸痛的鼻子,红着眼瞪他:“你往我这来干啥?”   “我……我想洗手。”江远山捂着胸膛,一副委屈巴巴的样子。   白小芽揉了揉鼻子,气得直瞪眼:“洗手你不知道去后院啊!”她扁了扁嘴,不满地嘀咕,“瞧着跟瘦竹竿似的,胸口却像铁做的。”   江远山闷着不吭声,他也很痛的,但他身为男儿,总不能在这个女人面前叫痛,否则又得被她耻笑。   白小芽见江远山脸色铁青地捂着胸口,心里也清楚,他是因为太瘦了,身上压根没几两肉,瘦得只剩个骨架子,所以自己撞上去时,才被撞得这么痛。   “不是要洗手么,愣着干嘛,快去洗吧。”   江远山低着头大步走了出去,走得脚步踉跄身影微晃。 第9章 (捉虫) 有了喜欢的标准   烙完韭菜饼,白小芽看了眼油腻腻的腊排骨,她决定调一小碟汁子。   虽然腊排骨煮熟后直接吃也香,但要是浇上辣汁子,吃起来就更香了。   这时候辣椒从番邦传进中原还没多久,被称作番椒,还没有在这本书里的架空朝代普及。   此时,沿江流域的人喜辣,将番椒也当做香料入菜调味。   巧的是,李春花娘家便是沿江那一代的。她自幼喜辣,并且也带了些番椒种子过来。   因而江家前院里种着不少番椒,这时候正在花期。   今年的番椒还没结出果,不过去年的干番椒,还剩下不少,李春花将老的发红的番椒晒干后串成串,挂在了灶房窗户上。   白村人,很多吃辣不行的,嫌番椒的辣味太重了,照旧用茱萸调味。   茱萸辣味没有番椒重,且山里长着不少,谁都能去摘。   白小芽很庆幸,李春花能吃辣,且种了不少番椒。   等八月底番椒熟了后,她就可以做很多调味的了。   油泼辣子、剁辣椒、豆瓣酱等,她要做的川菜,哪一样都离不了辣。   火锅串串麻辣烫、干锅冒菜水煮鱼……   她一边畅想着要做的美食,一边快速取下两颗干番椒,用水洗干净,便放在砧板上剁碎。其实生的红番椒剁碎了更好,但没有生的,干的也能替代。   剁了番椒,她又捣了两瓣蒜,然后用醋、酱等调成汁子放在锅里翻炒了几下爆香,用锅铲子盛起浇在排骨上面。   其实要再用些油将汁子爆香更好,只是家里这个情况……幸好这腊排骨上有油,勉强凑合。   辣汁子一浇上去,就有一股带着辣味的香气四溢开来,既能掩盖住腊排骨厚重的烟熏味,也能淡化咸味,因为一辣,吃起来咸味就淡了。   弄好这道辣汁排骨后,白小芽洗干净手,喊江玉姝进来端饭。   晚饭每人一大碗倭瓜稀饭,一手端着海碗,喝口温热的稀饭,一手拿着外酥里嫩的韭菜饼子,大口咬上一口。   一口焦香的饼子,一口甜香的稀饭,再吃上一块香喷喷的辣汁排骨,配上清香解腻的凉拌野菜。   啧,那叫一个香。   食物的美味让这个刚经历了亲人离世的家庭,暂时得到了一丝慰藉……   江玉姝吃得额头上都是密密的汗珠,她边吃边抬起小胳膊抹额头上的汗。   “呜~真好吃,嫂子你太会做饭了,怎么能做得这么香。这个韭菜饼子是我吃到过最好吃的饼子了!比之前镇子上卖的芝麻饼还要好吃,你是怎么做的啊?”她吞掉嘴里的稀饭和饼子,不住的夸赞白小芽。   夸完后,她又赶紧夹了口菜,嚼了两口,满嘴清香,吃完又带着些淡淡的辣味。   “拌野菜也很好吃,啊嫂子,你真是我们家的宝。之前家里也挖野菜,但吃着跟草似的,要不是实在没粮,都没人吃这个,嫂子你做得就很好吃,清香脆嫩。”   李春花突然叹道:“小芽是个能干的,做饭又好吃又麻利,是咱们老江家的福气,只是可惜了……”   她话没说完,眼睛瞬间就红了。   刹那间,桌上的气氛凝固住。   白小芽见状,赶紧圆场:“吃饭吃饭,娘,你多吃点,尝尝我这汁子的味道。”   她急忙夹了块辣汁排骨放到李春花碗里,又给江玉姝夹了一块。   李春花揉揉眼睛,深吸口气缓和情绪:“好,吃饭,娘吃着呢,你也多吃点。”   白小芽又看向江玉姝:“你再不吃,一会儿排骨都要没了。”   不巧的是,在她说话的前一瞬,江远山正伸着筷子去夹碗里的排骨,她话音刚落,江远山便夹着排骨往嘴里送。   江远山:“……”   他捏着筷子的手微微有些僵,一时间吃也不是,不吃也不是。   白小芽只能装作没看见,低下头去喝稀饭。   江玉姝没忍住笑出声,她歪着头俏皮地看向江远山:“二哥,你要是不吃就给我吧。”   白小芽也看了眼江远山,本以为照他的性子,在江玉姝说完后,他会冷着脸将排骨放到江玉姝碗里。   哪知……   他一口塞进了嘴里,闷着头吃了,还很淡定地吐出骨头。   吃完了排骨,他又淡定地夹了一筷子凉拌野菜,送进嘴里慢吞吞地吃着。   他的吃相很斯文优雅,大概是读了书的原因,一举一动间都透着股从容不迫,就连吃饭喝水,都比寻常人要斯文儒雅得多。   尽管此刻,他嘴角泛着油光,但看上去就是比一般人要文雅。   这大概就是独属于文人的优雅气度。   要是那种邋遢鬼,吃得嘴角泛着油,还咧着一口大黄牙笑。白小芽只会觉得恶心,看一眼,连饭都吃不下了。   然而她看到江远山嘴角上的油光时,非但不觉得恶心,甚至还觉得该死的诱人。   诱人……   她被自己突然冒出来的想法给吓到了,吓得一口饭卡在喉咙,当场呛住。   “咳……咳咳!”她赶紧偏过头去咳嗽,呛得脸都红了。   “嫂子你慢点。”江玉姝就坐在白小芽旁边,立马放下碗筷给她拍背。   李春花也放下了碗,担忧地站起身:“小芽,你没事吧?”   “没……没事,娘你别担心,我就是吃急了,呛住了。”   江远山也不吃了,看着她欲言又止,憋了半天憋出一句:“食不言寝不语。”   “……”白小芽感到委屈。   她一直在默默吃饭,没说话呀,都是江玉姝在说,但她又不能将自己被饭呛住的原因说出口。   江远山说完,继续吃饭,眨眼间碗里的粥便喝了个精光。   他站起身,又去饭缸子里舀了大半碗。   江玉姝见她二哥比以往都吃得多,饭量都快赶上她爹了,乐得撇撇嘴。   “二哥,你总算能吃了!看样子你以后娶媳妇,势必得找个会做饭的!”接着又转头看了看白小芽,咧嘴笑道,“最起码手艺不能比嫂子差太远,否则你可怎么过哦?”   江远山黑着脸不说话,但嘴上却没停,吃一口喝一口,一口接一口,很是从容。   他嘴上不说,但心里却泛起了涟漪。玉姝无心的一句话,说到了他心坎里。   小时候他因为脾胃不好,总是吃不下多少东西,后来脾胃调理好了,但却养成了挑食的毛病。   书院的饭堂,都是大锅饭,做出来的饭食跟喂猪没两样。富家子弟们,往往都是在外面开小灶,而他没钱,只能在书院饭堂吃。   他挑食,不合胃口的就吃不下,但又不得不吃,因此只吃个半饱,长此以往,也就导致他很瘦。   每个月回到家,他娘做的饭食,没比书院饭堂的好到哪儿去,甚至还不如书院的。   然而这几日,白小芽随便熬的一锅清粥,都比书院饭堂的好喝。   今天晚上的凉拌野菜、蒜泥辣汁排骨,香酥韭菜饼,每一样都让他口齿留香,吃得胃口大开。   以往过年,他家里也会熏腊排骨,年节时他娘也会拿出来煮着吃。但他吃上两口就吃不下了,除了咸和油腻,没什么味道。   可今晚白小芽弄的蒜泥辣汁排骨,让他吃了一口还想再吃,连拌菜他都吃得停不下来。   以后的生活,他是真的很想一直能吃到白小芽做的饭。   想到此,他不动声色地用眼角余光扫了眼白小芽。   在他过往的人生里,除了读书考取功名,再没别的念头。至少在他春闱前,是没考虑过成亲这件事。   然而这一刻,玉姝提起来之后,他竟然真的在心底想了下要娶个什么样的女人。   以往他没想过这件事,也没有个喜欢的标准。   这一刻,他忽然就有了参照的对象。   他抬眼去看白小芽,在他抬头的瞬间,恰好白小芽也看过来,两人四目相对,视线在空中相碰。   烛影摇红下,白小芽眼睛一弯,抿着嘴冲他淡淡地笑了下。   那一笑,遍地生花。   江远山看着火光下白小芽那张清丽的小脸,心尖忽地像是被什么撞了一下,一瞬间,连呼吸都紧了,竟然鬼使神差的心跳加速,这样的感觉很陡然,很陌生,令他有些惶恐。   等他惊觉出那一瞬间的感受后,吓得立刻低下头。   他在书院读书读累了时,偶尔也会看一些闲杂话本子缓解疲惫。   男女情爱的也不是没看过,每当深夜一人,看到情动时,他也会心弛神往,连体内的血液都会不受控地狂涌向某一处,脑海里总会闪过一些没有具象化的女人,都是些不可外道的旖旎画面。   他这个年纪,不管心里如何,生.理性动情是不可避免的。   早间晚间,都要动一动,身体的本能,连圣人都无法控制。   可此刻,他看着面前的女人,过往脑海中那些没有具象化的女人,突然就有了脸。   刹那间,手中的筷子如烙铁,他不由得松了松,不敢再往盘子里伸。   这个女人是他嫂子,是他兄长明媒正娶的女人。   惊觉出自己的荒唐念头后,江远山恼恨地甩了下头,整个人都清醒了不少。   他低头看着饭碗,稀饭还没喝完,可他已经没了胃口,一点也吃不下了。   “娘,你们吃吧,我吃饱了。”他从容优雅地站起身,连眼角余光都不再往白小芽那瞟一点,冷冷地回了卧房。   江玉姝吃得小嘴通红,吸了吸鼻子,茫然地问道:“二哥怎么了,他刚刚不吃得挺香吗?”   李春花看着江远山碗里还没喝完的小半碗稀饭,伸手端到自己跟前,并念道:“饭都没吃完就走了,真是越来越不像话。”   随即又叹道,“唉,二郎还是那样子,跟猫儿一样的胃口,吃不了几口便放碗了,这样子下去可怎么是好。”   白小芽听着李春花念叨,嘴上吃着,顺口问道:“二郎是食欲不振,还是嘴刁?”   江玉姝:“二哥小时候脾胃不好,后面长大了是嘴刁。”   白小芽笑了声:“嘴刁问题不大,我专治嘴刁。”   “哈哈哈哈……嫂子你这是在逼着二哥要找个小厨娘了。”江玉姝笑得直颤。   白小芽道:“玉姝你明天再去山里挖些野菜回来,我拿来做两坛酸菜。等八月底院里番椒长出来了,到时候再做两坛子泡椒、泡姜。”   “好嘞嫂子,酸菜我知道,但是泡椒能干嘛,也可以吃吗?”   “当然能吃了,泡椒鸡杂、酸辣肥肠、酸菜鱼,每一样都是开胃的菜,都离不了泡椒。对了,还有泡椒鸡爪,保证你吃了还想吃。”   江玉姝吞了吞口水:“嫂子,你别说了,你再说我舌头都要吞下肚了。”   她舔了舔唇,一副马上就想吃的表情。   白小芽笑着打趣她:“你可别把舌头吞了啊,留着舌头才能吃到更美味的食物。”   一顿丰富美味的饭食,算是彻底让一家人从悲伤的氛围中走了出来。   就连李春花,眼中都染上了淡淡的笑意,不再像前几日那般消沉低落。   江玉姝更是被逗得咯咯直笑,然而笑完后,她突然问道:“嫂子,你是从哪学的做饭食?我记得你以前不会做这些的,你连烤番薯都烤不好。”   白小芽:“……”   她们说话的声音不小,在屋里看书的江远山,将她们的对话内容一字不落地听进了耳朵里。   江玉姝问完后,他瞬间直起身,眯着眼看向堂屋。   这个女人……不太对劲。 第10章 (捉虫) 碰瓷,我是专业的!……   见白小芽不回话,江玉姝再次问道:“嫂子,你什么时候学会做饭的呀?”   短暂的愣神后,白小芽很快想好了对策,这也是她之前就已经准备好来应付江家人的。   她笑着用筷子头轻敲了下碗边:“汗,这事啊,做饭这件事我很早就学会了,只是一直没有展现出来而已。   小时候我在外祖家,看过一本带画的书,是关于做饭食的,上面没多少字,都是图案,因看着有趣儿,便将那本书反发复复看了许多遍。   我们家你也知道,一直不缺银钱,我多少是识得几个字的,所以那本书上的字,我几乎都识得。   长大后才知道,那本带画的书是前朝御厨留下来传到民间的食谱,后来那本书,被我舅家小表弟弄丢了,也可能是撕着玩给毁了。   但是书里的内容,怎么做菜,怎么用调料,我都牢牢记在了心底,也许这就是天赋吧。就像二郎的天赋是读书,我的天赋就是做菜,玉姝你的天赋则是运气好。   你看啊,你走到哪总能有好事发生。比如今天在苞谷地里捡到的那些菌子,若非是你,我觉得我们肯定遇不上。”   她这一番话,说得江玉姝也高兴,仰着头咯咯直笑。   然而江远山却并不相信白小芽说的话,一个字都不信。   他妹子玉姝年龄小,辨不清真假,但他比白小芽还年长一岁,一下子就听出她在撒谎。   在他的印象里,白小芽根本就不爱看书,有画没画都不爱看。他自幼便喜爱看书,对于爱不爱看书的人,一眼就能看出来。   白小芽十四岁和他兄长定亲,年节时,两家也会互相往来,他兄长每次都会把白小芽接到他们家吃饭。   有好几次,白小芽进门时,他都在院里看书,然而白小芽一个眼神也没在他的书上停留过。   他在家里闲看,也不全是看四书五经,野史、名人游记、演义小说、连环画等都看,没哪次见她感兴趣过。   但他又很难解释,现在的白小芽为何与从前的她完全不一样了,仿佛换了个人。   江远山看着手里的书,半天也没翻动一页。他心里有事,这会儿子是看不进去书的,不如出去走走,顺便构思一下话本情节。   他打算先想个大致框架出来,夜里写好,明儿一早就去柳溪镇找陈员外,如果能成,他也就能赚些闲散银子补贴家用。   陈员外是山桑县有名的书商,放眼整个青城郡也都颇有名头。   民间流传甚广的许多演义小说、风月话本子等,都是由他出的。   茶楼的说书先生,是他最大的客户源。   有些小的戏园子,也会买他出的话本子,删删改改拿去四处唱。   打定主意后,他起身从屋里出来,路过堂屋,和李春花说了声:“娘,我出去转转,你们忙完就歇着,不用管我。”   李春花忙站起身:“天都黑了,你去哪儿呀?”   “我看书看累了,去前头坝子上歇歇眼。”   “行,那你去吧,早些回来。”听说是去前头坝子,李春花便放心地坐了下去。   江远山刚走到院门口,正要开门,便听见门外传来江二婶的声音。   “大嫂,你们歇下了没?”   打开门,江远山看见江二婶,没什么表情地打了声招呼:“二婶子好。”   “天都这么晚了,二郎这是要去哪儿呀?”江二婶笑着问。   江远山:“去前头坝子歇凉。”   说罢,便不再多与江二婶交谈,绕过她走了出去。   江二婶往院内走去,边走边笑着扯开嗓门问:“哟,大嫂你们家这是在吃啥好吃的呢,我老远便闻着香了。”   听到江二婶的声音,白小芽端着碗的手一顿,本想把没吃完的排骨端进灶房,但又觉得此地无银三百两,便没动。   李春花也有些为难,她很清楚江二婶的性格,看着碗里没吃完的几块排骨,顿时犯愁。   江玉姝皱着小眉头,担忧地问白小芽:“嫂子,该怎么办啊?”   白小芽道:“怕什么,我们在自己家里吃饭,一没偷,二没抢。”   李春花抹了抹嘴角的辣油,起身走到门口,连忙解释道:“小芽今儿下午回了趟白家,她从娘家借回来一些粮食,顺带着还拿了些腊……”   没等她说完,江二婶嘴一撇,伸着头往屋里看,这一看,眼珠子都差点凸出来,她不敢置信地喊道:“哟,竟然还在吃排骨呢!”   “这是小芽下午回娘家拿回来的,没多少,刚够家里人打个牙祭。”李春花不擅口角,说完一句脸上就有些忐忑起来。   江二婶看着李春花油光光的嘴,心里顿时涌起一股怒火。他们家都一个月没见着荤腥了,李春花一家子竟然却在吃排骨,这让她怎么不气。   今天来这,原本是想看看李春花他们晚上吃没吃,要是没吃,她就好心给他们拿两张没吃完的粗粮饼过来。   结果却让她看见,他们不仅吃了,还吃肉吃菜,还有韭菜饼子。   江二婶此刻的心情,别提多窝火了。   她拉着张脸,撇嘴又斜眼:“不是我说你,大嫂你这么做就过分了,你说前阵子大哥和远风过世,本家人念你们孤儿寡母的可怜,有菜的给菜,有粮的给粮,就连我们家吃了上顿没下顿的,都给了你半筐子苞谷。   呵,你倒好,丈夫儿子刚去世才半个多月,你们便偷着在屋里吃肉,虽然朝廷有令,守孝期不禁荤腥,但毕竟是你丈夫和亲儿子去世呀,你咋就那么忍不住呢。   朝廷的指令是一回事,你自己的心意又是另一回事,再怎么说,你也该禁个半年一年的,待大哥和远风他们彻底在那头安息后,你再开荤也不迟。   你这般急不可耐的就吃肉,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早盼着他们死呢。”   这话说的难听又诛心,李春花当场被气得差点晕死过去。   “你!他二婶子你说的这叫什么话!”   江二婶很清楚李春花是个软弱无能的,向来都是任她拿捏。   她翻了个白眼,愤怒又尖酸地吼道:“即便是远风媳妇儿回娘家拿的排骨,你也不能就这样躲在屋里偷偷的吃啊。   咱们江家还有那么多没长成的孩子,我们家远树才十二岁,玉红十岁,两个孩子都正是长身体的年纪。   三弟家的远力和玉芳更小,一个才八岁,一个只有五岁。你说你家有点好吃的,没说紧着底下几个未成年的孩子,给孩子们一人分两块解个馋,你一个大人倒是吃得满嘴流油。”   江二婶越说越气,叉腰红脸地讥讽:“难怪大哥和远风早早的就走了,要我说啊,娶到你这样自私没心的婆娘,没哪个男人活得长,你们这个家早晚都得被你败完……”   白小芽实在听不下去了,她抄起桌子旁的扫帚,一扫帚打在江二婶脸上。   “没见过你这样嘴毒心毒的长辈!尖刀子专往人心窝子里捅!”白小芽握着扫帚,冷冷地看着她。   “你真是有脸,排骨是我这个江家媳妇从娘家拿的,我要怎么吃,给谁吃,轮得到你在这说三道四!   公爹和远风已经离开了,我们不接受也得接受,这是不可改变的事实。至于吃肉这事,朝廷没禁止,那就没有触犯律法。孝在人心,不是嘴上少吃两块肉就叫孝顺!”   她最烦这种道德绑架的人了!既然朝廷没有禁止,谁也没资格指责!   “……”江二婶被打懵了。   白小芽手一指:“滚出去!”   她才没功夫跟这个恶心人的长辈打太极,干脆利落地撕破脸,免得日后再来恶心人。   原先她还想着做一做表面功夫,不与这种人明着对抗。现在她算是看明白了,江二婶这种泼妇,一星半点都不要忍!   江二婶回过神来了,她嗷一嗓子,撸起袖子就要去打白小芽。   “白小芽你这个杀千刀的小贱蹄子,老娘今天不把你的贱嘴给你撕烂,老娘就不叫王大兰!”   江二婶撸起袖子,张牙舞爪的像条疯狗一样往白小芽身上扑。   见江二婶这癫狂的阵势,白小芽也有点慌了,纯肉搏,她这具身板完全不是打架的料。   就在她快速扔了扫帚,拎起长条板凳准备砸时,只见江远山飞快地跑了过来,一把拽住江二婶的胳膊。   “二婶!”江远山压抑着怒意,低吼道,“您若不想吃官司,就老老实实回家去。”   江二婶用力甩掉江远山的手,怒瞪着他:“怎么,连你个狗东西,也敢对老娘动手不成?”   江远山不会骂脏话,被江二婶一句狗东西气得脸都憋红了,额间青筋直跳,却一句话难听的话都说不出口。   李春花被江二婶气得直哭,江玉姝站在一旁红着眼小拳头紧握。   白小芽冷笑着走上前去,反手握住江远山的小臂,把他往自己身后一拉。   她站到前面与江二婶对视,伸出一根指头指着江二婶的鼻尖:“二婶,我最后说一遍,滚回你家去!   你要再敢满嘴污言秽语,在我家鬼吼鬼叫,我让江远山立马躺地上,现在就去县里衙门告你,说你殴打秀才!   他是有功名在身的,见了县老爷都不用跪拜,你敢动他一下试试!”   江二婶天灵盖都要气炸了,她王大兰自会走路起,不管是明里还是暗里,从来是她欺负别人。   她横行霸道三十三年,从来没被人这样欺负过。   嫁到白村后,她照样是横着走,满村妇人,没一个敢跟她明着干的。   更别提李春花这个外来媳妇了,又懦弱又没有娘家依靠,她向来是不把李春花放在眼里的。   然而今日,她却在李春花这里受尽了羞辱!   “你!你好得很,你们……”江二婶气得脸色青紫,心肝儿疼,指着江远山咬牙切齿,“你还是个读书人呐,就这样对长辈,你就不怕我……” 第11章 (捉虫) 对,我养她!   “对,就是不怕你!”白小芽没等江二婶说完,秀眉一竖,立马打断她,“我们是好得很,不用你提醒。   还有,你别想着闹大,这里是白村,我堂叔白永旺是村正,我爷是上一任村正,与县里的官爷们都有几分交情,再说我爹,他那脾气,也不是好惹的。   你有能耐,就回你们王家庄去把满村的人都叫过来,叫不来自己就蜷着,以后再别上我家狂吠!”   她要一次性把这个心直口快的恶妇给收拾痛快,免得日后揪扯不清,三天一吵两天一骂,影响她的生活。   江二婶气得差点厥过去,心里寻思着今日怕是吵不赢了,只能屈辱的带着一肚子火气走了,走前还恶狠狠地骂了几句歹毒的话。   “啊!”江玉姝气得一脚踢翻了凳子。   她太气了,太气了!   她刚刚一直压着火的,要不是她嫂子白小芽顶着,她都已经冲上去动手了。   江二婶一开始各种尖酸刻薄的说她娘,她也都忍了。   可到了后面,江二婶竟然拿她父亲和兄长的死说事,这让她怎么忍得了!   白小芽走过去拍了拍她的背,安抚道:“气什么,她以后再也不敢了,好了,别气了,跟那种人生气不值得。”   安慰了江玉姝,她又去安慰李春花:“娘,你也别难过了,王大兰那种人,她就是个泼妇,欺软怕硬,面上一副爽朗的嘴脸,其实心眼子小得很,尤其见不得别人比她好。   她今天来咱们家,八成是想看咱们笑话的,想看到我们一家子连稀饭都喝不上,她再装大肚,施舍我们一口吃的,然后再满村宣扬她自己有多好。   结果她没看成笑话,却见我们在吃排骨,而且还没有给她们一家送过去,这让她怎么不气,你没看她都气得快冒烟了。   所以她就拿话刺你,拿你撒气,若一开始你还了口,她其实也就不敢再过分了。但你没有还口,你任由她说,你越是忍让,她就越发过分,变本加厉的欺负你。   以后她再敢用话刺你,娘你不用忍,毫不客气的给她刺回去。她敢怎么样,又能怎么样?   娘你虽没娘家,但我有啊,我娘家人哪个是好惹的,她王大兰再横,还能在我白村的地盘上把我吃了不成?她敢,我家人不把她祖坟给撅了!我爹能把她爷给挖出来鞭尸!”   后面两句话白小芽纯粹是在吹牛皮,反正吹牛不上税,放狠话不要钱。   她又转脸看向江远山:“好啦,你也别多想了,别把今天的事装在心里。你自己该读书就读书,把心思都用在读书上,好好读书才是正道。”   一家人都安慰完后,她满意地哼着歌去了灶房,没一会儿便将碗筷都洗完了,又哼着歌出来。   江远山第一次觉得,原来一个姑娘家,竟然可以这般强大。   他看着白小芽在烛火下忙忙碌碌的身影,仿佛是一团耀眼的光照着他家这间破败的土屋。   他的视线,不由自主地追随着她。   听着她哼出来的奇奇怪怪的曲儿,突然间他就有了灵感,于是转身跑回了房间。   江家如今就两间卧房能睡人,小的那间卧房,现在是江远山在住。   大的卧房里安置了两张床,李春花和江玉姝母女俩睡一张,白小芽一个人睡一张。   忙碌了一天后,又经历了一番争吵,洗漱收拾完,白小芽躺下没一会儿便睡着了。   然而李春花却睡不着,她这个年纪,本就心事重,加上又刚经历了丧夫丧子之痛,哪里能像白小芽一样沾床就睡。   她躺在床上跟烙饼似的,翻来覆去,折腾半天睡不着。   江玉姝被她折腾得也无法入睡,打着哈欠问:“娘,你怎么还不睡?”   “娘在想,明儿要不要去白家跑一趟。”   “你好端端的去白家做什么,嫂子今儿才回娘家拿了粮食回来,你明儿又去,让人家怎么看我们?”   “瞧你这孩子,娘又不是去要东西的,娘是……唉!”李春花叹了口气,起身披上衣服,下床往外走。   江玉姝也坐起来,揉了揉眼睛:“娘你去干嘛呀?”   李春花没说话,轻手轻脚朝外走,开门走去了院里。   她睡不着,躺在床上越发难受,心口堵得慌,想她大儿子,想那死老头子。   想着想着,眼泪便不受控制地流了出来。   她搬了张椅子到院里,坐在椅子上默默流泪。   江玉姝也披上衣服走了出来,见到她娘在哭,她也忍不住哭了起来。   “娘,娘你别哭了,我以后会保护你,不让任何人再欺负你。”   李春花揽住她,把她搂在怀里:“傻孩子,娘难过不是因为被你二婶子骂。她说得也不无道理,你爹和你兄长才过世不久,娘却吃起了肉,真的是……”   江玉姝不服气的鼓起腮帮子说道:“吃两块肉怎么了,我朝守孝又不禁荤腥,吃肉并没坏规矩。   整个村子,但凡家里有人过世,不都是要办丧席的么,席上鸡鸭鱼肉,哪样没有?那日爹和兄长发送宴请村里的人,咱们不也做了两碗肉么。   守孝归守孝,并没规定不可以吃荤呀。再说了,咱们不将身体养好,拖着病弱的身体,一家子都病歪歪的,岂不是更加会被人欺负?”   李春花擦了擦眼睛,忍住泪意:“好了好了,你快去睡吧!娘在外头坐一会儿就回去了。”   江玉姝把头埋在她膝盖上:“娘,你还有我呢,还有二哥,还有嫂子。”   “说到你嫂子……”李春花突然收了泪意,坐正身体,“娘明儿想去一趟白家,和你嫂子他娘家人商量一下,让他们将你嫂子接回去,这门亲事就算作废了。”   她话音刚落,身后响起一道少年独有的沙哑声:“为何要作废?”   李春花和江玉姝齐齐转过头去,只见江远山沉着脸从屋里走了出来。   他穿着单薄的灰白色棉麻中衣,长身玉立地站在屋檐下,月光斜照在他身上,拖出一道颀长的身影。   “二哥,你还没睡呢?”   江远山缓步走下来,站到李春花面前:“娘,你问过她意见了吗?”   李春花道:“还用问吗?你爹和你哥出事后的第二天,她便哭着回了娘家,闹着要离开咱们江家,是你白叔不准,将她押着送了回来。”   她叹口气,又道:“唉,娘说这些,不是埋怨她的意思。娘能明白,也能理解她的心情,毕竟她刚和你大哥成亲,连正经夫妻都没做,就守了寡,搁谁都受不了。   她才十六,比你还小上一岁,还是个姑娘身。往后娘不在了,玉姝也嫁了出去,你也成婚有了自己的家,你让她如何过呀?   俗话说,少年夫妻、老来伴儿,待她到了娘这个年纪,却无儿无女,也无人陪伴,一个寡妇,孤苦伶仃的,夜里也无人说句体己的话……光是想一想,娘都替她难受。”   江玉姝抹了抹泪:“娘,您不用说了,我们都明白,确实不该自私的将嫂子拘在咱家里。   我现在是小,依赖她,过不了几年,我也就长大成人了。   往后嫂子……您去白家商量吧,明儿一早就去,我陪您一起,让白家人把嫂子接回去。”   “不行!”江远山脱口而出。   李春花和江玉姝都愣愣地看着他。   “二……二哥你怎么了?”江玉姝感到有些奇怪。   她二哥虽然外表看着冷,但内心并不是一个自私冷漠的人。怎么在对待嫂子的事上,他竟然表现得这般自私。   江远山心里一阵慌乱,他顾不得多想,只想快些打消母亲要把白小芽送回去的念头。   “娘,别、别让她走。”   “不让她走,你养啊?”李春花难得一次怼人。   江远山脱口就接住:“我养。”   李春花:“……”   江玉姝目瞪口呆:“二哥你疯了吧,你养大嫂,以后你的媳妇儿,二嫂她能同意?”   “是呀,二郎你别犯糊涂,你养着一个寡嫂,以后你的日子会过不顺的。再说,就算以后你媳妇儿是个贤惠善良的,她不计较多一张嘴吃饭,可小芽到底是没男人在身边,你不能理解她的苦。”   江远山:“我理解。”   “啊?”李春花一脸惊讶,随即便抬手在他身上拍了一巴掌,“你个混账东西,你理解个屁呀,你一个没成婚的毛头小子,你懂什么?”   “我懂!”江远山急了,他压低声音,沉着嗓子道,“娘你不许去白家,不许让白家人把她接走。大哥不在了,我还在,江家的男人没死绝,不需要外人照顾她。”   说完,他冷着脸转身回了屋子。   江玉姝愣愣地挠了挠头,茫然地看着江远山冷傲笔挺的背影。   “二哥怎么怪怪的……”   李春花也愣住了,随即她像是想起了什么,对着一脸疑惑的小闺女道:“还是娘想的简单了!   你大嫂现在自己愿意在咱们家里过下去,这个时候咱们要是去白家,让人把你嫂子接回去,旁人还以为我们江家不想养你嫂子了呢!   你二哥可是要继续科考的,要是被人传出去不愿意奉养寡嫂的名声,那可就糟了!真,真要送你嫂子回娘家,那也得……”   江玉姝刚因她娘说不再去找白家人接回嫂子而高兴,下一瞬就被她娘后半句话浇了个透心凉。   她一脸紧张地道:“娘,那也得啥?”   李春花叹了口气,幽幽地道:“唉,也得你嫂子自己坚决要离开咱家,或者……她有了欢喜的人,非要改嫁。”   江玉姝沉默了。 第12章 小嘴真甜   白小芽是被鸡叫声吵醒的,梦里听见喔喔的公鸡打鸣声,她翻了两个身便醒了。   一睁眼,她便坐起身看向对面的床,李春花已经不在床上了,江玉姝还在睡。   她蹑手蹑脚下了床,走到江玉姝床边,用头发去挠她的脸。   看着江玉姝那又长又翘的睫毛,闭上眼时,像把小扇子盖在眼窝下,她羡慕极了。   这丫头生得实在太美了,十岁不到就已经出落得如此标志,再养个三五年,待大一些,还不知道得美成啥样,妥妥的绝代佳人。   她脑中闪过江远山那张脸,很白很瘦,白得没有一丝血色,瘦得只剩一层皮包着脸。   因太瘦,他的脸部轮廓比一般少年要更加立体,看上去显得比普通文弱书生多了几分冷绝狠戾。   他不仅脸上皮薄,嘴唇也很薄,不过唇形倒是很好看。   唇色很淡,淡得几乎不带血色,只有在他生气时,或者吃了辣的东西,才会带着一些淡淡的粉。   白小芽正愣神,江玉姝醒了。   她感到脸上痒,伸手抓了抓脸,睁开眼来。   她一睁眼看见白小芽放大的脸,冷不丁被吓了一跳。   “嫂子你干嘛吓我?”   白小芽摸摸自己的脸:“我长得有那么吓人吗?”   “没有没有,嫂子你好看着呢,村里再也找不到比你更好看的了。”   “哈哈哈哈……”白小芽被她夸得哈哈直笑,她抬手摸了摸江玉姝的脸,“小嘴真甜,我这身皮子要有你一半白,做梦都能笑醒。”   江玉姝坐起身,边穿衣服,边笑着哄她:“可嫂子你就算皮肤不白,也很好看啊,真的,你的眼睛特别好看,亮亮的,笑起来眼角弯弯的像月牙,很温柔很迷人。反正我就很喜欢你,也只有你才最适合做我嫂子,也会是我最好的嫂子。”   听到这话,白小芽心口闷闷的。   因为她想起了书里原主欺负江玉姝的剧情,心里突然有些不是滋味儿。   她又想起了原主最后惨死的情况,心里更加不是滋味儿了。   “嗯,你也是我最好的妹妹。”   两人说话间,江玉姝几下便穿好了衣服,正好李春花走来喊她们吃早饭。   “饭熟了,你俩快穿好衣服出来吃饭。”   早上是稀饭,很稀,一碗饭,几乎都是水,见不了几粒米。   白小芽简单洗漱了一番,走去吃饭,看着能照见人影的清洗饭,也没说什么,都没坐,端着碗站在门口就喝了小半碗。   她一边喝稀饭,一边端着碗往院里走。   江玉姝也端着碗跟在她后面,喝一口叹口气:“唉,娘煮的饭,就是没嫂子煮的好吃。”   白小芽笑着看她一眼:“早上吃清淡点,中午咱们吃好的,给你做个你没吃过的鸡枞菌油,再弄一道菌子汤,晚上再说。”   江玉姝舔了舔唇:“什么是鸡枞菌油?”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咱们弄好,能吃好多天呢!”白小芽颇为神秘的对已经馋了的江玉姝眨眨眼。   姑嫂俩边喝稀饭边闲聊,李春花早就吃过了,此时拎着木桶给院里的番椒浇水。   江玉姝几口呼噜完稀饭,抹着嘴问道:“娘,二哥呢,去书院了吗?”   李春花低着头浇水,头也不抬地道:“他去柳溪镇了,说是有点事。”   江玉姝:“哦,那他中午还回来吃饭吗?”   李春花直起身捏了捏后腰:“他没说,我稀饭还没煮好他就走了,也不知道是啥事,走得火急火燎的。”   “应该是去处理书院的事了吧。”白小芽说完,仰头将碗里的清水都喝了。   江远山读书的白马书院,就在离柳溪镇不远的白马山下,从白村走路过去,要半个多时辰。   她吃完后正要回屋,江玉姝伸手去拿她的碗:“嫂子给我吧,我去洗碗。”   白小芽没客气,把碗递给江玉姝,她走去李春花身旁:“娘,你会杀兔子吗?”   李春花愣住:“啊?娘不会,娘没杀过兔子。”   江玉姝听见后,回头笑了声:“嫂子,娘连鸡都不敢杀,她怕见血。”   白小芽:“……”这要怎么办?   她虽然会做荤菜,但她不会杀动物,主要是她也不敢。   李春花:“你,你二婶子她……”   “别!”白小芽慌忙打断她,“那我宁愿自己处理。”   李春花:“那要不,你带回娘家,让亲家公帮着给杀了。”   “不行!”白小芽下意识便反驳,“不能拿回去让我爹杀。”   除非她是傻子,才会把到嘴的肉送给别人。她拿了回去,不得给娘家一半的兔肉啊!   她娘家人要个个都是有人情味的,看重护着她这个姑娘,婆母又这样说了,那她也愿意。   可想起书中原主的遭遇,白小芽怎么都不愿意了。   就算要还粮食这个人情,也得等以后真的富裕起来了再说,顺便再回馈一下白家也不是不可以。   现在的光景,他们自己都吃了上顿愁下顿,哪里舍得将到嘴边的肉分出去。   “这可怎么办呀?”就连江玉姝都皱紧了小眉头,“偏偏这时候二哥也不在家,我们都不会杀兔子,那怎么吃啊?请别人帮忙杀,那这只兔子不得分出去一半啊!”   李春花笑了声:“你二哥在也不顶用,还能指望他来给你处理兔子不成?”   放下水瓢,李春花擦了擦手:“这样吧,我去镇上找周家娘子,她家那口子是杀猪的,她擅长宰杀鸡鸭鱼,兔子估计也行,正好我与她有些交情。”   白小芽顿时笑眯了眼:“还是娘有办法,那咱们收拾下就赶紧去,我跟你一起去。”   “我也去我也去,嫂子,我也要和你们一起去。”江玉姝笑着站在白小芽身旁。   “玉姝你就别去了,一会儿你去东山挖点野菜,昨天不说了么,要泡酸菜。”   白小芽特地让她去东山挖野菜,因为书中剧情,江玉姝就是在东山挖野菜时救的太子朱佑明。   总不能因为她的到来,改变了书中原有的主线剧情吧。   假如男女主的主线剧情都变了,她怕这个世界会崩塌。   “好的,那行吧,我就不和你们去了。”   白小芽摸摸她的头,又看向李春花:“娘,一会儿你和周家娘子谈妥后,就先回来,我留在那等着,你回来后就去山里找玉姝,我怕玉姝年纪小,一个人在山里久了不安全。”   “哎好,娘与你快些去。好在咱们村到镇上不远,走快些,要不了一刻钟就到了。”   说走就走,李春花背着竹筐,筐里放着兔子,快速朝着通往镇上的路走去。   兔子还是活的,昨天带回来后,白小芽便将它关在了鸡窝里,还给它吃了些野菜。   而江玉姝则背着小竹筐,晃晃悠悠去后山。   出了村口,白小芽道:“娘,筐子我来背吧。”   “娘来背,这只兔子不轻,你背着走不快。你空手能跟上我的脚步就不错了,可别再拖我后腿。”   白小芽笑道:“好嘞,那就辛苦娘了,稍后处理完,由我背回来。”   婆媳俩有说有笑地朝着白河镇走去。   白河镇是山桑县的一个小镇,下辖四个村,白村就是其中一个。并且白村是距离镇子最近的村,走路不到一刻钟。   柳溪镇是山桑县的大镇,下辖十二个村,距离白村比较远,这也是江远山在书院读书,不能天天回家的原因。   从村口到白河镇,是一条弯弯曲曲的石板小路,勉强能容下两人并肩行走。   路的左边是一条河,因为河水清澈透亮,在夏天的阳光下,泛着粼粼白光,所以被称作白河。   因着这条白河,便有了白河镇,白村。   路的右边是山,山上是郁郁葱葱的竹林。柔韧的竹子尖弯弯的垂下来,像一丛丛伞,悬在路的上空,罩下一片阴影。   白小芽看着青翠欲滴的竹子,脑中闪过的都是竹笋。   无论什么品种的竹子,竹笋基本上都能吃。   她个人认为,鞭笋最好吃,长长细细的,新鲜的鞭笋既可以做泡椒酸笋,也可以拿来烧肉。   晒干后的干笋子,泡发好了后,可以做麻鸭笋干,鸡肉笋干,也可以拿来炖肉汤。   笋子的清香,正好盖过肉的油腻。   白小芽一边走,一边在脑海里闪过一道道笋系美食,想得嘴里直冒酸水。   好饿,想吃。   她决定了,今天中午奢侈一把。   兔子杀完处理好后,她回去就熬制一锅兔肉丁鸡枞菌油,放上干辣子和花椒,一口下去,又香又麻辣。   再留下四只兔子腿和兔头,做麻辣兔腿、麻辣兔头。   白小芽越想越饿,饿得肚子咕咕直叫。   因一边走一边在脑补各种美食,倒是不觉得路远,不知不觉间很快就到了镇上。   青石板铺成的路,在太阳下泛着油亮亮的光,显然这个镇有些年头了,路已经被人踩得磨出了光。   路两边的房子皆是木结构的双层小楼,楼下是各式各样的铺子,有酒肆、茶馆、糕点铺子、布庄等。   各家铺子门前都挂着自家的幌子,楼上则是这些镇上人住的地方。   白小芽一路走一路看,虽不是一步一景,但绝对也是一眼一世界。   像这样纯粹的古式小镇,在她生活的时代,是绝对见不到的。   因为新鲜,白小芽像个刚进城的土包子,小脑袋转来转去,东看西看,眼珠子转得都不带停的。   李春花背着筐子走在她身旁,见她这模样,笑着道:“你这孩子,咋像第一次上镇。”   白小芽摸了摸鼻子:“就是看着喜欢,高兴。”   “瞧把你高兴的,活像八辈子没上过镇。你又不是第一次来白河镇了,娘要是没记错,以前你小时候,经常跟着你爷到镇上玩。柳溪镇每月开大市的时候,你们白家几个孩子都会去。”   白小芽眼珠子一转,笑着挽住李春花的胳膊,撒娇道:“哎呀,这次不一样嘛。这是我和娘第一次一起到镇上,所以心里高兴啊。”   “你这孩子,小嘴怕是抹了蜜。”李春花被夸得也高兴,笑得眼角皱纹叠起。 第13章 有可能看漏了   周家的猪肉铺子在街镇东头,白村是在白河镇的西边,因此从白村到镇上,进入的是街镇的西口。   不过白河镇本身就不大,就算把整个街镇逛完,最多也就两刻钟,还包括停留交谈买东西。   从西口到街东头,不到半刻钟。   到了街镇后,李春花取下背上的竹筐,递给白小芽:“小芽啊,你来背着,免得旁人说闲话。”   白小芽很感激,她原本就想跟李春花说由自己来拿,又怕李春花觉得她虚伪做戏。   “好嘞,娘您真心疼儿媳妇!”白小芽笑着夸婆母,接过筐子,背到身后。   李春花脸上也都是笑,嗔了一句:“你这孩子!”   婆媳俩来到周家的肉铺前,门前幌子上大大的一个“肉”字。   长条砧板上摆着切好的肉,五花里脊,精少肥多的大肥肉,白白胖胖的猪蹄子,羊脂玉一般的整块猪板油,洗干净的猪下水……应有尽有。   肉铺前站着个包花布头巾的妇人,她一手打着扇子,一手按着砧板,偏着头在与身后的人说话。   李春花笑着喊道:“周娘子好,今儿个生意咋样啊?”   周家娘子转过头来,笑着道:“哎呦,是江大嫂子来了,我昨儿个还与家里那口子说,啥时候得空去白村看你呢。这不,你今儿个就来了,快到屋里坐会儿。”   李春花:“我就不进去坐了,今儿个来是有事求周娘子。”   “啥事,你说,咱姐俩儿之间,你还跟我客气啥。”周娘子十分爽朗的道。   周家娘子说完,又看向白小芽,本想夸两句,但白小芽现在是个刚丧夫的寡妇,她要是夸白小芽出落得越发水灵标志了,岂不是让李春花不好受。   儿子死了,儿媳妇越长越好看,长给谁看呢?   最终,周家娘子朝着白小芽笑了笑,并没多说。   白小芽笑着主动打了声招呼:“周婶子好。”   她把竹筐取下来,放在地上。   周家娘子看了眼,诧异道:“哟,好大只兔子。”   李春花道:“这兔子是我儿媳妇在地里弄到的,但家里没人会处理,所以就想到了周娘子您。”   周家娘子扇子扇子,自豪道:“江大嫂子您找我可算找对了,我家那口子会杀猪。我虽不会杀猪,但杀鸡杀鸭,处理只兔子啥的,可比我家那口子要强。   他一个糙爷们儿,毛毛躁躁的,哪有我处理得干净。你不信打听打听,整个白河镇,哪家吃鸡吃鸭,都得找我周娘子。”   李春花笑道:“您这话说的,我还打听啥,整个白河镇,谁不知道你周娘子是个能干的,所以我这不就来找你了。”   白小芽见谈妥后,便笑着开口:“周婶子,兔子皮我们就不要了,留给您,来抵掉杀兔子的费用,您看成吗?”   “哎呦,你这丫头,说的这叫什么话。我原就没打算要你们任何东西,我和江大嫂子的关系,还能收你们处理费不成?”   白小芽笑了笑:“兔子皮我们带回去也没用,如今我家的状况,有肉吃才是最要紧的。”   “行行行,成嘞。这样,你们给了我兔子皮,我也不能白占便宜,你们江家的情况婶子我也知道。我给你们三斤五花肉,半个猪肘子,就当是抵了兔子皮。”   白小芽眼睛都笑眯了:“多谢周婶子,可以将肘子和五花肉换成肥油吗?”   周家娘子爽快地答应:“这有啥不可以的,正好我这还剩下三四斤肥油没卖完,再给你两根筒子骨,回家熬个汤,也能解解馋。”   李春花听得连连摆手:“哎呦不行不行,周娘子你这是干啥呀,这哪成啊,你给我们杀兔子,我们哪里还能要你的猪油。”   “你呀,江大嫂子这你就不懂了!这兔子皮处理好了,可值钱了。你这只兔子,毛色好,油光水滑的,能值这个数。”她伸出两根指头。   李春花:“两文钱?”   周家娘子:“两钱银子。”   李春花一听,那确实不少呢。   周家娘子扇着风笑道:“我这肥油是二十文一斤,两根筒子骨要三十文。”   “周娘子你这……不行不行,我们不能要。”李春花一听,立马拒绝。   “江大嫂子你听我说完。”周家娘子笑着按了按她的手,“我剐下兔子皮后,要找人处理一番才能拿去卖。咱们白河镇,没有收兔子皮的,只能拿到县里去。   我去县里,刨去来回的马车费,差不多刚好能剩下一百二十文。这一百二十文,我总不能白要,所以就当是你们在我这买的肥油和筒子骨。”   白小芽在心里算了算,真要说起来,周娘子的确也并不吃亏,甚至还能挣点。但人家有手艺有门路才挣这个钱,她也并不觉得不公平。   相反,她还要感激周娘子的公道。   李春花也已经感激得热泪盈眶,握着周家娘子的手连连道谢:“周娘子您……您这是有心要帮补我呀……”   “嗨,说这些做什么?你也不是白要的不是?”周娘子笑道:“江大嫂子,你和小芽屋里坐,我这就去后院给你们把兔子处理了。”   “我就不坐了,小芽留下就行,我还得赶回去,家里丫头去山上挖野菜了,我不放心。”   周娘子想到李春花家里的情况,心下了然,她拍拍李春花的手:“别多想了,好好过日子,福气都在后头呢。”   李春花微微红眼:“嗯,我没事,能捱过去。”   白小芽见状,连忙催促道:“娘你快回去吧,玉姝还等着你呢,我这没事,等周婶子处理完我就回去。”   李春花背着足有四斤重的肥油和两根筒子骨,一个人先回去了。   周家娘子把她相公周屠夫叫了出来守铺子,她则提着兔子去了后院。   白小芽跟去周娘子身边,笑着道:“周婶子,能不能借用下你家的碗,还有少许盐。”   “这有啥,你等着,我去给你拿。”   周家娘子去拿了两个空碗,将盐罐子也拿了出来。   白小芽将其中一个空碗放到地上:“周婶子,你一会儿杀了后,让兔子的血流到这个空碗里。”   周家娘子笑道:“你要做血旺啊?”   白小芽笑道:“对呀,血旺很好吃的。”   “你这孩子,兔子能有几两血,赶明儿我家那口子杀猪,我给你留两斤猪血。”   白小芽嘿嘿直笑:“等我家宽裕些了,我一定到婶子的肉铺子来买猪血,还要买你家的猪肝、猪心、猪肺、猪大肠。”   “行嘞,到时候想吃啥买啥。”   两人说着话,周娘子麻利地处理着兔子。   一刻钟后,周娘子将兔子处理得干干净净,兔皮被完完整整地剥了下来。   白小芽再次感谢了一番,便背着处理好的兔子和血旺回去了。   她背着竹筐,欢快地哼着歌往家里赶。   “哎!”   突然身后响起一道熟悉的声音。   白小芽转过身去,见是江远山,她唇角一扬,笑着问:“你不是去书院了吗?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江远山眼神不自在地闪了闪:“没去书院。”   白小芽:“哦。”   至于去哪里了,她懒得问。   江远山快步走到她跟前,闻到浓浓的血腥味,剑眉微蹙。   “你背的是处理好的兔子?”   白小芽:“对呀,家里没人会杀兔子,我不会,娘也不会,只有拿到镇上找人杀了。”   江远山没什么表情的嗯了下,看了她眼:“我来背吧。”   “好啊。”白小芽毫不客气,取下竹筐递给他。   闻到浓重的血腥味,江远山胃里一阵反胃,差点呕吐,他硬生生忍住了。   白小芽见他本就苍白无血色的脸更加白了,白得像蜡,她有些不忍心:“筐子里有血,你要是受不了还是我来背吧,反正也不重。”   江远山把竹筐背到自己背后,咬牙道:“没事。”   “你别逞能,受不住就别勉强。”   江远山目光直视着前方:“受得住。”   他背上竹筐,大步朝前走去。   白小芽跟在他后面,看着他沉稳的步伐,挺直的脊背,日光竹影下,他像是背着书箱去京城赴考。   回去的路,白小芽感觉好像更快了,没多久就到家了。   院门关着,屋子的门也是关着的,李春花和江玉姝还没回来。   “娘和玉姝不知什么时候能回来?”她顺口念了句。   江远山立马问道:“她们去哪儿了?”   “去东山挖野菜了。”   “东山?”   白小芽:“对呀,怎么了?”   江远山脸色冷沉,放下竹筐就往外跑。   “哎……你干嘛去呀?”   江远山都跑到院门口了,又回头说了句:“东山这段时日不太平,今日我听一个同窗说,有一伙儿盗匪藏在了东山。”   白小芽:“……”书里也没写啊。   不对!书里写了的,是她给忘了。   书里写到太子朱佑明身受重伤,昏迷后倒在白村的东山,被江玉姝救了。   一开始没有明确的写朱佑明在东山遇到了什么,后面才揭晓,是夺嫡之争。   至于东山上那群暗杀太子的人,不言而喻了。   如此看来的话,江远山说的那伙儿人,应该不是普通的盗匪。   而太子受伤,多半就是和那些人有关。   那现在她应该怎么办,是静等着剧情走下去,还是也跟过去看看?   犹豫了片刻,最终白小芽决定,静等着剧情自动往下进行吧。   她就不去了,再说了,她去了谁做饭啊。   民以食为天,吃饭大过天,她还答应了给玉姝做美食呢!   再者,早上只喝了点清汤寡水的稀饭,早就饿得不行了,白小芽心安理得准备做饭去了。   她拿出筐子里的兔肉,走去灶房,将兔子肉放好,然后去把筒子骨和兔血冰镇在水井里,这样能暂时保鲜一两日。   肥油一会儿就要熬制,也就不需要再冰起来了。   弄好兔血和筒子骨,她又去地窖把菌子端出来清洗。   当她洗完菌子来到前院时,听见了门外江玉姝的声音。   “二哥,你慢点,你别碰到他伤口了。”   白小芽端着木盆的手一抖:“……”这么快就遇到太子朱佑明了? 第14章 (捉虫) 补补身子   听到江玉姝的声音,白小芽放下木盆赶紧走了出去,只见江远山半抱半扶着一个受伤的少年往家里走来。   “这是怎么回事呀?”   白小芽虽然知道原书中的剧情,也知道这段剧情迟早会发生,但是当书中受伤的太子真的出现在她面前时,她还是惊得问了一句。   江玉姝擦了擦额头上的汗,解释道:“嫂子,他被野兽咬了,伤得很重,幸好碰到了我和娘,不然很可能就没命了。”   白小芽:“……”   怎么会是被野兽咬伤呢,她记得书中写的朱佑明被江玉姝救下时,谎称是遇到了劫匪,被劫匪给伤了。   之后到了京城,两人在一起了,才揭晓谜底。原来当初太子朱佑明被伤,是因为夺嫡之争,他被三皇子的人给暗害了。   微怔片刻,白小芽很快回过神来。   不管是哪种情况,此时此刻,她得打起精神来应付这个能决定江玉姝命运的贵人。   同时在心底也悄悄松了口气,终于让男女主碰上了,非常好,没有因她的到来而跑偏主线。   要知道,这几日她还是挺担心的,怕产生蝴蝶效应,最终影响整个剧情。   江远山把受伤的少年扶去了他睡的那间卧房,转身去后院打水。   白小芽走进去,问道:“可否冒昧的问一下,这位小公子叫什么?”   少年虚弱地回道:“曹佑。”   白小芽紧悬着的那颗心,彻底落回到肚子里。   对着的,一切都很完美,剧情也没偏离正轨。   朱佑明被江玉姝救下时,隐瞒了自己的真实身份,连名字都没让她知道。   他给自己取了个行走江湖的艺名,叫曹佑。   江远山端着水进来,给少年擦干身上的血迹。伤口沾了水,少年痛得眉头紧皱。   “玉姝,你去村口把柳大夫请来,别人问起来,你就说是我病了。”   江玉姝:“好,我这就去。”   说罢,她便要往外走。   白小芽急忙拦下她:“我去叫,你人小,走得慢,我去能快些回来。”   说走就走,她快速赶去村口,将柳大夫请了过来。   柳大夫过来给朱佑明看了,说是没有大碍,都是些皮外伤,擦些药,养几日就好了,并叮嘱几句养伤期间需要注意的事项,伤口不能沾水,不能吃辛辣食物等。   “好的,多谢柳大夫。”江远山道过谢,伸手入怀中掏钱,在怀里掏了半天,清瘦的俊脸越来越红。   他捏着一个铜板,羞得连脖子都红了。   朱佑明此刻身上也没有钱,一个铜板都没有,只有一块象征他身份的龙纹玉佩。但他这块玉佩,是不能随便拿出来当诊金给人的,只会害死对方。   这一刻,朱佑明也很羞愧,一张本就苍白无血色的脸,更是白了几分。   他张了张嘴,正要说话,江远山急忙道:“娘,你去看看家里还剩多少钱,拿来给……”   柳大夫见状,急忙打断:“江相公,不用了,你家现在这个光景,唉,算了,诊费日后再说罢。”   江远山一脸窘迫:“多谢柳大夫!他日远山定会双倍付您的诊费……”   “倒不必双倍。”柳大夫连连摆手,走到门口时,他顺嘴问道,“你家那位受伤的公子与你们……”   “柳大夫不知,他是我姨家表哥,因来我家的路上遇到了劫匪。他打伤了一个劫匪,被劫匪们恨上了,追了一路……   若有他人问起,还望柳大夫只说是我病了。因为我怕那几个劫匪听到风声,会赶到咱们村,到时候就麻烦了。”   白小芽:“……”这不正好是书里写的剧情吗?可书里这话是朱佑明自己说的,而现在却是由江远山说出来的。   她有些凌乱,怀疑是自己可能记岔了。   柳大夫捋捋胡须,原来是遇到劫匪了……   他赶紧点头保证:“江相公无需担忧,老夫明白!”   江远山再次道谢:“多谢柳大夫。”   他看向白小芽,然而不等他开口,白小芽便赶在他前面说出口。   “柳大夫,我送送您。”   江远山嘴角轻扯,几不可察地笑了下。   白小芽将柳大夫送到了院子外,又一连的道谢后才返回屋里。   她正打算去灶房熬油,眼看着江远山要留下来照顾朱佑明,不由得蹙眉。   看着这情况,她再次担忧了起来。   因为书中的剧情,江玉姝救下朱佑明时,江远山卧床不起,正在生病中,根本没法照顾朱佑明,一直是江玉姝照顾的。   那么现在……   她又看向十岁不到的小姑娘,白白嫩嫩的,跟白豆腐似的,让她去照顾朱佑明,似乎不太合适。   况且家中三个大人,总不能让一个小姑娘去照顾外来男子吧,即便是庄户人家也不合适。   白小芽想了又想,最终决定,让江玉姝在一旁打下水、递个帕子啥的,江远山贴身去照顾。   如此一来,太子朱佑明便欠了兄妹俩的情。   白小芽觉得自己想得很周到,便笑着对李春花道:“娘,你来帮我烧一下火。”   她又看向江玉姝:“玉姝你就留下给你二哥打打下手。”   “哎,行嘞,那嫂子你快些去做饭。”江玉姝嘻嘻笑道,“哦对了,嫂子你等下,看我给你带了什么好东西回来。”   说完,她高兴地跑去院里把竹筐抱进屋内,翻开野菜,兴高采烈道:“嫂子你快看。”   白小芽伸头一看:“哇,哪来这么多蛋?”   江玉姝仰着小脸,一脸骄傲道:“我捡的呀,我在山里捡到的,今天运气特别好,一下子捡了三窝!”   白小芽看着筐子里一堆淡褐色的蛋,笑得合不拢嘴,眼里都泛着淡绿色的水亮光泽。   她数了数,好家伙,一共有三十二个,真不少呢。   她拿出一个来掂在手里看,比鸡蛋要小些,比鹌鹑蛋要大,分明是野鸡蛋啊!   此时她看向江玉姝的眼神,简直像是在看亮闪闪的金子。   不愧是运气爆棚的锦鲤女主!随便去挖个野菜,又是救太子,又是捡到野鸡蛋,还一捡就捡到三窝,就差没有直接往家里抗金块了。   白小芽不由得感叹,有个锦鲤小姑子,她真幸福!   “明儿早上咱们一人一个野鸡蛋,改善下伙食,也补补身子。”   “好嘞好嘞。”江玉姝乐得直拍手。   白小芽笑着看向她:“剩下的野鸡蛋,明儿中午嫂子给你做点小零嘴。”   江玉姝眼睛一亮:“啥零嘴呀?” 第15章 香喷喷的猪油渣   白小芽笑着回道:“茶叶蛋。”   “茶叶蛋?”江玉姝感到惊奇,“啥是茶叶蛋呀,好吃吗?”   “就是用些香料和茶叶煮出来的蛋,一会儿我看看,咱家都还有哪些调味的。”   “嫂子,听你这么一说,我现在就想吃了,今天中午能做吗?”   白小芽笑道:“今天中午不行,一会儿我要熬油,不过中午也有好吃的。”   “哇,那就可以吃猪油渣了。”江玉姝笑得更欢了。   随即她便敛了笑,歪着头问:“但哪来的的肥猪油啊,咱家还有钱买肥油吗?”   白小芽道:“用兔子皮换的,不仅有肥猪油,还有筒子骨呢,你这小馋猫,就等着吃好吃的吧。”   “好好好,我等着,嫂子你快去熬油吧。”江玉姝急着把白小芽往灶房推。   “你这丫头。”李春花笑着在江玉姝肩头拍了下,“成天尽想着你那张嘴,还不进屋去给你哥打盆干净的水。”   想到中午有好吃的,江玉姝欢快地去做事了。   白小芽无声地笑了下,转身去厨房拿了个大碗,将野鸡蛋都装入碗中端去灶房的碗柜里。   李春花洗锅,白小芽在一旁洗猪油,洗完沥了沥水,便放在砧板上切。   她将猪板油切成两指宽,薄薄的一小片。   “小芽,你切得会不会有些薄了?”李春花看了眼。   “不会的,娘。”白小芽扬唇一笑,“切薄点才好呢,这样出油快,而且不用熬太长。”   李春花洗好锅,看着大盆里的菌子,问道:“菌子现在要洗不?”   “要洗的,那娘您把菌子洗了吧。”   “行嘞,你切油,娘洗菌子。”   婆媳俩有说有笑的各自做着事,气氛很和谐,画面比亲生母女还温馨。   李春花虽然干力气活不行,但做这些小事还算挺麻利,没一会儿功夫便将半簸箕的菌子都洗完了。   洗完菌子,她又去洗了半盆野菜。   正好,白小芽把猪油也切完了。   李春花擦干净手上的水,坐去灶台前点火。白小芽将切好的猪板油全部倒进锅里,又加了半碗清水。   因为这里吃饭的碗大,搁在她那个世界,都是拿来吃面的面碗,所以加半碗水就行了。   “娘,你这时候可以把火烧大点,将水烧开。”   “行,那娘多加点柴火。”   水开后,她急忙让李春花减少柴火,转为小火。   熬制的过程,白小芽时不时用锅铲翻炒两下,并用锅铲压一压猪油块,这样可以加快出油的速度。   整个过程一直小火慢熬,直到猪油块慢慢变小,最后变成浅黄色时,才算熬好了。   油香味弥漫着整个屋子,白小芽将猪油渣捞了出来,盛放在大碗里,并趁热撒上些盐,用筷子搅拌一番。   她夹起一块猪油渣,吹了吹,递给李春花:“娘你尝尝这油渣。”   “你尝就行了,娘光闻着味儿就知道好吃。”   白小芽伸着筷子不放:“娘你尝尝嘛。”   李春花不自主地舔舔唇:“行,那娘就尝尝。”   她一口咬进嘴里,满口咸香味,嚼起来香香脆脆的。   “好吃。”李春花嘴唇上泛着淡淡的油光,她舔了舔唇,笑得见牙不见眼。   “以后炒菜煮汤,都可以用上,放几块油渣,炒出来的菜也能好吃些。一会儿煮个油渣菌子汤,今天中午咱们奢侈一把,吃白米饭。”   李春花本想拒绝的,她觉得不应该浪费,但话到嘴边,又急忙改了口:“行,由你安排,娘没意见。”   毕竟粮食是人家从娘家拿的,她一个当婆母的,还能管着不让吃不成?   因此李春花没有因为白小芽又吃白米饭又吃肉的,表现出任何不满。   白小芽想到中午能吃好的,心情愉悦地哼起了歌。   她捞干净猪油渣后,往锅里撒了几粒花椒和盐,搅拌了几下,用大汤勺将油舀进粗瓷盆里,放在一边晾凉。   “嫂子,好香啊,我还在卧房就闻到了香味。”   江玉姝来到灶房,看见碗里黄灿灿的猪油渣后,使劲嗅了嗅。   白小芽笑道:“尝尝吧,看看好不好吃。”   江玉姝赶紧夹起一块,快速吹了两下,便急忙放进嘴里。   “呜好烫,好吃,好好吃啊,又香又脆,一点也不腥也不腻。”她吃了一块不过瘾,又夹起两块,直到吃得满嘴油,李春花才打了下她的手。   “你个馋嘴的饿鬼,尝一两口就行了,还想当饭吃不成?”   她心想,这可都是好东西,得留着慢慢吃。   白小芽道:“是呀,尝尝味儿便行了,这种东西吃多了腻。”   江玉姝连连摇头:“不不不,我一点也不觉得腻,这一碗吃完我都不觉得腻,真的,嫂子!”   白小芽哈哈直笑:“还有更好吃的呢,你可别光吃猪油渣,这些后面炒菜煮汤都还会用上,少不了你的。”   另一边,江二婶家。   正在灶房煮稀饭的江二婶,突然闻到了油香味,馋得她嘴里直冒酸水。   哪里来的猪油香味?她拿着大汤勺,顺着香味走了出来,直到走到江远山家的后院门口。   江二婶站在江远山家后院门口,闻着猪油的香味,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这家人竟然在熬猪油!他们哪来的钱买肥猪油?   由于才和白小芽吵过架,江二婶现在没脸去他们家,但要是不弄清楚原因,她怕是整夜都睡不着。   于是她赶忙回屋,让正在院子里玩的小女儿和在屋里看书的二儿子,让他们兄妹俩去白小芽屋里探探情况。   “远树、玉红,你俩快去你大伯母家里,你大伯母他们家正在煮肉,你们去了也能吃上两口。”   十二岁的江远树,已经是个挺拔的小少年了,且又在学堂受了教导,他有些不大赞同自己母亲的做法。   “娘,大伯母他们就算在家里煮肉,又没叫我们,哪有上赶着去的,我不去。”   江二婶伸手就拧他的耳朵:“你个死兔崽子,读书读傻了吧,光知道吃家里的,让你去吃别人的,你就给老娘装正气!你要是不去,今天中午稀饭都没得喝!”   “不喝就不喝!”江远树傲气地回了房间,关上门继续看书。 第16章 香喷喷的鸡枞菌油   见自家二哥回房关了门,江玉红看了眼她娘,吓得抖了一下。   她胆子没江远树大,且年纪也小些,因而不敢忤逆她娘。   见她娘看过来,哆嗦着回道:“娘,我……我去,我这就去大伯母家……”   江二婶这才满意地笑了:“还是红儿乖,你赶紧去,要是看到他们一家在吃好吃的,你就去把你三叔家的远力和玉芳也叫过去,最好是让咱们江家本族的亲亲戚戚们都知道他们家在吃肉。”   玉红连连点头:“好的娘,我这就去。”   她站起身,飞快地朝着江远山家的后院跑了过去。   后院门是关着的,江玉红在外面拍门:“大伯母,大伯母。”   听见江玉红的声音,李春花抬头看了眼白小芽:“是你二叔家的玉红。”   白小芽笑了下:“没事,娘你去开门吧,无论大人之间怎样,不关孩子的事。”   “说得在理,大人再怎么吵,孩子是无辜的。”   李春花站起身去打开后院的门,见到江玉红,她笑着摸了摸小姑娘的头:“快进来吧,你妹子正等着你找她玩呢。”   江玉红笑着甜甜的喊了声“大伯母”,努着鼻子闻了闻,问道:“大伯母,你家在煮啥呢,闻着好香啊。”   李春花笑道:“你大嫂刚熬了猪油,你妹子那馋嘴的,已经吃了不少了,你也进去尝尝。”   “谢谢大伯母。”江玉红高兴地跑进了灶房。   看到白小芽,她腼腆地打了声招呼:“大嫂好。”   白小芽并未因江二婶的行为迁怒于江玉红,笑着朝她招了招手:“玉红过来尝尝油渣。”   江玉姝抹了抹嘴,朝着江玉红笑道:“玉红姐,我嫂子做饭真的很好吃,油渣熬得比肉还好吃。”   江玉红看着碗里黄灿灿的油渣,闻着诱人的油香味,早就馋得不行了,再一听江玉姝说这油渣比肉还好吃,她不由自主地吞了下口水。   “那我也尝一口。”她走过去,用筷子夹起一小块,小心翼翼地放进嘴里。   “怎么样怎么样,好吃吧?”江玉姝一脸骄傲地问道,“是不是比你娘炖的肉还好吃?”   江玉红嚼着油渣,连连点头,话都说不利索了:“嗯嗯嗯……好吃……太好吃了!又香又脆,我娘开春熬了一次油,那油渣熬得又焦又黑,村口野的狗都不吃!”   江玉姝听得哈哈直笑,连李春花都忍俊不禁,白小芽笑着没说话。   她吃完后,意犹未尽地舔舔嘴,眼巴巴地盯着碗里的油渣。   白小禾瞧见了,便笑道:“喜欢再吃些,别腻着就行。”   江玉红继续吃了两块,吃得小嘴油汪汪的,虽然还想吃,但她也知道不合适,便放了筷子。   吃人嘴短,小姑娘也是要脸的,现下她娘吩咐的事,她也不好意思照着做了。   倒是李春花,主动开口对江玉姝道:“玉姝,你去你三叔家,把远力和玉芳也叫来,还有你二叔家的远树哥哥。今天中午,你们都在我家吃饭。”   江玉红连忙道:“玉姝我和你一起去。”   她心里松了口气,这样回去也不用被她娘骂了。   俩孩子牵着手出去了。   对于李春花的决定,白小芽没什么异议,她公公和丈夫的丧事,本家帮忙也确实出了力。如今她家有好吃的,叫人家孩子来打个牙祭也是应当的。   当然,大人不可能叫了,再叫上江家亲亲戚戚的大人,哪里够吃,到时候谁都吃不饱。   做人虽说要有人情味,但总不能太圣母。   等以后银钱宽裕了再说,想做个什么样的人都无所谓。   白小芽哼着小调将处理好的兔子又清洗了一遍,放在砧板上切下兔腿,将四只完整的兔腿放在一边,把兔头也剁了下来。   这只兔子肥,除了内里的肥油,身上的瘦肉也不少。   她剔除肥油后,将身上的瘦肉割下来一块切了一大盘肉丝,其余的切成肉丁放在大碗里。   切完兔肉,她将洗干净沥过水的鸡枞菌撕成粗细均匀的长条,再抓了一小撮花椒、切了一小碗干番椒,拍碎了六个饱满的蒜瓣,放在一边备用。   “娘,可以烧火了。”   李春花笑着应道:“哎,好的,娘这就生火。”   锅烧热后,白小芽将兔子肚里剔下来的肥油放进锅里煎,因为刚熬完猪油,锅底还有不少油,因而她就没再额外放油。   “娘,火烧小一点。”   “哎,好嘞。”李春花很自然地应道,将柴棍往外抽了抽。   兔油熬出来后,白小芽捞出油渣,又往锅里放了两大勺黄亮亮的热猪油,再把备好的花椒,干番椒放进去炒香,然后倒入已经晾干水的鸡枞菌丝。   因为是第一次做,白小芽并没有准备太多的鸡枞菌,这锅里的油就足够没过鸡枞菌了。   熬制鸡枞菌油其实方法很简单,就是耗时间,要站在灶台上握着锅铲不时翻动,长时间不翻动,就很容易糊锅,那这锅鸡枞菌油就废了。   江家的灶台上有两口锅,白小芽手上翻动着油锅里的鸡枞菌,又让李春花将另外一个灶膛也烧了起来。   她要用刚熬好的兔油油渣再做一道油渣菌子汤,吃干饭当然要配一道汤更有滋味儿。   这道汤也很好做,锅里放大半锅清水,大火烧开后放入兔油油渣,将剩下的一大把鸡枞菌丝丢进沸腾的热锅里,再放上一勺子盐巴,出锅后撒上提前切好的葱花,香味一下子就四溢开来。   加上此时箘油特有的鲜味也越来越香浓,坐在灶膛下的烧火的李春花都忍不住深吸一口气:“真是香啊!”   白小芽笑道:“娘你将汤锅灶膛里的火抽了,箘油也快好了,箘油锅灶膛里的火再小些。”   李春花愣了片刻后才反应过来,连连答应着,她从未闻过这样馋人的香味,差点被香味熏晕了头。   白小芽又翻动了箘油一刻左右,看着鸡枞菌的菌丝已经变成了诱人的褐色色泽,香味盈满了整个江家灶房。   她满意地吸了口香气,顿时觉得很有成就感,笑得眼角弯弯。   李春花从灶膛起来,走到灶台边,凑头朝鸡枞菌油锅里一看,一下子就呆住了。   不说香味,那油汪汪的一锅,色泽油量,红色番椒点缀在褐色的鸡枞菌丝上,看一眼唾液都多了起来。   “小……小芽,这是什么菜啊?”李春花问道。 第17章 香喷喷的麻辣兔   李春花看着油汪汪的一锅菌子,嘴里唾液直冒。   这些日子肚里没油,就上次吃了几块蜡排骨,还是腌制的,比不得这香味扑鼻的鲜油熬制出来的菜,看着就解馋。   要是挖上一勺油汪汪的菌子,拌在白米饭里,她都能一口气吃上三大碗!   李春花这么想着,口水都要流出来了,只是她想到自己这么大个人,还这么馋嘴,又不免难为情起来。   “这个叫鸡枞菌油。”白小芽笑着解释。   “鸡枞菌油……是个好名儿,看起来也好吃,就……就是费油。”李春花回过神来,有些心疼这一小半锅的油,“这么多油,要是烧菜吃,得吃上大半个月的!”   白小芽笑了声:“娘,您别心疼油,这些鸡枞菌油熬好了,盛到装油膏的白瓷罐子里,以后还可以拿来拌饭、拌面,吃起来可香了,最是下饭。吃饼子时,夹在饼子里吃也很香,还能用菌油做菜,怎样都好吃,咱们照样能吃上十天半个月!”   一般的菜当然不能放上十天半个月,放一两天就坏了。   然而菌油经过高温熬制,又有油水浸着,不容易腐坏,即便天气热,也能保存很久。   箘油将要出锅时,白小芽将蒜碎和盐一起放进去,锅里的菌油传出更加诱人的香味,让人满口生津。   熬好菌油,白小芽没急着盛出来,放在锅里晾一会儿。   她先将另一口锅里的菌子汤盛到了大汤碗里,放在榆木案板上,也不盖盖子,怕将葱花闷黄了不好看。   反正这个时节,一时半会也冷不了。   柴锅里的鸡枞菌油大部分都盛到了白瓷坛子里,放在灶台上晾着,锅底剩下的不少箘油,她打算舀一小碗出来拌饭,剩余的用来炒兔肉丁。   这个时候没有电饭锅,都是吃柴锅甑子(zèng zi )饭。   大柴锅里放上水,烧开后下米,待米煮得半生的时候捞进筲箕(shāo jī)里沥出米汤,再往锅里加上适量的水,将甑子放在锅里蒸出热气,把沥干后的夹生饭倒进甑子里盖上盖子蒸。   李春花一边烧火,一边看白小芽做饭,见她动作麻利,做得井井有条,她越看心情越发复杂。   唉,这样一个能干的媳妇儿,要是她大儿子还在该多好,往后的日子不知道过得有多红火。   想到这,李春花便红了眼,忙低下头去。   白小芽蒸好饭,便去处理兔腿。   她不打算留着慢慢吃,主要是大热天的,根本留不住,倒不如趁着新鲜吃了。   中午肯定是吃不成了,得先用香料卤煮,卤入味后,才能再做。   她将家里能找到的香料,都找了出来。   除了葱姜蒜,以及花椒、胡椒和干番椒,就只有两片香叶和一些少量的桂皮。   这怎么够呢?香料不够,做不出好吃的麻辣兔。   虽然也可以像中午一样,切成肉丝用番椒爆炒,或者用菌油炝炒。   但那都比较家常,而且中午已经做过了,晚上就没必要。   她打算试着做一下麻辣兔,如果大家都觉得好吃,那她心里就有数了。   先亮一下自己的厨艺探探底,后面再做打算。LJ   做好规划后,白小芽决定午饭后装上一小盐罐子的鸡枞菌油去娘家换些香料,哪怕不齐,能换个几味也够了。   饭刚蒸上,江玉姝和江玉红他们便回来了,带着江老三家的江远力和江玉芳。   “娘,嫂子,我们回来了。”江玉姝伸着头在灶房门口招呼了声,便带着堂弟堂妹们去院里玩了。   白小芽笑着回应道:“你们先在外面玩一会儿,嫂子再炒两个菜就好了。”   “嗯,好的嫂子,我带着远力和玉红在外面玩。”   她是个懂事乖巧的,知道这种时候几个孩子一窝蜂的进去,非但帮不上忙,只会给大人造成麻烦。   到了院外,她对两个小的说:“你们小声点,不要大吵大叫,我表哥生病了,正在屋里养病。”   江玉红问:“你哪个表哥呀?”   “我姨母家的表哥,才来的我家,来的路上就病了。”   这套说辞,是江远山教给她的。   江玉姝没问原因,她知道自己二哥这么做,一定是有理由的,她只需要照着做就行了。   ……   蒸好饭,白小芽炒完菌油兔肉丁,又炒了道麻辣兔肉丝,最后用猪油渣炒了两大碗野菜。   因考虑到朱佑明受伤吃不了辣,她就没用菌油炒野菜。   在白村,大部分人家炒素菜都是不放油的,或者只放一点点,因为穷,所以炒出来的素菜难免又柴又没滋味。   李春花看着白小芽炒出来的两大碗油亮亮的野菜,心疼费油的同时,也忍不住再次夸赞。   “你这丫头,真是个能干的,饭菜做得又香又有卖相。”   白小芽笑了起来,这有油的菜,当然比水煮的菜香了。   李春花闻着满屋的菜香味,颇有几分急切的扬声喊道:“玉姝,吃饭了,你和玉红进来端饭。”   “好嘞,我们来了。”江玉姝声音轻脆地应道,她和江玉红两人飞快地跑进灶房。   看着一大盆油渣菌子汤,两大碗野菜,以及一大盆麻辣兔肉丝和菌油兔肉丁,江玉姝馋得直吞口水。   她伸手想去拿兔肉吃,被李春花打了手:“你馋鬼上身了不成,先去端饭,一会儿上桌子再吃。”   江玉姝撇撇嘴收回手,抬眼看到甑子里热气腾腾的白米饭,顿时便瞪大了眼。   “哇,今天吃白米饭啊。”她激动得抱住白小芽的胳膊直蹭,“嫂子嫂子你真好,我太喜欢你了。”   “赶紧端饭,吃完饭还有事要做呢。”   江玉姝问:“啥事,嫂子你尽管吩咐。”   江玉红声音怯怯的:“大嫂,我也帮你一起做。”   白小芽笑着指了指灶房门口旁的半筐子苞谷:“吃完饭把那半筐干了的苞谷剥出来。”   “好嘞,我吃完饭就剥。”江玉姝爽快地应道。   “远树怎么没来?”这个时候李春花发现了,便出声询问。   江玉红道:“我哥他说要在家里看书,就不来了。”   李春花便也没说什么了。 第18章 香,真是好吃!   盛好八碗饭,白小芽端两碗出去,江玉姝和江玉红,一人端两碗跟在后面。   她们三人端着饭刚出灶房的门,便遇上了往灶房赶来的江远山。   白小芽走得快,差一点再次和江远山撞上。   她还没开口,江远山便主动解释道:“我来端饭。”   白小芽:“嗯,屋里还有两碗。”   大家在饭桌上坐好后,白小芽又神神秘秘的到灶房端了一碗温凉的鸡枞菌油。   孩子们看到桌上的一大桌菜,高兴得都要昏头了,尤其是还有肉,一个个都眼巴巴地等着二堂哥江远山喊开饭。   毕竟他现在是江家大房唯一的男丁,也是他们这一脉的长兄。   江远山自己也忍不住吞了下口水,喉结上下滚动一番,见白小芽又端了一个碗过来,也没多想,就喊了吃饭。   “等下。”白小芽立刻阻止了他。   江远山讶异地看着她,不明所以。   “来,一人一勺子,浇到白米饭上。”白小芽笑眯眯地说道。   江玉姝率先动作,在吃的上面,她从来不含糊,嫂子说怎么做,那照做就好,肯定不会失望的……   江远山是最后一个舀了一勺鸡枞箘油放到白米饭上的人,他举止优雅,吃起东西来慢条斯理的,吃相很好看,只是根本没有人注意他。   所有人,包括李春花这位长辈,都埋头干饭,饭桌上孩子不少,却安静得只有吃饭的咀嚼声。   鲜美的菌子汤,清香的野菜,又麻又辣的鲜美兔肉,最妙的是那鸡枞菌油拌饭……   朱佑明由于受伤,吃不了辣的,也不能用箘油拌饭,因为箘油里也有花椒和干番椒,他只能吃清淡的菌子汤和野菜。   他是管得住嘴的人,也不是那等重视口腹之欲的人,更何况,以他的身份,什么山珍海味没吃过。   然而看着这一家子庄户人吃得满头大汗,连带着他也觉得很有食欲。   他笑着端起碗优雅地喝了口汤,只一口,他瞬间眼前一亮。   这道汤,还真是好喝,连御膳房都做不出这个味儿。   他又提手夹了一筷子野菜,含在嘴里细细的咀嚼,吃完后,不由得惊叹。   这农家饭菜的味道怎的如此好?   不及多想,他又吃了一口菌子,鲜香嫩,配着白米饭,不知不觉便吃了小半碗。   为了防止自己的身份引人怀疑,他在出宫后,便刻意学了江湖人吃饭的方式。因而此刻在江家,他吃饭的动作,并没引起太大的注意。   江玉姝一口麻辣兔肉丝,一口箘油拌饭,吃得小嘴红红的。   “唔,真好吃,嫂子你炒的菜太好吃了。”她又夹了一筷子菌子,塞得腮帮子鼓鼓的,吞下肚后,又是一通夸赞,“菌子也好吃,又鲜又嫩,真是太好吃了。”   其他三个家伙听着皆点头不止,只是他们不像江玉姝那样话多。   他们还是第一次吃到这样好吃的饭菜,舍不得说话,只想闷着头多吃点……   这餐饭白小芽自己做得也很有成就感,做饭人最大的成就便是别人吃得欲罢不能。   于是她笑着看向嘴甜可爱的小姑子:“好吃你就多吃点,别说话,吃饭说话,小心咬到舌头。”   江玉姝笑道:“嫂子做的饭菜确实好吃,我实在忍不住嘛,不夸你两句,我都难受。”   她又问江玉红:“玉红姐,你说呢,你觉得我嫂子做的饭好吃不?”   江玉红一个劲点头:“好吃好吃,大嫂做的太好吃了,和神仙做的一样好吃!”   江远力和江玉芳两个小的也跟着附和:“嗯嗯嗯,大嫂做的饭菜比神仙做的都好吃!”   白小芽忍不住笑着打趣:“说得好像你们吃过神仙做的饭一样。”   话虽如此,她眼中却笑意浓烈。对于几个小家伙的一通彩虹屁,她是很受用的,听着就高兴。   朱佑明这时抬起头,也淡笑着夸了一句:“表弟媳做的饭菜,确实可口!特别是那菌子汤,看着不出奇,一口下去却令人回味无穷。”   说完,他又看向江远山,“表弟你是个有福气的,有这么一个会做饭的娘子。”   众人:“……”   刹那间李春花脸色都变了,一瞬间碗里的饭都不香了,江远山倒是神色如常。   白小芽捏着筷子愣住,正想解释,恰在此时,江远力率先开口,声音脆脆的。   “大表哥你说错了,大嫂不是二堂哥的媳妇儿,她是大堂哥的媳妇儿,大堂哥已经不在了。”   朱佑明连连道歉:“抱歉抱歉,是大表哥失言了。”   江远山一脸淡定:“无碍,你刚来不清楚。”   说罢,他便低下头吃饭,不一会儿,便不动声色地吃完一碗了,他站起身又去盛第二碗。   白小芽见朱佑明碗里的饭也快见底了,她正想让江远山顺便盛一碗过来。   江玉姝站起身,笑着看向朱佑明:“表哥,我去给你盛饭。”   她伸手端过朱佑明的碗便往灶房走去。   朱佑明温润地笑道:“谢谢玉姝表妹。”   ……   午饭后,白小芽收拾桌子扫地洗碗,李春花放下碗便去了地里拔草,家中的地,总要有人伺弄的。   江家四个小孩嘻嘻哈哈,有说有笑地在院里剥苞谷粒。   江玉姝和江玉红,两姐妹年岁相仿,一个九岁多,一个十岁,做起事来已经完全不成问题了。   江远力和江玉芳两兄妹年纪要小一些,然而庄户人家的孩子,没那么娇气,四五岁就能帮着家里做点手上的轻巧事了。   中午吃了好吃的,江远力和江玉芳两个小的,也都很乐意帮着做事。   虽然江玉芳剥得不多,拿着一个老苞谷,半天才抠出几粒,但孩子勤快爱做事的态度却足以令大人欣慰。   江远山则是在屋里看书,他虽然因为要守孝七七四十九日,暂时不能去书院读书,但在家里也没荒废,得空就会看书。   他现在还只是个秀才,学习之路长着呢。   朱佑明吃过饭也回了卧房,躺在床上歇息。   他见江远山在看一本游记,撰写者是个不知名的人。   “怎的看这种闲书?”他好奇,伸着脖子看了眼。   江远山头也没抬道:“这本书写了南北各地的风俗,其中着重写了青城郡的地貌,虽不是科考所需的正经书,但看完倒是颇为受益。”   他抬头看着窗外,淡声道:“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却难,若单单只是会做文章,会做科考试题,即便得了头甲,成了状元,也并非就是个好官。   为将者,都道知己知彼百战百胜,为官者,亦是如此,只有知己知民,了解民生大计,才能真正做一个称职的父母官。”   朱佑明眼中一亮,对面前这个瘦骨嶙峋的年轻男子,不由得刮目相看。   一开始进到屋里,看见屋中的四书五经后,他就知道这是个读书人,但并没放在心上。   天下士子多了去了,读书人更是如过江之鲫,没什么好稀奇的。   然而现下,他却狠狠地吃了一惊。   这是个大才,假以时日,定然是个堪为国之栋梁的相才。   洗完碗筷,收拾完灶台,白小芽将装好的鸡枞菌油捧出来,她打算快些去白家换取香料。   从堂屋出来时,她往右手边小的卧房瞥了眼,看到一片浅灰色衣角。   “二郎,我去一趟白家,很快就回来。娘要是回来问起,你就和她说一声。”   江远山在屋里应了声:“嗯好,你路上小心些。”   白小芽低声笑了下,便捧着小罐子往外走。   她来到院里,对江玉姝交代了声:“玉姝,我回一趟白家,你们在家乖些,别乱跑,等着我回来给你们做好吃的。”   江玉姝听到她说要回白家,赶紧站起身问道:“嫂子你要回白家呀,怎么又要回去啊?”   白小芽笑道:“我回去换些香料,不是说了要给你做茶叶蛋么,没香料可不行。而且还有兔腿没弄呢,做麻辣兔腿也需要香料。”   正坐着剥苞谷的江玉红,细声问道:“大嫂都需要哪些香料呀?”   她家里还有些香料,要是大嫂需要,她可以偷偷回去拿一些,不让她娘发现。   然而还不等白小芽开口,江远力急忙邀功似的开口道:“大嫂,我家有香料,我娘前不久回我外租家带了这么大一包香料回来,说是炖肉时用的,但到现在家里也没吃过一次肉。”   他用手很夸张的比划了一下大小。   白小芽温柔地笑了声:“好呀,那我去你们家找你娘换一些,用菌子油能行吗?”   “行行行。”江远力直点头,“我娘一定会和大嫂换的,她要是不换,哼,我就让妹妹在地上打滚儿哭。”   白小芽被他逗得哈哈直笑,她原本是想用一罐子菌油回娘家换的,既然江远山三叔家里有,那何必舍近求远呢。   想了下,她又回屋装了一小碗油渣,端出来给江玉姝。   “玉姝走,咱们去三叔家,找三婶换些香料。”   江玉红怕出去撞上她娘,又要挨一顿骂,干脆不出去,就躲在大伯母家里,晚饭也混过去,回去还能被她娘夸两句。   “大嫂,你们去吧,我在家里继续剥苞谷粒。”她决定还是留在大伯母家里。   江远力和江玉芳蹦蹦跳跳地带头走在前面,白小芽捧着菌油,江玉姝端着碗油渣,两人跟在后面。 第19章 真是会夸人   白村是一个户数和人口规模都只能算中等的村庄,村里一共六十八户人家。   而这六十八户中,四十户都是白姓,其中江姓只有七户,都是同宗同源的本家亲戚。   剩余的二十一户,孙姓有十户,周姓有十一户。   江家人是在五十年前逃难过来的,当时一个寡妇,带着两个半大的儿子,一路逃荒来到了白村,便在此落户,一直定居至今。   寡妇的大儿子叫江守金,来到白村的时候,已经十五岁了,小儿子江守银那会儿才十岁。   江守金三个儿子,两个女儿。   这江守金的大儿子便是江远山的父亲江云海,二儿子是江远山的二叔江云川,小儿子是江远山的三叔江云河,两个女儿嫁在离白村不远的村子。   江守金五年前就已经去世了,他去世的第三年,也就是两年前,江远山奶奶也去世了。   江守银是江远山的亲叔爷,如今还健在。   江守银有四个儿子,老大、老二、老幺,这三个已经成家了,唯独第三个儿子,至今未成家。   他家老三是先天性的斗鸡眼,少年时期又因为被蛇咬伤,成了跛子,加上江家条件并不算好,所以一直没有姑娘愿意嫁给他,拖到现在,更是娶不上媳妇。   江家这七户,住得都比较近,都在村子西头。   而江云海三兄弟的房子,更是紧挨着的。   老二江云川的房子,在江云海家背后。老三江云河家则是在江云海家正门的斜上方,出了正院大门往左走,要不了几步便到了。   江云河成婚晚,因为他们家实在是太穷了。   他们江家是外来户,没一丁点祖产,分到的地甚至也不如白村土生土长的村民多。所以在他父亲那一辈时,家里真的是穷得叮当响,吃了上顿没下顿。   但也没办法,他们逃难到白村,能在这落户就已经很不错了,哪里还敢有别的要求。   到了他们兄弟三人这一代,江家条件才稍微好些了,至少吃饭不愁,但还是穷。   他们家三兄弟,上头两个哥哥成亲掏空了家底,轮到他时,家里穷得只剩下两间临时搭建的茅草屋,爹娘一间,他一间。   因为穷,于是他的婚事便一拖再拖,直到他二十五岁才成家,娶的媳妇还是二婚。   江家三婶刘翠莲,嫁给第一任丈夫过了四年,一直没能生出孩子。   于是那家人便将她当牲口一样的对待,成日里不是打就是骂,重活累活都由她做,饭还不让她吃饱。   因为那家人都觉得是刘翠莲的问题,天天骂刘翠莲是不下蛋的鸡。   刘翠莲娘家人气不过,就带着她去县里找有名的大夫诊治,得出结论,刘翠莲身体好着呢,没任何问题。   问题应该出在那个男人身上。   然而那家人哪里肯信,他们甚至还在刘家大闹,说自古生不出孩子都是女人的肚子不争气,男人家怎么可能有问题呢。   最后两家闹得都打了起来,刘翠莲跟那个男人也就分开了。   好在刘家人都开明,娘老子都不是那等迂腐之人,他们知道心疼女儿。   刘翠莲离开那个男人后,在娘家住了小半年,父母便重新找媒人相看,这才相中了江云河。   江家因为穷,江云河没得选择,能娶上媳妇都不错了,他哪里还敢挑,媒人来说完后,他便答应了。   刘家那边条件倒不算很差,但因为自家女儿已是嫁过人的,且还传出不能生养的闲话,所以他们也没得选择,能有人肯娶刘翠莲就不错了。   于是两家一拍即合,成了。   江云河因为成亲晚,生孩子自然也就晚。   他今年三十四岁,大儿子江远力才八岁。   搁在其他家,像他这般年纪的,孩子至少都十三四岁了。   晚是晚了点,不过好在最终还是娶上了媳妇,假如再拖个几年,他怕是真的要打一辈子光棍了。   现在江云河儿女双全,房子也有了,媳妇儿又是个温柔贤惠的,把家里操持得妥妥贴贴。地里活不多的时候,他便去镇上找些事做,一天下来也能挣个十来文。   夫妻同心、勤勤恳恳,虽不富裕,但小日子也过得有滋有味儿。   *   白小芽来到江云河家时,江家三婶刘翠莲正在院里给小鸡喂水,一堆毛茸茸的小黄鸡,在太阳下抖着翅膀摇摇摆摆,可爱极了。   “娘,我们回来了。”江远力率先推开篱笆院门,江玉芳蹦蹦跳跳的跟在自家哥哥后面。   “三婶好。”江玉姝甜甜的笑着打招呼。   白小芽手捧菌油罐子,笑着走进去:“呀,三婶养了这么多鸡,可得费些功夫。”   刘翠莲站起身笑道:“不多,也就十来只,都是些刚孵出来没几天的小鸡崽子,最终能养活几只,还不晓得哩。”   说着话,她把喂完水的小鸡全部放入筐子里,盖上布端去屋檐下阴凉处。   白小芽笑着走上前去,尽捡好听的说:“三婶你手脚伶俐,又是个温柔有耐心的,这些鸡啊,肯定全部都能养活。”   刘翠莲笑得眼角细纹叠起,她捋了捋耳边的碎发:“但愿都能养活,也不白花这些鸡苗的钱。”   随即又看向自家儿子,问道:“远力和玉芳那俩小的,没给你们添乱吧。”   江远力不服气,大声反驳:“娘,我和妹妹很听话的,没有给大伯母他们家添乱!”   白小芽笑着摸了摸江远力的头:“就是,他们两个乖着呢,三婶你教得好,他们两个很懂事。”   刘翠莲笑笑,眼神温柔得能滴出水:“没给你们添麻烦就好。”   “三婶说的这是什么话,都是一家人,有什么麻不麻烦的。”她说着走到刘翠莲跟前,“要说麻烦,我现在就要麻烦一下三婶子,想和你换几味香料。”   江远力急忙说道:“娘,大嫂想要用菌油和猪油渣和我们换一些香料。”   刘翠莲一听,忙嗔道:“哎呀,你这孩子,想要香料直接来找我拿就是,我这就去给你取。”   她转身往灶房走去,白小芽捧着菌油罐子跟在后面。   刘翠莲从碗柜顶上取下一个粗瓷盆,从盆里拿出一大包香料,打开后倒了大半碗出来。   她问道:“够吗?”   “够够够,够了。”白小芽激动得直点头。   看着碗里的□□、八角、桂皮、香叶、小茴香等香料,她眼睛都在冒光。   这些可都是做卤味必不可少的东西。   江玉姝放下碗,小手捻起一颗八角闻了闻:“好香呀。”   白小芽随口问道:“三婶,你们家怎么会有这么多香料?”   刘翠莲道:“从我娘家拿的,我娘家侄儿在柳溪镇上做客栈跑堂的,他与商队的人认识,三月前,商队路过柳溪镇,他们给了我侄儿一大包香料。上次我回去,远力他外祖母便给了我一些。”   白小芽心思一转,问道:“商队一般多久路过柳溪镇。”   “这我不太清楚,下次我回去给你问问,我侄儿和商队的人熟络,他应该清楚。”   白小芽笑道:“那就劳烦三婶了,行嘞,我先走了,您忙。”   她将菌油和油渣倒出来,空的罐子交给江玉姝拿,自己则端着大半碗香料往外走。   刘翠莲端起油渣碗急忙追出来:“这个你端回去,你家现在都不容易,三婶哪里还能要你们的东西。”   白小芽往她怀里推:“三婶你收着,没多少,就小半碗,远力和玉芳爱吃,你留着给他们炒菜吃。”   刘翠莲急着把碗塞给江玉姝,一脸真诚的喊:“玉姝你拿着,拿回去你们慢慢吃。”   “三婶你留下吧,我们家还有呢,这些是专门给堂弟和堂妹的。”江玉姝又放回灶台上。   白小芽道:“三婶你要是不收,那这碗香料我也不敢要了。”   刘翠莲眼一红,要说不感动那是假的。   她是经过糟心事的人,人是真心还是假意,她分得清楚。心下想着,日后若是能帮,尽力也要帮帮远山家里。   “行,那三婶就厚着脸皮收了。”   白小芽回去的时候,江远力还想跟着,被刘翠莲拦下了。   她笑了笑,没再继续请,毕竟他们家现在的情况,确实不适合顿顿都请客,哪怕是孩子呢。   而江玉红也被江二婶叫了回去,午饭后,她背着竹筐出来,准备到地里去掰干苞谷,却看见江玉红在李春花家帮着他们剥苞谷粒,气得扯开嗓门就骂。   骂得要多难听有多难听,江玉红哭着跑了回去。   ……   从江三婶那里换了香料后,白小芽回到家就开始忙活。   她将四只兔腿和一只兔头先用盐和剩下的一点酒糟腌制了一下去腥味,然后往锅里加入冷水和姜片,将腌制好的兔腿和兔头放入锅中大火煮沸,直到煮出血沫子。   焯好后,她将兔腿兔头捞出来用水洗干净,放在筲箕里沥干。   江玉姝在灶膛前烧火,她看着白小芽一道又一道的工序,看得眼睛都舍不得眨一下。   白小芽笑着道:“你不用学煮饭,以后有的是人伺候你。”   “嫂子你胡说什么呢。”   “我说的都是真的,你是个大富大贵的命,日后衣来伸手饭来张口,什么也不用做。”   江玉姝捂着嘴咯咯直笑:“嫂子你啥时候学会算命了?”   “别人啥命我不清楚,但我家玉姝一定是富贵命。”   白小芽边和小姑子闲聊边做事,这段时间的训练,灶台上的事,她越做越麻利,三两下就把锅洗干净了。   接着又往锅里加了两瓢水,放入提前备好的□□、八角、香叶花椒等香料,又放了两片老姜、三个干番椒,切成段的小葱白、酱油和盐……   “玉姝,火烧大点,把水烧开。”   “好嘞。”江玉姝往灶膛里添了两把柴,忍不住问道,“嫂子,你怎么会觉得我是大富大贵的命?”   “因为脸啊,你长得好看呀。”   “哈哈哈哈哈……”江玉姝哈哈大笑,“嫂子你真会夸人。”   白小芽笑着不再多说,她怕再说下去,自己说出不该说的。 第20章 有种动我一下试试!   白小芽同江玉姝说着话,手上却没停。   卤料下锅后,她在兔腿上划出深浅差不多的花刀,毕竟她不是专业的厨师,做不到那么精致。   之所以要切出花刀,一来是能让兔腿更加卤入味,二来煮好后,会使得兔腿表面形成像花瓣一样的卷曲状纹理,看上去比较美观。   处理好兔腿,白小芽便开始准备佐料,将葱姜蒜切碎,再抓出几粒花椒,用蒜臼子捣成碎末,又切了一小碟子干番椒,一并捣碎。   因为下一道工序,需要花椒粉和辣椒油。   锅里卤水煮开后,她舀出一碗留着来煮茶叶蛋,然后将沥好的兔腿兔头放进沸腾的卤水锅里。   接着她把灶上另一口锅也洗了,不等她说话,江玉姝便主动将另一边灶也烧了起来。   白小芽笑着看了她眼,夸赞道:“真是个小机灵鬼。”   江玉姝仰起小脸,笑道:“嘻嘻,跟着机灵的嫂子,当然也就变机灵了。”   白小芽笑而不语,心底不由得叹道,不愧是团宠女主,长得好看嘴又甜,谁不喜欢呢?   洗干净锅,放上一瓢冷水,她转身去洗了十个野鸡蛋放在冷水锅里,煮到差不多刚过心便捞起来。   她将煮好的野鸡蛋外壳敲出裂纹,这样更容易入味,敲好后放在碗里,又在锅里加入刚舀出来的卤水和一小把茶叶。   家中是有茶叶的,江远山读书需要喝茶提神,只不过都是些山里采摘的野山茶。   摘回来后,李春花自己炒的,口感肯定不如市面上卖得好,但有的喝总比没得喝要强。   野山茶也算红茶的一种,拿来煮茶叶蛋正合适。   待卤水和茶叶煮开后,她将敲碎了壳的野鸡蛋放进去,煮个半刻钟左右便让江玉姝熄火。   她把野鸡蛋和卤水一并舀出来装在大碗里,浸泡到晚上就能吃了。   兔腿和兔头需要多煮一阵,见火势大,她急忙喊了声:“玉姝,火小一点。”   这时候就要用小火煮了,小火慢熬,直到把肉煮熟。   兔腿煮好后,她将卤水和兔腿兔头一并舀出来倒在盆里,从现在起,浸泡两个多时辰,到了做晚饭时再用佐料炒香。   江玉姝看着黄澄澄的兔腿,忍不住吞口水:“哇,好香啊!”   “这才哪跟哪,还没正式开始炒呢,晚上用葱姜蒜,花椒粉、辣子菌油再一爆炒,那才叫香。”   江玉姝舔舔唇:“比中午的麻辣兔肉丝还好吃吗?”   白小芽:“对呀,比麻辣兔肉丝还要好吃。”   江玉姝抹抹嘴:“哎呀,嫂子,不行了,我忍不住要流口水。”   “急什么,四只兔腿呢,咱们一人一只,反正曹佑养伤不能吃。不过我卤了野鸡蛋,他可以吃两个蛋补一补。”   江玉姝看着兔腿,砸吧了下嘴,口水咽了一口又一口。   白小芽忍不住笑道:“瞧你这眼馋的样,晚上嫂子的那只兔腿分你一半。”   “啊那不行,嫂子我再嘴馋也不能抢你的吃。”   白小芽:“没事的,不是还有个兔头么,与兔腿相比起来,我更爱吃兔头。”   江玉姝惊道:“啊?兔头肉都没有,能有什么好吃的?”   “你不懂,吃兔头又不是图吃肉,吃的就是那个味儿,还有鸭头、鸡爪子……等以后咱家银钱宽裕了,我给你做卤鸡爪来吃,还有泡椒无骨鸡爪,一口下去,酸酸辣辣软糯弹牙。”   江玉姝吞了下口水:“嫂子,你别说了,你再说我想把你的手啃了!”   “哈哈哈哈哈……”白小芽笑得捧着肚子。   姑嫂俩说说笑笑,一边往灶房外走,一边讨论着吃食。   从灶房出来后,白小芽看了眼日头,走到小卧房门口问道:“娘一直没回来吗?”   江远山站起身走出来,手里还握着书,站得笔直,淡声道:“没,她午饭后就去了地里,一直还没回来,我去看看。”   说罢,他转身回房去放书。   白小芽急忙阻止:“不用了,你就在家看书,我和玉姝去。”   她转身去院里背上竹筐,拉上江玉姝往后院走去。   “咱们去地里找娘,顺便去田间地头四处看看,还有没有能吃的野菌子野菜啥的。”   江玉姝笑道:“好嘞,我都听嫂子的。”   白小芽又道:“对了,还有咱家那个大倭瓜,我去看一眼,可别被人摘了。”   “不会的,咱们村没有那种顺手牵羊的人。”   江玉姝毕竟年纪还小,不会想太远,更不会把人想太恶。   然而白小芽就不一样了,她可是经过社会毒打的人。   她不太赞同的摇了下头:“以前不会有,现在未必。以前没闹灾,大家都有吃有喝,自然不会干那种手脚不干净的事。   然而今年一场地龙加大暴雨,家家户户的稻田都遭了灾。今年大家收成都不好,谁家粮食都紧缺。这个时候,谁还管品格,能填饱肚子才是王道。”   说着话,她加快了步子,小跑着朝地里走去。   当她绕过弯路,一抬头,看到江二婶正好摘下他们家的大窝瓜。   “二婶!”白小芽大喊一声,飞奔着跑到地里,她气都没喘匀,叉着腰问,“二……二婶你在……在干什么!”   她几乎是咬牙切齿的问出这句话。   江二婶怀里抱着大窝瓜,愣了片刻,随即厚着脸皮笑道:“哎呀,我这不是刚掰完苞谷回来么,正巧看到地里的倭瓜熟了,所以就……”   白小芽差点气笑了:“二婶!这是我家的地,倭瓜也是我家种的,你所以就什么,所以就顺手摘了吗?”   “你这孩子,咋说话呢!”江二婶立马挺胸抬头,跟只斗鸡似的。   “什么你家我家,这片地原本就是要分给我们的,是你二叔不要,让给了你们!可即便现在成了你们的,那又怎样,不还是咱老江家的地。”   白小芽大口大口喘气,她刚刚跑太急了,现在心脏怦怦直跳,加上听到江二婶这让人吐血的话,气得差点背过去。   江玉姝也终于气喘吁吁地跑了过来,她是从江二婶背后上来的,爬上坡地后,二话不说,上去劈手就夺了江二婶怀中的瓜。   江二婶也是个灵敏的,手中一空,她很快反应过来,一个饿虎扑食按了上去,顺手一巴掌扇在江玉姝脸上,另一只手单手就抢走了瓜。   江玉姝到底人小,哪有江二婶力气大,被她一巴掌扇得趴在了地上,半边脸都肿了。   这一切发生得太快,白小芽反应过来后,江玉姝已经被打了,江二婶已经抢走了瓜。   “玉姝。”白小芽急忙去把江玉姝扶起来。   江玉姝红着眼,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儿,她硬是咬牙忍着不让眼泪掉下来。   白小芽看了眼江玉姝脸上醒目的巴掌印,气得喘气如牛。   这下是真把她气惨了,她把江玉姝拉到身后,一步一步走向江二婶:“你一个做长辈的,不要脸皮偷我们家的瓜就算了,还出手打人,你这样做合适吗?道歉,给我们家玉姝道歉!并且把瓜还给我们!”   “什么?道歉?”江二婶以为自己听错了,抱着倭瓜冷笑一声,“呵,你说梦话呢!   我打了她又怎样,先不提我是她长辈,是她婶子,就凭这个死丫头来抢我的瓜,就该打!她没大没小,我当婶子的打她两耳光也是应该的!”   说完她还嫌不解恨,手一伸,又指着白小芽大骂:“你个没大没小的贱皮子,你又有什么资格指责我?   你刚进门没几天,竟敢在长辈面前伸脖子瞪眼,你们白家还真是没有一点教养。你既已进了我们江家的门,便是江家的小媳妇,我倒是不介意教教你规矩!”   说完,她扬起手还要打白小芽。   白小芽双眼怒瞪,反手握住她胳膊,抬起另一只手,狠狠地给了她一巴掌,“啪”的一声响起。   打完后,白小芽感觉手心都麻了,又麻又痛。   江二婶愣了一瞬,嗷一声大叫,像只被踩了尾巴的赖皮狗。   “白小芽你个杀千刀的,老娘今天要扒了你这一身贱皮!”   这下子江二婶连瓜都不要了,她扬手咣当一声砸到地上,撸起袖子就朝白小芽扑了过去。   白小芽飞快的弯腰抱起倭瓜,大喊一声:“玉姝快跑!咱们不和这泼妇扯皮!”   江玉姝转身就往小路上跑去,白小芽抱起已经摔裂了的倭瓜,跟在江玉姝身后,大步飞奔,跑得比兔子还快。   “站住!你们两个贱皮子,给老娘站住!”   “你来追呀,使劲的追,可别闪到老腰了!”白小芽往前跑的同时,还不忘回头反击几句。   她就是故意招着江二婶追,横竖她和玉姝年轻能跑,江二婶年纪比她们大,且又胖,就累死这个老赖皮!   江二婶边追边骂:“你个不要脸的贱蹄子,老娘就是追到你家,也要好生收拾你一顿!”   “你来,你有种就追到我家来,你看我会不会拿菜刀砍死你个老泼妇!”   白小芽边跑边还嘴,一时没注意脚下,脚一崴,一下子踩到了田里,半只腿都陷了进去,连带着倭瓜也没抱稳落到了田里。   江玉姝听到落水声,转身一看,吓得脸色灰白。   “嫂子!”她哭着大喊一声。   眼看着江玉姝要返回来,白小芽来不及抽.身起来,急忙喊道:“玉姝你别过来,快回去叫你二哥,顺便把三婶也叫过来,反正咱们村里能叫的人,你尽量都叫来。”   “你叫,你今天就是把天王老子叫来,老娘也要好生教训你一顿!”江二婶已经气喘如牛的追到白小芽跟前,她高举着两只手就要去挠白小芽的脸。   白小芽转身往前走了几步,作势把头往水田里扎:“王大兰你有种动我一下试试,你但凡碰到我一根头发,我就一头扎进水田里闷死!   今天我要是死在了这里,你就是杀人凶手!啊反正我是无所谓,我一个寡妇,无儿无女,死就死了,死也拉个垫背的。   可二婶子你不一样哦,你要是成了杀人犯,啧啧,你就毁了远树堂弟了,别说考功名,他将来怕是连媳妇都取不上。   哦对了,还有你那在王楼镇上做短工的大儿子,更是要打一辈子光棍了。   还有你家玉红,眼看着都十岁了,没几年就该说亲的,你要是成了杀人犯,她后半生也就完了,哪家人会娶一个杀人犯的女儿?   即便她嫁了出去,也不知道嫁的是瘸子还是聋子,保不齐还是半截身子都快入土的糟老头子。你就忍心害了三个孩子?”   一口气不带停的说完后,白小芽昂着头挑衅地看向江二婶。 第21章 江二婶都被整蒙了   江二婶气得脸色铁青,叉着腰大喘气,胸.脯剧烈起伏,气得脑瓜子嗡嗡的,血都在逆流。   气归气,恨归恨,她的确不敢再动手了,哪怕她恨白小芽恨得牙痒痒,也不得不冷静下来为儿女着想。   尤其是她家远树,长得一表人才,又是个很能读书的,十一岁便成了童生,比起大房家的江远山都不差。   眼看着她儿今年就要参加院试了,可不能被耽误了前程。   只要考过院试,她儿就是秀才了,到时候会是整个县里最年轻的秀才。她这个做娘的,脸上也有光。   想到那一天,江二婶气消了些下去。   但该骂,还是要骂两句的。   她耷拉着一张倭瓜脸,呸一声骂道:“啊呸!你个贱皮子,真是老天无眼,这场地龙怎么没把你埋下去!”   白小芽嘴一咧,露出一排整齐的牙齿,嘻嘻笑道:“可不嘛,贼老天确实无眼,要是有眼啊,早把你二婶子带去地狱了,嘻嘻嘻……”   江二婶气得一股血直冲脑门,差点厥过去。   白小芽站在水里,江二婶站在田埂上。   一个在高处,一个在下面,两人跟斗鸡似的对视着。   江二婶叉着腰道:“以前倒是没发现,你嘴皮子厉害得很嘛。行,老娘也不和你动手,也不和你骂了。   今天我王大兰,就要讨个公道!我就等着二叔过来,他是你爷的亲兄弟,是咱江家的老族长,我倒要让他过来评评理,看看你打长辈对不对?”   听到江二婶说不动手,白小芽松了口气,不动手好啊,那就动嘴嘛,论嘴炮她可以一试!   她也学着江二婶的动作,单手叉腰,身体歪歪斜斜地扭着。   “二婶你既然说到了讨公道,那侄儿媳妇就和你理论理论。这片地是我们大房家的,地里的瓜也是我婆母——你大嫂种的。   你偷摸着摘了我家的瓜,怎么着,你还很有理了?你说我打你,分明是你先打了我们家玉姝,还要打我,我才还手的!你要不打我,我能还手吗?难不成你打我,我就该站着任由你打,凭什么?”   江二婶深知自己理亏,便不和她争论动手的事,大声岔开话题。   “我怎么就是偷摸摘了,原本我就打算摘完后去告诉大嫂一声。以往你家没吃的,我都给这给那,如今你家又是吃肉又是喝油的,我家稀饭清得都能照见人影。   那我去找大嫂借个瓜,她总不会不借吧,做人可不能没良心。再说了,你家发生那样的事,我可是送了你们半筐子嫩苞谷,你们不该还吗?”   白小芽见江二婶只扯人情,半点不提动手打人的事,冷笑了下。   既然江二婶不再提,那她也懒得继续扯动手的事,等长辈们来了再扯不迟。   她冷笑道:“你那是嫩苞谷么,老得牛牙都啃不动!”   江二婶挑眉吊眼:“我掰下来时可是嫩的,送给你们时也是嫩的,是你们自己放老了。   你今天要么用倭瓜抵了那半筐子嫩苞谷,要么现在立马还我半筐子嫩苞谷,否则这事没完!我王大兰既不是菩萨更不是佛祖,不会做那等削肉喂狗的善事!”   白小芽算是领教到了江二婶的泼皮无赖,她心里气得吐血,面上却还笑嘻嘻的。   她嬉皮笑脸,一副比江二婶更无赖的样子:“那我不管,你给的是嫩的也好,老的也罢,你当时给了谁,谁接手的,你就找谁要去!反正找不着我,和我无关!   我既然嫁入了江家,这个家现在就是我做主,这片地从我进门的那天起,就归我管,地里哪怕长出一根草,也属于我的!谁敢拔我一根草,我就跟她玩儿命!”   “呵,你癞.蛤.蟆打哈欠,好大的口气!老娘今天倒要看看,你白小芽在我们江家做不做得了主?”   江二婶一脸的鄙夷,又吊着眼睛道:“你打我这事,今天要不给个交代,我跟你没完。你不赔偿我五十个鸡蛋,一只老母鸡,我让你把祖宗祠堂的石砖都跪烂!”   白小芽呵呵一笑:“那我倒要看看你有没有那个本事!”   两人一个站田埂上,一个站水里,吵得不可开交。   没一会儿,一大群人,乌泱泱的朝着这边赶过来。   率先走在前面的是江家族长,江远山的亲叔爷——江守银。   他身后跟着江远山,其次是李春花,再往后是江家三婶刘翠莲,另外一些是江守银的儿子和儿媳妇,以及江家的几个小孩子。   白小芽一看到这阵仗,说实话,心里是有点虚的。可她又很清楚,她必须支棱起来,否则只会烂在泥里。   她谁也靠不住,唯有靠自己!   江二婶见到江家族长,以及江家的亲亲戚戚们,嘴角一耷拉,正要开始哭嚎着告状,白小芽急忙抢占了先机。   “我不活了啊!呜呜呜呜……”白小芽突然一屁股坐在了田里,双手拍打着水面,扯开嗓子就哭,“我不活了!让我死了算了!呜呜呜呜……爹啊!娘啊!老天爷啊!我的命咋就这么苦啊!”   她半天不从水田里出来,等的就是这一刻。   江二婶撇嘴,鄙夷极了,一哭二闹的把戏,都是她玩剩的。   因此,她根本没把白小芽的哭闹当回事。   “小芽,小芽你可别干傻事呀!”李春花红着眼睛吓得大喊,喊得都破了声,“小芽你快上来啊!”   白小芽哭得更厉害了:“呜呜呜……娘啊,今天就让我死了吧,我不活了!我实在是熬不住了呀!我刚成婚便守寡,娘家人心善,想着你们江家大房这一脉人丁单薄,玉姝年幼,二郎体弱,便让我留在你们江家,帮扶着你们。   我念着婆母你心好,也舍不得现在就走,只盼着你们都好起来,待玉姝大了,二郎成家后,再离开江家。   可你们江家的二婶成日里欺负我,还骂我是不要脸的小寡妇。今天她偷瓜被我撞见,我不过同她理论了几句,她就打了玉姝,还要打我。   我和玉姝吓得跑了,她追着我们喊打喊杀,吓得我掉进了水田里,就这,二婶她还不想放过我,还要打我,骂我,辱我……呜呜呜,我活不下去了!”   “……”江二婶一脸懵逼,耷拉着嘴角,欲哭不哭,都给整不会了。   这小贱皮子一口气说了这么多,她都不知道从哪句开始反驳……   她王大兰终日打雁,如今却被雁啄瞎了眼!   白小芽根本不给江二婶开口辩解的机会,她边哭边说,气都不带喘的。   她喊得嗓子都破了声,哭得眼睛红红的,看到江家一大群人越走越近了,随即一转身快速往水田中心走去,并作出一副要一头扎进水田闷死自尽的情形,其实也就做做样子,雷声大雨点小。   “哎呦喂,快拦住她,快快快!”江家族长吓得直摆手,“远山啊,快些去拦住你嫂子!”   江远山越过江家族长,快速往前跑去,铁青着脸走入田里。   “你回来。”他沉着脸,冷声喊道。   白小芽故意要把事闹大,好戏才刚开场,她哪里肯罢手。   “呜呜呜呜……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是我想当寡妇的吗?谁知道你们江家是不是被有些人坏了风水,别家都没这么倒霉,偏生你们家,老的少的,一走就走俩。   如今你们江家的二婶子,倒还用这件事来洗刷我了,骂我是泼皮小寡妇,我难道愿意当寡妇吗?呜呜呜呜……我咋就这么命苦啊!”   江远山走上前去拉住她胳膊:“走,跟我回家,水田里待久了伤身子。”   白小芽甩开他的手,劈头盖脸就吼:“回什么回,回哪里去,回去又被你们江家人欺负吗?”   她一口一个江家,就是为了把事情闹大。若是单提江二婶个人,江家其他妇人只会站干岸看热闹。   倒不如开地图炮,把江家上下全都轰了,这样那些妇人为了撇清关系,才会帮着她,把矛头指向江二婶。   江远山不会说安慰人的话,眉目低压,沉着脸吐出一句:“你且放心,没人敢欺负你,何况有……”   他想说“有我呢”,话到嘴边,又及时收住。   白小芽此时根本没注意到那么多,一心都在“战斗”上。   她手一指:“那不就有一个!上次都找上门来骂了,这次偷了瓜还要打人,把玉姝脸都打肿了,又把我逼到了田里。”   江二婶气得直喘粗气,抖着手吼道:“你!放你娘的狗屁!谁逼你下去了,分明是你自己泼皮无赖,你以下犯上,打了我不说,还边跑边骂我,你自己转过头骂我的时候一脚踩空掉进了田里。”   见势不妙,江玉姝哇一下哭了,她哭着吼道:“二婶你说谎,就是你把嫂子逼到水田里的,你一边追着我和嫂子要打我们,还一直骂,你骂她是个贱皮子小寡妇。”   白小芽嘴一撇,眼泪又掉了下来,她红着眼看向江家族长:“叔爷您看,二婶她又骂我泼皮,这次是你在一旁看着呢,她没敢把寡妇骂出口。”   江二婶气得都不会说话了,仰着鼻孔,只有出气没有进气。   江守银气得吹胡子瞪眼,指着江二婶吼道:“云川家的,你真的是太过分太不懂事了!你还是个长辈呐,岂能这般欺负一个小辈?连玉姝那么懂事乖巧的孩子,你都下得去手?她才多大点啊,你也不怕给打坏了。   怎么着,你是觉得你们王家人多还是势大,竟在我们江家无法无天,闹得鸡犬不宁!   你要是实在不想过了,滚回你们王家庄去!我这就让云川把你休了!”   江二婶的“面上会做人内里却泼辣”,满村老少皆知。   相反,白小芽在没成婚前,只是个待在家里的姑娘,在村里寡言少语,文文静静的,从没和人拌嘴干仗。   所以大家丝毫不怀疑,是江二婶把白小芽逼进了水田里,大家都觉得江二婶干得出这种事。   更何况,还有江玉姝这个人证。   江玉姝平日里乖巧懂事的形象,已经深入人心,根深蒂固,加上她长得好看,光凭脸就赢了三分。   至于江二婶说的白小芽打她,被大家自动忽视了,只当江二婶是骂人骂欢了,胡说的。   江二婶现在气得脑瓜子嗡嗡的,田埂上站着的人越来越多,好多不是西头的也过来了。   就在这时,不知是谁喊了声:“呀,白大叔。” 第22章 江二婶被打了!   众人回头看去,正是白永贵,他沉着脸往这边走来。在他身后跟着白石头,还有抱着孩子的李云秀。   白小芽自然也看见了,她心脏狠狠跳了下,这一刻她有些慌,因为她不确定白永贵会怎么做。   如果说白永贵非但不帮她,还当场骂她吼她,那么她今天就很难赢,甚至会助长江二婶的嚣张气焰。   眼看着白永贵越走越近,一步、两步……快要到跟前了。   白小芽扯起嘴角微微一笑,夏日烈阳下,她浑身湿答答地站在水田里,这一笑诡异又唯美。   “爹,我已经依着您的要求,安安心心在江家过日子了,一心盼着小叔子高中,小姑子高嫁,到时候我也算是功德圆满。可他们江家人却欺负我,骂我是泼皮小寡妇,还要打我,把我逼到了水田里。   正好爹您来了,若是您不帮女儿讨回公道,那我今天就两个选择,一是现在就死,二是悲愤之下去做一些让人戳你脊梁骨的事。”   白小芽很清楚,无论选择一还是二,对白永贵都不利。今日她要是当着这些人的面死了,那白家从此也就别想立起来了。   而且她特地提了“小叔子高中”,就是给白永贵提个醒,意思很明确:她要是活着,且在江家活得很好,待日后江远山高中状元做了官,少不了白家的好处。   白永贵不傻,立马听出弦外之音,他目光凶狠的扫了眼江家一群人。   这下江家其他人不乐意了,纷纷站出来撇清关系。   “远风家的,我们没有啊,我们可没有说那样的话。”   “是呀小芽,我们喜欢你都来不及呢,咋能说出那种不是人的话。”   连一向温和不争的刘翠莲都忍不住开了口,她看向江二婶:“二嫂,不是做弟媳的要说你,这次你真的是有些过分。   往日里你欺负大嫂,欺负我,也就算了,妯娌间嘛,你占点便宜,挖苦我们几句,念在云河和二哥是亲兄弟的份上,我都不计较那些。   可你也不能连晚辈都不放过呀,更何况小芽是大哥家的长媳,他们家又发生了那样的事,唉,你这样做真是让人寒心呐!   说来是咱们老江家对不住人白家姑娘,咱们江家人没把人白家姑娘捧着供着都算怠慢了,你倒好,还张口闭口小寡妇,你这是在骂白家姑娘呢,还是在骂死去的大哥呀!”   江二婶气得要吃人,指着刘翠莲就骂:“你!你个臭破鞋,胡说八道什么!”   江守银吼了声:“云川家的,你闭嘴!”   江二婶撇了撇嘴,终究是不敢当着这么多人的面顶撞江守银。   毕竟江守银的儿子儿媳妇们都还在呢。   白小芽现在也不争辩了,只低着头哭,哭得肩膀一耸一耸的。   白永贵走上前来,冷着脸看向江守银。他和江云海是亲家,按照辈分,该叫江守银一声叔。   “江叔,这件事,您得给我们白家一个交代,你们江家本就有愧于我们,我女儿在江家总不能这样被欺负吧。”   江守银连连点头:“是是是,小芽她爹,你放心,我们不会让小芽白受欺负的。”   他又连忙对身旁的江家女人们喊道:“都愣着干嘛,还不快下去把小芽背上来!”   江守银话音刚落,白小芽立马看向刘翠莲,但她只看了刘翠莲一眼,什么都没说,一点暗示也没有。   刘翠莲却瞬间领悟,她立马捂住肚子:“哎呦喂,不巧得很,我今日身子不爽利,碰不了冷水,实在……小芽三婶对不住你了。”   其他几个妇人在一刻纷纷出状况,有脚疼的,有腿抽筋的……   只剩下江二婶黑着一张驴脸吊着个眼睛,恶狠狠地瞪向刘翠莲。   她气得直咬牙,忍不住开口讥讽道:“哟,你一个烂破鞋还越活越精细了,我记得你生下你家玉芳时,三天就能下床洗衣裳了,现在来个破葵水,你竟然还下不得田了!可真是稀奇!”   因为刘翠莲是二婚,江二婶没少羞辱她,吵架时张口闭口就是破鞋。   刘翠莲被骂,也不急眼,她捂着肚子痛苦的嘶了声:“唉没办法,谁让我家那口子疼我呢,当初我生完丫头,觉着对不住他,没能给他接连的生儿子,就主动下地干活。自那后,他就不许我在身子不便时碰冷水,把我给看护得同城里金娇娇一样。”   说完,她轻轻打了下嘴,“哎呦你看我,大庭广众之下,说那些夫妻间的事做什么,真是羞死人了!”   江二婶更气了,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恨不得按上去将刘翠莲一阵毒打。   她平日里最看不惯刘翠莲一副柔柔弱弱的样子,都是庄户人家出身,装什么娇,更何况还是一个成过亲的二嫁女。   她觉得刘翠莲很婊,像镇上花楼里的花娘一样,惯会卖骚,要不然怎么都成过亲了,却还能把江云河迷得团团转。   在场的江家妇人,这一刻都出了问题,不是这疼就是那痛的,没一个能下去背白小芽。   大家心里都门儿清,一来是真的不想下水田背白小芽,二来这事儿是王大兰惹下的,凭什么让她们去背?   男人们也都知道,他们也都不吭声,当然也不能让他们男人下去背,这说出去不好听。   于是江守银看向江二婶,语气强硬的命令道:“云川家的,你下去把云海家的长媳背上来,也该你背,是你把人给逼下去的。”   江二婶昂着头:“凭什么!二叔你老糊涂了吧,今天这事不掰扯清楚,我跟你们没完。我说了多少遍,是她自己掉下去的,你们光听她一张嘴胡说,是谁看见我逼她了?”   白永贵看了眼白小芽,什么也没说。   李云秀抱着孩子在一边看热闹,看得一脸乐呵,嘴角都忍不住上翘。   白小芽瞥了眼,突然再次哭道:“大哥,大嫂,呜呜呜……我在江家过得好苦,上次从娘家带回去的粮食,也快吃完了。好不容易地里长出一个大倭瓜,结果今天却被江家的二婶子给摘了,理论了几句,她气得把倭瓜都给扔地上砸烂了。”   李云秀顿感不妙,还没来得及张口,白小芽抢先一步道:“唉,我今天要是没死成,往后的日子还不知道该怎么过?江家地里长出个瓜也好,结个果也罢,我柔弱无能看护不住,只有挨饿了。   可爹娘又不忍心看着我饿死,时不时就得周济我一些米面肉蛋,你说这样长此以往也不是办法呀。哥哥嫂子,你们也得生活呀,你说是不?”   李云秀气得怀里的孩子都差点砸了,僵着脸干笑两声:“哈是,可不是嘛。”   白小芽神情悲戚,小嘴碎碎念:“所以呀,要是娘家哥嫂有心护着我,别说江家了,整个白村也没人敢这般欺负我。到时候我有吃有穿,也就不劳爹娘费心了,更不劳烦嫂子挂念。”   李云秀懂了,这个臭不要脸的是在威胁她!   白小芽的意思很明确:你李云秀别想着看我的笑话,你不仅不能看笑话,以后还要罩着我,这样我就不回白家打秋风,否则我就膈应死你。   压下心头火,吞下喉间血,李云秀咬着牙把七个月大的孩子塞到白石头怀里。   她慢吞吞地卷着袖子,越过白永贵,走到江二婶旁边,一脚踹在江二婶后腰上。   “扑通”一声,毫无防备之下,江二婶被她踹得脸朝下趴到了水田里。   “啊!”江二婶大叫一声,还没等她骂出口,李云秀弯下腰,抓起她的头发就打。   江二婶在被按在水里,边扑腾边骂,她想转过身还手,然而李云秀常年下地劳作,且又年轻,打起人来也是一把好手。   李云秀把一腔怒火都发泄在了江二婶身上,扯着她头发狠劲的打。   “你个不要脸的老泼妇,竟敢欺负我们白家的人,我看你是活腻了!”   “哎呦喂,老天爷呀,要死人了!白家媳妇儿要打死人了!”江二婶被打得鬼哭狼嚎。   白永贵见差不多了,怕再打下去出事,便大声呵斥:“行了,丢不丢人!”   李云秀打得差不多了,站起身又踢了江二婶一脚:“你以后要是再敢欺负我们白家的女儿,我要你好看!   我小姑子要是再回娘家诉苦,说瓜被偷了,果被摘了,我不管是谁偷的谁摘的,我就找你王大兰要交代!”   威胁完,李云秀又去把孩子抱回怀里,并看了眼白小芽,算是给了她一个“姑嫂合作见面礼”,并朝她勾了下嘴角,意思你满意了吧。   白小芽不敢明目张胆的笑,只好抿了抿嘴。   李云秀做戏做全套,她看向白石头:“你还傻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去把妹子给背上来!”   江二婶从水里站起来,她抹了把脸,想走去打李云秀,被江家的人拦下了。   “老天爷啊!还有没有天理了!呜呜呜呜呜……”江二婶挣扎着,嚎啕大哭,边哭边骂。   她指着江家一群人骂道:“你们这群黑心烂肺、吃里扒外的王八羔子,都欺负我,你们全都欺负我!你们不会有好下场的!我王大兰跟你们没完!”   她手一伸,又指向白家人,“你们白村的人就这样欺负我,好,好得很,你看我王家的人会不会放过你们!”   李云秀也不甘示弱:“那你看我们白家和李家的人会不会放过你们!你当我李家沟的人都是吃素的不成!”   江二婶眼见自己势单力薄,打算先忍下这口气,等她回了王家庄,把娘家人请来,再狠狠地出口恶气。   于是她拨开人群,扭头就要走。   这时候白石头把白小芽从水田里背了上来,其实白小芽屁事没有,但眼见着江二婶想溜,她哪里肯放过,   于是她虚弱地咳了声,软着身子往下一滑,两眼一闭倒了下去。   “妹子,二妹。”白石头吓得不轻,赶忙抱住她,一边掐人中,一边呼喊,“二妹,你怎么了?”   李春花和江玉姝也赶紧上前。   “小芽,小芽你怎么了?”   “呜呜呜嫂子,嫂子你千万不要有事啊。” 第23章 (捉虫) 江二婶赔了鸡蛋又赔鸡……   见白小芽晕了,江远山快步走了过去,他一脸焦急,拧着眉头,眼中都是担忧。   然而在看到白小芽颤抖的眼皮后,顿时松了口气,本来还挺担心的,现下又好气又好笑。他嘴角几不可察地翘了下,紧悬着的心也安稳地收回了肚里。   李云秀见白小芽眼皮直颤,心知她是装的,扯了扯嘴角,唾弃的同时又忍不住想笑。   完成了合作任务,她本来是想不再搭理白小芽的,但看了眼快要走远的江二婶,突然灵机一动,计上心来。   因为现在不管她愿不愿意,已经和白小芽是一条绳上捆着的了,既然事实已定,就认了吧。   反正帮着白小芽,对自己无害,相反的,不帮反而有害,那不如帮一把,还能落个“姑嫂和睦”的好名声。   就是在婆家,公爹也好,丈夫也好,也能高看她一眼。   不亏!   李云秀扯着嗓子喊道:“江家二婶子,你想就这样走了?我小姑子被你弄下田,受了凉又受了惊吓,现在都昏厥过去了,你没看见?”   江二婶本不想再揪扯了,只想回去找帮手,听到李云秀的话,忍不住又转过头骂道。   “放你娘的狗屁!你个烂得生蛆的小.娼.妇,少在那喷粪!什么叫我把她弄下去的,是她自己不长眼睛,掉进了田里!”   李云秀呵呵冷笑:“你个又丑又骚的老.贱.人,你当然要这样说,现在我们白家人都在,你还能承认不成?”   江二婶这次深感什么叫跳进黄河也洗不清,她气得咬牙瞪眼:“行,小.娼.妇你爱咋说咋说,老娘现在不和你掰扯,你给我等着,等老娘把人叫来了再和你们理论!”   李云秀哪里肯让她走,目光一沉,扫向江家其他人:“怎么着,我们白家就这么好欺负的吗?人都晕了,你们江家人真就看不见?”   于是江家几个妇人,急忙把江二婶拦住。   江二婶再彪悍,然而双拳难敌四手,好虎架不住群狼,现下她除了干气,也不能怎样,走也走不成,骂也骂不赢。   李云秀看向江二婶:“我小姑子受寒受惊,伤了身子,每天早上需要一碗红糖鸡蛋补身子,中午最好再来一碗鸡汤面,晚上要吃白米鸡丝粥。”   江二婶气得差点吐血,想也没想就骂出口:“补你娘的身子,你当她是坐月子呢!”   李云秀轻轻拍了拍怀中的孩子,头一歪:“江家族长,江家各位叔叔婶子们,你们听听,江二婶说的这是人话吗?   你们江家大郎没了,我小姑子成了寡妇,她回白家我们都避讳,不敢提那些伤她的话。   呵,江二婶倒好,当着你们的面就讥讽我小姑子不能坐月子,她就这样羞辱我们白家人吗?”   白永贵气得脸色很不好看,他看了眼江守银:“江叔,我女儿被伤成这样,总得有个交代。亲家公没了,我也不好为难亲家母,他们孤儿寡母的不容易。   您是江家族长,又是亲家公他亲叔叔,那就由您代替亲家公,今日咱们两家就做个了断吧。”   江守银满头大汗,难为他六十岁的人了,还要在太阳下站着处理家中侄子的破事。   “小芽他爹,你开条件吧,我们江家尽量满足。”   白永贵一脸严肃道:“我知道你们江家不容易,我也不为难你们。但我女儿,毕竟是嫁入了你们江家,是拜了你们江家祖先,过了堂的,总不能被你们这样糟践。   这样吧,你们补偿我们白家三十两白银,今天的事,就算了,我这就把我女儿带回去,从此再不上你们白家的门,和你们也再无关系。”   “什么?三十两白银!”江守银的大儿媳妇尖着嗓子惊叫道,“白亲家,你这就是在为难我们江家人了。   你看看我大堂嫂,她孤儿寡母的,能有三十两白银?你能从她家翻出三十文,算你厉害。”   何止三十文,江远山家里现在连二十文都拿不出来。   江守银二儿媳妇附和道:“是呀,白亲家,别说三十两了,你就是把大堂嫂他们家的地皮掀了,也卖不出三两银子。”   李云秀插了句话:“那不还有江二婶家么,再加上你们江家所有人,总能凑出三十两白银。   呵,要你们三十两白银,都算少的了。我们白家好好的一个姑娘,上你们江家被糟践得都不成人形,总不能不声不响的就领回去吧。”   江守银的小儿媳妇笑着打圆场:“都是一家人,咋就还闹得像仇人了。这样,我们让二堂嫂赔偿小芽三十个鸡蛋,一只老母鸡,白亲家您看成不?”   江二婶气得立马跳脚,指着江守银小儿媳妇就骂:“我赔你娘的烂棺材,王秋菊你个吃里扒外的贱.货,你瞎出什么骚主意,有种你给,老娘可不给,也没有!”   王秋菊冷笑两声:“那你就滚回王家庄吧,别在这里丢人,更不要连累我们!你个又丑又恶的泼妇,我看你离了二堂哥,还有没有男人家愿意要你?”   眼看着两个妇人要干起来,白永贵咳了声:“江叔,您拿个主意,我女儿还晕着呢,您再这样,闹出人命了,那咱们就只能上公堂见了。”   正在这时,江云川跟江云河都赶了过来。   兄弟俩刚下工,在回来的路上便听说了这事,连家门都没进,水也没喝一口,便急匆匆跑了过来。   王大兰看到自家丈夫来了,哇的一声,哭着便想扑过去抱住江云川。   江云川铁青着脸走到跟前,一言不发,抬手就是一巴掌打在江二婶脸上。   “滚回去!你个丧门星,别再这里丢人现眼!”   江远树和江玉红没过来,江玉姝没叫他们,兄妹俩从别人口中得知了情况后,也没脸过来。   “你!江云川你个挨千刀的,你竟然敢打我!你给我等着!”江二婶捂住半边脸,哭着跑回去了。   李云秀见状,急忙上前,再次把要求说了一遍。   白永贵没说话,他在等暗示。   过了一会儿,白小芽虚弱地咳了两声:“咳咳……爹、爹……您别为难江家人,差不多就行了。”   白永贵沉着脸看向江云川:“我白家并非缺那点子吃,实在是不能忍受家中女儿被外人糟践,要你们给些赔偿,也是为了让我女儿往后在你们江家再不受欺负。”   于是这场闹剧,最终以江二婶家赔偿白小芽三十个鸡蛋、一只鸡收场。   江二婶回去又哭又闹,闹着要跟江云川和离。   江云川比她更气,指着篱笆院门大吼道:“滚!你给老子滚!老子早就受够你了!”   “江云川你个死没良心的,你什么意思?”江二婶扑上去就想挠他的脸。   江云川一把将她推开,气得怒吼:“我什么意思你不清楚吗?我烦你了,看着你就烦!”   江二婶瞬间焉了,她垂泪坐下,两眼无神,哭得鼻涕眼泪一起流。   江云川指着家里东倒西歪的椅子,又指了指乱糟糟的院子,气得抖着手咬牙怒骂。   “你看看你,做什么能行?要长相没长相,一张树皮倭瓜脸,成天好吃懒做,胳膊比我腿还粗!除了你那张破嘴会说会骂,你还有什么用,下地干活不行,家里事做不好。   你嫁到我们家,在爹娘还在时,何曾给过我爹娘一天好脸色。那会儿还没分家,属你最霸道,你吃得最多,干得最少,还嫌大嫂做事慢,骂她懒得都生蛆,还说养头驴都比她强。可你呢,你又干了什么?家里就你最懒!   后来三弟好不容易娶了媳妇儿,你又整天骂三弟媳妇,骂人家是破鞋,是骚……什么难听你骂什么。人家三弟媳妇是个温良的,从来不与你计较,只偷偷哭,你又骂人家装娇!   如今你又这样对大哥的儿媳妇,她是你晚辈啊,是你侄儿媳妇,你还是不饶人!王大兰,你的心是狗屎猪粪做的吧!咋就那么脏呢?真是人丑多作怪!”   江二婶很想反驳,可她委屈,心窝子像是被人一刀又一刀的扎,眼泪像决了堤的洪水,收都收不住,她哭得一句话说不出。   她不是,她没有,她没有把白小芽逼下田,也没有骂白小芽是小寡妇。   她就只是……只是忍不住想占便宜,只是忍不住想要欺负李春花和刘翠莲,只是想看着李春花一直受穷,一直吃了上顿没下顿,不想看到李春花过得比她好。   她并没有把白小芽怎样,连碰都没碰到白小芽一下,也没有那样子骂她,可为什么所有人都不信她?   就连她的儿女,都不信她。   现在,连她的丈夫,也骂她数落她,甚至为了嫂子和弟媳来骂她。   还骂她长得丑,骂她好吃懒做。   这一刻,江二婶只觉五雷轰顶,天都塌了。   原本她是想回娘家告状的,想请娘家人来做主,讨回公道。   可现在,满腔的愤怒委屈,她却像是被人缝住了嘴,一个字也吐不出。   当儿女丈夫都不站在她这一边时,她即便争赢了,又有什么意义呢?   江云川训斥完,去屋里拿出两百文钱,起身去了李春花家。   家里没鸡蛋了,更没有鸡,他只能拿钱去抵。   母鸡三十文钱一斤,一只母鸡差不多四斤,也就是一百二十文。   鸡蛋十文钱一斤,十个鸡蛋大约是一斤,三十个鸡蛋也就是三斤,三十文钱。   他给了整数两百文,多余的五十文算作额外的补偿,也算他这个做兄弟的,对大哥一家人的照看。   李春花是不想收的,她一点不想收自家人的钱。但她家二郎交代了,这个钱必须收下。   她也明白,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白小芽收。   想到白小芽,想到白家人今天的态度,最终她只能无奈地收下了。   收下钱后,她不由得叹口气。   “唉,老二呀,你很该管管你家那个了,我这个做嫂子的,平日里惯着她,由她说东说西,看在你大哥和你是兄弟的份上,我都不计较。   可我这个儿媳妇,人家可是白村当地的姑娘,你看这下闹得多难看,咱们整个江家,连族长脸上都不好看。”   江云川连连点头:“是是是,大嫂说的是,我今天已经把她狠狠地骂了一顿,晚上回去我再说说她,要是她日后还不改,我宁愿光棍,也要把她赶走,不会再让她给我们江家人丢脸添麻烦。”   李春花:“嫂子倒不是那个意思,你们毕竟夫妻多年,有儿有女的,赶走她你让孩子怎么办?我的意思是,你让她往后别再招惹我家儿媳妇。   我家小芽,不是那么好拿捏的。别说她王大兰一个江家的二婶子,我看就是我那亲家公,还有他们白家的嫂子,都被我那儿媳妇给捏得死死的。   她王大兰对上我儿媳妇,没好果子吃,到时候闹得满村风雨,谁的脸都不好看,最后吃亏的还是你们,何必呢?   家长里短的琐碎事,你就是报官都报不着,俗话说,清官难断家务事。他二叔,你可得清醒啊,怎么管媳妇,也是门大学问。”   李春花难得有深度一次,说话点到为止,便不再多说了。   这些话,是江远山提早就教会她的,让她在面对江云川时说出来。   江云川听完训,沉着脸走了,垂在身侧的手紧握成拳。   他倒不是生自家大嫂的气,他是气自己。   当初因为家里穷,没几家姑娘愿意嫁给他,愿意嫁给他的姑娘,不是傻子就是疯子,或者是身体有缺陷需要他照料下半生的。   那些人,只不过是把他当成接盘的。   他江云川一表人才,三兄弟中,属他长得最精神,最能看。可偏偏因为家里穷,都二十二了,还没娶上媳妇。   眼看着年纪越拖越大,他心里急,家里人也急。   媒婆请了一个又一个,这家说了那家说,最后说到王家庄的王大兰,才算是成了。   王大兰看过他一眼,便相中了他,非常愿意跟着他,不要聘礼都愿意。   然而王大兰虽然身体健全,脑子也正常,但长得丑,又高又壮,皮肤黝黑,脸又扁又大。   说喜欢,他肯定是不喜欢的。但有人愿意嫁给他,就已经很不错了,他心里也是欢喜的。起码王大兰是个正常女人,没傻没疯没缺陷。   可哪里料到,王大兰进门后,懒得跟猪一样,什么事都不愿意干,还很爱耍些小手段,人前做面子,人后偷奸耍滑。   除了懒、爱耍心眼儿之外,嘴巴还碎,东家长西家短,今天和这个吵嘴,明天和那个骂架。   干啥啥不行,吃饭骂人第一名。   她好吃懒做还要强,吵架必须要吵赢,三天三夜不睡觉都要吵赢。   江云川回想起这十几年的婚后生活,就两个字,疲惫!   早知如此,他宁可再拖上几年,像三弟云河一样,哪怕娶个二婚的也不要王大兰这种。   想到今天闹得满村看笑话的场面,以及白家人的冷硬态度,江云川冷着脸,气汹汹地往家里走去。   这次他要是不狠一点,不把王大兰的气焰打压下去,往后怕是无法在白村立足了。 第24章 一家人和和睦睦   白小芽回来洗漱收拾完,换了身干净的衣裳,便去灶房做饭炒菜。   卤好后的兔腿还没做呢,今天要是不做了,她晚上觉都睡不好。况且,经过了一番吵闹,吃点美食,能更有效的缓解心情。   兔腿已经被卤水腌入了味,只需要放上菌油和调好的佐料爆炒一下就行。   江玉姝坐在灶前烧火,见白小芽心情平和地做着饭,越发佩服她了。   她竖起大拇指:“嫂子,你真厉害,竟然一点没被二婶影响到。”   白小芽笑了下,怎么可能没被影响?   她又不是钢筋混凝土做的,跟江二婶闹了一场,还闹得那么大,到现在她心绪都还没平静下来。   只是那又怎样,生活还得继续。   无论前路多凶险坎坷,她不能露怯,只有咬牙冲过去。   于是她故作轻松地哈哈笑道:“哎呦,你是不知道,我今天都要被吓死了,二婶好可怕,吓得我都摔进了田里。”   听她这么一说,江玉姝哈哈大笑。   “嫂子你真厉害,我真佩服你。”   白小芽语气轻松道:“有啥好好佩服的,不就吵个架嘛,一哭二闹三上吊,就那么回事。你也别多想,吵完就完了,咱们照常吃喝,别去想那么多。”   江玉姝听得频频点头:“嗯嗯嗯,嫂子,我要向你看齐。”   白小芽转移了话题,她不想再多说和江二婶吵架这件事。   她从没和人那样吵过,现在一身疲惫,只想安安静静把美食做完。   洗干净锅,她让江玉姝生火,锅烧热后,她往热锅里倒了大半汤勺的菌油。   “玉姝,小火。”   “哎,好。”江玉姝把火转小。   白小芽看着锅里的油即将有冒烟的趋势了,她又道:“灭火。”   江玉姝照做,快速灭了火。   即便灭了柴火,灶膛里的红炭,足够将锅里的油烧热。   白小芽在油冒烟后,用大汤勺舀出来,浇在调好料的番椒粉上。   “滋啦”一声,油辣子的香味瞬间弥漫整个灶台。   “哇,好香啊!”江玉姝闻着油辣子的香味,砸吧了下嘴,“嫂子,这是啥呀,咋这么香?”   “这个叫油泼辣子,有些费油,以咱们目前的条件,还不能常吃,今天也是为了做麻辣兔,我才泼了点。”   她调好辣子红油,往灶台上一放,江玉姝凑着鼻子使劲闻香味。   “一会儿做好兔腿,第一你个吃。”白小芽笑着点了下她鼻头。   做好麻辣兔腿后,白小芽又把茶叶卤蛋一个个剥好切成两半,摆成花状放在粗瓷碟子里。   江玉姝在一旁看得目不转睛,眼珠子都要落在碟子里了。   白小芽笑道:“洗手吧,开饭了。”   “啊!太香了,嫂子我好饿。”她快速洗完手,把茶叶卤蛋端出去。   一桌子丰盛的晚饭,冲淡了大家不愉快的心情。   闻着诱人的饭菜香味,连朱佑明都馋得忍不住吞咽了下。   他看着桌上一盘子切好的卤味野鸡蛋、一大盆清香的窝瓜粥、三大张金黄的玉米面饼子、四只麻辣兔腿和一个兔头,不由得连连赞叹。   “白嫂子真是个手巧能干的,瞧这一桌子香味扑鼻的饭菜,要我说啊,怕是连山桑县的大酒楼都比不上,香,真是香!”   而他这话,顿时让白小芽眼前一亮。   江玉姝早就忍不住了,现在已经拿起兔腿开始啃了,都顾不上说话。   这只兔子肥,兔腿也就大,肉也多,一人一只红油麻辣兔腿,够解馋了,更何况中午就已经吃了不少兔肉。   李春花看着高兴是高兴,就是觉得太奢侈了,忍不住吞咽的同时,又一脸心痛。   她舔了下嘴,神色纠结:“小芽啊,咱们这一天里,中午晚上的,都吃肉,会不会吃得太过了。那么大一只兔子,就都吃了哇?”   白小芽道:“天热放不住呀,放臭了不好吃,而且吃臭的肉对身体也不好,更何况眼下这种光景,谁家敢把肉留着,那岂不是招贼进门?”   李春花:“可以风干了存放到地窖,留着……”   不等白小芽说话,江玉姝急忙开口:“娘,这是六月天哎,不是寒冬腊月,咋风干,你挂在外头几天就生蛆了!   倒不如趁着新鲜吃了,又营养又解馋,这一天吃下来,咱们后面十天半个月不见荤腥也熬得住。”   说完,她又咬了一大口油汪汪的麻辣兔腿,吃得小嘴又红又油。   白小芽道:“是呀娘,咱们家肯定是要节约的,但得看情况。反正这只兔子是白捡的野兔子,也没花一分钱,连猪油都是白得来的,你也就别心疼了,赶紧吃吧。”   李春花:“哎,吃,都吃。”   儿媳妇和女儿都说话了,她还能说什么,吃吧。   江远山低着头啃兔腿,吃得满头大汗。   朱佑明夹了半个野鸡蛋,咬了一口,不住地点头。   “嗯,好吃,白嫂子这手艺,都能去大酒楼做厨娘了。”   白小芽眼珠子一转,笑着问:“曹表哥,您走南闯北的,见识多,您说说,我这道茶叶卤蛋,能卖得出去吗?”   李春花瞬间抬起头,惊诧地看着白小芽:“小芽啊,你可别乱想,咱们庄户人家,踏踏实实种地就行了,做生意那是万万不行的。”   江远山看了眼白小芽,没任何表情,低着头继续吃饭。   不等朱佑明回话,江玉姝小脑袋直点:“能能能,嫂子你做的吃食,我觉得肯定能卖出去!别说卤味茶叶蛋了,就你做的苞谷饼,我觉得都能卖出去。”   朱佑明笑着道:“小玉姝说得对,白嫂子你做得这几样吃食,每样都能卖脱货。不信啊,你明天卤一些鸡蛋,拿去镇上试试。”   白小芽心动了,她激动得连饭都不想吃了,只想赶紧再卤一盆茶叶蛋拿去卖。   若真的能卖出去,那她往后的路就好走了。   吃过饭,李春花洗碗洗锅、擦洗灶台收拾灶房,江玉姝擦桌子扫地、收拾堂屋。   因为饭是白小芽做的,饭后收拾的工作,李春花和江玉姝,母女俩抢着就做了,根本不让白小芽碰。   白小芽也不客气,都是一家人,你做这事,我做那事,和和睦睦的,没必要虚伪客套。   饭后一家人坐在院里歇凉,夏季的夜晚,繁星满天,月亮圆了大半,银白皎洁的月光洒下来,照得院内仿佛被罩了一层朦胧的轻纱。   李春花打着蒲扇坐在竹编的老旧躺椅上,江玉姝坐在她身旁,歪着头靠在她肩膀,白小芽坐在另一边,手撑着脸看天。   “嫂子你看啥呢?”   白小芽眨了眨眼:“看星星啊。”   夏夜的星空真好看,在她那个世界,城市的夜晚,根本看不到星星。   江玉姝也仰起头看天,突然一颗星子快速划破天际,直直地往下坠去。   “哇,流星!”白小芽激动得站起身,赶忙双手合十闭眼许愿。   江玉姝都给整愣了:“嫂子你干嘛呢?”   白小芽笑道:“许愿啊,流星划过时,许愿很灵的。”   江玉姝笑着问:“那嫂子都许了什么愿啊?”   “一愿我朝盛世太平,二愿婆母身体常健,三愿二郎金榜题名,四愿我们江家岁岁和睦。”   坐在树下纳凉的江远山和朱佑明,同时看了过来。   朱佑明眼中闪过一丝诧异,他挺意外的,一个农村小妇人随便许个愿,竟然会说出这般有眼界的话,看着像是颇有学问的样子。   他又想起了江远山对读书的见解,不由得对这一家人刮目相看。   江远山目光深沉地看了眼白小芽,只一眼,淡淡的一眼便收回了视线。   朱佑明坐了没一会儿,便回房去睡了,他伤还没好完,不宜久坐。   院里只剩下白小芽他们一家四口,这时候李春花才开口道:“小芽啊,今天的事,委屈你了,是娘无能,没能护住你。”   白小芽忙劝道:“娘你说的什么话,跟你没关,你别多想。二婶那个人,满村妇人,哪个没被她欺负过。哪怕我大嫂李云秀,也被她刺过几句,不然今天我大嫂咋会打得那么起劲儿。”   说到这,她软了声:“说来,今天我也做的不对,娘您不怪我就好。二婶子到底是长辈,我确实不该动手,可我也是没办法。   当时她打了玉姝,我一气之下就没想那么多。后面的事,我也是有意闹大,不这样做不行,这一次不把二婶子狠狠的制住,她会没完没了,往后还会找我们一家子的麻烦。   她向来霸道要强,嫁到咱们江家的这十几年,她又一向是欺负您和三婶欺负惯了的。我们越是忍让,她越是过分,拿今天她摘我们家瓜这事,她还觉得理所当然。   谁也不欠她,凭什么要忍着她让着她呢?不是所有人都是她娘老子,反正我是不会忍让,更不会惯着她。”   江玉姝想到下午的事,还愤愤不平,气鼓鼓道:“嫂子做得很对!娘您就是太善良了,总是让着她忍着她,凭什么呀,以后我们再也不要忍了!”   李春花笑得一脸宠溺地看着江玉姝:“好好好,就你最厉害,跟个小霸王一样。”   随即她又看向白小芽,语气温柔:“你心眼子好,又是个能干有主意的,娘咋可能怪你。你做的这些,也都是为了我们这个家,娘是性子软,又不是蠢的,岂会分不清好赖。”   她拍了拍白小芽的手,又用蒲扇给白小芽扇了扇风:“你别多想,娘没怪你,娘就是心里过意不去。   你这么懂事能干的一个姑娘,却要在我们家受这份苦,娘又没本事护着你,还眼睁睁看着你被人欺负,唉……”   白小芽急忙抱住她:“娘你别难过,你性子温柔不是错,并非人人都是二婶那种个性。   说来,还是二叔的错,二婶在她自己娘家嚣张霸道也就算了,嫁到了江家依旧嚣张,且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二叔可有所作为?   爷奶还在世的时候,那会儿你们还没分家,大家一起做活一起吃饭,我想二婶怕是没少欺负你。只怕家里的活,大多都是你做,她最清闲,吃得却最多。   可二叔都做了什么?但凡二叔态度强硬一些,二婶她也不敢做得太过分。正因为二叔的默认,才由着二婶越发嚣张跋扈。   到了我这,我管她王大兰是哪根葱,她是长辈又如何,我就该由着她欺负吗?   所以今天,我偏要把事情闹大,闹得满村人尽皆知,闹得江家人不得不出面来处理这件事。   我就是要让二叔没脸,只有让他在满村人面前丢了脸,他才会意识到事态的严重性,否则,他会当一辈子的睁眼瞎!”   李春花听得一愣一愣的,半晌没反应。   白小芽又道:“当然,我也是在赌,赌二婶这个人究竟是真厉害,还是外强中干。”   “嫂子,你是说二婶她是假厉害吗?”江玉姝挠了挠头,一脸茫然。   “可二婶明明就是真的很厉害啊,她在咱们村,每次和人吵架,几乎没人能吵赢她。也就这两次,她对上你,才没吵赢。”   “不是吵架赢了就是厉害,咋说呢,就是……” 第25章 做什么了挣那么多钱!!!……   白小芽一脸纠结,正在想着怎么解释。   江远山看了她眼,忽地勾唇一笑,唇边露出一个又圆又深的小梨涡。   白小芽微怔,这些日子以来,她还从没见到江远山这样笑过,每天都只看到他板着张脸,一副少年老成的样子,现在冷不丁一笑,仿佛换了个人。   江远山笑着替白小芽解释道:“二叔若是回去跟二婶说不要她了,让她走,二婶要是不哭不闹,带着包袱牵着孩子,转身就走了,再也不回来,并且离开后过得比在江家更好,那就是真的厉害。   倘若二叔要撵她走,她顿时觉得天塌地陷,甚至觉得都活不下去了,那就是假厉害。”   白小芽打了个响指:“对,就是这个意思。”   然而内心深处,她倒希望江二婶是真厉害,不受制于任何人,爹娘也罢丈夫也好,都不畏惧,要嚣张就彻底嚣张,闹大了也不怕,痛快爽利的转身走人就是。   因为江二婶要是真敢那样,对她来说,也是一种希望。   在男权社会下,江二婶的“真厉害”,无异于是一盏明灯,照亮她的路。   若江二婶是后者,她虽赢了,但也算输。   听了江远山的解释后,李春花毫不赞同,直摇头。   “什么真厉害假厉害,纯属胡扯,你们小孩子家家的,懂个什么?女人家没出嫁时,都得靠着娘老子活,嫁了人,自然是靠着丈夫儿子活。哪个女人离了男人儿子,那不都得天塌地陷。”   白小芽笑了下,不再多说。   李春花自觉说错话了,声音立马软下来:“小芽,娘不是那个意思,你还年轻着呢,往后的日子还长,等过个两年,你遇到了合适的良家子,娘希望你……”   “娘,打住,怎么扯到我了呢,这不是在说二婶么。”白小芽立马制止了李春花要给她再找男人的话题。   江远山和江玉姝,两兄妹都没说话,关于白小芽改嫁的事,他们没有发言权。   李春花讪讪地笑道:“好好好,我不说那些,以后再说。”   语毕,她突然站起身走回屋里,没一会便捧着个破罐子走了出来。   她从罐子里拿出一个干扁的钱袋子,将钱袋子递给白小芽:“这是咱家所有的家当,总共十八文,娘就交给你了,往后家里的银钱,都由你来支使。”   白小芽没接,直往后缩。   “哎呀娘,这可不行,我还年轻,哪里懂这些,娘您收着,家里的银钱还是由您来管。”   李春花硬往她怀里塞:“你拿着,娘看得出,你是个能干的,以后家里就由你当家,家里的一切事都由你说了算,娘这辈子没当过家,也不知道该咋当,往后的日子要辛苦你了。”   白小芽还想再拒绝,江玉姝急忙道:“嫂子,你就接着吧,你有这个能力,当的起这个家。”   江远山也看向她:“你可以的。”   既然大家都这样说,那再拒绝就显得矫情了,于是白小芽不再推辞。   她接过李春花递来的钱袋子,道了声谢:“谢谢娘的信任,我一定会把咱们这个家经营得红红火火。”   江远山仰着头,目光深沉地看向星空。   他决定了,明天早上,他再去找陈员外,签下那份契约。   想到陈员外提出的要求,他压着眉,用力握了握拳。   不就是男女情爱类的话本子嘛,他可以写,只要能挣钱,他没有什么不能写的!   白小芽见江远山坐在树下目光深沉地看着天,垂在身侧的手握得紧紧的。   她知道少年自尊心很强,于是笑着走了过去。   “你别多想,这个家你才是最重要的,只要你好好读书,将来考取了功名,你就是我们所有人的依靠,最强的依靠,我也要靠着你。”   她抬起手轻轻在江远山肩膀按了下,蜻蜓点水般稍稍一触便移开。   “今天的事你也看到了,你是个聪明的,应该能看懂。我娘家爹,他之所以会帮着我,是因为有你。   待来日你考取功名做了官,说出去女儿夫家有人在朝为官,他脸上也有光。当然,我爹最主要的想法是,将来白家若真有个什么,求到我这里,多少也能帮衬着他一点。   所以啊,你别想那么多,心里装太多事,会影响学业。你只要安心读书就行,家里的事有我呢。   只要你不倒下,我就不会,我不倒下,咱们这个家就不会倒下。咱们如今是一个利益共同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江远山转过脸来,微抬着瘦削的下巴看她,再次勾唇笑道:“好。”   白小芽转身要走,他突然伸手拉住她袖子,随即又快速放下。   “怎么了?”白小芽问。   江远山抿了下嘴:“谢谢,我一定不会让你们失望的。”   白小芽点头:“嗯,我们一起努力。”   ……   夜里,各家各户都熄灯歇下了,唯独村子西头的江云川家,堂屋内还亮着油灯。   江云川身上还穿着上工时的衣裳,身上全是厚厚的泥灰。   他垂着头坐在堂屋内的长条板凳上,看向跪坐在地上的江二婶。   “家里总共还有二两四钱银子,你拿大头,那四钱,给我们爷几个留着。家里的被褥、锅碗瓢盆等一些零碎的东西,你如果想要,全部拿走都行。”   他语气很平静,不带半点怒意。   然而听到他这话后,江二婶只觉天旋地转,整个人都要晕了。   “当家的啊!呜呜呜呜……”江二婶哭着扑到江云川脚跟前,抱住他双腿,“当家的,当家的你别啊,你别赶我走啊,求你了,求你别赶我走呀。”   江云川别过头去,不看她也不说话。   江二婶抱着他的腿直哭:“当家的,你不看僧面看佛面,我就算再不是,好赖也给你生了两儿一女。   尤其是咱家远树,模样俏,又是个很会读书的,他若没了娘,你让他在学堂怎么面对其他学子呀,他会被人指指点点,说三道四的呀。”   江云川还没发话呢,江远树从房内走了出来。   他先上前把江二婶扶了起来,扶着她去坐下,随即便站到她面前,一撩衣袍跪了下去:“娘,儿不去读书了,这样也就不用面对别人。”   “不行!不……不可以,儿子你要读书,只有读书你才能走出这个小山村,才能高人一等,你才能真正的出人头地!”江二婶猛地站起来,目光直直地看着江远树。   江远树低着头:“娘若是想让儿子继续读书,您得答应儿两个条件。”   “好好好,儿子你说,别说两个,不管多少条件,娘都答应,都答应。你若也想让娘离开江家,娘现在就走,家里的钱,娘一个铜板都不要,都留给你读书。娘这辈子就这样了,只盼你有个好前程……”   江二婶说到后面,红着眼眶,眼泪直掉。   江远树看得心里难受死了,毕竟是他自己亲娘,他怎会不心疼。   心疼归心疼,但他很清醒,这一次,必须下狠招,让他娘收了性子。   “两个条件,一,娘你明天一大早就去大伯母家,向大嫂和玉姝道歉。二,你往后再也不能欺负大伯母和三婶她们,不仅如此,你还要护着她们。”   江二婶怔住,人都快傻了。   江远树道:“只要娘答应了儿子这两个条件,儿子就继续去读书,儿子也向娘保证,定不会让您和爹失望,他日定会高中!”   江二婶回过神来,重重地点头:“好,娘答应你,明天一早就去你大伯母家,向小芽和玉姝道歉。往后的日子,谁若再欺负他们两家,娘一定护着她们,不会让任何人欺负咱们江家人。”   说完后,她又笑得一脸讨好地看向江云川,声音都软了几分:“当家的,您看成吗?”   江云川没说话,起身往后院走去。   江二婶急忙追上去:“当家的,您歇着,我这就去给您烧水洗身子。”   第二天一大早,白小芽刚醒,便听见院里传来江二婶温柔带笑的声音。   “大嫂早,小芽和玉姝起来了没?”   “没呢,那俩丫头昨夜里睡一张床,姑嫂俩在被窝里说悄悄话,嘀嘀咕咕到二半夜,都这个时辰了还没起。”   江二婶端着一碗黄粑糕,笑着递给李春花:“这是我早起做的,还热着呢,大嫂你拿着,一会儿俩孩子醒了,给她们当早食。”   “哎呀别,老二家的,你这是干啥。今年大家都不容易,黄粑糕可是好东西,你端回去,给远树玉红他们吃。”   白小芽本来才刚睁开眼,还有些迷糊,冷不丁听到江二婶的声音,立马清醒。   她快速穿好衣裳走了出去,边扎头发,边笑着道:“呀,是二婶啊,您起得好早呀。”   江二婶耷拉着肩膀,已没了往日的嚣张气焰,语气温和得像换了个人。   “小芽,昨天是二婶糊涂,二婶对不住你,二婶向你道歉,二婶错了。”   她见李春花不接碗,又将装着黄粑糕的碗递给白小芽:“二婶手艺差,别的也不会做,唯独会做两样糕饼,这个你别嫌弃,拿着吃,不够了再来找二婶要。”   白小芽毫不客气,欢快地笑着接了过来:“谢谢二婶。”   江二婶心底一阵痛,但又不能表现出来,还得笑脸相对,这真是笑得比哭还难看。   她眼睛盯着白小芽手里的碗,一脸的不舍:“那二婶就走了,往后家里有啥要帮忙的,尽管来找二婶。”   白小芽笑着道:“二婶您慢走,那侄媳妇就不送了。”   李春花在江二婶走后,点了下她额头:“你呀,可真是个人精!”   白小芽嘿嘿直笑:“娘你今天要干啥,地里还有啥活。”   “这几日地里倒是不忙,我上午去把苞谷收回来,下午去河边小溪转转,看看能不能捞着两条鱼。”   “娘您还会捞鱼啊?”   李春花捋了下耳边头发:“我家是沿江一带的,我们那的人都靠捕鱼为生。只是后来到了白村,这里田多地广,大家都有饭吃,没人爱吃鱼,嫌那东西腥,年深日久,我也就不再吃了。”   白小芽:“那你今天咋想到去捞鱼?”   “这不是曹佑身上有伤么,咱家又没钱买肉,我就想着去捞两条鱼回来给他补补身子。”   白小芽激动道:“娘,那要不你上午就去吧,地里的苞谷,我和玉姝去收。你去了不拘什么鱼,能捞着都带回来,小鱼小虾也行。”   主要是,她自己想吃鱼了。   吃过早饭后,李春花便提着水桶出门去了。白小芽和江玉姝,一人背着个筐子,两人一起去地里收苞谷。   姑嫂俩在地里,边掰苞谷,边闲聊。   江玉姝道:“也不知道二哥这两日是咋回事,总是往镇上跑,一大清早就不见了,奇怪得很。”   白小芽倒是没多想,随口回道:“可能是去找书院的朋友了吧。”   她不关心江远山的私生活,只关心他现在的读书情况。   收了不到半块地,日头便晒了起来。   白小芽热得不行,汗水顺着脖子流,江玉姝白嫩的小脸被晒得通红。   “好热啊,走了走了,下午凉快些再来,人都要晒傻了。”白小芽擦了把汗,背上筐子就往家走。   江玉姝跟在后面,边走变擦汗。   回去后,白小芽把筐子一放,便跑到井边打水喝。   无污染的大自然环境,打出来的水,甘甜清凉,最是解渴。   江玉姝也跟着喝了几口,痛快地抹了抹嘴。   朱佑明闲得无聊,在院里看蚂蚁搬家,听到动静,急忙来到后院,看到两个小姑娘江湖豪杰般的喝井水,不由得笑出声。   “渴了不能这样喝凉水,要喝温水,喝冷的容易伤胃。”   白小芽抹抹嘴:“管他的呢,先痛快了再说。人活着,这也犯忌,那也犯忌,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被反驳了,朱佑明非但没生气,反倒笑着点点头:“说得在理。”   然后他也走到井边,用葫芦瓢舀出半瓢水,就着瓢沿咕嘟咕嘟大口喝了起来。   喝完他也用袖子抹抹嘴:“呀,的确是痛快。”   江玉姝被他逗得哈哈直笑,白小芽抿着嘴去了灶房,她要准备煮午饭了。   还有筒子骨和兔血没吃,她把冰镇在水井里的筒子骨和兔血拿了出来,筒子骨焯了水后,放上姜片在锅里熬。   兔血可以炒着吃,放上番椒花椒,麻麻辣辣的,又是一道开胃荤菜。   朱佑明站在灶房门口,笑着问:“白嫂子,中午还能吃昨晚上的茶叶卤蛋吗?”   白小芽:“行,只不过现在做了,要晚上才能吃,不然入不了味。”   “那咱们中午吃啥?”   白小芽看了灶房里的半簸箕野菜,以及半个倭瓜,正想说吃野菜粥,南瓜饼,然而还没来得及开口,李春花便回来了。   她提着半桶鱼虾,累得气喘吁吁:“今天娘运气好,捞了一条黑鱼,一条大草鱼,还有半桶小鱼小虾。”   白小芽激动得都要哭了,这些鱼虾,可真是好东西啊。   午饭她炖了锅黑鱼汤,因为是特地为曹佑炖的,所以没放任何辛辣食物。   将黑鱼洗干净处理好后,沥干水用猪油在锅里两面一煎,直到把鱼皮煎成金黄色,然后放上骨头汤,大火煮开,小火慢炖,熬成奶白色,汤面上飘着点点油花,炖好后,往汤里撒上适量的盐,搅拌均匀便可舀出来了。   炖完鱼汤,她又凉拌了一道野菜,做了一大盆南瓜饼。   看着一桌子丰盛的午饭,江玉姝笑得眼睛都眯成了缝。   李春花闻着鱼香味,也是满脸笑容。   她不由得舔舔唇:“真香,娘也很多年没吃过鱼了。”   说到这,她搓了下手:“说来也羞愧,娘虽生在江边,长在江边,打小跟着家父去捞鱼,但却不会做鱼。娘手笨,茶饭一事上,半点不通。”   白小芽笑道:“没事儿,这不有我么。娘您会捞鱼就是最大的手艺了,我虽然会做,但我不会捞啊。   所以呀,这上天让咱们成了一家人,您看咱家里,您会捞鱼,玉姝会挖野菜,二郎会读书,我会做饭,咱们全家,这也个个都是能干的。”   朱佑明捧场道:“对,白嫂子说得对,你们一家人都是能干的。”   大家哄笑一堂。   李春花笑着坐下:“吃饭吧,都坐下吃饭。”   大家一口鱼肉一口汤,一口饼子一口菜,吃得满脸幸福。   午饭时,江远山没回来。   吃过午饭,白小芽便将剩余的野鸡蛋都卤了,又到后院把那半桶鱼虾给处理了。   她刚把鱼虾处理完,江远山便回来了。   见他热得脸上都是汗,衣裳前襟都湿了,白小芽急忙走上前问:“午饭吃了没,没吃的话,我给你简单做点。”   江远山喝了口水,沙哑着嗓子道:“吃过了。”   然后他从怀里掏出三钱银子递给白小芽:“给。”   白小芽:“……”   连李春花都被惊到了,她快步走到江远山跟前:“二郎,你哪来的钱?”   白小芽也想问,咋突然出去一上午,就拿回来三钱银子。   要知道,这可不是笔小数目。   一钱银子等于一百文,三钱银子也就是三百文。   他这是去做什么了,一上午就挣了三百文! 第26章 (捉虫) 铺了满床的钱!……   李春花劈手夺过江远山要递给白小芽的三钱银子, 三块泛着银灰的碎银子,握在掌心里轻飘飘的,然而她却激动得嘴唇都哆嗦。   她似不敢相信一般, 激动得用牙齿咬了咬, 确定是真的银子,顿时眼睛都红了, 眼中闪烁着泪花。   “二郎啊,你跟娘说实话, 这些银子, 你哪来的?”   江远山张了张嘴,从脸红到脖子,耳朵尖都红得发亮。   他欲言又止, 憋了半天,红着脸憋出一句:“我……我卖字画挣的。”   李春花不懂这些, 只点了点头:“哦, 那不耽误你学业吧?”   江远山轻声道:“嗯,还好, 不是很耽误。”   随即又补充道, “你们不用担心, 我会把主要精力放在学业上,不会长期作画去卖。”   白小芽没说什么,书里没写过江远山卖字画的事,因而她也不懂这个,对于一副字画究竟能卖多少钱, 她一概不知。   原主的记忆里,只有日常的物价,以及白家父子在外做活的工钱。   拿白永贵来说, 他是瓦工兼木工,哪里有活就去哪里干,所以比一般人挣得要多些。   做瓦工一天能挣二十文,做木工一天挣十五文。如果只是搬货扛货,一天只能挣十文,有的只有七八文。   毕竟瓦工、木工,属于手艺活,单纯的搬货抗货,只需要有体力就行,不需要任何技巧。   白石头的木工手艺还没学精,只学会了瓦工技能,因而他目前还只能挣一份钱,若想再额外多挣些,就需要去搬货扛活。   不过就这,都已经很不错了,一个月下来,能做上十天瓦工活,就能挣到一百五十文。   那些纯靠体力搬货的,一个月满打满算做三十天,也才挣两三百文。更何况,还有地里的活要干,根本做不了满天。   即便不种地,遇上下雨、下雪,风暴天等,基本上是没有活干的,或者没有货物需要搬运的时候,也没法出工挣钱。   所以细算下来,一个月靠卖力去挣钱,顶天挣到一百文。   如今江远山出去一上午,卖一副字画就挣了三百文,这怎能不让李春花惊讶。   别说李春花,连白小芽都被震惊到了。   果然读书才是真正的出路,难怪说“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就冲这挣钱的能力,读书要远远高出□□力挣来的钱。   李春花颤抖着手将银钱交给白小芽:“小芽,你收着。”   随即她又拍了下江远山的背,一脸骄傲自豪:“好样的,我儿真是有出息,不愧是咱们山桑县最年轻的秀才,卖一副字画就挣了人家一两个月的钱。”   白小芽收下银子,顺嘴问了句:“那你之前咋不多卖几幅字画,你一幅字画能卖出三钱银子,卖上十幅字画,就有三两银子了。”   她真的是诚心发问,并没别的意思。   江远山现在已经平复了情绪,脸不红心不跳地撒谎道:“以前我画技不精,卖不出去。这一次,也算是运气好,遇上一个不通文墨的土财主,他偏就喜欢我的画,直接就给了个不错的价格。”   江远山当然不会仗着女人家不懂,就吹说三钱银子是高价。   毕竟那些名家大作可是无价之宝,有钱都买不到的。   白小芽不管那些,能卖银子就好,嗯了声,又好奇地问:“一般情况下,一副字画能卖多少钱?”   她倒不是故意想打探江远山的私事,只是想了解下各行各业的物价水平。   江远山倒也没隐瞒,也不想瞒,而且也瞒不住,只要白小芽到镇上打听一下便知道了。   他如实回道:“咱们山桑县是小地方,真正喜爱文玩字画的没几个,只有个别的土财主,为了充点门面,才会买几副字画回去装点。   平日里,一幅字画也就卖个二十文钱,这还要看卖画的人可有功名在身,有无名气,否则一文钱都卖不出去。即便如此,也并非天天都能卖掉字画,一个月能卖出去一副就算不错了。”   白小芽听完后沉默了。   江远山看了眼她的神色,突然心里一阵羞惭,都不敢与她对视。   他这三钱银子,究竟是怎么得来的,只有他自己最清楚。   虽然朝廷并未规定读书人不可以写话本子和演义小说来挣钱,但历来文人最是轻看写这类东西的了。   天下士子千万,大部分读书人,都不愿意靠写话本子和演义小说来谋生。   除非是那等屡试不第,对读书考功名彻底失了兴致的人,才会躲在山水田园间写一些志怪小说、风月话本子等聊以慰藉。   多少读书人,宁愿去卖廉价的字画,甚至饿死在茅草屋,也不愿靠写话本子为生。   江远山却看得很开,看不开有什么办法,家逢变故,上有老母下有幼妹,还有个年轻的寡嫂,身为家里唯一的男儿,在这种时候,他若不想办法挣钱,还是人吗?   什么读书人的尊严面子,全是虚妄,只有真金白银才是实实在在的   人生嘛,首先要生存,要活下来才能谈其他。   想要活着就得吃饭,就需要用钱,没钱怎么活呢?   只不过,他到底是不敢在家人面前说实话,怕伤了她们的心,不想让她们难受。   “娘,我回屋了。”他转身回了卧房,没敢再多看白小芽一眼。   因为他知道白小芽是个心思灵敏的,怕被她发现端倪。   白小芽倒是没多想,反正有钱收就行。   她现在是一家之主了,家里的财政大权全权由她掌握,这种感觉,真是妙。   三钱银子,其实也并不多,毕竟肥猪油都要二十文一斤,十斤肥猪油就要二钱银子,但比起李春花交给她的十八文,已经不少了。   这三钱银子,能买三十斤鸡蛋,能买十五斤肥猪油……   想到鸡蛋,白小芽突然眼前一亮。   “二郎!”她兴奋地跑到小卧房门口,“你们书院旁,有卖卤味的吗?”   卤味?江远山愣了一下,遂摇了摇头:“没有。”   熟食店倒是有的,只不过都是拿着白水盐巴煮一下,最多用酱油调个味儿罢了。   味道可比不上小芽做的那卤蛋和卤兔腿的十分之一……   “那……你觉得我做的茶叶卤蛋,在你们书院旁能卖出去吗?”   江远山眼眸一亮,沉吟片刻后回道:“十文钱一斤生鸡蛋,一斤十个,也就是一文钱一个,再加上卤料的钱,你算算成本多少?”   李春花道:“卤料可贵了,一两卤料就要十五文钱。”   白小芽掰着指头预算,不等她算出结果,江远山便回道:“一两卤料是二十文钱,你卤一锅鸡蛋,顶多用二钱重的卤料就够了。   假如你一锅卤三十个鸡蛋,总的成本就是三十三文钱。一个卤蛋卖二文钱,全部卖完是六十文钱,扣除成本,你能挣二十七文钱。”   白小芽:“……”这敏捷的脑力,不愧是秀才!   江远山又道:“书院一共三百人,有三个是员外之子,那三人家中都不缺银钱,其他的,大半虽出自庄户人家,但家中也是小有薄产。”   白小芽了然,在古代能读得起书,还到书院读书的,说到底还不算真正的穷。   即便是真的穷,只要有读书的天赋,大家族也乐意供养的。   拿江远山来说,若是家里不遭逢这样的惨事,也不至于穷得只剩下十八文铜钱。   这么看来,卖卤蛋一事,倒是可以试试。   她笑着道:“只不过嘛,光卖卤蛋肯定赚的不多,就赚个辛苦钱,主要还是卖别的,卤蛋就是捎带脚的卖一下。”   江玉姝站在门口听好一阵了,听得津津有味,一直没出声打扰。   此时她忍不住问道:“嫂子,你打算卖吃的吗?”   白小芽笑了下:“对呀,我想卖吃食,挣点钱,不然咱们一家人读书的读书,女人家下地种田又种不好,可怎么活啊?”   江远山没再说话,握着一卷书,眼神坚毅的继续翻阅了起来。   了解完想要知道的,白小芽也就不再打扰他,回灶房继续做事去了。   “娘,玉姝,晚上咱们吃黄面饺子,咋样?”   江玉姝一听到吃的,两眼发光:“嫂子你是说苞谷面包的饺子吗?”   白小芽直点头:“对啊。”   江玉姝想起以前吃的那粗嘎嘎的包谷面茬子,嘟嘟嘴:“那好吃么?”   白小芽摸摸她的头:“一会儿你吃了就知道了,可别馋得把舌头都咬了。”   听得自家嫂子这般说,江玉姝很快将脑子里的不好印象丢到了一边,抱着白小芽的胳膊笑嘻嘻的。   “嘻嘻,嫂子你做的饭食,肯定好吃,那咱们今晚吃什么的馅的饺子,韭菜野鸡蛋的吗?”   白小芽笑道:“有韭菜野鸡蛋,但还有一样,虾仁,这三样合起来叫作三鲜饺子。   正好娘上午捞了鱼虾回来,处理出来有大半碗虾子,和在剁碎的韭菜里做馅最好不过了。”   李春花接着去地里收苞谷,白小芽和江玉姝在家里磨苞谷面。   白小芽推磨,江玉姝负责在磨口接面粉。   推了没一会儿,白小芽便累得气喘吁吁,汗水都浸湿了衣衫。   朱佑明午睡起来,到院中看到姑嫂两个累得直喘气,唇角微微一扬,这对姑嫂感情真好。   在他的生活环境里,从不曾见过这样鲜活可爱的场面,也不曾见过这样和谐美好的姑嫂情。   心思一动,他便走了上去,主动揽下推磨的体力活。   被这家人救,又被人家好生养着,他的心也不是石头做的,岂会毫无感情,况且他身体已经修养得差不多了,做点事就当锻炼了。   白小芽见他走路都精神多了,想来伤口快愈合完了,且又是个孔武有力的青年,也就没有推辞,笑着应了。   “你伤势刚好,慢些推,别再扯着旧伤。”   朱佑明笑了笑:“没大碍,推个磨还是可以的。”   这下白小芽就轻松了,朱佑明推磨,江玉姝接面,她便去灶房剁饺子馅。   “小玉姝,咱们今儿晚上吃啥?”朱佑明一边轻松的推着磨,一边同江玉姝闲聊。   “嫂子说吃三鲜饺子,苞谷面包的。”   朱佑明问:“三鲜饺子是怎样的?”   “虾仁、韭菜、野鸡蛋,三样和在一起。”   朱佑明回想着养伤的这些日子在江家吃的那些美食,不由得砸吧了下嘴:“听着就新鲜,白嫂子真是个能干的,她以后要是能到京……”   话说一半,他急忙收住。   江玉姝也一心扑在饺子上,压根没注意朱佑明说的话。   白小芽剁完饺子馅,江玉姝和朱佑明把苞谷面也磨好了。   她端着一大碗黄澄澄的面粉,高兴道:“我去灶房揉面,揉好后,一会儿咱们一起包饺子。”   江玉姝也高兴:“好嘞,我把小桌子收拾下搬出来,一会儿咱们在屋檐下包,这里是风口,傍晚风大,吹着凉凉快快的,舒服得很。”   白小芽笑道:“行,你看着弄,那我去和面了。”   她走进灶房,用金黄色的苞谷面,加上一些小麦面,搅拌均匀,掺上温水揉搓。   金黄的面团揉好后,放置在大碗里盖上盖子醒发。   一刻钟后,再把醒发了的面团揉搓一阵,直至揉得面团中没有气泡,细腻光滑为止。   她在灶房和面,江玉姝在堂屋内把小圆桌擦洗干净,朱佑明单手拎着提到屋檐下,放在通风口处。   “还有什么需要我做的吗?”他搬好桌子,温和地笑着问江玉姝。   江玉姝朝着屋内喊道:“嫂子,桌子摆好了,还有什么需要我们做的吗?”   “那你们去割点韭菜回来。”   江玉姝:“好嘞,我这就去。”   朱佑明急忙拦下她:“你别去了,我去吧,让你二哥带着我,正好我也出去走一走,活动下筋骨。”   “那行,我让二哥陪你去。”她抬步走进屋内,却见小卧房的门紧紧关着。   朱佑明看了眼房门紧闭的小卧房,笑着打趣道:“你二哥在做甚,怎么还把门关了?”   “二哥,你是在看书,还是睡了?”江玉姝问道。   江远山的声音从屋内传来,有一丝暗哑:“什么事?”   “曹佑哥哥想去割韭菜,你陪他去一下。”   江远山嗓音有些低沉,似乎在压抑着什么:“哥忙着呢,你陪他去就行了。”   江玉姝一脸迷惑,挠了挠头:“你忙啥呢,大白天的,需要关着门忙。”   江远山语气有点急,还带着一丝喘息:“我自然有我的事,你一个小孩子问那么多做什么。”   他正在写书里男女之间的那点事,绞尽脑汁的在想,该如何描写才勾人而媚俗。   憋呀憋的,他闷在屋里憋了半天才写出半张纸,写得他自己都难受,偏偏还要被人干扰思路。   陈员外说了,开篇不能平铺直叙,要迷离梦幻牵丝带情,以玉娘的梦境为切入点,写玉娘在梦里和沈郎夜夜欢好,醒来后寂寞悲凉,虚与委蛇地周旋于各个世家公子之间。   玉娘是青楼的头牌花娘,而沈郎是在科考中被人陷害作弊,申冤无门,悲愤自尽的穷苦书生。   沈郎死后怨气不散,成了孤魂野鬼,附着于一支玉钗上。   恰巧玉娘得了那支玉钗,且一眼便爱上,从此就一直戴着,别的金钗银钗都不爱了。   因戴了那支玉钗,玉娘便时常能梦到沈郎……   今天上午,他去找陈员外,在他那里便迅速将故事的核心内容给写了出来。   陈员外看完,激动得直拍大腿,当场就与他谈定价钱签了契约,并付给了他三钱银子的定金。   书写到一半,会再付给他五钱银子,全书写成后,会将剩余的七钱银子都给他。   一本书下来,总共是一两五钱银子。   他没写过话本小说,不清楚一本书写下来,究竟需要多长时日。   陈员外说熟手大概三个半月,手慢的要半年多。   他给自己定了期限,三个半月,正好那时他也该回书院了。   写话本这事,肯定是不能让同窗知道的,所以他必须在家就要悄悄的写完。   开篇这段内容,很重要,他写完明天还得拿去给陈员外看。   陈员外看完满意了,他才能接着写第二回 合的内容。   已经收了定金,无论如何他必须写出来,否则就要赔偿违约金。   他赔不起,就只有闷着头咬牙写。   此刻思路被打扰,江远山心绪有些烦乱,他耐着性子道:“玉姝,二哥需要静心看书,你陪着曹佑去地里,快去快回。”   江玉姝闷闷地应了声:“哦,那好吧。”   朱佑明看着紧闭的门,眉梢挑了挑,突然意味深长地笑了下。   “曹佑哥哥你笑什么?”   朱佑明笑着摇了摇头:“没什么,你还小,不懂。”   江玉姝扁了扁嘴,大人都爱说这种话,没意思。   割完韭菜回来,江玉姝在后院把韭菜择好洗了,端去灶房给白小芽。   “给嫂子,韭菜洗好了。”   白小芽正在擀饺子皮,头也不抬地应道:“行,你放在那里沥着水,等我把饺子皮擀好就可以包了。”   江玉姝卷着袖子道:“饺子皮我也会擀,我和你一起,两个人一起擀快些。”   白小芽递给她另一根擀面杖:“行,你也来,擀厚一点哦,苞谷面没白面有韧劲儿,擀薄了容易破皮。”   “我晓得哩。”江玉姝洗完手,擦了擦,接过擀面杖便开始麻利地擀了起来。   白小芽把沥了水的韭菜又甩了甩,再用白布沾了沾,然后才放在砧板上切,切得细碎细碎的,倒入已经拌好的鸡蛋虾仁馅里。   拌好韭菜鸡蛋虾仁馅,她又切了几块猪油渣放进去。   江玉姝凑过去闻了闻:“哇,好香啊!”   “这还是生的呢就香啦?等一会儿蒸出来,配上浓浓的野菜大骨汤,一口饺子一口野菜骨头汤,那才叫香呢。”   江玉姝听得直吸溜口水,她加快手上的动作,快速擀着饺子皮。   白小芽笑着一起擀,两人没一会儿功夫便把面团都擀完了。   “走喽,包饺子了!”江玉姝欢喜地端着面皮出去,白小芽端着饺子馅跟在她后面。   刚好李春花已经掰完苞谷回来了,她从竹筐里倒出来,在院里晒了一地金灿灿的苞谷。   江玉姝扬了扬手里的饺子皮,笑着道:“娘,今晚上咱们吃黄面饺子,三鲜馅的,你都不知道啥是三鲜吧?”   李春花嗔了她眼:“就你一天最好吃,小嘴这么能吃,我看你以后怎么找婆家,哪家敢要你个好吃鬼。”   “哎呀娘,你就会乱说!我才不要找什么婆家呢,我要一辈子都和嫂子在一起,这样就能一直吃到嫂子做的饭菜了。”   “胡说八道!哪有女儿大了一直留在娘家的,会被人笑死。你愿意,你嫂子和你二哥还不愿意呢,谁要白养你个小馋鬼。”   白小芽笑着道:“我愿意,只要咱们玉姝愿意一直在家,我就愿意一直养她到老。”   李春花就笑着摇摇头,“小芽你就爱惯着她。”   江玉姝嘻嘻笑道:“娘你看吧,嫂子她愿意养我。”   姑嫂俩一边说笑,一边包着饺子。   朱佑明在一旁看得津津有味,他看了几下便学会了,看得跃跃欲试。   “白嫂子,我也同你们一起包。”   白小芽:“行,那你去洗洗手。”   朱佑明去后院洗干净手,坐到屋檐下的凳子上,小心翼翼地拿起一个饺子皮,动作生疏却又新奇地学着包饺子。   夏日余晖照在篱笆小院内,照出一片明晃晃的暖光。   微凉的风扫过小院,吹到屋檐下,带来阵阵凉意。   白小芽包着饺子看向院子,忽地说道:“要是院里有葡萄架就好了,夜里坐在葡萄架下赏月吃葡萄,那该多舒服惬意。”   朱佑明也点了点头:“确实,不过要是再有一株桂花树就更惬意了。人闲桂花落,月静春山空。妙哉!”   白小芽道:“桂花糕、桂花酒、桂花茶……确实妙哉。”   “哈哈哈哈哈……”朱佑明朗声大笑,“白嫂子你可真是十句有九句都离不了吃,我看呀,你不去做大厨都可惜了。”   白小芽:“那我不如自己开个小饭馆,卖点家常饭菜,做点卤味。”   朱佑明赞道:“这主意妙,白嫂子你要是开了小饭馆,我第一个支持!”   江玉姝竖起大拇指:“我也是第一个支持。”   李春花在院里晒苞谷,听着三人在屋檐下打屁扯闲,笑得一脸温柔。   她笑着看了眼白小芽,目光又转到朱佑明身上,不由得想到她大儿子,心里又是一阵剧痛。   这要是她的远风还在该多好啊,一家子和和睦睦地坐在屋檐下包饺子,晚上一家人又欢欢喜喜地在屋里吃饺子。   白小芽一抬头,便看见李春花目光呆呆的,站在那发愣,知道她应该是又想到江远风了。   “娘,你去生下火,饺子快包完了,玉姝和曹佑他们两个留下包,我去洗蒸屉,上热气就能蒸了。早点蒸熟,咱们也好早点吃夜饭。”   “哎好,娘这就去生火。”   白小芽进屋,瞥了眼关着门的小卧房,顺口问了句:“二郎,你闷在屋里热不热,外面下凉了,晚风吹着挺舒服的,你要不出来看书吧,坐在屋檐下吹着风也能凉爽些。”   江远山沙哑着嗓子,声音低沉道:“不用,我喜欢安静。”   白小芽:“你到外面也没人打扰你啊,他们不会吵到你的。”   “我喜欢在屋里看书。”   白小芽:“哦,那好吧。”   她不再多说,径直去了灶房。   晚饭是三大碗金黄鲜香的蒸饺,配上调好的汁子,还有一大盆野菜骨头汤,以及一碟子茶叶卤蛋。   闻着诱人的鲜香味,江玉姝赶紧夹起一个饺子,胡乱吹了吹热气,便快速塞进嘴里咬一口。   “嗷嗷好烫,好吃,真好吃,好香。”她边嚎叫,边大口大口咬着吃。   朱佑明率先夹起一个茶叶卤蛋,一口下去,连连称赞:“好吃,这茶叶卤蛋的味儿可真好!咸津津的,还有一股清淡的茶香味,蛋白弹牙,蛋黄粉糯。”   吃了一个,朱佑明忍不住又吃一个。   眼看着他准备吃第三个,白小芽知道蛋不能多吃,不好消化,赶忙制止了他:“别光吃卤蛋,快尝尝饺子,这饺子你自己可是亲手包了的。”   朱佑明点点头,饺子散发着鲜甜的包谷面味,闻着都食指大动,便夹起一个饺子,都没蘸汁子便咬了一口。   他顿时眼里放光:“香!又鲜又香,白嫂子你这做饭的手艺真是精湛……”   朱佑明一通夸赞,对白小芽的厨艺赞不绝口。   这一刻,他简直想把白小芽带回京城,做他府里的厨娘,他绝对不会亏待她,月银给的足足的!。   白小芽知道这人的身份,他什么山珍海味没吃过?   被他这样一通夸,白小芽也有些脸红了,她可没那么自恋,觉得自己的厨艺能比得过宫里的那些御厨……   为了免除尴尬,她又看向江远山:“二郎,你觉得味道咋样?”   江远山已经闷不吭声地吃完四个饺子了,他舔了下唇:“香!好吃。”   “如果搭配着茶叶卤蛋一起卖,你觉得能行吗?”   江远山点了点头:“可以一试。”   他向来如此,话不多,简单一句,便表达了他的想法。   几个人尝过蒸饺后,都觉得很好吃。   连李春花都开了口:“小芽啊,娘也觉得你可以试试,你做,做出来后,娘和玉姝背去卖,左右这蒸饺干的就能吃。”   “就是就是!再说现在可是热天,也不担心背去镇上变冷了,就算冷了也不妨事,照样可以吃。”江玉姝连忙表态。   白小芽听后更高兴了,笑得见牙不见眼,她兴奋得体内血液都在沸腾。   她恨不得马上就做出来拿去卖了挣银子……   “二郎,你明儿还出去吗?”   江远山一怔,突然心跳加速,看向白小芽的眼神有些不自然。   白小芽道:“我留了八个茶叶卤蛋,你明天要是还去柳溪镇,走的时候,你把那八个茶叶卤蛋带上,给你的同窗也尝一尝。”   原来是为这事,江远山松了口气,一颗心高高地提起,又重重地落下。   吓死他了,他还以为白小芽看出什么来了。   他点了点头:“行,明天我带上,回来和你说说情况。”   翌日一早,江远山便带上八个茶叶卤蛋、和他连夜写出来的开篇内容,赶去柳溪镇。   他将第一回 合的内容给陈员外看过后,陈员外大喜,拍着他的肩夸赞道:“不愧是少年秀才,你这天赋,他日定能高中状元。”   江远山耳朵尖微红,抿着嘴极不自然的摸了摸鼻子。   昨天他连夜写出这段开篇内容,写完连他自己都没眼看。   现下陈员外当着他的面看,看了还一通夸赞,他只觉得羞耻极了。   陈员外一边看第一回 的内容,他一边不住地点头称赞:“精彩,精妙绝伦!细腻又生动,勾人却不媚俗。”   江远山感到羞耻的同时,也长长的松了口气:“陈员外谬赞了。”   陈员外道:“我陈某如今虽是生意人,但年轻时也和你一样,一心读书考功名,只是后来……罢了,往事不提也罢。   我做生意讲究真诚,最看不惯那些虚头巴脑的,你写得好,就是好,我这里多少签了长契的书生,他们都写完三四本了,然而他们那些故事,都不如你这个精彩。   你放心,我陈某并非是那等无良奸商,我是书商,也算半个读书人,也有些子文人风骨,打心眼里看重你们这些正儿八经的读书人。这样,下本书,你若还给我写,我给你这个数。”   他伸出三根手指头:“三两银子,下一本翻倍,三两白银,成吗?”   江远山为难道:“恕晚生不能立时应承,不瞒您说,这次我答应写风月话本,也是实属无奈,迫于生计,不得已而为之。   后面我不确定还有没有时间写,毕竟读书才是我真正该做的,不能花太多心思和精力在旁的事上。”   陈员外连连点头:“懂,我都懂。这样,我也不难为你,这本写完,日后你若还缺钱,想再写一本,我这里随时欢迎你来。”   江远山笑了下:“好。”   随即他从小包袱里掏出两个茶叶卤蛋,递给陈员外:“这是家里人做的,还望员外不嫌弃。”   陈员外皱眉看着颜色怪异的野鸡蛋:“这个是……”   “茶叶卤野鸡蛋,看着不大入眼,但味道却很独特。”   陈员外本来是不想吃的,为了能让江远山继续给他写书,于是便很给面子的剥了一个,勉为其难地咬了一口。   本来他是抱着吃不下也要硬吞下去的想法,谁知道一口下去,顿时惊为天人。   “唔……这是什么蛋来着,怎的如此好吃。”陈员外又剥了第二个。   江远山眉眼一松,淡笑道:“茶叶和香料卤的野鸡蛋,野鸡蛋也算是难得,但鸡蛋也能做的如此好吃。   员外若觉得味道还能入口,还望您能同您身边的人推荐一二。我家人擅长烹制茶叶卤蛋,若是有人要大量买,我家可以供应。”   陈员外很快吃完了第二个,还有些意犹未尽,只得喝了口温茶压一下口腹之欲。   听江远山说完,他突然眸子一亮,赶紧看着江远山道:“正好我妻弟在王楼镇有家客栈,这两个多月他家客栈生意惨淡,你这茶叶蛋倒是来得及时。   可当一道新菜推出去,这样一来也能引来更多客人……   嗯……这样,我先要五十个!若是这茶叶蛋能救场,往后你家的茶叶蛋我包了。多少钱一个,你不用跟我客气。”   江远山连忙道谢:“多谢陈员外,晚生感激不尽。”   “哎,你我之间,无须客套。”陈员外此刻对江远山更高看一眼了,这年轻后生,不但读书读得好,写个话本子也是文采斐然、剧情跌宕起伏……   更让他欣赏的是,这位后生不迂腐,为了家里生计,敢于抛下面子挣银子补贴家用。   于是他笑吟吟的摆了下手,“如今你替我写书,我们互惠互利,即是合作伙伴,又是朋友,何需谢来谢去。”   江远山真诚笑道:“那晚生就不跟你客套了,我们对外是卖二文钱一个。员外一次性要的多,可以……”   陈员外手一抬:“这样,我给你按三文钱一个算,先给我拿五十个。我拿去试试反响,若还不错,那我便与你长期合作,你家的茶叶蛋,我都包了。”   说罢,他直接给了江远山一百五十文。   “但是,我有个条件,我和你长期合作后,往后你家这些茶叶蛋,你不能再卖给其他客栈、酒肆。”   江远山笑了笑,难怪会以三文钱来收他家的卤蛋,原来是有这样的打算,果然是个老道的生意人……   他顿了顿:“容我回去和家里人商量一下。”   陈员外听他一口一个家里人,对于江远山的情况,他多少是知道些的,于是便问道。   “这些茶叶蛋,是你母亲做的?”   江远山淡笑:“不是。”   “那是……”他接着又笑道,“无妨无妨,只要你家一直能做出来好吃的茶叶卤蛋就成。”   江远山笑着一拱手:“员外若没事的话,晚生就先告辞了。”   离开陈员外家后,他去见了几个关系不错的同窗,将卤蛋分给他们吃。   那俩人吃完后,都嚷着还要吃。   江远山笑着让他们帮忙宣传一下,说日后少不了分他们好吃的。   与同窗分别后,他去市场买了一百文钱的鸡蛋,又买了二两香料,还剩下二十文。   *   白小芽和江玉姝一上午都在家里剥苞谷,李春花去了地里收割苞谷秆子。再过一阵,又要开始挖番薯了。   庄户人家,除了寒冬腊月,一年没多少时间是闲着的。   朱佑明身上的伤几乎快痊愈了,他吃过早饭说是有事,便独自一人出去了,到现在还没回来。   眼看着日头升高,热了起来,白小芽起身拍了拍苞谷须:“剩下的,咱们下午再剥吧,先做饭,吃了饭才有力气做事。”   江玉姝放下手里还没剥完的半个苞谷:“嫂子,咱们中午吃啥?”   “麻辣鱼烩面片。”   “哇,听着就好想吃,走走走,嫂子你赶紧去做,我去给你烧火。”   白小芽笑着摘掉她头上的苞谷须:“急什么,又少不了你的,去擦擦脸和脖子,瞧你一身苞谷须。”   江玉姝在后院直接用冷水洗脸,白小芽从桶里捞出那条草鱼,在井边就着井水便处理了。   她把草鱼切片,切得薄薄的,满满一大碗鱼肉。   切好后,她端到厨房,用酒糟和盐腌制了一会儿去腥。   江玉姝在一旁剥蒜,剥完蒜瓣又去洗了两把青菜叶子。   腌好鱼,白小芽便揉面,依旧是苞谷面加白面。   她饭做到一半,江远山便回来了,提着半筐子鸡蛋,拎着两包香料。   白小芽一脸惊讶:“你咋带回来那么多鸡蛋?”   江远山放下筐子,急忙喝了几口水,缓过劲后,才回道:“我在镇上买的。”   他慢条斯理地陈述道:“我原本是去找同窗借书,恰巧他在陈员外那里买书,我便将茶叶卤蛋分给了他们。陈员外吃过后,赞不绝口。”   后面陈员外定下卤蛋的事,他便原原本本告诉了白小芽,只是省略了他自己写书的事。   听完后,白小芽愣了半晌没反应。   江玉姝在她脸前挥了挥手:“诶,嫂子,你咋啦?”   白小芽激动道:“真……真的吗?”   江远山嘴角翘了翘:“真的,陈员外还说了,如果茶叶卤蛋能帮到他妻弟,往后他便会和我们长期合作。一个卤蛋,三文钱。”   白小芽现在浑身充满干劲:“好,一会儿吃完饭,我就去做,你这筐子里有多少蛋?”   “十斤,店家见我买的多,还额外送了十个,我又另外买了两包香料。”他从怀里掏出剩下的钱,“这是买完鸡蛋和香料后剩的二十文,你收着。”   “好。”白小芽也不客气,直接伸手接着了。   江远山道:“你可以多卤点,陈员外虽然定的是五十个,但他为人厚道,咱们再额外送他十个。”   白小芽应道:“嗯好,人家给的价高,多送十个咱们也不亏,做人做生意,确实都要厚道才能长久。”   眼见着江远山要走,她又急忙叫住他:“二郎。”   江远山转过身:“嗯?”   白小芽问道:“你说咱们要是做一些蒸饺和饼子,搭配卤蛋一起拿去做工的地方卖,会有人买吗?”   “你打算怎么卖?”   “做体力活的,饭量大,我打算两张饼子和十个蒸饺卖八文钱,卤蛋单卖,二文钱一个。   野菜反正地里能挖到,虾子是河里捞的,这两样都不要银钱成本,苞谷面咱自己家磨的,也就鸡蛋是花钱买的。   扣除成本后,一份卖出去,咱们至少净赚五文钱,加上卤蛋,两样一共净赚六文钱,你觉得能行吗?”   江远山想了下,淡声道:“在白河镇肯定不行,咱们白河镇小,做苦力的多,他们一天挣十五文钱,哪里舍得花出去一半买吃的……”   不等江远山说完,江玉姝急忙抢话道:“去王楼镇,就是堂哥做短工的镇子。王楼镇上在修道观,据说是个很大的道观,两个月前才开始弄,等到修完肯定要一年多。   那里做工的人多,瓦工木工都有,听说给的工钱比一般的地方多一倍呐,只要手艺好的!那些手艺好挣钱多的,肯定舍得花钱买好吃的……   而且,王楼镇和柳溪镇离得很近,从王楼镇走路到柳溪镇,只要一刻钟。到时候,咱们可以在两个镇上来回卖。”   江远山很赞同:“玉姝说的没错,去王楼镇最合适,王楼镇到县里也近,只有两刻钟的脚程。”   白小芽皱眉:“陈员外妻弟的客栈,不就是在王楼镇吗?咱们若去那里卖卤蛋,会不会有些不合适。”   “日后若定下合作了,那咱们肯定不能在王楼镇上卖卤蛋,不过在没定下之前,我们可以先去卖出口碑,这样对他们也有好处。”   “行,那就这么定了。”   江远山又道:“而且,王楼镇和柳溪镇,两个镇上都设有捕快,一共是两个捕头,八个捕快。他们平日里,都是靠买着吃。”   白小芽笑道:“那咱们争取把他们一举拿下,成为我们的常客。”   江玉姝举着小手:“绝对能行,嫂子我们一定可以的!”   “什么一定可以?”朱佑明刚回来,便听到江玉姝雀跃的声音。   白小芽笑着将他们打算去卖饼子和蒸饺的事说了一遍,朱佑明听完后,大为赞赏。   “你们选的地方对着的,王楼镇在修建道观,做工的人多,最适合卖物美价廉的吃食。   而且那里也是去县城的必经之路,距离山桑县也近,来往客流量大,以白嫂子的手艺,一旦他们尝过了你做的蒸饺和卤蛋,必然会成为回头客。”   白小芽欣喜道:“那就这么说定了,我先做午饭,吃过饭我就去弄卤蛋,下午我和玉姝去挖野菜,让娘再去河里捞些鱼虾,明儿一早咱们便烙饼蒸饺子去卖。”   一家人都很高兴,生活嘛,不就是这样,有苦有甜。   虽然上天带走了这个家里的两个男人,但并非就活不下去了,人只要想活着,总有活下去的办法。   江远山确实是不会种田弄地,可他是有学问的人,书不是白读的,稍微动动脑子,也是能挣来钱的。   白小芽就更不用说了,她即便不会做饭做菜,也有别的办法活下去。不过既然她有做饭的手艺,那何不用上呢。   午饭是一大盆麻辣鲜香的鱼肉面片,朱佑明吃不了辣,白小芽给他单独做了一份三鲜烩面片。   朱佑明吃着碗里无辣的面片,看着大盆里红红辣辣的鱼肉面片,馋得眼睛都冒绿光。   他砸吧着嘴:“等我伤好了,一定要吃一次白嫂子做的麻辣鱼,闻着太香了。”   江玉姝夹着一筷子鱼肉逗他:“那你要不要现在就尝一尝?”   朱佑明狠狠地别过脸去:“不,我要忍住!”   江玉姝哈哈哈直笑,笑得都被呛住了。   午饭后,白小芽连觉都没睡,便背着竹筐,和江玉姝去了地里。   这几天没下雨,山里采不到菌子,但是野菜还是能挖到。尤其是马齿笕,这种野菜地里很常见,还有长在沼泽地里的水芹菜,拿来包饺子最合适了。   只是有些人吃不惯芹菜味儿,所以她打算包一部分马齿苋,一部分包水芹菜。   马齿笕和在面里烙饼,也很美味。   晚上他们继续吃饺子,马齿苋和水芹菜的,各包了两大盘。   饭后,一家人照旧在院里歇凉。   李春花照旧坐在老藤椅上打着蒲扇扇凉,江玉姝和白小芽一左一右,坐在她旁边享受凉风。   “明儿个咱娘仨都早点起来,咱们卯时初就得开始准备,我和面,玉姝择菜洗菜,小芽弄馅,咱三人一起包,赶在午时前到王楼镇。”   白小芽应道:“行嘞,我没问题,起得来。”   江玉姝附和道:“我也起得来!”   李春花笑着用扇子拍了她下:“你呀,多跟你嫂子学学,往后嫁了人,在婆家也能被高看两眼。”   白小芽很不爱听李春花说这种话,但她也知道,李春花的思想就这样了,是不可能改变的。   因此她不接话,转过头去看别处。   恰好在她转过头的瞬间,江远山也转过脸来,两人视线相对。   江远山嘴角动了动,眼中带着笑意。   白小芽也冲他笑了笑:“二郎,你给我们算下,明天我们能卖出多少份饺子和菜饼?”   江远山不答反问:“你们能做出多少?”   提到这个,白小芽揉了揉手腕:“不好说,平日里只是包着自己吃,包不了多少,若真要拿去卖,数量就比较大了。”   江远山道:“你可以做大一些,饺子也包大点,一份饭食六个蒸饺一张大饼,和一个卤蛋。这样一来,包六十个饺子,就能卖出去十份了。”   白小芽:“好,那就这么定了,明儿先烙十张大饼,蒸六十个大饺子,除去给陈员外的卤蛋,哎蛋不够用啊。”   “没事,你先拿去卖,卖完了回来再买些生鸡蛋。”江远山看着她突然迷糊的样子,不由得笑了下。   翌日,天还没亮,李春花便起来了,听到动静,白小芽也醒了,紧跟着江玉姝也穿衣床。   白小芽用菌油烙的饼,饼子的馅料是虾仁马齿苋,鲜香酥脆。   她多烙了几张,给江远山和朱佑明,各自留了两张。   吃过早饭,三人便赶去王楼镇。   白小芽和李春花提着饼子和蒸饺,江玉姝提着一篮子卤蛋。   不到午时,她们便到了王楼镇。   李春花看着来往的人,半天张不开口。   白小芽自小帮着父母照看生意,面对人来人往的客人,她丝毫不怯场。   “卖蒸饺菜饼卤鸡蛋喽,走过路过不要错过。”她扯开嗓子便叫卖了起来。   江玉姝一开始也不好意思,红着小脸躲到她背后。   然而在白小芽叫喊了一阵后,她也大着胆子喊了一声:“卖虾仁菜饼三鲜蒸饺卤鸡蛋。”   她喊了几声后,喊顺畅了,便挎着篮子走到大街上去叫卖。   “小姑娘,你篮子里这个黑乎乎的便是茶叶卤鸡蛋吗?”   江玉姝笑得一脸热情:“对呀,这便是茶叶卤鸡蛋。”   那人笑盈盈道:“我昨儿尝过这个。”   “啊?你尝过呀,在哪尝的。”江玉姝笑着问。   不等那人回复,白小芽便快步走了过来。   她远远地看着,见那人衣着华丽,赶忙走上前去,快速剥开一个卤蛋,掰了半个给他:“贵人您尝尝,若好吃您就买,不好吃,我们也不会收您的钱。”   那人闻着清淡的卤香和茶香味,接过来咬了一口,吃完眼眸晶亮地夸赞道:“好吃,和昨天的味道一样,你这蛋是怎么卖的?”   江玉姝甜甜地笑道:“两文钱一个。”   那人忙掏出二十个铜板:“行,给我包十个。”   江玉姝快速用纸包了十个卤蛋递给他:“贵人您慢走。”   做生意就是这样,一旦开了张,接下来的买卖就顺利了。   卖出去十个卤蛋后,没一会儿,白小芽又卖掉三张菜饼和十八个蒸饺。   午时三刻不到,所有饼子和蒸饺就都卖完了,卤蛋更是早在饼子买完前就已经卖光了。   白小芽没敢在大街上数钱,她按耐住一颗激动澎湃的心,打算回去了再数。   “娘,我们先不买鸡蛋了,回去数完钱,去村里收鸡蛋,看看能不能再便宜点。”   李春花:“行,娘都听你的。你说咋办,咱就咋办。”   回到家后,白小芽把钱袋子从篮子里取出来,哗啦啦往床上一倒。   “哇!”江玉姝看着铺得满床的铜钱,激动地扑了上去。   李春花一把将她拽起来:“你起来,赶紧让你嫂子数一数。”   白小芽笑道:“玉姝,你去把你二哥叫来,让他来数。”   其实她心里已经有了数,做了多少东西,全部卖出去会挣多少钱,在去的时候她就算过这笔账了。   之所以叫江远山进来数钱,一是让他也有参与感,二是让他数完钱后,对读书更加有信念,不至于因为钱的事总想着放弃读书。   江远山进来,看着铺了满床的铜钱,微微怔了下。   他走到床边,一脸淡定地数完了钱。   “多少?”李春花倒是没有掩饰激动,热切地看着江远山问道。   江玉姝那是满脸兴奋,急吼吼地问道:“二哥,一共多少钱?”   白小芽笑着看向他,也等他回答。 第27章 彼此信任   江远山数完钱后, 嘴角抑制不住地往上翘,连一向冷沉的眉眼都柔和了三分。   李春花见他光笑不说话,都要急死了。   她急切地催着问:“儿啊, 多少钱呀, 你别光笑啊,说话呀, 你这孩子,把娘都急死了!”   江玉姝也急得拽着他袖子直晃:“二哥二哥, 快说啊, 多少钱?”   江远山笑着看向白小芽:“你来说吧。”   “二哥你就说吧,卖什么关子,嫂子她又没数钱, 怎会知道?”   江远山笑得眉眼温和:“她不数也知道有多少钱。”   白小芽也不吊着了,见李春花急得额头上都是汗, 便直接道:“一共四百八十文。”   “多……多少?!”李春花声音都微微发颤, 似不敢相信般,抖着声音问道。   白小芽笑着挽住李春花的胳膊:“娘, 四百八十文, 您没听错, 咱们今天带去的那些吃的,一共卖了四百八十文。”   “天爷诶,竟然卖了那么多钱啊!”李春花激动得眼睛都湿润了。   白小芽看了眼床上堆得高高的铜钱,笑得眼睛弯成了月牙。   “扣除一百文的卤蛋成本钱,我把三十文的卤料钱也一并扣去了, 还剩下三百五十文。这三百五十文里,再减去咱们的油盐和面粉钱,咱们至少净赚三百文。”   江远山道:“不止三百文, 你用的那些苞谷面,要不了五十文。”   李春花这时冷静了不少,回道:“是呀,白面三十文一斗,苞谷面十文钱一斗。咱们今天只用了三斤白面,五斤苞谷面。”   白小芽在心底算了一下账,一斗等于十二斤。那么三斤白面,五斤苞谷面,成本钱也就十二文钱。   然而苞谷是自家种的,成本还能再降,再加上油盐的钱,油盐面,总的加起来最多二十文钱的成本。   二两卤料,她只用了十分之一,但这一次,她是把卤料的成本全都扣除了的。   她笑着道:“扣除掉所有成本,咱们这次,总共净挣了至少三百三十文。”   李春花激动得嘴唇发颤:“这个事儿,还真是来钱!”   白小芽笑道:“做生意嘛,尤其是做吃食的生意,只要手艺好,几乎都能挣钱,只不过就是累一些。”   李春花道:“累有个啥,想挣俩银子,哪有不累的,在地里做农活那更累,整日面朝黄土背朝天,忙活一年到头,也没几个钱,遇上灾年,颗粒无收,饭都没得吃。”   “对,娘说的对。”白小芽笑了笑。   江玉姝在一旁静静地听着,忽地看向江远山,脆生生地笑道:“娘,嫂子,咱们家也就辛苦这三年,等三年后二哥考中了举人,咱们的日子就有盼头了,也就不用再这么辛苦了。”   李春花抹了抹眼角:“说的是,等我儿考中了举人,咱们一家也算熬出头了。”   江远山目光坚定道:“娘你放心,儿子一定能考中的。”   白小芽拍了下他胳膊:“你也别有太大的压力,即便一次不中,咱们还有下一次,接着再考就是。没事,家里还有我呢,我还年轻,能扛得住。”   江远山侧过头,微微勾了下嘴角:“相信我。”   白小芽眉眼温柔地看着他:“嗯,我相信你。”   李春花急忙出声:“小芽,你赶紧的把钱都收起来,下午我去咱们白河镇上找周家娘子兑换些整银子。”   白小芽将铜板收好,藏在了一个隐秘的地方。   午饭一家人吃的是早上烙的虾仁野菜饼,因为累了一上午,白小芽连粥都懒得煮了,就着温开水对付了一顿。   吃完后,她擦了擦嘴,起身道:“晚上咱们吃白米饭,前两日我看地里的茄子结了几个,一会儿我去摘回来,烧个肉沫茄子,家里还有两节腊肠没吃,我再煮个虾仁菜汤。”   由于今天挣了钱,一家人心情都好,李春花听到要吃白米饭和肉,都没有表现出不舍。   她笑着道:“行,饭食的事情,你来安排,下午娘去镇上割二两肉回来。”   白小芽道:“娘你多买点,买一斤五花肉,一斤纯瘦的里脊肉。我记得周娘子那里,五花肉是二十五文钱一斤,里脊肉是二十文一斤。”   由于五花肉带有肥肉,多少能熬点油出来,而里脊肉是纯瘦的,反倒耗油,因而五花肉要贵一些。   李春花:“呀,要两斤肉,是不是太多了点?”   “不多,咱们自己吃一些,剩的我打算做肉饼,明儿咱们卖一部分菜饼,卖一部分肉饼,增加一样口味。当然了,肉饼的价格肯定得卖贵一些,咱们要把成本捞回来。”   李春花笑了:“那行,照你说的来,娘一会儿就去镇上。”   午饭后,白小芽去了刘翠莲家。   “小芽来了,你们饼子卖得咋样。”   刘翠莲在屋檐下坐着剥苞谷,看到白小芽,笑着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须子,赶忙给她端了一个凳子。   白小芽笑着坐过去:“还行,能糊口。”   说完,她看了眼刘翠莲院子里的小鸡,问道:“三婶,你们刘家庄那边,养鸡的多吗?”   刘翠莲道:“倒是挺多的,我娘家两个嫂子和弟妹都养了鸡,我二嫂家里养了五只,四只母鸡,一只公鸡。   前几日我回去,看到她院里那四只母鸡吃草籽虫子,吃得欢实的很。他们家现在每天最少都能捡三个蛋,有时候四个。   他家孩子也不多,就三个孩子,最小的都十岁了,家里四五天才吃一次鸡蛋,都是攒着拿去卖。”   白小芽又问:“他们拿去集市上卖,一般是卖多少钱一斤?”   刘翠莲一边剥着苞谷,一边回道:“这得看那阵卖鸡蛋的人多不多,有时候连续几个月卖鸡蛋的人多,集市上的鸡蛋价格就低,八文七文,甚至六文五文钱一斤都有过。   假如那阵子养鸡的人少,卖鸡蛋的人不多,那就能卖出高价,九文十文都能卖得出去。   指着卖鸡蛋挣钱,挣不了几个钱,也就是挣两袋子盐巴的钱。不过咱们庄户人家,本就挣不了啥钱,能挣一个是一个。”   白小芽道:“三婶,我家的情况,你也看到了,公爹和远风他们一走,只剩下我们娘四个,婆母身体不行,玉姝还小,二郎又不会种地,我年轻没经验,对农田之事也不精通。   靠种地为生,我家现在肯定是不行。所以,我们一家商量了,打算卖点吃的,挣几个散钱糊口。”   “可以的,你上次拿来的猪油渣和菌油,你三叔菜都不用,就着几根菌子便吃了两大张粗粮饼,吃完还一个劲夸赞你手艺好。   还有早上远山拿来的卤蛋,远力和玉芳那俩孩子,一口气吃了俩,我怕他们吃多了不好克化,便拦着没让他们再吃,不然还能吃两个呢。”   白小芽听完后,心里一阵惭愧,她在人情世故一事上,还得多学。   早上起来就开始和面烙饼,包饺子,忙完就急匆匆赶去镇上卖。走得急,她都忘了和江远山说,把卤蛋和饺子,也端一些给刘翠莲家里。   幸好江远山不是个死读书的,他还知道给三婶家里拿些卤蛋和饺子,就是不知道江二婶家,他有没有也分一些过去。   一会儿回去,她问问他。   和江二婶吵归吵,到底也是一家人,再说了,吵完后第二天江二婶就主动来赔礼道歉了。   既然人家有心和好,且又是长辈,那她再端着傲着就说不过去了,到时候有理也成了没理,不如顺坡下驴,大家皆大欢喜。   农耕社会,群居而生,当然不能像先进文明社会的大都市一样,不喜欢就不来往,门一关,你是你我是我,山羊不和猪搭伙。   在这样一种环境下,抬头不见低头见,又不是血海深仇,没必要把事做那么绝。   所谓凡事留一线,日后好相见。   白小芽笑着道:“昨儿个二郎只买了十斤鸡蛋回来,大部分今天都拿去卖了,没剩多少,不然我都得让他多给你们拿几个过来。   所以今天,我打算多买些,明儿再给你和二婶他们家,一家分些,让你们也都尝个鲜。”   刘翠莲一听,赶忙拒绝:“你这孩子,给我们分啥分,你们都拿去卖,家里孩子尝过就行了。”   说罢,她问道:“所以你来找三婶,是想让三婶帮你去收鸡蛋?”   白小芽笑得眼睛都眯了起来,她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三婶,我是这样打算的,你看啊,咱们庄户人家,自个儿把鸡蛋拿去集市上卖,一来价格并不固定,二来还很耽误时间,来回跑一趟,少则半日,费力费时。   我的这个卤蛋生意做起来后,基本上就算定了,不出意外会一直做下去。到时候每天都会需要很多鸡蛋,以后我直接从他们手里收,价格固定,也不用他们自己拿到集市上去卖,他们只需要把蛋攒着等我去收就行。”   刘翠莲听完,很是赞同:“那小芽,你打算给个什么样的价格?”   “八文钱一斤,无论市场如何变动,我都以八文钱的价格收。”   刘翠莲听完点了点头:“行嘞,婶子回去给你问问,一会儿我就回趟刘家庄。”   白小芽又道:“对了三婶,卤料那个事,也拜托您帮我问问。”   既然要做卤蛋,卤料可是少不了的。而且,后面她还打算做卤肉,毕竟这个她也算是擅长。   “行,我给你问完鸡蛋,就问问卤料的事。”   从刘翠莲家回去后,白小芽直接开门见山的问了江远山:“你早上给二婶他们家送卤蛋没?”   江远山看了眼她的神情,又琢磨了下她的语气,没听出半点兴师问罪的意思。   他微微颔首:“送了的,但没送几个,就拿了四个卤蛋,和一盘子蒸饺。”   然后他又解释一句:“打一棍子给个甜枣,更容易让人记住你的好。”   白小芽“扑哧”一声笑道:“你呀,这份玲珑心思,生就是做官的料。”   江远山嘴角扯了下,压下唇边的笑意:“你不也一样。”   白小芽立马顶回去:“我哪里一样了,我又不能读书做官。”   江远山挑了下眉,低声一笑:“你可比做官的还厉害。”   说完他背着手,直挺挺的便走了。   白小芽对着的他背影扬起手,做出一副要打他的架势,恰在这时,江远山回过头来,她手臂还高高举着。 第28章 疼你都来不及呢   微微愣了一瞬, 白小芽很自然地走过去,在他背上左右拍了两下。   她一边拍扫,一边以“老母亲”般的语气关心道:“你看你, 毛毛躁躁的, 背上去哪蹭了墙灰都不知道。”   江远山道:“我早起才换的干净衣衫,除了去过二婶和三婶家里, 哪也没去,一直在家里看书。”   白小芽不接他的话, 只顾说自己的:“也不知道你上哪去碰的墙灰, 行了,我给你拍干净了。”   江远山抿了下嘴角:“你该不会是想打我吧?”   白小芽一脸正经:“没有的事,别瞎想, 长嫂如母,我疼你都来不及呢, 咋会打你。”   眼看着江远山还想张嘴回话, 白小芽急忙阻断:“行了,你快回屋去看书吧, 看累了就睡会儿。”   江远山没再多说什么, 转身回了卧房。   即便白小芽打他一下, 他也会受着,总不能还打回去。   白小芽并没把这个小插曲当回事,她坐下喝口水,歇了一会儿,便去灶房将没吃完的五个卤蛋都拿上, 打算带着去一趟白家。   路过小卧房,她喊了声:“二郎。”   江远山正在房内研墨,听到白小芽的声音, 站起身走了出来。   白小芽道:“有件事,需要你配合我一下。”   “嗯,你说。”   白小芽搓了搓手:“那个,上次我和你们说的,我会做饭一事……当时我说的是从我外租家一本食谱上学到的。”   江远山:“嗯。”   白小芽又道:“这件事我没和家里人说过,他们都不知道,我也不想让他们知道,免得发生不必要的麻烦。   若让家里人知道,势必会传到我外祖家,到时候舅父舅母们肯定要闹着让我给红利,我不想再折腾出那些糟心事。”   这可真是撒了一个谎,要用一百个谎话来圆。   顿了顿,她又道:“一会儿我要回趟白家,同家里人说我卖卤蛋的事。我回去后便和他们说,是你外祖家留下来的食谱。   所以往后,谁要问起来,你就说你外租家祖上是开饭馆的,留下了一本食谱。咱们统一好口径,尽量不让人挑刺就行。   左右娘是外地人,在咱们这里也没有熟人,也不怕他们挑出个子午卯酉来。”   江玉姝本来是在卧房睡觉,然而正中午,热得睡不着,她躺在床上闭着眼休息,听到外面的谈话声后,越听越精神。   她干脆翻身起床,穿上鞋袜出来:“二哥,我觉得嫂子说的很有道理。咱们这个生意一旦做起来,十里八村的人都会知道,万一到时候嫂子外祖家的人找上门闹着要分钱可怎么办呀。   虽然食谱是他们家的,但手艺是嫂子自己学到的,是嫂子自己的本事。本钱也是咱们自己的,没道理白分给人家。”   白小芽没说话,等着江远山回答。   之所以要隐瞒,是因为压根就没有食谱一事,根本谈不上分不分钱。   她就是怕这件事传了出去,传到原主的外租家,到时候人家说,没有啊,我们家压根没有啥食谱,哦豁,那岂不露馅了。   或者说,人家干脆将计就计,直接就承认了,说她偷走了食谱,偷学了手艺,让她交出食谱,交不出食谱就让她分出多少钱来,那更麻烦!   到时候她才真的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倒不如将这个谎言,在江家就终止了。   她今天回白家,一是回去买些鸡蛋,二是回去告诉他们,她将要卖吃食这件事。   这事她没打算瞒着白家人,也瞒不住,都是一个村里的,过不了几天,所有人都会知道。   与其通过别人的嘴告诉白家人,倒不如她自己主动去说。   虽然她和白家人是利益捆绑关系,但面子上的人情也要过得去。   听她陈述完后,江远山微微一笑:“好。”   江玉姝道:“正好曹佑哥哥在咱们家,咱们一直对外都说他是咱们姨家的表哥,食谱的事,就说是他送过来的。”   此刻朱佑明不在,早上吃完饭,他就出去了,到现在还没回来。   三人商量完后,决定等朱佑明回来,与他通个气。   这点小事,朱佑明不会不帮,更何况他们还救了他。   *   白小芽赶到白家的时候,白家大门是关着的,大中午,天儿正热,除了苦楝子树上的知了吱吱叫个不停,外头连只狗都看不见。   她戴着草帽,挎着竹篮,里头装着五个卤蛋。   “爹,娘,大哥,大嫂。”白小芽在外面拍着门叫喊,“爹,你们在家吗?”   “来了。”是白石头的声音。   他走来打开门,诧异地看着白小芽,又看了眼火红的太阳。   “这大热天,正中午的,二妹你怎么回来了,是有啥事吗?”   白小芽笑道:“没事还不能回来看看你和爹娘了?”   她俨然一副小女儿回娘家的样子,笑着把门一推,便直接走了进去。   白石头把门关上,紧跟在她后面:“江家离咱家里又不远,你想回来随时都能回来,只是这正中午的,你也不怕热。”   白小芽说笑间,已经走到了院里。   听到她的声音,白永贵披上一件衣衫从主屋走了出来,仍旧板着一张封建大家长的脸。   陈桂花也跟着走了出来,看到白小芽,她温和地笑道:“二丫回来了,外头天热,快些进屋喝口水。”   “多谢娘,这几日您都还好吧。”   陈桂花笑道:“我好着呢。”   白永贵却板着一张脸,上来就一副审问犯人的语气:“你又回来做什么?”   白小芽却没生气,笑盈盈地回道:“女儿这不是想你们了嘛,就回来看看呗。”   她脸上笑得很好看,心里却波澜不起,像一个毫无感情的工具人。   说罢,她将胳膊上挎着的篮子取下来递给白石头:“哥给,这是我刚学会做的茶叶卤蛋,特地拿回来给你们尝尝。”   白石头接过来,掀开一看,黑不溜秋的五个蛋,凑近了闻,有一股淡淡的茶香和卤料味。   看着不入眼,闻着倒是挺香的。   他有些惊讶:“二妹你以前在家时,很少下厨,都是帮着娘和你嫂子烧火,怎么嫁到江家没几天,竟然还学会做这些稀奇玩意儿了?”   不止白石头惊讶,连白永贵那张封建大家长的严肃脸此刻都变了变。   但他毕竟是家里当家的,没像白石头一样将所有情绪都毫无保留地呈现出来。   白石头提着篮子道:“外头站着晒,快进屋吧,有什么话进屋坐下再说。”   陈桂花道:“是呀,快些子进屋,二丫别在外头站着了,日头晒。”   “进屋吧。”白永贵说了声。   白小芽走进主屋的正堂,白石头将卤蛋拿去了西面的灶房。   在东屋哄孩子的李云秀早就听见了白小芽的声音,只是没有出来迎接而已。   对于白家这个小姑子,她一向没什么好感。她刚嫁入白家没几天,就知道白家这个小女儿不是什么良善之辈,性格像她公爹,半点不好惹。   只是她没想到,她这个小姑子嫁了人后,更是厉害得像换了个人,连王大兰那个老泼妇都被狠狠地制住了。   以往她这小姑子在白家当姑娘时,虽然也不是什么软性子,但没现在这么狡诈。   现在她这个小姑子,活脱脱一只披着羊皮的疯狗,稍不注意就被她笑着咬上一口。   因而李云秀半点不想出来面对白小芽,现如今她是能躲避就躲避,尽量不与这个小姑子正面接触。   白小芽坐在堂屋内,喝了几口水,她也不绕圈子,三言两语,快速说明了自己的来意。   见白永贵沉着脸不说话,她也不怕,语气温和道:“爹,不是我想抛头露脸非要去做买卖。   您自己看看江家那情况,我婆母那是个要强能干的么,性子又软,身体也不行,剩下的两个,我小姑子才九岁,干得了什么活。   江远山是个文弱书生,他自五岁起就入学堂读书,半点也不会种田。单靠我一个姑娘家,您认为地里的活,我一人能做得过来吗?   他们家这些年供江远山读书,每年束脩费都要花去不少,后头江远风和我成亲又花了一笔银子,接着家里连去两个人,治丧钱又是一大笔。   他们江家根基本就浅,不如咱们白家根基深,我公爹和江远风,都只是老实本分的庄稼汉子,又不像您和大哥,各自都有手艺。   他们平日里,只能靠搬货挣俩钱,您算算,他们一年到头,能攒下多少银钱?还要供着一个读书的,穷得连房屋都没多余的一间。   所以,我就想做个买卖,卖点吃食,暂且先把日子撑下去,等到江远山高中后,也就熬出头了。”   听她说完后,白永贵沉默了一瞬,问道:“那你这买卖若是做不成呢?”   白小芽笑着道:“爹,您要不先尝尝我做的茶叶卤蛋,吃完你再说这话。”   她站起身走去灶房,剥了三个茶叶卤蛋,用碟子端出来,放在桌上。   白永贵看了眼已经剥掉蛋壳的卤蛋,他拿起来咬了一口,顿时愣住,还真是好吃。   他年轻时在县里茶楼做杂役,街上卖的小零嘴,不说全都吃过,大半也是尝过几嘴的,还从没有哪样小零嘴有这个卤蛋好吃。   吃完后,他抹了抹嘴,喝口温水,又问道:“这个茶叶卤蛋,就是你从江家食谱上学到的?”   白小芽赶忙纠正:“不是江家的食谱,爹您别记错了,是我婆母她娘家祖上留下来的食谱,也就是我小叔子江远山,他外祖家流传下来的食谱。”   白永贵:“不都一样嘛。”   “那哪能一样呢?”白小芽拔高声音,“爹您千万别记错了,对外也不可说岔了,是江远山外祖家留下来的食谱,不是江家留下来的。   您不咸不淡的一句都一样,岂不是把我们一家四个放在火上烤。   那江家二婶她要是一听江家祖上竟然还有这好东西,他们能同意?还有江远山他叔爷那脉的,不都得一窝蜂的跑来找我们要。”   白永贵被白小芽呛了话,难得没冷着脸吼她,只是极其不自然地咳了一声:“嗯,爹知道了。”   坐在一边旁听的白石头,差点没忍住笑出声,难得见到他爹吃瘪,还挺有意思的。   “要做茶叶卤蛋的买卖,就需要大量的鸡蛋。我知道咱们白家几个婶子和堂嫂她们都很会喂鸡,她们家里也时常攒着蛋拿去集市上卖。”   她把上午跟刘翠莲说过的话,又对白永贵说了一遍。   “今儿个上午,我已经和江家的三婶说明了情况,她下午便回刘家庄替我去问。我是想着,有买卖,也不能忘了咱们白家自己人。   爹您帮我去问问,婶子和堂嫂她们,愿不愿意将家里的鸡蛋卖给我,她们要是愿意的话,我今天就先买二十斤。”   白永贵站起身道:“行,爹去给你问一下。”   没一会儿,白永贵便回来了。   他坐下喝了口水:“你二婶嫌八文钱的价太低了,你三婶支支吾吾的,没说愿意也没说不愿意,就只有你四婶,堂伯母,堂二婶,她们三家愿意。但她们三家所有的蛋加在一起,也才十斤。”   “没事,有十斤,就先买十斤的。”白小芽掏出四十文钱,放到陈桂花手里。   陈桂花正要拒绝,她急忙握住陈桂花的手:“娘你收着,我这次回来得急,也没给你和爹买什么。   这点钱你们先拿着,往后我这买卖做起来了,再给爹打两斤好酒,给你们买两斤肉回来。”   她又从钱袋子里倒出一百六十文钱,摆到桌上:“爹,这是我买鸡蛋的钱,劳烦您去婶子家里帮我收一下蛋,余下的钱,等婶子她们家的蛋攒够了,您收了蛋,让哥来通知我一声,我再过来取。”   白永贵站起身:“行,爹就替你跑一趟。”他又看向陈桂花,“家里还剩多少蛋,你数数,都给二丫装上。”   李云秀出来倒水喝,恰好听见了这句话。听到白永贵要让陈桂花把家里的鸡蛋都给白小芽,她眼前一花,差点没厥过去。   她连水都顾不得喝了,急忙冲进堂屋:“爹,哟,二妹回来了,这大热天的,你回家咋也不提前说声,我好让你哥在镇上买个西瓜回来。”   白小芽笑着站起身:“我今儿回来是有事,便没顾得上提前通知家里,没叨扰到嫂子吧。”   李云秀笑着走上前去拉住她的手:“惯会胡说话,回自个儿家有什么叨扰不叨扰的。吃了午饭没,没吃的话,嫂子给你下碗鸡蛋面。”   说到这,她话锋一转,叹了口气:“哎呀,也不知道家里现在还有没有鸡蛋,要是没有的话,我去隔壁二堂婶家里借两个回来,咋的也不能让妹子回来还饿肚子。”   白小芽笑着道:“有呢,娘已经去仓库里数蛋去了。”   李云秀微笑脸,气得都想把房子点了。   白永贵哼了声,手一甩,背到身后便出去了。   李云秀尬笑着坐到了白石头跟前,手伸到他背后,狠狠地在他后腰上拧了一把。   白石头疼得闷哼一声,急忙用袖子挡住脸。   白小芽只当没看见,低着头慢悠悠地喝水。 第29章 (捉虫) 来两个打一双!……   白小芽没在白家多逗留, 拿上鸡蛋便回去了。   大暑已过,正是热的时候。   她头戴草帽,背着小竹筐, 挑着树荫地走, 快走到村西头时,遇见了从镇上买肉回来的李春花。   “娘。”白小芽笑着喊了声, “您这么快就回来了。”   李春花看过来,脸上没点笑容, 气得骂了声:“那个短命的狗东西, 不得好死!”   白小芽敛了笑,快步走过去问道:“娘,怎么了?”   李春花气得呸了声:“今儿个出门没看黄历, 脚踩狗屎了,回来时在村口遇见了王家庄的二赖子。”   二赖子, 全名叫王守财, 又穷又懒,长得还难看, 一口龅牙又黄又恶心, 都三十六了, 还没娶到媳妇儿,是十里八村有名的赖皮老光棍。   因他在家排行第二,所以被人称作二赖子。   白小芽问道:“二赖子他说了什么怪话吗?”   李春花张了张嘴,最终没能说出口。   她都是当婆婆的人了,却还被一个赖皮老光棍给调戏。这让她怎么说得出来, 尤其是在自己儿媳妇面前。   叹了口气,她摆摆手:“没啥,不是什么大事, 走吧,赶紧回家歇着去。”   白小芽没再多问,挽着李春花的胳膊一并往家里走去。   回去喝了大半碗凉开水,在房里小睡了一会儿,眼见日头没那么大了,她背上小竹筐打算去地里把茄子摘回来。   江玉姝想跟着一起去,她没让,外头仍旧热,她怕热着小姑娘。   江家的地本就不多,分得也不散,水田旱地都是紧挨着的,她去过两次就已经记得路了。   由于地少,江家族人大多都拿来种粮食了,瓜果蔬菜的,就没种多少。   江家人几乎都不种菜,只有李春花,匀出了两分地来种菜。   这个季节的倭瓜、茄子、黄瓜、丝瓜、豇豆,每一样她都种了些,只不过产量很低罢了。   加上一场暴雨,丝瓜、黄瓜、豇豆,这三种蔬菜全部被冲毁了,一根不剩,现在只剩下几株茄子,和几窝倭瓜还活着。   茄子和倭瓜是因为地势高,所以侥幸存活了下来。   那天去摘倭瓜时,她看到地里的茄子树已经长出了细细长长的五根嫩茄子,只不过都还是青绿色的,还没发紫。   她今天打算再去看两眼,要是已经熟得发紫了,那就可以摘回去吃了。   一边想着晚上的肉沫茄子,白小芽一边快速朝着地里走去。   然而当她来到菜地里时,看到空荡荡的几株茄子树,整个人都木了。   ……狗日的,不知是哪个死不要脸的短命鬼偷了她家的菜?!   恰在这时,江二婶扛着一大捆苞谷秆子路过。   看到白小芽,她温和地笑了笑:“小芽是来摘菜还是干啥呢?”   白小芽也朝她笑了笑,指着菜地道:“我家茄子,不知道被哪个短命的给摘了。”   江二婶扛着苞谷秆当场愣住,她愣了一瞬,赶忙解释:“小芽,二婶可没有摘你家的茄子,真的!   我发誓!我要是偷摘了你家的茄子,让我不得好死,让远树这辈子都考不上功名!”   白小芽微笑道:“嗯,我相信二婶,只是家里没吃的,我少不得又要回娘家去借。   也无妨,左右我们白家田多地广,我嫂子种了不少菜,想来我回去找我嫂子要几个瓜啊果的,她应该会给我。”   “别啊,可别。”江二婶放下苞谷秆子,热情地走上去拉住白小芽的手,“你这孩子,多大点事啊,哪里值当劳烦娘家人。茄子的事,二婶一定给你个交代。”   白小芽笑道:“那就劳烦二婶了,晚上我做好卤蛋,再给你拿几个过去,给远树和玉红他们当个小零嘴。”   江二婶连连摆手:“不用不用,早上远山拿了几个过来,我们都尝过了,好吃得很。这样的好东西,尝个鲜就行了,哪里敢当饭吃。   你们也不容易,都留着拿去卖,等往后日子过好了,家里宽裕些了再说。”   和江二婶周旋了片刻,白小芽背着空竹筐回去了。   目送着白小芽走远后,江二婶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眼神寒得都快凝聚成刀子了。   她虽然脾气不好,但她并不傻,知道自己这是着了道了。   上次她和白小芽大闹一场之后,村里不少人都在看她笑话,背地里说她坏话的更是不知多少。   因着李云秀那番话,估计是有人记在了心里,就等着算计她呢。   这一次江二婶学精了,她不声不响地背着苞谷秆子回到家里。   放下苞谷秆,她悄悄去了村子的西北角。   那里有一块宽敞的坝子,在坝子角上有一棵枝繁叶茂的百年老槐树,正好将坝子罩下一大片阴影。   饭后,村里不少妇人都会坐在坝子下乘凉闲聊。   不忙的时候,江二婶经常也会到那去闲磕牙。   那处坝子距离孙家一族比较近,也被称作孙家坝子。   她平日里和孙家二房的长媳王凤香走得最近,且两人又都是从王家庄出来的,所以她对王凤香,一向都比同其他人亲厚些。   王凤香算得上是她出嫁后最好的朋友,所以有什么事,她都会和王凤香说。   这不,发觉被人陷害了, 八 零 电子 书 w w w . t x t 8 0 8 0 . c o m 江二婶第一个想到的便是自己在白村的好友——王凤香。   她来是想找王凤香帮忙,同自己一起抓到陷害她的那个人。   江二婶想着不能打草惊蛇,所以便戴着草帽,低着头,悄悄赶赴孙家坝子。   她悄无声息地来到老槐树背后,正准备绕过老槐树走去坝子里,刚一台脚,便听见树那边传来哈哈哈的大笑声。   笑声很熟悉,正是王凤香的声音。   王凤香笑完后,突然话锋一转,委屈又愤怒地说道:“那个丑婆娘,又坏又毒,自以为聪明能干,其实跟头蠢猪一样,又懒又蠢!   哼,她还真以为我把她当朋友呢。啊呸,我早就看不惯她了,都恨不得她马上就死!往日我和她同在家中当姑娘时,就恨透了她。   你们是不知道,王大兰那个丑东西,没出嫁时,在我们王家庄是出了名的小泼妇,比那些成了亲生养过的妇人还要泼辣。   我家跟她家同在一个院子,我比她还大半岁,然而我从小却是被她打着长大的。   她打出生就比别人都强壮,我们生下来最多五六斤,她生下来就八斤多,才半岁就会打人了。   她两三岁满地走的时候,满村的小孩没哪个能逃过她的魔掌。她手又快,力气又打,谁敢多看她一眼,上手就是一耳光。   我五岁时,因和她争抢一颗桑树上的桑葚,被她一耳光打出了鼻血,自那后,我隔三差五的就要流鼻血。”   有人安慰道:“都过去了,凤香你也别把那些放在心上,想多了糟心事,亏身子。王大兰那种恶妇,不会有好下场的,早晚老天爷都会收拾她!”   另有人嘿嘿笑道:“还用得着老天爷么,嘿嘿,咱们已经把那个恶妇给收拾了!”   “啊?你们是怎么收拾她的,快说来听听,让我们大家伙儿都高兴高兴。”   “嗯咳,咳咳……”王凤香急忙咳嗽一声,并不停地冲那人眨眼。   那人却像没看见王凤香的暗示,心情很是愉悦,急不可耐地讲述道:“上次白家媳妇儿李云秀不是说了么,往后李春花地里再丢个瓜啊果的,不管是谁摘的,她就找王大兰要,所以啊……”   不等那人说完,江二婶气得火冒三丈,还有什么不明白的,是王凤香和这几个妇人陷害了她。   她咬着牙,怒火腾腾地冲了上去,一把薅住那个妇人的头发,抡胳膊就是一巴掌,打得那妇人眼冒金星,当场鼻血直流。   那妇人姓张,是孙家大房一脉的媳妇儿,也是王凤香的堂二嫂子。   “啊!!!”张氏大叫着扑上去想打江二婶。   然而江二婶人高马大的,又正在气头上,哪里会让张氏得手。   她甩开膀子,左右开弓,狠狠地将张氏打了一顿,打得张氏眼睛都肿成了一条缝。   王凤香和其他几个妇人想上来帮忙,江二婶反手就是一巴掌,把王凤香打得一个趔趄,差点都没站稳。   “你!王大兰你……”   不等王凤香说完,江二婶揪着她头发,扬手又是一巴掌:“你什么你,你个骚.皮子烂货,我一直把你当成最好的朋友。   可你呢,你却两面三刀,跟只粪坑里的臭蛆一样,你又脏又阴,竟然还敢陷害我!老娘打死你,打死你个烂货!”   江二婶这次是真的被气到了,上次和白小芽吵架,她是不占理的,因为心虚,所以在闹开后,她反倒没了那么大的气焰。   可这次不一样,这次是王凤香她们几个偷了江家的菜,还反过来陷害她。   那她还能忍?当然不能了!   她想到王凤香背后里说她坏话,骂她是丑东西,还栽赃陷害,越想越气,因此下手就越狠。   她拽着王凤香的头发,又打又掐,专挑王凤香身上的软肉掐。   王凤香疼得吱哇乱叫,偏偏论个头、论块头都不如江二婶,她用尽了吃奶的力气也干不过江二婶。   其他几个妇人想来帮忙,然而她们却连江二婶的衣角边都摸不到一下,反倒被江二婶一脚一个,踢出去好几尺。   上次江二婶被李云秀踢到水里按着打,那是她没防备,再加上还有江家和白家的人都在边上看着的,所以她没有硬来,生生忍着受了那场气。   这一下子她可不会忍了,来一个打一个,来两个打一双!   “啊!!!杀人了!江家二婶子王大兰要杀人了呀!!!”张氏肿着眼睛大喊大叫,声音尖锐又刺耳。   本来大家都在屋里歇着的,听到杀猪般的喊叫声,以为发生啥大事了,全都一窝蜂的跑了出来。   见此阵仗,江二婶也不甘示弱,喊得比张氏还要大声:“大家都快来看呀,孙家的人是贼,偷了我们江家的菜!!!”   此时孙家一族的人,已经全都跑了出来,老的少的,男人女人,听到喊声,都出来了。   王凤香的丈夫和张氏的丈夫,赶忙出来把自己的媳妇保护着带走。   张氏的儿女和王凤香的儿女,看到自家娘被打得都不成人形了,哭着大骂江二婶。   江二婶精着呢,吃了一次亏,哪还会上第二次当,她压根不与孩子计较,大人的事就只说大人。   她不理会孩子的谩骂,只看向孙家族长,笑着问道:“孙大爷,今天的事,您必须给我们江家一个交代。”   孙家族长问:“江二婶子,你把话说清楚,我们孙家的人,啥时候偷了你们江家的菜?”   江二婶指了指被打得头发散乱的王凤香,又指向被打得鼻青脸肿的张氏,冷笑着质问:“您问问这俩骚.皮子烂东西,是不是她们偷的!”   王凤香耷拉着肩,哭着道:“呜呜呜呜……不是的,我没有,不是我……”   江二婶大声道:“那我就去报官,请官老爷来查查,看看到底是哪个缺德短命鬼偷的?”   张氏一听江二婶要报官,吓得连忙否认:“我也没有,分明是江二婶你自己偷摘了李春花家的茄子,却贼喊捉贼,反倒来冤枉我们。”   江二婶拍手大笑,朝张氏竖起大拇指:“哎呦喂,我谢谢你啊孙二嫂子,你这可真是不打自招,我有说过你偷了大嫂家的茄子吗?”   孙家人:“……”   王凤香低着头,心里恨恨地骂张氏是蠢猪。   刚刚她就一直在暗示张氏,然而张氏却像是没看见,嘴皮子翻飞一个劲往外说。   偷人家茄子这种事,也是能随便往外说的吗?   真是猪一样的队友!   听到动静,江家的人也都陆陆续续赶了过来,周家和白家一族的人也都跟过来看热闹。   白小芽挽着李春花的胳膊,正往这边走过来。   江二婶转身看过去,朝着白小芽露齿一笑:“小芽,你快来呀,看二婶给你抓到偷菜的贼了!”   看到江二婶一脸兴奋的样子,白小芽有点想笑。   她挽住李春花的胳膊,淡笑着朝人山人海的坝子走过去。 第30章 戏精食物链   江二婶见到白小芽后, 像是黎明的黑夜迎来了曙光,她咧嘴一笑,刹那间笑得好比春天的桃园。   她满面笑容的快步迎上去, 热情地拉住白小芽的手, 牵着她昂首挺胸地往坝子上走去,走出了大胜归来的王霸之气。   这次她是占理的一方, 也是赢的一方。   哼,自上次吵架输了后, 她今儿可算是找回了面子!   如今江白两家的人都来了, 满村的人也都陆陆续续过来了,她王大兰今儿个一定要赢得漂漂亮亮!   孙家的人就是说破天,今儿个也得给她赔礼道歉。   白小芽被江二婶牵着奔赴“战场”, 她强忍着没笑出声,还很配合的冷着张脸表示愤怒。   来到坝子中央, 江二婶刻意牵着白小芽站在坝子高出, 居高临下地看着孙家一群人。   她笑呵呵道:“孙大爷,我大嫂和侄儿媳妇都来了, 茄子的事, 你们孙家今儿个必须得给我们一个说法。”   李春花并不说话, 她过来纯粹是当个背景板。   孙家族长轻咳一声,看向王凤香:“怀阳家的,你若真是误摘了江家的茄子,拿来还给人家便是。   不过几根茄子的事,算不得什么大事。咱们孙家, 还不至于穷到去偷去抢的地步。”   王凤香委委屈屈道:“大伯,我……”   不等她把话说出口,江二婶劈头盖脸便将她的话打断:“误摘?放你娘的狗屁!你敢拿你儿子的命发毒誓说你是误摘吗?你分明是偷摘的, 你就是强盗!”   狠狠地骂完王凤香,江二婶转脸看向白小芽,立马换上一副笑模样:“小芽,就是王凤香她们偷的,二婶亲耳听见的,她们偷了你地里的茄子,想嫁祸给二婶,好让咱们一家人离心。   小芽啊,你可不能着了她们的道,你是个聪明的,二婶相信你必定能看出谁奸谁坏。”   江二婶说完后,很是期待地看着白小芽。   白小芽心知江二婶这次不仅是为了找回面子,也是有心想借着这件事与她和好。   俗话说,多个朋友多条路,少个冤家少堵墙。   朋友多了路子宽,敌人少了路好走。   既然对方有心想同她交好,那她没理由再把事情做绝,非要闹成敌我关系。   一开始江二婶因为欺负李春花欺负惯了,所以连带着也不把她这个新媳妇放在眼里,老的小的,全都一起欺负。   若是当时她也像李春花一样,一直不吭不响,从不反抗,默默忍让。她敢用人头保证,江二婶并不会觉得自己有错,会一直盛气凌人的欺负他们一家四个。   而江二叔他虽然看不惯江二婶的行为,但毕竟是一张床上睡过的,自家媳妇再不是,那也比外人强。   所以他并不会太过严重的苛责江二婶,也不会说出太过伤江二婶的话,大不了嘴上不轻不重的数落两句。   人家门一关,被子一盖,仍旧是亲亲热热的两口子。   至于江二婶的儿女,他们纵使不赞同自己母亲的做法,但到底是生身母亲,看不惯也不会帮着她这个外人对付自己母亲。   当然,这些都能理解,人嘛,都有私心的一面,谁也不是圣贤,遇到事,肯定是帮着自己最亲的人。   所以为了不再被欺负,她必须快准狠,甚至不惜使用些小手段,也要确保一招就把江二婶给制住,从此彻底落个清净。   果不其然,大闹一场后,江二婶也意识到她不好惹,再不敢在他们一家人面前说难听刺耳的怪话了,也不敢话里话外的讽刺羞辱李春花,对她这个新媳妇,更是温和有礼,见面就笑。   想来也是好笑,人就是这样,你越是温顺如绵羊,对方越是凶狠似豺狼。   当你呲着獠牙化身为豺狼时,对方却温顺成绵羊了,咩咩的笑着要和你交好。   白小芽温柔地笑着挽住江二婶的胳膊:“二婶,我晓得哩。俗话说,一笔写不出两个江,咱们再吵再闹,到底是一家子,逢年祭祖都是要跪拜一个祖先的。咱们之间,哪里是外人能比的?”   说罢,她又道:“不过茄子被偷一事,我年轻没经验,确实也分辨不出究竟是谁摘的,这就得靠二婶了。您到底是长辈,走过的桥都比我走过的路多,想来您心里是有数的。   再不济,咱们还可以报官嘛,去请衙门的人来审查。虽然几根茄子确实算不得大事,但这种偷盗行为,咱们可不能忍,否则传出去,还以为咱们白村是个贼窝呢!”   张氏立马回击,大声吼道:“你这孩子,咋说话呢!什么贼不贼的,你哪只眼睛看到我们偷你家茄子了!”   白小芽扁着嘴,一脸委屈地耸了下肩,转头看向江二婶;“二婶你看……”   江二婶叉腰骂道:“孙二虎家的,你还要不要脸了!你个母猪一样的老东西,烂得屁.眼儿都生蛆!你个烂母猪,偷东西不说,你还冲着孩子大吼大叫!   你有种过来和我打一架,老娘今天要是哭一声,立马跪下喊你一声小奶奶!”   她嘴皮子翻飞,一顿痛骂外加羞辱。   张氏,也就是孙二虎的媳妇,气得差点吐血。   她是没有名字的,娘家姓张,在家排行第九,从小被叫九丫头。嫁为人妇后,大家便以“张氏”来称呼她。   张氏的母亲很会生,娘家兄弟姐妹一共九个,其中有两个是龙凤胎。   到了张氏这里,更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比她娘还会生。   她从十六岁生到三十四岁,总共生了十三个儿女。而这十三个孩子中,还有一对双胞胎女儿。   今年张氏三十六岁,大女儿的孩子都四岁了,她最小的儿子才两岁。   原本多子多福是好事,能生也不是错,可地里刨食的庄户人家,又不是什么家大业大的土财主,一家养活五六个孩子都够呛,何况是十三个!   而且,也没哪个妇人,能像张氏这般能生。   更神奇的是,她每次怀孕个个都能保住,且个个都能顺顺当当的生出来。   大部分妇人,或多或少,中途都会流掉几个,最终生出来的也就那么三四个,最多五六个。   像江家这几个,每家也就三个孩子,多的也不过才四个。   张氏一个人就完成了村里三四户人家的香火业绩,因此村里的妇人,都拿这个说事,经常在背后取笑她,叫她老母猪。   原本大家只是背地里偷偷的笑话,现如今江二婶直接搬到台面上来骂,当着满村人的面骂张氏老母猪。   这让张氏怎么受得了,她气得大叫一声,用力挣开孙二虎的桎梏,飞奔着朝江二婶扑过去。   “王大兰你个烂货,老娘今天要撕了你的皮!”   “哼!”江二婶不屑地冷哼一声。   她眼睁睁地看着张氏按过来,却没躲,就在张氏即将扑到她面前时,她侧身一让,张氏扑太快没刹得住,一个猛子按到地上,脸朝下,结结实实地与大地来了个亲密接触。   张氏爬起身又想打,被跑上前来的孙二虎抱住腰拖了回去。   这时候江二婶却笑着摊手:“孙家的人,你们可都看着的哟,我可是一根手指头都没动她一下,是她自己扑过来想打我,没打到自己却摔了个狗吃屎。”   “……”孙家的人都觉得丢脸丢到三里地去了。   江二婶又道:“孙大爷,天儿也不早了,你们是自己主动把茄子交出来,还是我们去报官?   原本这等小事,犯不着找官老爷,把白村正请过来就行了。可不巧,我侄儿媳妇恰好是村正的亲侄女。   我们要是请村正来断案,怕你们觉得有失公正,所以啊,倒不如直接去报官,让衙门的人来处理,这样对你们孙家来说也公平,孙大爷您说是不?”   王凤香眼见着事态越闹越大,干脆两眼一闭,“晕”了过去。   这一招,她还是跟白小芽学的。   “凤香!”孙怀阳吓得脸色灰白,他赶忙抱住自家媳妇,着急忙慌地往屋里跑去。   “哎呀凤香,你可不能有事啊!”   “快,快去村口请柳大夫!”   霎时间,孙家坝子乱作一团。   江二婶脸都黑了,气得头顶冒烟。这个奸诈的烂东西,竟然还学白小芽,她气得半天说不出话。   白小芽见天色不早了,不想再跟这些人周旋,只想早点要回她的茄子,回去做饭吃。   她笑着看向站在李春花身旁的江玉姝:“玉姝,你回去告诉你二哥和你二堂哥,让他们两个现在立刻去县里报官,就说咱们白村遭了贼。”   江玉姝:“好的嫂子,我这就回去告诉二哥他们!”   眼看着江玉姝转身要回去,张氏的大嫂立马从人堆里挤出来。   她先前一直默不作声的躲在人群里看热闹,此时眼看着真要闹到报官的地步了,赶紧笑着走了出来。   因为她家三儿子正在书院读书,和江远树一样,马上是要参加院试的,只要院试一过,就是秀才了。   这个节骨眼上,她哪里能让孙家背上不好的名声。张氏和王凤香她是不在意,但她不能不在乎自己儿子的前程。   于是她笑得一脸和煦地拉住白小芽的手,语气亲切道:“大婶刚忙完地里的活儿,才赶回来,先前没弄明白是咋回事,站那儿听了两耳朵,这才弄清楚缘由。   嗨呀,这事确实是我们孙家不对,说来也怪我这个做长嫂的,婆母走得早,公爹也不好过多管教我们几个儿媳妇。我作为孙家的大嫂,性子绵软,没能好好约束她们。   早起我去地里挑粪,见到我家那个馋嘴的二弟妹提着几个茄子,我还当她是去集市上买的,就没多问。   天爷诶,不曾想,还有这般误会。唉,想来是我那二弟妹嘴馋没控制得住,见着你们家的茄子就……嘿嘿……”   张氏暴怒:“大嫂你把话说清楚!什么叫我嘴馋,明明是王凤香去他们家地里偷茄子,被你和我撞见了,我们俩……”   孙大嫂吼道:“你闭嘴!”   张氏被吼了还想反击,被孙二虎捂着嘴拖回了屋。   “嘿嘿……”孙大嫂干笑两声,又一脸和善的看向江二婶,“他二婶子你别气,小芽你也别慌,我这就去她们屋里给你们把茄子拿出来。”   江二婶却不依不挠:“你们孙家的人偷我大嫂家茄子,还栽赃陷害冤枉我,这事可没那么容易……”   她扬声喊道:“玉红啊,你赶紧回你外租家,去告诉你外租和舅父他们,就说娘在白村被孙家的人欺负了。”   “哎,好嘞娘,我这就去。”   孙大嫂赶忙赔笑道:“他二婶子你这是干啥,多大点事啊,值当回娘家叫人。都是相邻相亲的,有啥是不能当面几解决的,你想要点啥,尽管开口。”   江二婶抱着胳膊冷声讥笑:“呵,说的我好像要图你们孙家什么一样,我要王凤香那个烂货给我赔礼道歉!她是怎么骂我的,在场的几位,你们可都是亲耳听见的!   什么叫老娘半岁就会打人!老娘又不是魔星转世,我是辱了她娘还是挖了她家祖坟!她要这般害我还要羞辱我!   她偷东西陷害我,还要在背地里编排我,想就这样就算了,门儿都没有!”   王凤香已经“晕”了,自然不能出来道歉。   最终由孙大嫂做主,让王凤香家赔偿江二婶两斤白面,二十个鸡蛋,这事才算过去。   江二婶提着鸡蛋和白面,走前还恶狠狠地骂道:“王凤香你个狗娘养的烂货,你别装死!老娘你知道没晕!   你给我听好了,孙家所有的人也都给我听好了,以后我们江家地里再少东西,我不管是谁偷的,我就找你们孙家要!”   这时候孙家的人,齐齐看向在一旁看热闹的周家人。   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周家人:“……”溜了溜了!   江二婶干了一场翻身仗,心情别提多愉悦了。   她把白面和鸡蛋分了一半给白小芽,还笑着揽住白小芽的肩:“以后我看还有哪个不长眼的敢欺负我们江家!”   白小芽笑:“有二婶你在,村里以后都路不拾遗。”   江二婶得意地哈哈大笑。 第31章 抢着吃肉沫茄子   要回了五根茄子, 又得了一斤白面和十个鸡蛋,白小芽心情自然是愉悦的。   虽然这种行为,看起来有点像土匪, 但她心底并不会觉得内疚, 毕竟是江二婶找他们要的,又不是她闹着要的。   再说了, 王凤香即便本意不是针对她,可却拿她当靶子来对付江二婶, 就冲这一点, 她心里也不会有任何愧疚感。   王凤香和江二婶之间的恩怨,关她什么事,利用她陷害江二婶, 那王凤香又是个什么好东西。   对这样一个人,她还能产生同情不成?可拉倒吧, 她又不是圣母娘娘!   说她坏也行, 恶也罢,无所谓。   她宁愿当个无人敢惹的恶人, 也不要当个任谁都能踩两脚的善人。   下午“茄子风波”一事, 对白小芽没造成任何影响。这次不同上次, 上次她是主角,这次她是看客。   吃瓜的人,肯定比产瓜的人心情要轻松。   不光是她心情愉悦,连李春花和江玉姝一路都是笑着回家的。   到家后,江玉姝笑着坐到椅子上:“今儿个真是痛快, 这样一来,以后再没人敢明里暗里的欺负咱们了。”   李春花也松了口气:“是呀,你爹和你哥一走, 娘心里一直是绷着的,生怕咱们孤儿寡母的遭人欺压。”   江玉姝小手摆了摆,学着江远山的样子,一脸老成道:“不会了,只要有嫂子在,村里再没人敢欺负咱们家了。”   白小芽笑着点了下她额头:“行了,快去烧火,今天晚上给你做肉沫茄子和鸡蛋韭菜盒子吃。”   “哇,听着就忍不住流口水。”江玉姝抹了抹嘴,激动得眼睛都冒光,“我这就去烧火!”   她笑着拔腿往灶房跑去。   这些日子相处下来,姑嫂俩已经配合出了很高的默契。   到了灶房,江玉姝主动洗锅洗盆,洗完又去择韭菜,择好后把韭菜洗干净沥着,白小芽便打水和面。   洗完菜,江玉姝坐到灶前等着生火。   此时白小芽已经把面揉好了,放在面盆里醒发一阵,待面团醒好就能用了。   晚饭她打算做一道肉沫茄子,再烙些韭菜盒子,熬一锅苞谷珍白米粥。   可惜家里没有红枣,要是有红枣的话,苞谷白米粥里再放上几颗红枣就更好了。   等有了钱,这些都不是问题。   和好面,她转身去淘米,又把那五根茄子洗了。   她一边洗着茄子,一边在心底计算还剩多少钱。   开局十八文,这是李春花交给她的所有家底,   江二婶家里补偿了二百文,之后江远山又给了三百文,再后来陈员外给的一百五十文卤蛋定金,刨去成本,到手是二十文。   上午卖饼子卤蛋,不算成本,到手的钱一共是四百八十文。   所有的加起来,总计收账是:一千零一十八文(1018),也就是一两银子零十八文。   下午她回白家买鸡蛋,共拿出去二百文,四十文做人情给了白家爹娘,另外一百六十文是鸡蛋的成本钱。   现在她手上剩余的总数,应该是:八百一十八文(818),合成整数是八钱银子零十八文。   这些钱,想开个小饭馆,还是太少了,远远不够,至少要攒够百八十两银子,才敢去开饭馆。   然而白小芽并不沮丧,没有一口吃个大胖子的,慢慢来吧,先把一日三餐稳住,再提挣大钱的事。   她把洗干净的茄子切成条,皮都没削,一来是嫩,二来是舍不得削皮。   在这样一个蔬菜稀缺的情况下,她哪里敢奢侈到削皮的地步。   茄子切好后,她割下一点五花肉,剁成肉沫,姜蒜拍碎,切成小颗粒放在碟子里,又切了一个干番椒。   眼看着番椒没剩多少了,白小芽决定明天去山上摘些茱萸回来。   茱萸的辣味虽然不如番椒重,但有总比没有要好,放在菜里也能添点味。   这时候锅里的水也开了,她把白米和苞谷珍一起下锅,反正苞谷珍经得起熬。   接着她打了四个鸡蛋,一边搅拌着蛋液,并对江玉姝道:“另一个灶也烧起来。”   炒好鸡蛋,她把韭菜切碎,拌入炒熟的鸡蛋里。   要是有木耳和粉条就更好了,馅料丰富些,和在一起会更鲜更好吃。   当第一个韭菜盒子出锅时,江玉姝眼珠子都要掉在上面了。   她舔舔嘴,眼巴巴地看着金黄酥脆、香味扑鼻的韭菜盒子,突然肚子咕噜一声。   “嫂子……”她挠着头,尴尬地笑了笑。   白小芽笑着把烙好的韭菜盒子给她:“吃吧。”   江玉姝接过去,呼呼吹了几口气,一口咬下去,顿时连连点头:“呼好烫,好吃,好好吃哦!嫂子你做的饭食都好好吃哦,太美味了。”   白小芽笑道:“吃完了继续烧火,肉沫茄子还没做呢。”   “好的好的,我吃完就烧火,呜呜太香太好吃了。”   半个时辰后,晚饭做好了,一大缸子软糯清香的苞谷珍白米粥,两大盘韭菜盒子,一大碗肉沫茄子。   朱佑明踩着饭点赶了回来,他刚一进屋,便深深地吸了口气:“真香,白嫂子今天又做啥好吃的了?”   江玉姝仰着小脸笑道:“韭菜盒子,肉沫茄子,还有一大锅苞谷珍白米粥。”   朱佑明赞道:“白嫂子做饭的手艺,简直是天上下凡的厨神。”   白小芽笑着看向他:“你这一天都干什么去了,咋这么晚才回来?”   其实她心里已经有了答案,朱佑明伤好后,肯定是联络自己的人去了。   但她要装成毫不知情的样子,否则岂不是很奇怪。   朱佑明笑道:“等我洗完手再慢慢与你们细说。”   吃饭期间,朱佑明并没说事,他埋着头一个劲吃,伤好后,他也不用忌口了,只管敞开了肚子吃。   江玉姝吃完两个韭菜盒子,喝了大半碗苞谷白米粥后,便吃不下了,尽管嘴巴很想吃,可胃却不允许,她小小的胃实在是装不进了。   她站起身走去院里歇凉,满足地打了个饱嗝。   江远山的胃口,算是彻底被打开了,再不像以往一样,跟小猫儿似的,吃一点点就放下碗不吃了。   他已经喝了一大碗苞谷白米粥,又吃完了五个韭菜盒子,碗里的肉沫茄子也没少夹,一口又一口,闷不吭声地低着头只管吃。   李春花吃了四个韭菜盒子,喝了一大碗粥,肚子饱饱的,也吃不下了。   她看着自己儿子一口又一口的吃,笑得一脸欣慰,比她自己吃还要香。   “小曹、小芽你们慢慢吃,二郎你也慢点,别噎着了,饭菜还多着呢。”   说罢,她站起身也去了院里。   李春花一走,朱佑明见碗里的茄子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减少,他赶忙夹了两大筷子放在自己碗里堆着吃。   此时白小芽也已经吃好了,她站起身擦擦嘴:“你们俩慢慢吃,我去外头歇着了,你们吃完了叫我。”   没人回她,两个男的都只顾着吃,一边吃还一边眼冒绿光地看着碗里的茄子,跟要狩猎似的。   白小芽一走,江远山直接端起大碗放到自己跟前。   “诶兄弟,你这就不对了。”朱佑明赶忙站了起来,伸手按住碗,“咱俩一人一半。”   江远山万分不舍的分了一半茄子给朱佑明,剩下的一半,他三两口就吃完了,又舀了半勺稀饭把碗底都涮得干干净净。   朱佑明边吃边笑,吃完后,他也舀了半勺子稀饭涮碗底。   饭后,一家人在院里歇凉。   朱佑明看着清幽的小院,又看了眼李春花一家子,随即走上前去,躬身行了个礼。   对他来说,这已经是大礼了。   李春花急忙站起身往后退开两步:“小曹你这是干啥呀?”   “谢谢江大娘的相救之恩,以及你们这段时日的照拂。”他又转身看向江玉姝,“也谢谢小玉姝,要不是你们,我曹佑这条命就没了。”   江玉姝笑着道:“曹哥哥你客气啥呀,这有什么嘛,谁见了你伤成那样都要救的,还能见死不救不成?”   朱佑明笑着摇了摇头,何止有见死不救的,落井下石、背后捅刀的,他身边数不胜数。   当然了,他的身份,他站的那个位置,自古便是凶险无比。   “我是京城人,家中略有几分薄产,然而却兄弟不睦,为夺家中财产,兄弟阋墙,我被追杀到白村东山,身受重伤,幸得大娘和玉姝相救,这才捡回了一条命。”   白小芽:“……”太子爷诶,您太谦虚了。   朱佑明又看向白小芽,笑道:“也要多谢白嫂子好饭好汤的照料,曹佑会记住这份恩情的。”   说罢,他从怀里掏出一块玉佩,递给李春花:“江大娘,这个您收着,往后若遇上什么事,你们便拿着这个去青城郡找宋季昌。   他是青城郡太守,五年内不会调动,只要你们拿上这块玉佩找到他,无论是多大的事,他一定能替你们摆平。而三年后,我相信上遥兄弟,定然能考中举人。”   江远山表字上遥,这是他考中秀才后,进入白马书院,万院长亲自给他取的。   上遥取义来自于李白的诗:大鹏一日同风起,扶摇直上九万里。   由于他的名是远山,“远”字的同义是“遥”,因而便取了谐音遥远的遥,再用上“扶摇直上”的含义,所以便有了上遥这个字。   但一般家里人都是直接叫他的名,外人出于尊重,便会称呼他的字。   朱佑明在这里称呼一声“上遥兄弟”,是很真诚的要感谢他们一家人。   听到太守两个字,李春花当场呆愣住,天爷诶,这得是多大的家业啊!   江玉姝更是惊讶的张大了嘴,她虽然年龄不大,但也知道太守比县太爷厉害得多!   县太爷在他们这里就已经是很厉害的啦!   江远山诧异地挑了下眉,他一早便猜到这个叫曹佑的人身份不凡,但没想到会这么不凡。   听这口气,似乎连青城郡太守都要听命于他,不知是京中哪位贵人。   纵使满腹疑问,但他却并没问一丝半句。   李春花虽然也感到惊奇,但出于尊重,也没有多问。   白小芽更不会多嘴去问了,她只要安静当个背景板就行。   朱佑明也没有说出自己真正的身份,现在还不是说的时候,待日后江远山到了京城,高中后,自然会和他相见,那时候再解释也不迟。   倘若江远山没能进京赴考,那他的身份,也没必要多说,说了只会给这一家子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见李春花愣着不接,朱佑明直接把玉佩放到她手上,笑道:“承蒙江大娘和玉姝相救,曹佑感激不尽,落难时,身上分文无有,这几日在你们家白吃白喝,也实在是汗颜,这个您务必要收下。”   李春花不愿意接受他给的玉佩,连忙又还给他:“不过几顿粗茶淡饭,哪里值得这么贵的玉。小曹你拿回去,你给了大娘也不会要的。”   白小芽在一旁看着不说话,书里的情节,她记得,最终朱佑明是悄悄留下这块玉佩的。   朱佑明再次放到李春花手上:“大娘您收着,您要是不拿,便是让我心里不安。这块玉,算不得多贵重,但却有用,您一定要收下。”   李春花笑道:“诶,那行,大娘就厚着脸皮收下了。”   白小芽:“……”呀,这跟她看的不一样啊。   朱佑明展颜大笑:“大娘您要是都算厚脸皮,那我就纯属不要脸了,我这几日天天厚颜无耻地赖在你们家吃饭,一个铜钱的饭钱都没出,汗,我自己都感到羞愧。”   江远山:“……”刚刚和他抢茄子的时候,可没有半点羞愧。   歇完凉,一家人回屋洗漱睡觉。   外面蛙鸣狗吠,却并会让人觉得很吵,反倒给人一种独属于乡间夏夜的安宁。   睡到二半夜,白小芽起床去小便。   她披上外衣,没点灯,借着月色,轻声轻脚地往后院茅厕走去。   然而她在走到灶房门前时,突然听到灶房屋里传来咒骂声。   “日.他.娘的,二赖子那老东西不是说这家人天天吃肉么,毛都没有!”   刹那间,白小芽吓得心跳都差点停了,她死死咬住下嘴唇没敢发出声音,然后悄无声息地退了回去。   这一刻,她也顾不得男女大防了,走到小卧房门口,轻轻地推开门,连忙去把江远山和朱佑明摇醒。   她怕两人不明所以的大叫,在摇醒他们的瞬间,立马捂住他们的嘴,急忙解释:“家里进贼了,你们别出声,赶紧抄家伙去灶房抓贼。”   江远山还在犯迷糊,朱佑明立马清醒过来。他是有些拳脚功夫的,眼眸一沉,便翻身下地。   朱佑明拿上铲子,冷着脸往后院走去。   这时候江远山也惊醒了过来,他都顾不得穿外衣了,只穿着白色的里衣,便拎起板凳往后院走去。   白小芽这才回房,把李春花和江玉姝都叫醒,小声说明了原因,让她们也都别出声,穿好衣裳赶紧去捉贼。   李春花气得低声咒骂:“那个短命的狗东西,白天羞辱了老娘不说,竟然还串通了强盗来我家偷东西,看我不把他的屎给打出来!”   白小芽拿上小锄头,紧张地跟了上去。 第32章 挖一瓢粪喂给他吃!   “哐当”一声巨响, 朱佑明抄着铲子一把推开灶房的门,由于他推得太用力,本就破败的门, 狠劲的晃了晃。   江远山拎着板凳跟进去, 顺手按住晃动的门,直到门停止不晃了, 他才松开手。   此时小偷嘴里塞着卤蛋,手里还抓着半个韭菜盒子, 正扭着上半身, 瞪着眼看向朱佑明和江远山二人,他眼中的惊慌还未散去。   看着一身杀气正迎面走来的男人,小偷吓得手里的韭菜盒子都掉了, 嘴里的蛋噎在喉咙口不上不下。   然而他也不是第一次行窃了,因此, 短暂的惊惧后, 很快就镇定了下来。   小偷顺手拿起砧板上的菜刀,他快速咀嚼两下吞掉嘴里的卤蛋。   “别过来, 也别乱喊乱叫, 否则老子两刀砍死你们!”   朱佑明丝毫不把他的威胁当回事, 冷着脸走上前去,二话不说,一铲子拍在小偷脸上,直接将他掀翻在地。   小偷爬起来就想跑,朱佑动作比他快多了, 一个闪身挡住他去路,再一脚将他踢翻。   江远山拎着条凳子站在后面,发现自己没有用武之地。   朱佑明单脚踩住小偷的胸口, 沉着脸道:“你真当朝廷律令是儿戏不成?”   “我……”小偷正要张口回击,然而不等他说出口,李春花提着粪瓢怒气腾腾地冲了进来,她扬起粪瓢扣在小偷脸上。   不巧的是,她今天下午才到地里淋了粪。   于是粪瓢上半干不干的东西,便好巧不巧地刮在了小偷牙齿上。   牙齿上有异物,人的本能是用舌头去舔掉。   所以……   “yue……”小偷当场作呕,刚下肚以及还没下肚的卤蛋全都吐了出来。   那味道……   朱佑明赶忙转身往外走,走到江远山面前,拍了下他的肩膀道:“你去解决,别让贼子趁机反击。”   白小芽握着小锄头,刚一进门便退了出去。   她退出去后,捂着嘴干呕了两声。   只有李春花不觉得恶心,她现在满脑子只有愤怒,拎着粪瓢一边朝着小偷身上乱打,一边怒骂。   “你个黑心烂肺的狗东西!你活了今天就活不过明天的短命鬼!你竟然偷到我家来了!老娘打死你个狗贼!”   小偷抱着头,边吐边往外挪,想跑路。   江远山拎着板凳走上前去,一板凳砸到小偷背上。   砸完后,他忍着恶心把小偷按住,回头对白小芽道:“你和玉姝去二叔家,把二叔他们都叫来,再让远树去把村正也叫过来。”   白小芽却没有照做,她揪了两片树叶,揉搓几下塞到鼻孔里,这样就能好些了。   她走进灶房,对着小偷瓮声瓮气道:“叫什么名字,住在哪里,家里几口人?”   小偷绷着脸不说话。   白小芽看向李春花:“娘,你去粪坑里挖一瓢粪过来,喂给他吃!”   李春花兴奋道:“娘这就去挖一大瓢粪过来,倒进他嘴里!”   小偷吓得面色灰白,嘴唇都没了血色。   “我说我说!”他赶紧出声,吓得嗓音都变了调,“我……我叫吴大田,李家沟的,家……家里双亲都在,底下还有两个兄弟。媳妇儿年前跟人跑了,留下两个女儿。”   白小芽又问道:“我在门口听到你嘀咕,说是二赖子跟你说的我们家天天吃肉,真是他说的吗?”   吴大田道:“可不,就是他说的!下午的时候,我和他同在王楼镇赌坊玩了两把,他跟我说,你们家饭食好得很,有肉有蛋的。   他还说你们家没了两个壮力男,只剩下两个寡妇和一个幼女,还有一个不中用的文弱书……”   “生”字没来得及说出口,白小芽扬手就是一巴掌,啪的一下打在了吴大田脸上,打得她自己手心都发痛。   打完后她嫌弃地甩了甩手,转身去灶旁拿起火钳。   她拿着火钳狠狠地往吴大田身上打了一下,一边打一边问:“是谁给你的勇气,让你觉得我们一家人好欺负?”   吴大田被江远山与李春花合力按住,动弹不得,只能垂着头任由白小芽打骂。   若是一般的庄稼汉,正当力的年纪,李春花和江远山母子俩未必按得住。   然而这个吴大田,不是什么正经人,既懒又馋,还好赌好色,和二赖子没区别,都是那种好吃懒做,整日不做事,在街上瞎晃荡的混子。   不同的是,二赖子胆子小不敢偷,吴大田没钱没吃的了,就会去做些偷鸡摸狗的阴暗事。   总之,两人都不是什么好东西,有点钱不是输在了赌坊里,就是撒进了花楼中。   平日里不劳作,还沉溺于酒色,这样的人,身体的体制又能有多好?   李春花再不能干,那也是常年下地劳动的人,加上江远山一个青年男子,两人合力按住吴大田这样一个人还是不成问题的。   吴大田低着头承受白小芽的打骂,气得在心底狠狠地把二赖子骂了一顿。   若不是二赖子撺掇,他也不会来江家偷东西,也就不会挨这一顿打了。   白小芽再问:“二赖子他是怎么知道我家吃肉又吃蛋的?”   “下午那阵,我……”李春花正想说话,白小芽一个眼神制止了她。   她知道,下午的时候,二赖子在白村的村口遇见了李春花,也看到李春花买了肉回来,但她觉得肯定没那么简单。   于是她看向吴大田:“你来说,二赖子是怎么知道的?”   吴大田道:“这个他没说,他只说下午在白村的村口遇见了李寡……李嫂子,看到李嫂子买了好大两块肉。”   “那你又是怎么知道我家在吃蛋?”   “这个二赖子他真没说,但我猜是他堂侄女儿回娘家说的,因为我知道他有个堂侄女儿嫁到了你们白村。”   “他堂侄女儿是?”   二赖子道:“这个我真不知道,我和他不是一个村的,哪里能知道他那些堂侄女儿叫什么。”   问完了想问的,白小芽道:“娘,二郎,你们把他按紧了,千万别松开,我这就去叫二叔和三叔他们,再去把我堂叔叫过来。   吴大田见事情闹到要见白村村正的地步,他目光发狠,用力往上一顶,想挣脱开逃跑。   江远山顺手拿起灶旁烧火坐的凳子,狠狠地砸在了他头上。   吴大田被砸得眼冒金星,顿时卸了力,再也挣扎不起来。   白小芽握着火钳用力往吴大田大腿上扎了一下:“别想着跑!否则我就用火钳戳烂你的命.根.子!”   吴大田吓出了一身冷汗,果真不敢再动一下。 第33章 (捉虫) 准备修大的院墙   白小芽出去后, 朱佑明进来按住吴大田,对李春花道:“大娘,您去找根结实点的麻绳, 咱们把这贼子给捆起来, 拖到院里去,等候村正来处置。”   李春花赶紧跑出去, 没一会儿拿来两根粗糙结实的麻绳。   三人快速把吴大田捆了起来,手脚都绑得死死的, 捆好后, 朱佑明还踢了他一脚,将他踢倒在地上。   “二赖子全名王守财,也是王家庄的人……”李春花擦了下手, 皱着眉沉思,忽地看向江远山, “你二婶家有哪些亲戚来着?”   李春花除了知道江二婶的父母和兄弟姐妹们, 其余的亲戚,什么叔叔伯伯的, 她压根分不清, 也根本记不住。   至于江二婶娘家堂叔辈的人, 她更是毫无印象。   毕竟江二婶是从王家嫁过来,嫁入江家的,属于外嫁女。平日里连江二婶自己都很少回去,李春花作为江二婶的妯娌,更是不可能有事没事往江二婶娘家跑。   对江二婶娘家的事, 她也只是知道个大概,哪里能知道得清清楚楚。   这一刻,她不由得怀疑是江二婶说出去的。   江远山却摇摇头:“二婶半个多月都没回过王家庄了, 当日她和我们一家闹得那般不愉快都没回去,不可能是她。”   李春花问:“那会是谁?”   “除了二婶,凤香婶子不也是王家庄的么,还有四堂婶,她也姓王,也是王家庄的。”   说到这,江远山顿了顿,“而且,四堂婶好像不到三十岁。”   李春花道:“你四堂婶是挺年轻的,我没记错她今年好像才二十五,是冬月里生的,实际年龄比你哥大不到五岁,也就大个四岁多。”   她猛地看向吴大田,“二赖子那狗东西,他堂侄女儿是多久嫁入我们白村的?”   吴大田躺在地上懒懒地回道:“就最近几年吧,二赖子也都才三十六,他堂侄女儿能有多大。”   李春花手一拍:“铁定是你四堂婶说出去的。”   朱佑明不了解村里这些人的恩恩怨怨,在他看来也都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因而便走去了远处吹风。   白小芽和江玉姝出去没一会儿,便把江云川跟江云河两家都叫了过来。   “贼呢,遭瘟的狗贼呢!”江二婶人没到,声先到,老远就听见了她的喊声。   紧跟着是刘翠莲的声音:“咋回事呀,咋屋里还进贼了呢?”   江云川、江云河,两兄弟都拿着铲子跑了过来。   一时间,李春花家的院子被照得灯火通明,大家都打着灯笼赶到了他们家。   看到躺在地上被捆得跟死猪般的吴大田,江二婶啊了声,惊讶道:“这不是李家沟的吴大田吗?”   白小芽看向江二婶:“二婶,你认识他?”   江二婶道:“汗,远路就在王楼镇做短工,我常去镇上看他,岂会不知道吴大田这个地痞无赖。   他和二赖子,也就是我们庄子的王守财,还有刘家庄的一个混子,叫赵铁牛,他们三个是王楼镇上出了名的三混子。”   绕着吴大田转了一圈,江二婶啧啧道:“只是我竟还不知道,吴大田这个狗东西,居然还是个贼!倒真是没看出来啊!”   没一会儿,白村的村正,白永旺也过来了,与他一起过来的,还有白小芽的爹和大哥。   都是一个村子的,原本就不是大村,谁家的狗叫一声,半个村都能听见,何况是家里进贼这种大事,那更是顷刻间便传得沸沸扬扬。   “咋回事,哪个狗日的不要命了,竟然偷到了我闺女家?”白永贵拎着把斧头气汹汹地走了过来。   白石头也提着把斧头,跟在白永贵身旁赶过来。   因为白永贵是老木匠,白石头也在学做木工活,所以白家最不缺的便是斧头。爷俩出门时,顺手就抄了一把斧头,还是一人一把。   “……”白小芽都看得一愣一愣的,好家伙,这爷俩怕不是斧头帮出来的。   白永旺走到跟前,看向李春花,和气地问:“我听远树说你们家遭了贼,究竟是怎么回事?”   李春花指了指躺在地上装死狗的吴大田,快速便把事情的原委说了一遍。   说完,她热切地看向白永旺:“村正呀,您可要为我们做主啊!吴大田这个狗东西,他听了王家庄二赖子的话,就跑到我家来偷东西,正巧被小芽撞上了。   今儿个得亏是我侄子和远山都在家,您说说,倘若只是我和小芽,还有玉姝,我们娘仨在,那今夜,我们三个还能有命吗?   即便他没胆子害命,可小芽到底还是个年轻的……”   “咳!”刘翠莲重重地咳了声,及时打断李春花的话,她笑着道,“村正,您即是咱们白村的村正,又是小芽的亲堂叔,正巧白亲家也在,想来你们心里也都是希望小芽好。   咱们都是过来人,有些话,我就不说太直白了。吴大田听了二赖子的撺掇,认为我大嫂孤儿寡母的好欺负,便到她家来偷东西。   今儿个算是大嫂一家子幸运,大嫂的侄儿在这,远山也在家。可远山终究是要去学堂继续读书的,大嫂的侄儿也不可能一直在她家。   那么往后的日子,岂不是谁都能到她家来偷这抢那。   这深更半夜的,若下次再来个吴大田这样的人,你们想想那后果,损失的就不只是几粒米的事,怕是会更严重。”   在场的人,谁也不是傻子。   尤其是成了亲,都快年过半百的男人,岂会听不出刘翠莲的话外之音。   白小芽毕竟才十六岁,虽然是小寡妇,但她刚成亲便死了丈夫,说到底还是女儿身。   白永贵冷着脸,目光凶狠地剜了眼吴大田。   他看向白村正:“永旺,你是村正,这事你要办得好看些。”   白永旺道:“既然是贼嘛,那就交给衙门去处理。”   吴大田一听到要把他送衙门,急忙求饶:“别呀别呀,我求你们了,我下次再也不偷了,再不踏进白村半步,求你们别报官。”   没人理会他的求饶,刘翠莲问道:“那衙门里的官爷,会让他蹲班房么,蹲的话大概是多久呢,假如他没几天就出来了,为此恨上了我大嫂一家,要寻机报复可怎么办?”   白永旺冷声道:“他敢!”   吴大田连连告饶:“不会的不会的,你们就算给我一百个胆子,我也不敢再来了。”   “闭上你的臭嘴!”江二婶就站在吴大田旁边,她顺腿踢了一脚。   刘翠莲问完后,等着白永旺回答。   白小芽由衷的佩服刘翠莲,看着不声不响的一个人,关键时刻,脑子倒是挺灵活。   刘翠莲问的那些,也正是她担心的。   因此,她接着刘翠莲的话说道:“是啊二堂叔,我三婶说的对着呢。吴大田偷东西又不是什么死刑罪,即便送去衙门,也不至于砍头,顶多关几天就放出来。   可他这个人,不是什么好东西,又阴又坏,往后的日子,要是他伙同王楼镇上的那几个混子,天天晚上来我家找麻烦可怎么办?   到时候表哥也走了,二郎也去了书院,家里只有我和娘,还有玉姝,我们三个哪里斗得过吴大田这个狗贼。”   江二婶眼珠子一转,急忙道:“村正,要不这样办,我们现在就把吴大田送去他们李家沟,闹得他娘老子全都没脸,要让周遭所有的村镇都知道他们李家沟的吴大田是贼。   往后他吴大田要是敢上大嫂家里来找麻烦,那我们就上李家沟闹去,让吴大田的娘老子和女儿全都不好过。   惹毛了,我们就逼死吴大田的爹娘和女儿!让他一家子灭门!”   白永旺摆手道:“哎不行不行,那样太过了,什么灭门不灭门的,咱们还是要按照朝廷的律令来,岂能徇私。”   江二婶急道:“那您说怎么解决,他偷盗的罪,能关押几年,三年还是五年?”   白永旺道:“不管是关多久,都是朝廷定下的律令,咱们就得照着做。”   江二婶撇嘴道:“你左一个朝廷,右又一个朝廷,这山高皇帝远的,咱们连皇上是圆是扁都不知道。   就连那县太爷,我也只远远地看到过两眼。说到朝廷,这次咱们村里遭灾,朝廷也没给任何救济。”   白永旺:“现在是说盗贼的事,你扯那些做什么?再说了,这次遭灾,县里比咱们村还严重得多。   周边县里就算调粮食救济咱们县,也不是立马就能运过来的,更何况,咱们山桑县,还有八.九个大村受灾比咱们更严重,县里肯定要先救他们。   咱们白村的人,又不是活不下去,何必计较那么多。你家是缺米还是缺面了,你非要靠救济粮才能活?   而且县里也承诺了,给咱们免去一半的赋税,你还有什么不知足的?”   江二婶嘀咕了两下,还想再争论,被江云川拉了下袖子,扁扁嘴不再多说。   白永旺道:“说到灾情一事,咱们白村处于上游,暴雨后,虽然每家都有损失,但真的还不算很严重。   柳溪镇、青安镇那边的村子,田里的水稻,全都毁完了,就连苞谷都被泡烂完了。他们那边,每家每户的粮仓,也全都被毁了。   现如今,他们那边的人,天天就靠着救济粮过活,每天都得去地里挖野菜,去山里找干货,否则单靠救济粮,根本撑不下去。”   白小芽咳了声,刘翠莲赶忙道:“村正您也别扯远了,贼人还绑着呢,您是村正,得拿个注意啊。”   白永旺看向吴大田道:“吴大田,你往后若再敢到我们白村来偷鸡摸狗,我一定不会让你好过,你别忘了,你还有娘老子和两个女儿。”   “好好好,我以后再也不敢了。”吴大田现在只想快点离开,他哪里还敢有别的念头。   他期待地看着白永旺:“所以现在……”   白永旺对白石头道:“大侄儿,你带上几个人,把吴大田押着送去衙门报官,说清楚缘由。”   等大家都散去后,李春花再也绷不住,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她瘫在椅子上,哭着嚎道:“天爷诶,这往后的日子可怎么过哦!   江云海你个挨千刀的!你说走就走了啊,还把我大儿子一并带走了,你留下我们孤儿寡母的遭人欺压羞辱,我可怎么活哟!”   江玉姝也实在忍不住了,趴在李春花膝盖上,埋着头哭得一抽一抽的。   江远山沉默着站在一旁,双拳紧握,一张脸阴沉如水。   虽然今晚上家里遭贼,及时被发现了,并没什么损失,但大家都心知肚明,今夜的事,凶险万分。   “今儿夜里,若是没有小曹和二郎在家,娘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样的事。”李春花哭着看向白小芽,“小芽啊,你……你的处境你想过没有?”   白小芽怎么没想过,只是那又能怎么样,日子还是得照常过。   今夜的确很险,若是没有朱佑明和江远山在家,吴大田潜进他们家,就不只是偷东西吃那么简单了,保不齐还得强了她。   可她总不能因为畏惧,就不活了。   朱佑明在一边看着没说话,眉头紧锁,不知在想什么。   白小芽淡淡地瞟了他眼,便收回了目光。   江二婶那句“山高皇帝远”,也不知是不是刺激到他了。   她也没功夫去揣测朱佑明的想法,如今她自己都步步艰难,哪有心思管别人。   “娘,二郎,我想到了一个好主意。”   “什么主意?”李春花问。   白小芽道:“我想同二叔、三叔他们两家商量一下,把咱们三家的篱笆小院拆了,然后修一个大的围墙,把咱们三家的屋子都围起来,围在一个院里。   这样咱们三家也能更好的互相照应,院里再养两条狗,夜半进个贼啊啥的,也就不怕了,狗一叫,咱们三家人立马便能拧成一根绳。”   李春花听得都忘了伤心难过,她抹抹泪:“可是……这得要不少银子吧。”   “花钱肯定是要花些钱的,但也不会花太多。砖瓦钱,这个需要我们自己出,至于工匠们的工钱,我爹即是木匠,又是瓦匠,我哥是已经出师的瓦匠,我娘家几个堂兄弟,也都跟着我爹学了瓦匠的手艺,到时候我请我爹,和娘家人帮个忙,工钱就意思一下,或者一天给他们管一顿饭就行。”   李春花听得直点头:“可以,娘觉得你这个主意很是可行。明儿一早,娘就去找你三婶他们商量。”   白小芽又道:“爷奶他们走得早,爹也走了,如今爷这一脉,只剩下二叔和三叔两兄弟。   二叔眼看着还有两年就四十了,膝下却只有远路和远树两个儿子。三叔也已经三十多了,却只有远力一个男孩儿。   咱们家只剩远山一个,往后再想要添丁进口,那也只能是远山的孩子,我和远风又无儿女。   所以啊,我想着不如将咱们三家都围起来,围在一个大院里。但其实日子,还是各过各的。   以后二叔和三叔他们两家想要盖新房子,就在这个院里,在他们原有的地基上盖就行。”   “行,娘觉得你这个主意很好。”   江玉姝也破涕为笑,举着小手赞道:“我赞同嫂子说的。”   江远山淡淡笑了下:“可以,我也赞同。”   说完了院墙的事,白小芽接着道:“对了,还有个事,刚刚我堂叔说起灾情的事,也算提醒了我。”   “啥事啊?”李春花问。   “也可能是老天眷顾,连老天爷都觉得对不住咱们家,所以便给了咱们一些甜头补偿咱们。   先是让玉姝在苞谷地里发现了鸡枞菌,又让二郎捡到撞了树的兔子。咱们用兔子皮换了猪油,后面玉姝又捡到了不少野鸡蛋。   一时间,家里有油有肉又有蛋,这才导致我跟二婶吵了一架。   后头二郎又很幸运的卖出去了字画,还一下卖了三百文,紧跟着便是陈员外要跟咱们合作买卤蛋的事。   一切都很顺利,倒是让我忽视了,咱们山桑县,还有很多村,此时连稀饭都吃不上了。”   李春花也陷入了沉默。   白小芽道:“卖饼子和卤蛋的事,咱们需得缓一缓,暂时先不做了,等今年灾情缓过去了再说。   当然了,和陈员外合作的卤蛋一事,还是要进行,那个不张扬,倒是不用怕。”   李春花道:“也行,买卖做不做都无妨,咱们踏实种田垦地,一样能活。”   白小芽笑道:“虽然卤蛋和饼子的买卖暂时不做了,但还可以做些别的,不张扬的买卖。”   “有啥买卖,还能是窝在家里做的不成?”李春花问。   “娘你不是会捞鱼么,明儿起,我和你一起去捞鱼,咱们多捞点小鱼回来,可以做成鱼干酱。   而且这是夏季,雨水多,下过雨后,山里地里都会长出不少菌子,到时候我和玉姝去采一些菌子回来,可以继续做菌油。   然后搭配上鱼虾,做出不同口味的菌油酱,比如菌油鱼干酱、菌油虾仁酱,让二郎拿去再找陈员外谈合作。   就算陈员外那里不行,不是还有别的客栈酒楼么,再不济还有商队。   三婶的侄儿,与商队的人认识,到时候请他帮我们联络下商队那边,只要搭上线,后续就好办了。   除了油,鱼虾和菌子,这些都是不用花钱的。”   李春花听得很满意:“行,都依着你说的办,反正以后家里的事,都由你说了算,娘就给你当个传嘴打下手的就行。”   白小芽笑着挽住她胳膊:“娘,咱们再去睡会儿,早起便去商量修院墙的事。” 第34章 要钱没有,要命一条。   一声接一声的鸡鸣声, 吵得白小芽想立刻把那些鸡都给宰了。   半夜抓贼,闹了一阵,等再回来睡的时候, 她又小小失眠了一会儿, 翻来覆去睡不着,终于睡着了时, 没多久,鸡叫声又响了起来。   最气人的是, 还不止一只鸡, 是好多只鸡,这只叫完那只叫,一只接一只, 就没停过。   白小芽被吵醒后,又困又睡不着, 而且一旦醒了, 确实也不能再睡了。   今天还有很多事要做,只能中午吃完饭再小睡一会儿。   她快速穿好衣裳, 到后院打水洗脸。   平时早上, 她都是用温水洗脸, 今天她直接用的冷水洗,双手捧着冷水拍打在脸上,拍了几下,人便清醒了。   李春花和江玉姝都出去了,江远山一大早便带着卤蛋去了柳溪镇找陈员外。   朱佑明也不在, 应该也是出门办事去了。   白小芽洗完脸刚到灶房舀了碗稀饭端出来,李春花和江玉姝母女俩便说着话回来了。   李春花笑道:“你说的那事算是成了一半,我和玉姝刚去了你三叔家, 和他们说了修围墙的事,你三叔三婶都没意见,他们两口子都愿意修。   你三叔还说,他们家愿意多分担一些银钱,说咱家不容易,替我们出一部分,娘给拒绝了,到时候算出总价,咱们三家均分。”   白小芽听后,也高兴:“那就只剩二叔他们家了,一会儿我去二叔家,找二婶说说,看看他们同不同意。”   李春花道:“也行,那你二叔他们家就由你去说。娘一会儿和玉姝去西山转转,看看能不能捡些个早熟的野胡桃回来。”   白小芽愣了一瞬才反应过来她说的野胡桃是什么意思。   核桃在古时候,也叫胡桃,或者羌桃,是张骞出使西域带回来的。   听李春花说要去山里捡胡桃,白小芽自然是乐意的。   “行嘞,那娘您去吧,我喝两口稀饭就去二婶家。您和玉姝注意点,别往深山里走,早点回来。”   快速喝完稀饭,白小芽便去了江二婶家里。   江云川已经出门干活去了,江远树也去了学堂,家里只有江二婶和玉红。   白小芽走进院里,笑着喊道:“二婶,吃了没?”   江二婶笑着回道:“刚吃过,你呢,吃了早饭没,要是没吃的话,二婶这里还剩些稀饭,你先对付着填填肚子。”   江玉红喊了声大嫂,给她端来一张凳子。   白小芽走上去摸摸她的头:“玉红乖。”随即,又笑着看向江二婶,“二婶,有件事,我想和你们商量下。”   “啥事儿,小芽你说。”   白小芽将修院墙的事详细说了一遍,江二婶听完后愣住,脸上的笑容一点点敛去。   “咳,小芽你看啊,咱们这几家,你家也好,你三叔家也罢,咱们这三家人,哪家是富裕的,谁能一下拿出三五两银子?”   “二婶你听我说……”   不等她说完,江二婶抬手打断:“小芽,二婶知道你是好意,也是为我们三家人的长远考虑。   可有些话二婶不得不说,你家现如今的情况,还能拿出几个钱啊?即便工匠们的工钱不算,那买砖买瓦,你认为是几个铜板就能搞定的?”   江二婶自然是不愿意修院墙,她男人儿子都在,又不怕家里进贼。   在她看来,修院墙只是为了方便李春花一家罢了。   她虽然答应了自家男人儿子,以后再也不为难李春花他们一家,甚至在外人欺负他们一家时,也会出面相帮。   然而她可没答应要出钱,出力她还能勉强做到,出钱是万万不可能的!   要命可以,要钱没有!   白小芽笑了下:“那行,那我就回去了,打扰了,二婶。”   人家不想凑钱一起修院墙,并没错,总不能强行人家同意。   白小芽走后,江二婶扁了扁嘴,正想念叨两句,看了眼自家女儿,最终又把话憋了回去。   “娘一会儿要回趟你外祖家,中午你自己在家里弄着吃,别乱跑,就在家好好看家。”   江玉红小声道:“哦,好的。”   江二婶又道:“娘会早点回来,顺道去王楼镇看看你大哥,然后给你买两块糕饼。”   交代完,江二婶简单收拾一番,便挎着包袱去了王家庄。   从白村到王家庄,走路要两刻多钟,说近不近,说远也不远。   她刚到家,王家两个老的和她的三个哥哥们便迎了出来,一同出来的,还有江二婶的妹子,王小兰。   “我的大闺女诶……”王母满头白发,哭着抱住江二婶,“你说你也真是沉得住气,发生了那样大的事,你竟然也不回娘家来……”   江二婶急忙制止她娘的话:“爹、娘,哥哥嫂嫂们,咱们进屋再说。”   一家人进到堂屋,王母拉着江二婶坐下,眼中泪光点点,又气又心疼地拍着她的手。   “娘听说你在白村受了欺负,被他们白家的人给打了,你说你,往日里那般要强好胜的一个人,怎的被人打了也不吭声。   你是当娘已经死了么,还是说你没有娘家的哥哥兄弟侄子们?咱们王家的人,还怕他们江白两家不成?”   王小兰也道:“是呀大姐,你咋不回来告诉我们呢?我让你妹夫带上人,狠狠地去收拾他们一顿!”   江二婶的大侄子王平顺,气得怒骂道:“他娘的狗杂碎,竟然连我们王家人也敢欺负,我看他们是活腻了!   姑姑,你等着,我这就去柳溪镇叫几个混子抄家伙上白村干他们去!”   “别别别,平顺你别去。”江二婶急忙拦住他。   她叹道:“唉,这次确实是姑姑不对,怨不着人家,我毕竟是个长辈,跟晚辈吵架还闹到娘家人这里,说出去让人看笑话。   再说了,不论我和李春花一家怎么吵,到底是同根同源的一家人,关起门来还是一家子,没必要闹太大。   而且,我和他们现在已经和好了,关系处得也算融洽。你们一去闹,反而要坏事。”   王家大嫂冷嗤一声,撇嘴道:“什么叫我们一去闹反而坏事,他大姑你什么意思?平顺也是为了你好,看你被人欺负了心疼你,怎么他的一片好心,反倒成了狗咬吕洞……”   王父用力拍了下桌子:“行了,都少说两句!”   吼完,他看了眼王母:“说来都怪你,要不是你把大兰给惯的,她也不会养成争强好斗的性子。”   然后他又看向江二婶:“你说你,在家里做姑娘时,你同人再吵再闹,也都是在咱们眼皮子底下长着,有我们看护着你,其他人也不敢把你怎么样。   可现在你都是已经当娘的人了,你咋能还是那样的性子呢,你闹得那般难看,你让女婿的脸往哪里放?   他被你闹得没脸,能同你好好过么,他若不与你过了,你该怎么办,你能好受吗?   再说远路和远树他们,看着自己亲娘和堂嫂又吵又闹,他们脸上又有光吗?   你就算是不在乎你丈夫,那你也要为你的儿女考虑一下啊。”   江二婶垂着头:“爹教训的是,这次确实是女儿做的不对,怨不着人家。”   王父哼了声:“你知道错了就好,身为长辈,你同你的侄儿媳妇又吵又打,说出去也是你没理,人家娘家人去找你的麻烦,你自己活该受着。”   “是,爹说的是。”   王父教训完,又叹了口气:“这一次,咱们纵使心疼你,也不能去为你出气,这回你被人打的事,只能你自己忍了。   往后只要你没错,你是占理的一方,白村再有人敢欺负你,无论江家的也好,白家的也罢,咱们王家一律不怕,你尽管回家来叫人。”   “是,女儿心里有数,爹您放心,女儿不傻,不会再做蠢事了。”说到这,江二婶突然抬起头,问道,“爹,你们是怎么知道我在白村被打的事,谁告诉你们的。”   “还能是谁,王守贵家的女儿王秋菊,你们俩不是堂妯娌么,你们江家的事,她自然是清楚的。前阵子她回来,把你的事说了一下,咱们这片的人都知道了。”   江二婶扯了下嘴角:“我当是谁呢,原来是她,我还以为是王凤香呢。”   “凤香咋啦?”王母问道,“你俩不是一直要好么。”   江二婶笑了下:“没事,我们好着的,好得很。”   她没和家里人说同王凤香吵架的事,反正与王凤香一战,她没吃半点亏,犯不着回来多一嘴。   吃过午饭,江二婶又在家里坐了片刻,和家里人闲聊了一会儿。   眼看着日头快下去了,她起身道:“爹、娘,哥哥嫂嫂,我该回去了,玉红一个人还在家等着呢。”   王母抱怨道:“你说你也是,回来也不把玉红带上。”   江二婶道:“不想带着她,晾她一下。”   想到自己和白小芽吵架时,她那个女儿非但不帮她,还帮着白小芽,江二婶心里就气。   因此这次回娘家,她自己就回来了。   临走前,王父又叮嘱道:“你大嫂家里发生了那样的事,你往后能帮衬也多帮衬着点,这样云川也能高看你一眼,对你也会更贴心些。”   江二婶想到当日江云川骂她、吼她,要撵她走时说的那些狠话,心里多少是有些寒凉的。   再一想到李春花家这些日子的生活,她不免一阵发酸。   在江家时,她怕江云川生气,一直都压抑着情绪,丝毫不敢表露出半点不满。   然而这一刻,在自己娘家人面前,她也就无需遮掩了。   因此,她酸溜溜地说了句:“人家一家子,小日子过得好得很,哪里需要我帮衬。”   王小兰不解地问道:“姐,他们家没了两个壮力男,怎么可能还过得很好?”   江二婶道:“是呀,说来都气。他们家走了两个顶梁柱,只剩下李春花一个没用的,还有一个刚过门的新媳妇儿,江远山又是个文弱书生,小的那个才九岁,还没玉红大。   结果人家一家子,却搞得比谁都好,天天都能见着荤腥,不是吃肉就是吃蛋。”   “那他们一家哪来的肉和蛋?”王小兰继续问。   “说来也是运气好……”江二婶叭叭的一阵往外吐,将李春花家的情况,一五一十的都说了,包括昨儿夜里进贼的事。   “天爷诶,那大兰你们可得小心些,这几日,好多村子都遭了贼。咱们村,也有两户人家被偷了,可惜没抓住那贼子。”   而他们说这些的时候,正好江二婶的三侄子王平安,吊儿郎当地咬着一根干草路过门口。   他站住听了一耳朵,在听到王母说没抓住那贼子时,王平安的目光闪了闪,然后悄无声息地退了下去。 第35章 捡到了野葡萄!   从江二婶家里出来后, 白小芽直接去了三婶刘翠莲家。   刘翠莲是个勤快能干的,平日里不多言不多语,从不搬弄是非, 更不会与人吵闹打骂, 只默默的做事情。   “三婶,你家鸡长大了不少呀。”白小芽走进院里, 笑着看向院子里已经大了不少的小鸡。   刘翠莲笑道:“我又不能像你三叔一样出去做工挣钱,只能在家里养几只鸡补贴下家用。”   说着话, 她给白小芽端了张凳子, 放在屋檐下的风口处。   白小芽笑着走去坐下:“三婶你在家操持家里,功劳不比三叔差。   再说了,没有三婶, 那三叔他也无心去挣钱啊,他出去累死累活的, 还不都是为了三婶你, 他爱你,心里疼你, 想给你过好日子。”   “你呀, 一张小嘴巧得很, 我看镇上的媒婆都说不过你。”   白小芽嘿嘿笑了两声,问道:“三婶,鸡蛋的事,您帮我问得咋样了?”   刘翠莲坐到她对面,手里还端着喂鸡的小盆子。   “我家里三个嫂子都没问题, 她们都愿意将鸡蛋卖给你,还有我几个堂嫂堂弟妹,他们也愿意。”   白小芽听完, 笑得眼睛都眯了起来:“这事真得好好感谢三婶。”   “汗,都是一家人,说啥谢不谢的。”刘翠莲放下手里喂鸡的盆子,又起身去给她倒了杯水,接着说,“哦对了,还有你托我问的商队的事,刚好那天我回去的时候,侄儿也在家。”   白小芽一脸期待看着刘翠莲,等她说完。   “我侄儿说了,那是一伙由西南经关中,一直到达西域的商队,三个月前,他们从西域回来路过柳溪镇。听我侄儿说,最多也就半个月,他们还会再到柳溪镇。”   白小芽激动得都站了起来:“太好了。”   LJ   “你这孩子。”刘翠莲笑道,“看把你给给激动的,三婶一直想问你,还没来得及问,你咋突然对商队产生了兴趣?”   她玩笑性地打趣了一句,“难不成你还想跟着去跑商?”   白小芽捋了下耳边的头发:“那倒不是,跑商太累了,我吃不下那个苦。我是想卖点东西给商队,当然了,还得看看能不能卖出去,要是可行的话,也能挣两个钱。   咱们这不是要打算修院墙么,我家也没几个钱,能挣一个是一个。”   刘翠莲点头道:“修院墙是好事,咱们这一家子人口单薄,确实应该拧成一股绳,也免得被其他人看轻了。   虽说修院墙是要花几个钱,但这是大事,也是对咱们江家好的事,该花就花,钱嘛,挣来就是花的,只要花对了地方,那就花得值当,哪怕咱们每顿饭少吃点,省一省也就攒出来了。”   白小芽连连点头,和刘翠莲又闲扯了几句,她便站起身准备离开。   都走到门口了,她又转过身来:“三婶,你哪天得空带我去趟柳溪镇,我想见见刘家表哥。”   她主要是想当面和刘翠莲的侄儿聊一下关于商队的事,要是能顺道把菌油鱼干酱卖给客栈,与柳溪镇的客栈签下长期的合作关系,那就更好了。   假如人家客栈不愿意买,那也没关系,她相信,商队的人只要尝过了菌油鱼干酱,就一定会买的。   跑商行路的途中,鱼干酱、虾仁酱这种东西,夹在大饼和馒头里吃,最是开胃了。   等来年春,她多种一些番椒,明年的秋天,再做上两大坛子剁辣椒,分装成小罐,想来商队的人也一定会买。   出了刘翠莲的家,她又转道去了白家。   白石头出门给人修房子去了,陈桂花去了地里拔草。   白永贵和白石柱爷俩,两人正在院里打造桌椅,李云秀在屋里给孩子喂稀饭。   院子门口趴着一只杂毛的黄色小土狗,两只眼睛黑溜溜的,看到白小芽,它昂着头汪汪叫了两声。   白小芽蹲下.身笑着逗弄了一下小土狗,随后抬头看向正在用墨斗量桌子腿的白永贵。   “爹,你们又接到新活了?”   白石柱擦了把额头上的汗,笑着站起身道:“二姐回来了。”   他赶忙去给白小芽端了把椅子:“二姐坐,我去给你倒杯水。”   白小芽摆了下手:“不用,柱子你不用去倒水,姐不渴,我回来坐一会儿就走。”   白石柱仍旧去屋里给她倒了杯水,白小芽接过来,喝了几口,端着碗问道:“爹,你们这是给谁家做的桌椅?”   白永贵直起身捶了下腰:“咱们县里的赵员外家。”   白石柱笑着道:“前两天赵员外托爹打造一副新桌椅,给的工钱比别人家多两倍!”   他得意地比划了四根指头:“做成后,四钱银子。木料是由赵员外家自己出的,咱们净得四钱银子。”   “赵员外?”白小芽心脏狠狠一跳,“是咱们山桑县做药材生意的赵员外吗?”   “对呀,就是他们家,二姐你怎么知道赵员外的?”白石柱笑着问道。   白小芽淡笑道:“赵员外的儿子赵金明,和江远山同在一个书院读书,我听他提过几嘴。”   白石柱笑道:“难怪了,我就说嘛,二姐你咋会认识县里的赵员外。”   “我哪能认识那样的人,只是听远山说了几句,知道有这么个人而已。”   白小芽想到了书中原主和赵金明的恩恩怨怨,又想到了原主被骗被赵金明玩弄,最后惨死的下场。   她端着碗的手不由得收紧,指尖用力抠着碗底,抠得指头都发白。   压下莫名的火气,她再次笑道:“爹,我今儿来是想和您商量一件事。”   白永贵端起一旁的茶盅,咕嘟咕嘟喝了几口,呸一声吐掉茶叶沫子。   他抬眼看了下白小芽:“又有啥事?”   “昨儿夜里我们家进贼的事,你也知道了,日后怕是少不了还会有这种事。所以,我们一家商量了一下,打算和江家三叔他们一家,两家一起,合修院墙。”   她将修院墙的事,详细说了一下。   白永贵听完后,连喝几口水,抬眼道:“那你们现在有多少钱?”   “您是我爹,我也不瞒着您,江家是真穷,我婆母让我当家,她总共就给了我十八文钱,那是他们家的所有家底。”   白永贵端着茶盅,久久不言。   白小芽又道:“后来江家二婶赔偿了二百文,远山卖书画挣了三百文。那天我们出去卖卤蛋和饼子,又挣了点,现在手上一共是八钱银子零十八文。”   “明儿我去给你们量一量,算下大概要用多少砖瓦。”白永贵说了句。   白小芽欣喜道:“谢谢爹,等女儿挣了大钱,一定好好孝顺您。”   “我也不指望你孝顺我,只要将来你家小叔子,江远山他出人头地后,不忘了我们白家,就已经很不错了。”   听完白永贵说的这番话,白小芽心里觉得又好笑又有些心酸。   说来也是又好笑又遗憾,白家出了几任村正,在白村,白姓一族田多地广,家家都还算过得去。   比方白永贵家里,一年到头,除去日常花销,最少也能攒下三五两银子。   然而很遗憾的是,白家至今都没出过一个能读书的,像是祖坟埋错了地一样。   现任村正白永旺家也好,白小芽的娘家,白永贵家也好,都没有一个是读书的料。   一开始,白石头和白石柱兄弟俩,也都是进了学堂的,只是他们学了几年,除了勉强认识几个大字,对于做文章一窍不通。   白石头学到二十岁,连童生都没考过。   这也不奇怪,好多人一直读到三四十岁才成为童生。   眼看着自家儿子确实没有读书的天分,白永贵也不钻牛角尖,果断的让白石头转行,跟着自己学做瓦工、木工活。   没想到白石头对于做瓦工活倒是颇有天赋,半年不到就学会了,并且做出来的活计不比白永贵差。   只是在木工一事上,白石头便差了些,学了两年多也没学精,做是会做,就是做出来的很糙。   而白石柱却恰恰相反,他擅长做木工活,反倒是瓦工一事,怎样都学不精。   白石柱十二岁就会做一些小桌子、小凳子之类的,甚至还会做机关木鸟。   但这些,终归都是底层人谋生的手艺,比不得读书人光鲜亮丽。   读书考功名,这是天下所有男儿都向往的一条路。   白永贵放下茶盅,弯下腰继续锯木头。   白小芽道:“爹,那我就走了。”她又看了眼屋里的李云秀,“嫂子,有空到我们家来坐坐。”   她转身要走,白永贵叫住她,说道:“工钱不用你出,管一顿饭就行,家里会借给你一些粮食。   至于砖瓦钱,最多五两银子。到时候,家里借给你二两,等你啥时候有了再还。”   白小芽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愣了好一瞬才回过神来,她笑着连连感谢。   “爹,谢谢您。”她走上前去,突然抱住白永贵,“呜呜呜……爹您太好了,您真是白村最好的爹,哦不,是整个山桑县最好的爹!”   后半截话,一半是真心感谢,一半是吹彩虹屁了。   白小芽是真没想到,白永贵竟然还会借钱给她。   本来她是打算回去和江远山商量一下,看看能不能找陈员外先借点,就当是预支卤蛋的钱。   没想到,来了趟白家,修院墙的钱都弄到手了。   白永贵被白小芽抱得当场僵住,愣了片刻后,他粗鲁的一把推开白小芽,板着脸严肃道:“多大的人了,没大没小的!没事赶紧回去,多去地里做点事,别整日有事没事往娘家跑。”   白小芽嘿嘿一笑:“那我走了,爹您保重,挣钱虽然重要,但身体更重要,您别太劳累了,身体才是最要紧的。”   白永贵没好气道:“赶紧走。”   从白家回去后,白小芽去灶房揉了一团面,天气热,中午她打算做凉皮来吃。   她刚揉好面,正打算洗面,李春花和江玉姝母女俩回来了。   “嫂子,嫂子,你快出来看我们给你带了什么回来。”江玉姝在院里就开始喊了起来。   “什么呀?”白小芽笑着从灶房出来。   江玉姝提着一串晶莹剔透的紫色果子,笑着道:“嫂子,你看这是啥?”   白小芽眼珠子都要瞪飞了:“葡萄!” 第36章 (捉虫) 躺在床上吃着葡萄……   紫色的, 圆圆小小的一颗,紧密的挤在一起,一颗挨着一颗, 中间偶尔夹杂着一两颗青绿色的葡萄。   白小芽提着一串紫葡萄, 歪着头晃来晃去的看,脸上的笑容就没散过, 笑得见牙不见眼。   这种天然的葡萄,颗粒很小, 不像她生活的那个世界, 很多后来培育的葡萄,都很大,一颗葡萄顶得上这种两三颗那么大。   她摘下一颗, 胡乱在袖子上蹭了蹭,塞进嘴里尝了下。   “唔……好甜啊!”白小芽不由得赞道, “娘, 你们这运气也太好了吧,出去一趟, 竟然还摘到了葡萄。”   李春花笑道:“是呀, 说来也算是运气好。我和玉姝本来是想去西山找野胡桃的, 结果绕来绕去,居然绕迷了路。   眼看着日头大了起来,我便有些着急,带着玉姝胡乱走,然而没走多远, 竟然看到了五棵葡萄树,每一棵上面都结了好多串。”   江玉姝连忙扒开竹筐上面的一层草叶子,指给白小芽看:“嫂子你看, 满满一筐子紫葡萄,全都是熟透了的。还有一些颜色发青的,我和娘没摘,等过几日熟了再去摘。”   “那些葡萄,会不会是人家种的?”白小芽问。   “不会。”李春花道,那一片是山里,都快靠近深山了,连田地都没有,不可能是别人种的。   白小芽又吃了一颗:“不是人家种的就行,咱们保护好自己不被人偷,也不去偷别人的。”   李春花道:“那肯定的,咱们就算再穷,也不能做出手脚不干净的事。”   “嫂子你看,还有半筐子野胡桃,剥了外面的绿皮,砸碎里头的硬壳就能吃了,吃不完的,还可以晒着,晒干后,也能存着当零嘴来吃。”   白小芽放下葡萄,又去剥了个野胡桃。   因为没有专门的核桃夹,她只能用门,把剥了绿皮的硬胡桃放在门与墙的连接处,然后把门往外一拉,嘎吱一声,胡桃便碎了。   江玉姝愣愣地看着,默默放下了手里的石头。   李春花听着一声又一声的“嘎吱”声,看着晃动的门,紧张得直拍大腿:“天爷诶,你俩别用门啊!仔细着把门给夹坏了!”   白小芽吃了两个鲜胡桃,搓了搓手,又去拿起一串葡萄,边吃边往灶房走。   江玉姝也提着一串葡萄,跟在她后面,边吃边问:“嫂子,中午吃什么呀?”   “油泼面。”白小芽丢了颗葡萄到嘴里,“上午我有事回了趟白家,耽误了会儿,中午做个简单点的,晚上吃凉皮,一会儿就洗面,弄好晚上就能吃了。”   “啥是凉皮啊。”江玉姝问道,“嫂子,你每次做出的那些东西,我听都没听过。”   白小芽道:“你只管吃就行了,还要管那些饭食的来历不成?”   江玉姝嘻嘻笑道:“也是哦。”然后又道,“对了,昨儿个娘买回来的那些肉,嫂子你打算做成啥,还做肉饼吗?”   白小芽:“不做肉饼了,昨晚上吴大田一事,让我意识到,咱们不能再那么张扬的去卖东西。”   “不做肉饼那做啥呀,难不成咱们自己吃,那娘得呕出血。”   说话间,两人到了灶房,白小芽将没吃完的葡萄洗了洗,端着碗站在灶前继续吃。   江玉姝把自己没吃完的半串,一并给了她。   白小芽也不客气,照单全收。   江玉姝坐在灶前的小凳子上,手杵着火钳,下巴搁在手上看白小芽吃。   吃完葡萄后,白小芽便开始擀面条,擀完后,接着又洗面。   她往大盆里倒上半盆冷水,将已经揉得光滑的面团放入盆中搓洗,一直洗到盆中没有块状,第一遍洗面才算完成。   洗完后,她用粗眼纱布将洗好的面水,滤到另一个干净的盆里,接着把过滤出来的面渣子再放回盆中,又倒入半盆冷水继续洗第二遍。   第三遍依旧是那样,一直洗到第四遍,盆中的水成了透明的,不再是桨白色,这时候面筋也已经洗出来了。   她把过滤出来的面水盖上盖子放在一旁静置,等上两个多时辰,待粉桨和水分离开,粉浆完全沉淀下去,这样才算可以了。   江玉姝看着她一遍又一遍的洗面,本来是有话要说的,都没敢开口,怕打扰到她。   “你咋突然这么安静?”白小芽笑着看了她眼。   “我怕打扰到你嘛,嫂子你这双手真是巧。”   白小芽笑了笑,心想,她不是手巧,是好吃。   为了过嘴瘾,她不得不手巧。   原本像凉皮这种小吃,满大街都是,不同的地方有不同的口味,有米做的米皮,有面做的面皮。   有麻辣的、微辣的,不辣的芝麻酱凉皮等,想吃的话,随便买一份就行了,也不算很贵。   然而她现在被困在这样一个落后的时代,想要吃,只能自己动手。   好在很多南北小吃,她以前图新鲜,自己也都动手做过。   像凉皮,暑假时,她闲着没事,就在家里照着视频教学做过几次,所以现在她做起来也算得心应手。   把凉皮的工序做完后,她用蒜臼子捣了两瓣蒜,捣成蒜泥,然后刮出来放在碟子里,又捣了两根干番椒,也弄得碎碎的。   柴锅里倒水,烧开后下面,待面煮到半熟时,再放上几根洗干净的野菜叶子。   江远山和朱佑明都没回来,今中午家里就只有她们三个,因而也煮不了多少面,只需要三份,一人一碗就够了。   面煮熟后,她把面条捞出来放在三个大碗里,把面水舀出来,然后快速把锅洗干净。   空锅烧热后倒上油,接着将蒜泥和番椒粉一并放在面上,再撒上盐,倒上少许的酱和醋。   江玉姝在白小芽往锅里倒入油后,她很配合的将灶膛里的柴火抽出来插.入灰里灭掉。   随即她伸脖子看了眼灶台,见白小芽往锅里倒了不少油,不由得舔舔唇。   “嫂子,得亏是我在这烧火,要是娘在这给你烧火,看到你煮一顿面竟然放那么多油,肯定得心疼死。”   白小芽笑了下:“油泼面没油不好吃,你放心,咱们也不是天天这样吃大油,偶尔吃一下。   长期吃太素,人身体也会变差。你看娘,她每天都无精打采的,其实也没啥大病,就是吃太差了。   她身体越是差,做活越是不行,日子过得紧巴巴的,她就越是抠搜,越是不敢吃好的,然后身体就越差……”   江玉姝被她说得脑子都要晕了:“听着好像是这么一回事哦。”   白小芽笑着把锅里烧热了的油舀出来,泼在蒜泥番椒上。   “滋啦”一声油响,随即灶台上弥漫出一股呛鼻的油辣蒜香味。   “哇,好香啊!”江玉姝使劲嗅了嗅,鼻子都要伸进面碗里了。   白小芽搅着碗里的面道:“没有小葱了,要是切点小葱放在油里,会更香。”   她将三个碗里的面都搅匀了,又从菌油坛子里夹出几根鸡枞菌放在面碗上。   “好了,洗手吃面吧。”她端起一碗面往外走。   江玉姝洗完手,赶紧端起一大碗面往外走。   “娘,吃饭了。”白小芽把面放在桌子上,又回灶房去端另一碗。   四四方方的榆木老饭桌,三人一人坐一边,各自埋头吃得酣畅淋漓。   江玉姝吃几口面,吃得辣了,便喝几口清香的面汤。   “嫂子做得油泼面真好吃,面条软滑又有嚼劲,一口下去,满嘴的辣油蒜香味。”她吃得直晃头,“不知道凉皮怎么样。”   白小芽道:“你吃了就知道了。”   她是觉得凉皮比油泼面更好吃,她本身不是很爱吃面,就算是吃,也只爱吃豌杂面。   吃过饭,江玉姝打了一盆井水,把大卧房里两张床上的席子都给擦洗了一遍。   白小芽在井边用凉水简单洗漱了一下,回到卧房躺在凉幽幽的席子上,打着蒲扇,吃着洗好的葡萄,翘着腿听着屋外树上的知了叫。   江玉姝躺在另一边床上,吃着葡萄,侧着身体看向她:“嫂子,我想和你说个事。”   “啥事,你说。”   江玉姝:“我觉得咱们每天背着饼子卤蛋出去卖,做不长,累不说,而且感觉容易出事。”   白小芽道:“是呀,这种时候背出去卖,确实很容易出事。所以,还是想别的法子挣钱。”   “那家里那些肉咋办?”   “晚上做成卤肉。”白小芽坐起身,扇着扇子道,“一会儿二郎回来后,跟他商量一下,让他明天把卤肉带去给陈员外尝尝。”   “嫂子你是想把卤肉也卖给陈员外吗?”   白小芽:“不,卖卤肉太麻烦了,我在家做好,人家跑过来拿,来来回回的,时间长了,彼此都折腾。我是想卖方子,一次性挣些本钱回来。”   如果卤肉和卤蛋两样的方子,可以一次性卖个八十两银子,那她就不慌了,只待今年的灾情过去,年后她便可以在书院旁开个小饭馆。   院墙该修还是得修,家里的根基不能放弃。   等以后钱挣多了,她再把这几间破旧的房子整修一番,或者推翻,在这个地基上重新建新房子。   这里,就是她的大后方。   *   另一边,白家。   此时一家人也已经吃过了午饭,都在后院的树荫下打扇歇凉。   李春花抱着孙儿,一边给小孙儿打扇,一边笑着逗弄,时不时喂几口水。   李云秀坐在白石头身旁,用胳膊肘拱了一下他的胸口,示意他说话。   白石头偏着头看向另一边,李云秀气得用力在他腰后掐了一把。   她转脸看向白永贵,笑着道:“爹,儿媳有话要说。”   白永贵:“嗯,你说。”   “先说好,可不是做儿媳的对您说话不敬。今日的事,儿媳觉得您确实做的不妥当,不得不提下意见。”   白石柱看了眼自家没出息的大哥,又看向李云秀,鼓起勇气道:“大嫂,爹今天一上午门都没出,有什么做得不妥当了?”   面对白石柱,李云秀不需要再压抑着脾气,声音也立马大了起来。   她冷嗤一声:“你二姐今天难道没回来?”接着又道,“她回来后,没在爹面前哭穷?”   白石柱:“二姐哪里哭穷了,她只是说了想修院墙的事。”   李云秀气得声音都大了几个度:“她想修院墙,那她自己去修啊!有本事她自己买砖买瓦,找工人修去!   怎么一有事就跑回娘家来呢,这算什么事,我从还没见过哪家的小姑子是这样的!”   白石柱反驳道:“可二姐刚嫁入江家,二姐夫就去了,她想离开江家,爹又不准她离开江家另嫁,你让她怎么……”   “那这就是爹一直惯着她,纵容她的原因吗?”李云秀立马打断白石柱的话。   她气得都站了起来:“爹,您到底是怎么想的。二妹刚成亲便遇上地龙死了丈夫,这事落到谁头上都不好受。   她想离开江家另嫁,也并没错,对咱们来说,也有好处,还能再得一份彩礼,您为什么就不同意呢,我不明白您是怎么想的。   您若是为了您的面子,不同意她离开江家也就算了,可为什么还要一直接济她,您这是在不要回报的接济江家!你到底图什么?”   李云秀气得都失了分寸,说到后面,语气都加重了几分。   白永贵手上正端着茶盅子,扬手砸到李云秀脸上,怒吼道:“老子该怎么做,还轮不到你来教训!”   随后他又指着白石头,“带着你媳妇儿,立马给我滚回屋里去!否则老子连你们两个一块打!”   “爹!”白石头扶着李云秀,忍着怒意道,“您这是在做什么,云秀不过是问几句话,您……”   不等他说完,白永贵便吼道:“你说我在做什么!还不是因为你个狗东西没出息!   老子好吃好喝的供你读书,你他娘的读了二十年,一首诗不会做,连个童生都没考中,你读读读,你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   提到“读书”一事,白石柱也不敢吭声了,低着头默默往后退。   白永贵气得大吼:“老子都不奢望你能中秀才,你哪怕考中个童生呢,老子死都瞑目了!”   白石头大概是破罐子破摔了,把李云秀往旁边一推,直接跟白永贵干上了。   “爹您行,您去考!正好爷过两天就回来了,您考中童生后,也能让爷高兴一番,不然我估计他也会死不瞑目。”   “你个孽畜!”白永贵抄起手旁的凳子照着白石头的背便砸了过去,一边打一边骂,“你个没用的东西,老子今天打死你!”   “哎呀!当家的,当家的您这是干啥呀,您消消气,别打孩子,别打!您要打就打我吧,别打孩子,打坏了可怎么办呀!”   陈桂花怀里还抱着小孙子,怕伤到小孙儿,不敢上前去拦,急得又哭又叫。   白石头被骂急了,虽然嘴上顶了两句,但他是万万不敢还手的,只能弓着背任由白永贵打。   “你个没用的孽畜,老子今天不如把你打死算了!”   白石柱看不下去了,吼道:“爹!您别打了,别打了!”   他又看向李云秀,大声道,“爹今天借钱给二姐,不要工钱也愿意帮忙去给二姐一家修院墙,并不是他袒护偏向二姐,只是因为二姐的小叔子是秀才,还是咱们县最年轻的秀才!”   刹那间,院里静得针落可闻。   白石柱又道:“两年前,有个算命的老头路过咱们村,他和咱爷聊得投机,便多嘴说了几句,说咱们村是凤凰的埋骨之地,将来会飞出一只金凤凰,与凤凰伴生的是大鹏。”   李云秀都忘了脸上的疼,抹了把茶叶子:“什么意思?”   “算命的说,咱们白村将来会出一个皇后,一个丞相。”   李云秀:“所以呢,难道二妹会成为皇后?”   白石柱像看傻子一样的看着她:“二姐的小叔子,江家二郎江远山,表字上遥,是他十四岁那年考中秀才,进入白马书院后,万院长亲自给他取的,寓意是:大鹏一日同风起,扶摇直上九万里。   所以爹听完算命老头说的那番话后,便急忙把二姐许给了江家大郎,江远风,当时二姐也才十四岁,爹就赶紧让她和江家定了亲,绑定了这层关系。   人江家二郎是秀才,是有功名在身的,江家父母肯定不可能让江远山娶二姐,爹心里也清楚,所以就选了江远风。   假如那算命老头说的是真的,那二姐就算嫁的是江家大郎,日后江家飞黄腾达,二姐也会跟着有福气,咱们白家……”   不等他说完,白永贵沉着脸吼道:“闭嘴!”   白石柱低着头不再多说。   白永贵摆了摆手:“都去歇着吧,今天的事,谁也不许说出去。”   他看了眼李云秀,“尤其是你,今天中午听到的,半个字都不许漏出去。”   李云秀立马伸出手:“爹我发誓,绝对守口如瓶!”她又问,“但这件事您觉得是真的吗?那算命老头说的话,谁知道是真是假呢?”   “假的又怎样,你能吃多大的亏?”   李云秀一想,也是,就算是假的,她也没任何损失。   假如是真的,天啊,那可是泼天的富贵!   说起来,这还真是一场零成本的豪赌,押输了没有任何损失,若是赢了,那便是拼上她十辈子,也挣不来的大富贵!   想到此,她激动道:“那二妹呢,连她都不能说吗?”   白永贵摇头:“不能说,尤其是她,更不能说。”   “为什么不能告诉二妹,说了后,她才会更加贴心的照顾江家人,这样以后江家也才会更加感激她。”   白永贵一副一言难尽的表情:“我自己的女儿,我很清楚。要是让她知道了江远山日后会成为丞相,她就会动一些不该有的歪心思……到时候,传出风言风语的话,她也就毁了。”   除了白石柱还是个没成婚的少年,白石头、李云秀都已是成了亲、做了父母的人,岂会听不出白永贵话中的意思。   李云秀心想,以白小芽的性子,只怕是干得出叔嫂情这种事。不过,如果真是那样就好了。   然而这话,她肯定是不能直接当着白永贵的面说出口。   她郑重地点了下头,对白永贵道:“爹,您放心,往后二妹家再有任何困难,我一定会倾全力帮助她。   村里谁要是再敢欺负他们一家,我一定不会饶过那个人!”   这一次,李云秀不再是敷衍作态,是真心决定要帮着白小芽,站在白小芽这一边。   “爹,那二两银子别让二妹还了,都是一家人,什么借不借的,二妹现在正困难,那二两银子咱们直接给了就是。”李云秀的语气立马转变。   白永贵:“不行,她最近脑子活泛得很,若是我现在突然对她很好,超出了以往的好,她肯定会怀疑。   咱们要做得自然一些,该帮的时候就帮她一下。主要是稳住她,让她留在江家,别再闹着改嫁离开就。”   李云秀捋了一下额前被茶水打湿的头发:“一会儿我就去地里摘几条黄瓜给她送过去。”   不光是要送瓜,李云秀决定,以后没事就常去江家坐坐,和她那小姑子亲近亲近,并暗自牵红拉线。   她心里已经有了注意,她打算促成白小芽和江远山,让这两个人干脆在一起,做成一对夫妻。   既然算命老头说江远山以后会成为丞相,那他们为什么不直接抓住这条富贵线,成为丞相的岳家?   是做丞相的夫人好,还是做丞相的寡嫂好,只要不是傻子,都知道肯定是做丞相的夫人更好。   她觉得自己公爹太过迂腐了,俗话说,笑贫不笑娼。   叔嫂又怎样,待来日江远山真的成为了丞相,并没人知道这层关系。   到时候他们白家,就是丞相夫人的娘家,比丞相寡嫂的娘家,听上去好听多了。   李云秀越想越激动,恨不得现在就扑到江家去。   她连午觉都不睡了,赶紧去地里摘了几条黄瓜,放在篮子里,戴着草帽,便快速往江家走去。   白小芽刚睡醒,正打懒洋洋地打着哈欠,揉着头发从屋里出来。   恰好江远山从柳溪镇回来了,他脸被晒得通红,衣裳都湿了大半,刚进屋便赶紧喝了几口水。   “你吃过了吗?”白小芽问。   江远山:“嗯,已经吃过了,对了,早上我走的时候你还没醒,所以我就没来得及和你说一声。除了那些卤肉,我还私自装了一小罐子菌油送给陈员外。”   “没事的。”白小芽道,“那他尝过卤肉和菌油了没,咋说,觉得好吃吗?”   江远山笑道:“陈员外说……”   他话还没说出口,李云秀便赶到了。   “呀,江二郎这是去哪儿了,咋被晒成这样了。”   李云秀走进院里,看了眼芝兰玉树的江远山,又意味深长地看向白小芽,还朝她挤眉弄眼的。   “小芽啊,你快去洗张帕子来给二郎擦擦。”   白小芽:“……”   她这便宜嫂子是不是哪里出了问题? 第37章 (捉虫) 大型社死现场!   白小芽午睡起来, 随意地扎了两根麻花辫,松松散散地搭在胸前。   虽然这是古代背景,但毕竟是在农村, 整天都得做事, 庄户人家要下地劳作的,哪有功夫和闲心, 去弄那些好看却复杂的发髻,大家都是随便弄个简单方便做事的发型。   至于银簪玉钗这些东西, 更是想都别想, 一根雕花的木簪子已经算是很不错的装饰了。   不出门时,她一般都是随便扎两根麻花辫,或者用木簪子简单的把头发绾一下。   此刻她扎着两根麻花辫, 穿着一身宽松的粗麻衫子,正怪异地看着李云秀。   李云秀被她看得心里一慌, 意识到自己做得太明显了, 不免有些紧张。   “咳……”她轻咳一声,笑着将篮子里的黄瓜取出来放在江家堂屋的饭桌上。   白小芽笑着看向她, 却不说话。   李云秀放下黄瓜后, 笑着道:“咱白家地势高, 没被雨水毁太多,地里的瓜啊果的存活下来的不少。尤其是黄瓜,今年结得最好。   嫂子想着你们家本就没有几块地,好不容易种了点菜,也被一场雨水毁得差不多了。   所以这不, 嫂子今儿去摘完黄瓜,就赶紧给你送了些过来。”   白小芽伸头看了眼屋外碧蓝的天,扯了下嘴角:“我还以为太阳从西边出来了呢。”   李云秀神色一僵, 脸上的笑容都差点没维持住。   她心底默念了三声“泼天富贵”,这才把怒意压了下去,脸上笑容不变。   “那嫂子就先回去了,二妹你以后若有啥事尽管回娘家来。遇上心烦事,也千万不要一个人悄悄闷着,随时回来找嫂子诉说。”   白小芽温柔地笑道:“我最大的心烦事就是穷,没钱。”   李云秀:“……”硬了,拳头硬了。   然而想到泼天富贵,再气她都忍了。   目送着李云秀走远后,白小芽转头看向江远山,一脸期待道:“接着说,陈员外尝过咱家的菌油和卤肉后,他咋说?”   提到这个,江远山原本绷着的一张脸也松了下来。   他嘴角一勾,淡笑道:“陈员外说,他想买你的菌油方子,还有卤肉的,两个方子,一百两。”   “……”愣了一瞬后,白小芽激动得抓住江远山的胳膊大叫,“啊,太好了太好了!”   江远山看着她一脸兴奋的样子,心情也跟着激荡了一下。   “不过他还有个条件。”   白小芽急忙问道:“啥条件,你说。”   “陈员外说,希望你能亲自去教一下他妻弟,他担心他妻弟只看方子,学不精。”   白小芽想了下,一百两银子,值了。   反正她以后开饭馆,还能卖其他的美食。   她又不只是会做卤肉和菌油,这两样东西,本来就是顺带的,也不能作为主食来卖。   “好,可以的。”   江远山低头看了眼紧抓着自己胳膊的小手,这只手的皮肤并不白,因常年劳作,手指也不嫩,但指骨却很细,指尖修剪得圆润干净。   他幽沉的眸子紧了紧,想到方才李云秀的态度,以及李云秀那句脱口而出的话。   她让白小芽去洗帕子来给自己擦身体,先不说嫂子给小叔子擦身体合不合理,这句话由白小芽的娘家嫂子说出口,就已经是一件荒唐得不能再荒唐的事了。   莫非白家人是想……   他猛地抬头看向白小芽,视线与她对上,目光沉沉地看着她的脸。   “怎么了?”白小芽问道。   问完后,她意识到自己正抓着江远山的胳膊,赶紧松开。   江远山收回目光,淡声道:“没什么,我先回房了。”   说罢,他转身便往小卧房走去。   白小芽愣了片刻,突然反应过来是什么意思。   “哎!”她急忙叫住即将回房的江远山,“江远山,你等下。”   江远山站住,却没回头。   白小芽很庆幸,李春花和江玉姝母女俩出去捞鱼去了,而朱佑明也还没回来。   现在家里只有她和江远山两个人,无论产生了什么误会,不用隔夜,可以立马就解释清楚。   若是李春花和江玉姝在家,有些话,即便是澄清误会的话,但也不好直说。   她不敢多耽误,快步走上前去,站到江远山背后,语气坦然道:“我嫂子无事献殷勤,铁定是有事。可能大概,我猜啊,纯粹是猜测,他们可能是想让我和你在一起。”   见江远山挺拔的脊背微微一颤,白小芽咳了声:“那个,你淡定点,别多想。先等我说完。   我嫂子,也或许是我娘家所有的人,他们见我不再闹着改嫁离开,安了心留在你们江家过日子。   恰好这段时日你也在家,且又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又没娶媳妇儿,所以他们便动了歪心思,想着我和你能成事。”   江远山转过身来,目光沉沉地盯着她。   他压着嗓子,低声道:“那你是怎么想的?”   白小芽笑道:“你这不废话么,我能怎么想,我还能对你有那个想法不成?   江远山你千万别误会啊,也别多想,我不会对你有任何想法的。   无论我娘家人有什么打算,那是他们的事,和我无关,只要我对你没有任何歪念头就行,他们总不至于给你我下药。   我很清楚自己的身份,不会做半点出格的事。我留在江家,一开始确实也是娘家人不同意我离开。   至于现在嘛,我想得很明白,在哪过日子不是过呢?在你们家也好,去别人家也罢,或者独自一人,反正都是一日三餐、一年四季。”   说到这,她笑了声:“急着和你解释,也没别的意思,只是我这个人不喜欢有误会,大家坦坦荡荡同处于一个屋檐下,生活也能愉快些。   你是有大出息的人,不会一直被困在乡野村里。而我,你哥没了,我将来也不可能跟着你生活,说出去不好听。   三年后你赴京赶考,带上娘和玉姝,你们三个去就行了,我就留在家里,守着咱们的老宅。   再往远了说,待日后娘不在了,玉姝也已嫁人成家,你在外做官,十年八年的都未必能回来一次。若日后我一直没改家,到死也都算你们江家的人,倘若我后头去了别人家,咱们之间,说到底,也就桥归桥、路归路了,再不会有任何交集。   只是这时候,你我都艰难,我们互相提携,暂时熬过这个难关,对你我也都有利。”   虽然她一开始发觉自己穿进书世界后,还在心底畅想了一番将来做单身贵妇的生活,但那毕竟也就只是在心里自我意.淫,自我嗨皮一下。   真正的回归到现实,她没那么大的野心,余生安稳幸福、简简单单就行。   在山桑县这个小城,开个客栈或者小酒楼,请几个杂役帮工,每天数着银子,看日出日落。   反正她是寡妇,这辈子不嫁人,也不会被人指指点点,甚至还会被夸赞,说她三贞九烈。   在她自己原本的世界,她不想呆在小县城,想出去闯一闯拼一拼,那是因为在那样的时代背景下,她可以去拼,也有拼的资本。   那是大环境造成的,大家都能去拼、去闯,不分男女。   然而在这样一个封建落后的古王朝,她一个寡妇,根本没法去拼,到时候弄得遍体鳞伤,划不来,也没有意义。   倒不如守着自己的一亩三分地,吃吃喝喝过一辈子算了。   说完后,白小芽看都没看江远山一眼,转身去了后院,坐在水井边洗葡萄。   整整一筐子熟透了的葡萄,吃不完就坏了,扔了多可惜啊,不如做成葡萄酒,还能存放起来。   江远山站在屋中央,看着白小芽洗葡萄的背影,心口莫名的发堵。   她掷地有声、硬邦邦地扔出一句“桥归桥路归路”,像是在急于和他撇清关系。   不知为何,听到她说出这样的话,他心底莫名的难受,胸口沉沉的闷闷的。   他什么都没说,她噼里啪啦,倒豆子似的说了一大堆,说得他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回话。   这个女的真是出奇的冷静、清醒,甚至清醒得有些凉薄。   她看上去温柔贤惠,勤快又热情。   其实她心里谁都不在乎,白家人也好,他们江家也好,没一个人,她是真正放在心上的。   这还是白家的那个姑娘吗?   不是的了,她不是白家那个小姑娘。   和他哥成亲的那个人,已经随他哥走了。   这一刻,江远山突然想到了曾经看过的志怪小说,里头有段情节,讲诉的是借尸还魂的故事。   想到此,他突然惊出一身冷汗,原本就半湿的衣衫,现下全湿透了。   回到房内后,他一通乱翻,从床底下的箩筐里,找出了那本被搁置已久的志怪小说。   书的封皮都已经落了厚厚的灰尘,他也顾不得脏,赶忙翻到那一页,一字不落,细细地往下看。   “自半月前,贾员外之幼女香莲落水后,便似换了个人,性情喜好皆不是从前……”   江远山看闲书时,原本是一目十行的速度。   此时他却逐字逐句,一字不落地往下看,比看四书五经还谨慎细致。   此段故事讲述的内容是,前朝大将军之女,死后寄生在了贾员外幼女香莲的体内,而香莲,因为落水一命呜呼,被救起时,就已经是寄生后的将军之女了。   看完了“借尸还魂”的故事,江远山再想到这段时日白小芽的种种行为……   蓦然间,他从头冷到脚心,大白天,外头阳光照得都晃眼睛,可他却浑身发凉,后脊背一阵发寒。   这种玄乎的事情,看书时不觉得害怕,然而当故事里的内容,真正的发生在自己身边时,要说不怕,那是不可能的。   江远山心里一阵慌乱,他不知道该怎么办,这件事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去求证。   最终他闭了闭眼,将这些时日,与白小芽相处的点点滴滴,回忆了一遍。   回忆完,他没那么害怕了。   因为在他的脑海里,有关于白小芽的画面,都是温暖舒适的,像冬日的阳光,夏日的凉风。   虽然她看起来像一把锋利的刀,但他知道,那个女的骨子里是柔和的,无害的。   她很爱笑,也总是笑着的,笑得温和恬淡,即便是与人发生口角,她也是带着三分笑。   心底的惧意退了下去,江远山长舒一口气,张开手臂,四仰八叉地倒在了床上,眼睛盯着床顶,手边放着那本志怪小说。   此时,他想起了白小芽在他父兄过世第三天的晚上,劝说他的时候,也就是在那时,她就已经变了的。   白小芽洗完葡萄,拿着笤帚来到前院扫地,把院子扫得干干净净的,接着回后院,又把沥了水的葡萄端出来放在前院晾晒。   晒好葡萄,她坐在屋檐风口下,把半筐子野胡桃剥了出来,剥完后,也放在簸箕里晒。   当她做完这些,李春花和江玉姝也回来了,母女俩提着桶,眉开眼笑地走进院里。   她们母女前脚刚回来,没一会儿,朱佑明也回来了。   这一次,朱佑明带了个人回来,是他的贴身侍卫。   而朱佑明却跟江家人介绍道,说那是他家里的小厮。   也没错,换一种说法罢了。   “大娘,小玉姝,白嫂子,上遥兄弟,我来是同你们辞行的。”朱佑明拱手道,“曹佑再次感谢大娘和玉姝的救命之恩,来日必定厚谢!”   他从怀里掏出一个分量十足的钱袋子,递给李春花:“此番我遭难,与家中护卫们都走散了,小厮身上也没多少钱,只剩下这十两银子,大娘您先收着,以后我再重金报答。”   李春花推给他:“小曹你这是干啥,昨天你就已经谢过了,并给了大娘一个玉佩,大娘也厚着脸收下了你的玉佩,哪里还能再要你的钱,那像什么样子。”   “玉佩是玉佩,那个想来你们不到万不得已也用不上,不如银子实在。你们家的情况,我也清楚,这点钱不多,算是我给白嫂子做点小买卖的成本。”   说罢,他看向白小芽,干脆把钱袋子递给白小芽:“白嫂子,你收下吧。”   白小芽接到了手中:“多谢曹兄弟,算我借你的,日后我买卖做起来,挣了钱十倍还你。”   朱佑明哈哈笑道:“一点小钱罢了,说什么还不还的。以后你若是在京城开了大酒楼,多请我吃几顿饭就行。”   白小芽笑道:“但愿有那一日吧,祝你一路顺风,安全抵达家里。”   朱佑明挥手:“你们多保重,我走了,三年后,咱们京城见。”   李春花和江玉姝也都挥手,江玉姝甚至还红了眼。   匆忙告辞后,朱佑明与他的护卫,趁着天还没黑便快速离开了。   李春花和江玉姝目送着朱佑明的远去的身影,在院里一阵叹息。   白小芽倒是没多大的感触,她收好钱袋子,便去了灶房,准备做凉皮。   她正想喊江玉姝进来烧火,还没张口,江远山却走了进来。   “我来烧火。”他说着话,走到灶膛前坐下。   白小芽诧异道:“你不用看书么,我看你前几日刻苦得很,每天都关在屋里看书,大家在外面歇凉闲聊时,你也不出来,怎么今天倒闲下来了。”   江远山:“我也不是一刻不闲的看书,看久了眼睛也累,偶尔也需要放松一下。”   说话间,他看着白小芽的脸。   白小芽倒是没察觉出江远山的异常,随意和他闲聊了两句,便转身去做事了。   面水沉淀了一下午,这时候粉浆和水已经分离开了。   她把上面的清水倒掉,留下沉淀下来的粉浆。   面筋醒发了一下午,也已经发酵好了,放锅里蒸熟就行。   “生火吧。”白小芽洗干净锅,倒上水,对江远山道。   江远山收回目光,低下头烧火。   锅里水烧开后,白小芽从碗柜里拿出三个平底高沿的大盘子,麻利地洗干净擦掉水,往盘里倒上薄薄一层的粉浆,放在煮开的水上蒸。   粉浆蒸到起泡变色便是熟了,端出来放到冷水盆里冰镇一下,然后在上面刷一层薄薄的油,这样更容易揭下来,且不容易揭烂。   第一张凉皮制作完成后,她两指捻着给江远山看:“这就是凉皮,切成条,和黄瓜丝一起,放上调料搅拌一下,好吃得很。”   看着她制作凉皮时熟练的手法,江远山心底彻底认定,这个人并不是他嫂子白小芽,而是另一个人。   握着火钳捅了下灶膛,拨了拨灶膛里的火灰,他状似无意地问道:“嫂子,以前还在家时,你也经常做饭吗?”   白小芽正在专注地揭凉皮,压根没想那么多,她顺口回道:“对啊,我也经常做饭。”   回复完的瞬间,她便意识到不对,正好凉皮也揭下来了。   她偏头去看江远山,恰好江远山也在看着她。   两人目光对上,江远山嘴角轻扯,提了提唇线,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白小芽心跳陡然间加快,她没来由的一阵心虚惊慌。   这个狗书生,心思未免太细了,该不会发现什么了吧。   可就算发现了不对劲,又能怎么样?   因此白小芽丝毫不畏惧,她很快镇定下来,继续蒸凉皮揭凉皮,然后叠到一起切成条。   切完所有的凉皮,她又洗了两根黄瓜,手法利落地切成细丝,把蒸好的面筋撕成块,和黄瓜丝一起放到凉皮里,再放些油盐酱醋、花椒粉、油辣子,拌在一起搅匀。   这时候江玉姝跑了进来,看到已经拌好的凉皮,欢呼道:“哇嫂子,这就是凉皮吗?”   “对呀,这就是凉皮,来尝尝。”白小芽夹了一筷子喂给她吃。   江玉姝张着嘴接受她的投喂,一口下去连连点头:“唔好吃,酸辣爽口,真好吃!”   江远山喉结微动,他看了眼盆里的凉皮,又看向白小芽。   白小芽笑着夹了一大碗放在他面前:“自己端出去。”   晚饭一家人都没用桌子,一人端着一个大碗坐在屋檐下,吹着清凉的晚风,吃着酸辣爽口的凉皮。   江玉姝发出满足的喟叹:“唔……真是太好吃了,可惜曹哥哥走太急了,都没能吃上一口嫂子做的凉皮。”   白小芽笑着打趣道:“我可以把做法教给你,以后你到了京城,做给他吃。”   “那嫂子你不去吗?”   白小芽:“我念旧,更喜欢家里。”   江玉姝赶忙放下碗抱住她胳膊:“你去嘛,嫂子你也跟着我们一起去京城,你要是不去,我也就不去了。”   李春花吃完抹抹嘴,嗔了眼江玉姝:“什么去不去的,你二哥要再等三年后才能参加秋闱,且能不能考中都还难说,没影儿的事,你倒是说的热闹。”   江远山道:“娘说的是,我未必就能中。”   他又看了眼白小芽:“但我尽量不让你们失望,若真没考中,我会想法子挣钱。”   白小芽笑着说了几句鼓励的话,便端着碗去了灶房。   饭后一家人在院里歇凉,白小芽躺在摇椅上看星星,发现云有些厚,把晶亮的星子都挡去不少,月亮也是跟捉迷藏似的,一会儿出现一会儿消失。   而且风也停了,天气又闷又热。   “娘,你看是不是要下雨了?”白小芽摇着扇子问。   李春花看了眼天:“呀,还真是,怕会有一场大雨。”   她说完后没多久,突然轰隆一声,银雷划破苍穹,划出一道银白刺眼的光。   白小芽吓得差点从椅子上摔下去,赶紧端上椅子往屋里跑。   夏日的暴雨说下就下,没一会儿便哗啦啦的下了起来。   一家人坐在屋檐下看雨,江远山看了一阵,便起身回屋,继续闷在屋里写话本。   这一次他没再关着门,房门是敞开着的。   之前他关着门写,是怕朱佑明进去看见。   朱佑明一走,他也就无需再把门关得死死的了。   反正白小芽和玉姝不会随便进他的屋,他娘进去也看不懂。   他已经写完五个回目的内容了,今夜写的是第六回 ,两回就要写一次男女情.事,这是陈员外特地交代了的。   今夜的内容,一半写男女间那般事,一半写两人间的误会。   江远山写得万分痛苦,春宫图他都看完两本了,每次写到男女情.事时,他还是很吃力。   毕竟,他没有接触过女人,实在不知道男女间那回事,是一种什么样的感受。   若非为了挣钱,他是真的不会来写这种东西,太耗精血了。   雨下了一夜,江远山写到半夜。   桌上放着三张写满字的宣纸,用砚台压着边角,地上扔着两团揉成一坨的草纸,依稀可见草纸还有些湿。   第二天半上午时,雨停了,天光放晴。   江远山天刚微微亮就走了,江玉姝吃过早饭后,去了隔壁二婶家找玉红玩,家里只剩下李春花和白小芽婆媳两人。   李春花用干帕子擦了擦院里挂着水珠的晾衣杆,自言自语的念道:“今儿个先把二郎房里的被子晒晒,咱们房里的,明儿再晒。”   白小芽正蹲在旁边数番椒果,随口应道:“行,那我去他屋里把被子抱出来。”   她站起身往屋里走,李春花擦完晾衣杆,也一并来到屋里。   婆媳俩一起整理江远山的房间,白小芽把被子抱开,李春花卷起席子,再一把撤掉褥子。   “啪嗒”一声,一本书掉了下来。   白小芽正想弯腰去捡,一低头看到书的封皮时,整个人都木了。   封皮上是一对没穿衣裳的男女,面向而坐,女的坐在男的腿上。   ……这不是春宫图吗?   “混账东西!”李春花突然怒吼道,“这都是啥!”   哗哗一阵响动,一页又一页的高难度姿势从白小芽眼前闪过。   她慢慢抬头看去,只见李春花手上拿着本展开的春宫图,活色生香,姿势、撩人。   “这个孽障!”李春花气得浑身发颤,脸色铁青,“我当他是在用功读书,没曾想他关在屋里大门不出,竟然是在看这些脏东西!”   恰在这时,江远山回来了。   他呆若木鸡地站在门口,白小芽一转头,与他的目光对上。   白小芽:“……”   大型社死现场! 第38章 你先忍一忍   白小芽从来没遇到过这么尴尬的场面, 都能抠出两亩地。   然而她看了眼仿佛被雷劈了一般的江远山,不由得感到一阵同情。   现在真正的尴尬的人,是门口站着的那位, 不是她。   于是, 她很礼貌的让出位置,淡定地走了出去。   全程她都没再多看江远山一眼, 当然了,江远山也没看她。   此刻江远山像被人点了穴般, 直挺挺地站在门口, 大概是想死的心都有了。   她前脚刚出去,便听见屋里传来李春花的咆哮声:“你这个混账东西,你一天到晚都在看啥!”   “啪”的一声, 李春花将手里的春宫图砸到了江远山脸上。   “这都是一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你才多大点啊,就看一些这种……”   话一出口, 李春花便及时收了声。   这一瞬间, 她才意识到,自己这个二儿子, 已经不小了。   江远山是正月里生的, 不到半年就十八岁了。若不是因为他们家太穷, 两年前就该给他相看媳妇儿的。   李春花顿时泄了所有的怒气,抱着被子往外走,走到他身旁时,停了一下,低声道:“你先忍一忍。”   江远山:“……”   李春花声音压得很低:“待把家里的院墙修好, 日后有了余钱,再给你盖间新房子,到时候替你寻个差不多的姑娘, 也不需要长得多俏,贤惠能干,会疼人就行。”   “……”江远山仍旧不说话。   他现在什么都不想说,只想赶紧回房把自己关在屋里。   李春花又道:“那些东西,少看点,你还年轻,看多了对身体不好。”   江远山一张脸红得都能滴出血来,他快速回到屋里,把门关上,背靠着门大口喘气,额头上的汗珠子一颗一颗往下滴。   房间地上躺着两本醒目的春宫图,一本是展开的,一本是合着的。   他背靠着门,站了许久,才弯下腰去把那两本书捡起来。   昨夜他为了找灵感,看一会儿写一点,不知不觉写到大半夜,最后昏昏沉沉地倒在床上睡着了,没睡多久,天还没亮,他便从噩梦中惊醒过来。   他梦到了自己的父亲和哥哥,在梦里,他亲眼看到他们被房梁砸中,吐血而亡。   吓得他大叫一声,睁开眼醒了过来。   由于没休息好,加上又急着赶去柳溪镇,他走的时候便忘了席子底下还压着两本春宫图。   在写话本子前,他并没有看过这种东西。正因为不了解,他才要看。   只是……他躺在床上,闭着眼,脑子里走马灯似的闪过刚才的画面。   李春花抱着被子来到院里后,没看到白小芽,她不由得松了口气。   这都叫什么事嘛,和自己的大儿媳妇,撞见自己小儿子看那种玩意儿,她现在想到刚刚那个场面,老脸都臊得慌。   白小芽在后院洗簸箕,洗完后,放到一边晾着。   她打算缓一缓再出去,等大家心情都平复一下了来。   其实这也没什么,以江远山的年纪,十七八岁,正是血气方刚、容易冲动的时候,私下里看两本春宫图,释放排解一下,也不是什么要命的事。   搁在她生活的世界,十七八岁的少年,关起门来看小视频小电影的比比皆是,硬盘里不知存了多少个G的爱情、动作片。   只不过这种事,被拉出来摆到了台面上,确实就有些令人尴尬了。   更何况还是在古代,她估计江远山午饭都不会出来吃了,怕是要在屋里闷一下午。   洗了两张簸箕后,她又把水桶里的小鱼小虾都给处理了,摊在簸箕上晾晒。   这种小鱼,天然就长不大,因为小,肉也少,煮着吃没几口肉,炸着吃又耗油,所以大家都不怎么愿意去打捞,也就导致河间小溪里挺多这种鱼。   然而这些小鱼小虾,对白小芽来说,却很有用。   等她做出菌油鱼干酱、菌油虾仁酱后,拿去卖给商队,反正能卖一样是一样。   昨儿夜里刚下过雨,明后天山里应该会出一些菌子,到时候再带着江玉姝去山里采些菌子回来,又能熬出不少菌油。   等忙活完,又到了该做午饭的时候了。   正好江玉姝也回来了,她踩着点回到家。   “嫂子,我回来了,要做饭了不,我给你烧火。”   白小芽洗洗手,站起身道:“我正打算去叫你呢,你就回来了。”   “嘿嘿,眼看着快到做午饭的时候了,我肯定要回来的呀。”   两人一起走到灶房,白小芽剁了半碗小虾仁,又切了两把荠菜。   “嫂子,咱们中午吃啥呀。”   “还是吃面条吧,简单些,做个虾仁荠菜臊子面。”她说着话,把洗干净的荠菜放在砧板上切碎,“可惜家里没肉了,不然给你们做肉臊子。”   先前李春花买的肉,已经全部做成卤肉卖给了陈员外,她还没来得及去买肉。   本来她是打算今天去买的,结果昨夜就开始下雨,一直到早上都还在下,等雨停了,都已经是半上午了。   待吃过饭,她下午再去,买完回来和鸡蛋一起卤。   在教会陈员外妻弟前,她得做一些卤肉、卤蛋,卖给他们,赚点小差价。   虾仁臊子面做好后,她和江玉姝一人端了一大碗出去。   李春花忙完前院的事,也进来端面。   白小芽做的是四碗面,因而江玉姝便知道,她二哥是在家的。   她走到小卧房门口喊道:“二哥,吃饭了。”   然而却没人回她,江远山闷在屋里吭都没吭一声。   李春花和白小芽,谁也没说话,两人一言不发地坐下默默吃面。   江玉姝感到怪异,她挠了挠头:“二哥难道还没回来?”   她伸手推了推门,发现门是从里面关着的。   “二哥,饭做好了,嫂子今儿中午做的虾仁臊子面,你快出来吃饭呀。”   江远山闷闷地应了声:“你们先吃着,我一会儿再吃。”   “你再不吃面就坨了。”   李春花道:“行了,你赶紧吃你的,别管他,一会儿他自己会吃的。”   江玉姝虽然感到有点奇怪,但也没多问,坐下开始吃面。   吃完饭李春花去灶房洗碗洗锅,白小芽擦了把脸便回房睡午觉。   江玉姝吃完后,见江远山还没出来,又到门口喊了声:“二哥,你快出来吃吧,面都已经坨了。”   这时候江远山才打开门,他沉着脸走去饭桌前坐下,低着头快速吃完了面。   江玉姝虽然觉得家里今天的氛围有点怪怪的,但也没多想。   白小芽小睡了一会儿,便戴着草帽和江玉姝一起赶去白河镇。   两人说笑着往镇上走去,在走到桥边时,突然听到桥底下传来小狗的呜咽声。   “嫂子,你听到什么声音了没?”   白小芽:“听到了,像是小狗的声音。”   江玉姝赶紧从侧面的石梯上走下去,果然在桥洞下看到了一只黄黑相间的小狗,又脏又瘦,看到人也只能发出细弱的呜咽声。   白小芽在她身后,赶忙走上前去,把小狗抱了起来。   这是一只背部黑色,四肢黄色,黑黄相间的杂毛小土狗,饿得都快要断气了。   “嫂子,我们能把它带回去吗?”   白小芽:“当然可以,你看它饿得都快没气了,肯定是被人丢在这儿的,咱们把它带回去养着,养大后还能看家护院。”   “嫂子,我也想抱抱小狗。”   白小芽递给她:“那你抱着。”   两人带上小黑狗,继续往镇上走去。   买完肉,又带着小狗回家。   李春花看到江玉姝怀里抱着只小狗,惊得“呀”了声,问道:“你这丫头,上哪抱只狗?”   “我们捡的,在桥洞下面捡到的。”   李春花不满道:“赶紧丢了去,捡回来干啥,人都还吃不饱,哪有多余的粮食来喂狗。”   白小芽道:“娘,留着吧,它现在还小,吃不了几口粮食。等它长大些,我们家也没那么困难了。”   眼见着李春花还想再拒绝,白小芽又道:“娘你不用担心,有我呢。”   “那……那行吧,那就留下吧。”   江玉姝欢喜地抱着小黑狗去了后院,打水给它擦洗身体,洗完又把它抱到前院太阳下晒毛。   白小芽去灶房,倒了一碗面汤,端出来喂给它喝。   “嫂子,你说要不要给这只狗取个名字啊?”   白小芽:“嗯,就叫小黑吧。”   江玉姝正给小黑狗顺着毛,抬头看着她:“会不会太随便了。”   白小芽想了下:“那要不叫小桥,正好它是在桥底下捡到的。”   “小桥、小桥……”江玉姝念了两声,笑道,“小桥这个名儿好,好听。”   于是小黑狗来到江家的第一天,就有了名字——小桥。   肉买回来后,白小芽下午便开始做卤肉和卤蛋,做完由江远山带去柳溪镇给陈员外。   然而她没想到的是,第二天,陈员外和他的妻弟,竟然随着江远山一起来到了他们家。   这是白小芽第一次见到陈员外,她本以为陈员外会是一个肥肥胖胖的中年男子,手上戴着翡翠扳指或者大金戒指的那种。   很意外,陈员外干干瘦瘦的,穿着一身灰色长袍,手上拿着把折扇,不说的话,她还以为是书院里走出来的教书先生。   陈员外的妻弟略微胖一些,但也没有胖得头大脖子粗,只是相对于陈员外,稍微要胖一些。   一番简单的见礼介绍后,陈员外开门见山道:“我们今儿登门叨扰,是特地来找江娘子学手艺的,还望江娘子不吝赐教。”   白小芽笑道:“哪里的话,员外出手阔绰买下我的方子,我传授经验也是应该的。”   说完,她领着陈员外的妻弟去了灶房。   江玉姝帮着烧火,白小芽在灶台前,她完成一样工序,便对着陈员外的妻弟说一遍需要注意的事项。   亲眼看着白小芽操作了一遍后,陈员外和他的妻弟再三感谢,按承诺,当场给了白小芽一百两银子。   白小芽收下钱后,激动了半天。   现下她手里已经有一百多两银子了,别说修院墙,就是再盖新房子都不成问题。   只是她还不能拿来盖房子,这些钱,是要留着当本金做买卖的。   日子过得很快,转眼间,便到了江家父子的七期。   这天一大早,李春花便去了镇上,买了些香烛钱纸回来。   她眼睛红红的,显然是又躲起来偷偷的哭过。   “今儿个夜里,给他们再烧最后一期。接下来就是三周年了,三年一过,唉……”她捂着脸,忍不住又哭了起来。   “娘,你别多想了,真的要看开点。爹和远风他们已经走远了,咱们也要继续往前走。”   “诶,好,好,娘不难过了。”   今天一过,江远山就可以回到书院,继续去学习了。   而他们家修院墙的事,也是定在明天动工。 第39章 酸菜水煮鱼,好吃!   俗话说, 一场秋雨一场寒。   立秋那天下了场大雨,之后连绵的小雨,断断续续下了三四天, 待雨后放晴, 暑气骤减,已没先前那么热了。   接下来田里的水稻, 也都在一茬又一茬的变黄。   由于夏日里那场地龙加暴雨,导致有些村子的稻谷全毁了, 有些毁了一小半, 有些毁了一大半,而白村便是毁了一大半的村。   眼看着就快秋收了,这下家家户户都紧张忙碌了起来, 白天黑夜的蹲守在稻田边,生怕哪个贼子大半夜跑来自家田里偷谷子。   今年遭灾, 加之本就产量不高的稻谷, 少一颗都心疼,谁家都是当眼珠子似的看着。   可谓是真正的, 日夜不停的防贼。   今天江家父子过七期, 恰巧又赶上是中元节。   夜里吃过晚饭后, 李春花便提着一篮子香烛钱纸,到村边的十字路口去烧纸。   她一路哭一路撒钱纸,白小芽跟在后面,时不时也撒上两张。   江玉姝和江远山,兄妹俩一个小声哭泣, 一个隐忍沉默。   走到十字路口停下,李春花蹲下去点蜡,随后拿出篮子里的冥纸来烧, 烧一张念叨一句。   “当家的,你在那边要照顾好大郎,也要好好保佑咱们二郎,保佑二郎将来一定高中状元。也要保佑咱们小闺女,保佑她平平顺顺的长大,将来嫁个好夫婿。   还有小芽,远风啊,是你对不住小芽,你也别再记着她了,你在那边重新去找个更合适的。   你们爷俩,都要好好的保佑咱们一家,保佑咱们家平平安安,无灾无难。家里人也都会为你们祈祷,希望你们下辈子能投到一个好人家,再别这么辛苦劳累。”   烧完纸,李春花起身用衣袖擦了擦泪。   白小芽上前挽住她胳膊,温声道:“娘你们回去吧,今夜我去田边守着。”   李春花摇头:“那哪成,你这么年轻,还是由娘去守。”   白小芽挽着她往前走去:“咱们换着来,今夜先由我去守,明儿晚上娘你再去。今天是爹和远风的最后一期,你心里难受,早点回去歇着,待养足了精神再来守。   再说了,咱家的田和三叔、二叔他们两家都是挨着的,左右他们两家也都会去守田,真要发生点啥事,不还有他们吗?”   李春花点点头:“那行。”说吧,又看了眼江远山,“二郎,你陪着你嫂子一起,她一个人,娘始终不放心。”   白小芽正想拒绝,江远山道:“好,我和她一起去守。”   最终白小芽没再说什么,本来坦坦荡荡的一件事,她一再的推拒反倒显得不正常了。   李春花和江玉姝回到家后,洗漱一番便回房休息去了,白小芽和江远山各自穿了件厚实些的外衣,一人扛着把锄头往田间走去。   白小芽走在前面,江远山走在她身后,与她保持着一定距离。   正好今天是十五,又经过了几日雨水的冲刷,白日里的天空碧蓝如洗,到了夜里,月亮便又圆又亮。   银白皎洁的月光照下来,照得路面亮晃晃的。   白小芽扎着两条松散的麻花辫,上身穿着件米色的粗布外衣,下.身是条长至脚踝的姜黄色粗布裙,脚上是粗蓝布鞋。   她一手扛着锄头,一手捋着辫子,眼睛看着前方,不紧不慢地往前走去,正走着,突然胳膊被身后的人拽住。   江远山一把拉住她胳膊往自己身前拽,白小芽没防备,冷不丁被他往后拉,一个后仰差点摔倒,江远山急忙用另一只手扶住她后腰。   不等白小芽斥责,江远山低声道:“有蛇。”   白小芽往前一看,前面小路上果然有条蛇,正扭着蛇身从这边草丛钻到另一边的草丛。   乍一眼看到蛇,白小芽吓得差点叫出声,锄头一丢,下意识地抓住身后人的胳膊,并往后缩了一下。   看到月色下蠕动的蛇,她只觉头皮发麻,浑身汗毛都竖了起来,吓得心跳都差点停了。   眼睁睁看着那条蛇不见了后,她才长长地吐出一口气,后背都湿了。   这一刻,她才惊觉自己正缩在江远山怀里,后背抵着他胸膛,双手紧紧地抓着他胳膊。   ……她赶紧松开手,捡起锄头,镇定地继续往前走去。   尴尬是有一点尴尬,但还好,在她看来不是什么大事。   她内心是把江远山当弟弟看待的,遇到危险的情况下,抓一下自己弟弟的胳膊,也不是什么羞耻的大事。   江远山原本是没想那么多的,他在看到蛇的一瞬间,出于本能的保护,伸手便拉住了白小芽,只是怕她被蛇咬到而已。   然而当白小芽突然靠在他怀里时,软软的身子猛然往他胸口上一撞,一下子撞得他心都差点飞了。   但现在,看着前面白小芽镇定自若的背影时,江远山眸光深了深,一颗心重重地往下沉去。   他低头侧目,瞥了眼刚才被白小芽抓过的右边胳膊,只觉那条胳膊像是在被烈火灼烤。   走到自家田地前后,白小芽找了处宽敞的田埂坐下,将锄头立在身旁顺手能拿到的地方。   江远山走过来,坐在她身旁。   两人坐在田边,一起看着初秋月色下的稻田。   黄澄澄的稻谷,被朦胧的月光照着,像是披着白色轻纱的秀色佳人。   白小芽右手握拳撑着脸,手肘抵着膝盖,歪着头一边看稻田,一边听田里的蛙鸣、草丛里的蛐蛐叫声。   江远山单腿曲起,背靠在山坡上,头枕着手心,两手垫在脑后,懒洋洋地眯着眸子看向月色下波光粼粼的水田。   白小芽看着稻田漫不经心道:“娘说了,咱家的稻谷,还有五天就能收了。”   江远山:“嗯。”   白小芽又道:“咱家的田不多,被雨水毁掉后,剩的稻谷更少了,我和娘两个人,两天就能收完。”   “还有我呢。”江远山看向她,“你在家给我们做好饭就行,我和娘去收。”   白小芽转头看了他眼,笑道:“你已经耽误了四十九天的学业,早些回书院去学习,争取三年后一次就考中。”   江远山:“不差这两天的功夫。我心里有数,你不用担心。”   白小芽笑了下:“不担心,我相信你。”   江远山看着月色下她那张清秀的脸,突然呼吸都紧了起来,薄唇抿了抿,他赶忙偏开头去看别处。   自从那天,他看了“借尸还魂”的故事,并在心中认定了这件事后。   忽然间,有颗小种子,落在了心底,并一点点冒出头。   “诶。”江远山忽地转过头,看向白小芽勾了下嘴角,“你,真打算在我们书院旁开饭馆么。”   白小芽默了默,一脸郑重地回道:“我先观察观察吧,等忙完秋收的事,我再去你们书院旁看一看,问下门面铺子要多少钱,查看下周边的环境等,最后再做定夺。”   在她生活的世界,只要手艺好,在学校附近卖吃的,那生意绝对爆火。   然而在古代,她不确定在书院旁边卖吃的,能不能卖出去。   江远山不动声色地往她身旁挪了下,淡笑道:“门面铺子的事,我去给你探问。至于学子们的口味喜好,我回书院后,观察一下,看看他们平日里都爱吃什么。”   “那就太好了。”白小芽欣喜道,“这样一来,我就更加有把握了。若是可以在你们书院旁开个小饭馆,既能挣钱,也能照顾到你的饮食起居,两全其美。”   说完后,白小芽想起了自己原本的生活,她读书期间,父母就是在她学校旁边开饭馆。   一睁眼穿越到架空古代,她成了在学校附近开饭馆的人。   宿命般的轮回啊……   想到这,她有些哭笑不得。   不过假如真的能在书院旁开饭馆,对她来说,算是很好的一条出路了。   她看了眼江远山,笑道:“到时候你想住书院就住书院,不想住书院了,也可以回饭馆,和家里人住在一起。”   江远山抿着嘴腼腆的笑:“好。”   他心底一阵暖流滑过,看向白小芽的眼神越发温柔了。   白小芽说完后,便用手杵着脸打瞌睡,压根没多看江远山一眼,更没注意到他那抹了蜜一般的笑。   她闭着眼道:“你守上半夜,我守下半夜,我先眯一会儿,到点了你叫我。”   江远山:“嗯,好。”   然而白小芽并没睡多久便醒了,是被冷醒的,她醒来发现自己身上披着江远山的外衣。   她立马取下来递过去:“赶紧穿上,夜里雾重天凉,仔细着别得了风寒。”   江远山没多说,接过仍旧带着白小芽温度的外衣,穿到身上。   第一夜守田,平安无事,什么也没发生。   两人回到家,换李春花和江玉姝过来。   到家后,白小芽也没去睡回笼觉,她在后院用井水洗了把脸,便去灶房吃早饭。   每天的早饭,都是李春花做的。   天天早上都是一锅稀饭,偶尔有野菜。   她和江远山,一人一碗稀饭,两人站在灶房屋里,三口两口就吃了。   吃完后,她舀了半碗稀饭去后院喂狗,接着回到灶房快速把锅碗洗了,洗完便开始准备午饭。   江远山放下碗便回房了,话本还没写完,还差个结尾。他这两天,就得赶紧把结局写了。   洗完锅碗瓢盆,白小芽将家里的大甑子拿出来,中午她要做米饭。   今天是修院墙的日子,这天宜破土、修造,而且也是在七期之后了。   只是这段时日,正是收稻谷的季节,如今家家户户都忙碌了起来。   也正是因为如此,白小芽才急着把院墙修了,不然稻谷收回来,那岂不是等着让贼偷。   江家现在的简易篱笆小院,小偷轻轻松松就进来了,有一堵院墙围着,起码多了一层防护。   不过今天只是挖地基,挖完后,要先收稻谷,收完了稻子,才能正式修建院墙。   砖瓦是白永贵去商谈定下的,暂时定了三两银子的砖瓦,不够再补。   刚洗完家里的大甑子,她连米都还没来得及淘,白永贵和白石头,以及白家的三个堂哥,便赶了过来。   听到动静,江远山从卧房走了出来。   “伯父早,大哥早。”他温和有礼地笑着向白家人见礼,“白家几位哥哥们早。”   白永贵看到儒雅温和的江远山,连忙笑道:“二郎早,你去忙你的,不用管我们。”   江远山温和地笑道:“辛苦伯父和几位哥哥了,那远山就不打扰了。”   他转身回了卧房,继续写书。   白小芽从灶房走出来,在围腰上擦着手笑道:“爹,大哥,堂哥,你们用过早饭了没?”   白永贵道:“你不用管,早饭我们都吃过了,午饭你随意弄些就行。”   “好,我一会儿就蒸米饭。”说完,白小芽又问道,“爹,家里的谷子你们要收多久?”   “咱家人口多,我和你哥,你嫂子,你娘,还有柱子和你爷,一家人都能下地,费不了多少功夫。但是今年谷子被毁了大半,剩下的部分,不用你娘和你嫂子,我们爷几个,一天的功夫就收完了。”   白石头道:“待家里收完了谷子,你嫂子和你娘她们留在家里翻晒,我和爹便来给你们继续修院墙。”   白小芽笑道:“那就辛苦爹和大哥了,还有各位堂哥们,别的我不敢夸口,饭菜一定让你们吃个满意。”   白永贵:“随意弄些就行,待你们收完谷子,打了米再说。”   父女俩说了几句后,白永贵便带着白家人开始干活了,测量完院子的周长,他将原本的竹子全都拔了出来。   早就晒干的竹子,正好可以拿来当柴烧。   白小芽正要回房,刘翠莲端着小半盆米过来了。   “三婶,你这是干啥呀。”白小芽连忙推拒,“三婶你快端回去,我们家的米暂时还够。”   刘翠莲道:“够啥呀够,你家的情况三婶还能不知道,先前你从娘家借了两斗米回来,一家四个人吃,期间,你姨家表哥还来小住了一阵,再节省那也该吃完了。   如今咱们两家要合修院墙,你爹他们不收咱们的工钱,只需要管顿饭就行,这都是看在你的份上。   我们家还真能啥也不出么,三婶可没那么厚的脸皮。再说了,你们家现在哪里还拿得出余粮啊,三婶还能眼看着你再回去借不成?   你拿上,别想那么多。左右咱们过几日,也能收新粮了,你不用担心我们家没吃的。”   白小芽不再拒绝,接过来端回了灶房。   确实,他们家早就没米了。朱佑明走后没多久,米就吃完了,现在吃的米,都是她去镇上买的。   这把李春花心疼的哟,地上掉一粒饭都得捡起来吃了。   白小芽煮饭,刘翠莲帮她烧火。   这些日子下来,江家几户人,都知道白小芽很会做饭。   因而刘翠莲跟着白小芽进了灶房后,便去洗菜洗盆淘米,洗完直接坐到了灶膛前。   她笑着道:“婶子做饭的手艺不如你,就给你烧个火,打打下手。”   白小芽笑着回道:“三婶你帮我烧火洗菜,才是最累最繁琐的事。”   两人说笑间,白小芽把米倒进烧开的锅里,用大勺子搅了搅,盖上锅盖。   接着她从泡菜坛子里抓出一把泡好的水芹菜和泡姜,洗涮几下,把泡姜切片,泡菜切成小段。   刘翠莲拿着火钳捅了下灶膛,转头问道:“你这是要做啥菜?”   “做道酸菜水煮鱼,我想着今天要修院墙,家里没肉没菜,昨天早上吃过早饭,便让娘去河里捞了两条鱼回来,放在后院的水缸里养了一夜,早上起来还是活着的,我刚刚才给剖了,正用盐和酒糟腌着的。   说起来,娘的运气也算好,和玉姝出去没多久,便捞回来两条大草鱼,还有半桶小鱼小虾。”   刘翠莲见她嘴上说话,手上却不停,不由得竖起大拇指赞道:“你可真能干,还会做这些稀罕玩意儿。”   白小芽嘿嘿笑道:“我是嘴馋,人只要好吃,没有什么是做不出来的。”   刘翠莲被她逗得直笑,边笑还边夸她。   切完酸菜,她又切了三个新鲜的番椒,拍了几瓣蒜。   院里的番椒,已经熟了,正是吃的时候。   等做完午饭,下午闲下来,她再摘些番椒泡在坛子里,泡好后,以后可以做泡椒鸡爪。   切完做鱼需要用的佐料,她将已经腌了一阵的鱼片用水清洗干净,这时候,锅里的米也煮到半生状态了。   她快速把米捞出来在筲箕上沥着,然后打了六个鸡蛋在大碗里,放上切碎的虾仁,加热水搅拌,撒入少许的盐,倒一点菌油。   刘翠莲看得眼都不眨,问道:“小芽你这是要做蒸蛋?”   白小芽笑道:“是呀,做个虾仁水蒸蛋。”   刘翠莲叹道:“你这做饭菜的手艺,真是厉害,吃法也新鲜,简直花样百出。我都还是第一次听到虾仁蒸蛋。”   饭蒸熟后,虾仁水蒸蛋也好了。   煮好饭,她又调了一大盆凉拌野菜,正要准备做酸菜水煮鱼时,李云秀过来了。   她很热情地拿了许多菜过来,丝瓜、黄瓜、两样一起,拿了大半篮子,紫豇豆拿了两把。   白小芽丝毫不觉得惊讶,甚至更加坐实了她的猜想。   她一点没推拒,笑着接了过来。   “早上爹和石头他们走的时候,我正在给你侄儿喂饭,喂完去地里现摘的,这不,摘完我就赶紧过来了。”   白小芽笑着连忙道谢:“谢谢嫂子,我真是……感动得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嫂子,你说你咋这么好呢,我上哪去找这么好的嫂子哦!”   两人客套了几句,李云秀说家里还有事便要回去。   “嫂子你慢走,那我就不送了,侄儿还小,我也就不留你吃午饭了。”   李云秀让她别送,走时还拉着白小芽的手,笑着道:“咱家地里还结了两个大倭瓜,等过两日熟透了,我再给你送个倭瓜过来。”   白小芽明知李云秀目的不纯,但也不生气,笑着道:“那就多谢嫂子了。”   末了她又补充一句:“二郎最是喜欢吃这些菜啊果的,他脾胃本不好,平日里吃不了几口饭,也就是些菜啊果的,他还能多吃几口。”   正好,江远山就在后院打水洗手,听见白小芽的话后,嘴角抽了抽,然而心窝子却没来由的涌上一股暖意。 第40章 虾仁蛋羹、水煮鱼,真好吃……   白小芽说那番话, 没别的意思,就只是单纯的想从李云秀那里坑点菜而已。   说完后,她还叹息一声:“唉, 想着二郎要读书考功名, 这些日子,家里再穷, 也没缺他一口吃的,没少他一口喝的, 我每天都想着法儿的做些开胃的菜给他吃, 就怕他饿着了身子,不利于读书。   听我婆母说,家里没出事之前, 他每个月都得回来四次,每次他从书院回来, 都得给他做一顿肉, 还要给他单独蒸一碗水蒸蛋,菜啊果的紧着他吃。”   江远山:“……”   刘翠莲低着头烧火, 装作什么也没听见。   她大嫂家啥情况, 她岂会不清楚, 别说每个月四顿肉了,因着供江远山读书,家里根本剩不了几个钱,一个月能吃上一顿肉就算不错了。   至于水蒸蛋,更是想都别想, 她大嫂最多给江远山煮一个白煮蛋。   李云秀听完后,也愣了愣。   “二妹,江家这么个吃法, 也太奢侈了吧,这……就连咱们白家也不敢这么吃啊。”   白小芽耸了耸肩:“谁让咱们白家没有读书人呢,要是大哥也像江远山一样能读书,你看爹会不会让大哥每个月吃四顿肉,我估计可能顿顿都会给大哥吃肉吃蛋。”   李云秀想到她那公爹对江家人的态度,尤其是对江远山,简直像对亲儿子般重视。   若非是因为江远山有功名在身,且又被算命的说有大出息,她那冷心肠的公爹,怎么可能连工钱都不要,上赶着跑来给人当免费的苦力。   女婿都死了,还对女儿的小叔子亲得跟什么一样,不就是觉得人家能读书有大出息么,想提前讨好关系,日后好榜靠。   她心里不由得一酸,自己那个没出息的丈夫,咋就不是块读书的料呢。   不过转念一想,要是白石头也像江远山一样能读书,那也看不上她了。   唉,啥命配啥人。   她苦涩地笑了下:“是哈,要是你哥也是个能读书的,爹还不得跟心肝宝儿一样的宠着。   不过就现在这样也挺好,好赖你哥有门手艺在身,能挣俩银钱,我也知足了。”   两天你来我往间,又客套了几句,李云秀提着篮子回去了,走前还特地跟白小芽说,过几天再送些新鲜的菜过来。   白小芽欣然接受,笑着连声说谢。   接下来她便开始煮鱼,大锅烧热,放上一大勺子猪油,泡姜片和蒜瓣下锅爆香,再撒上一小把花椒和红色的茱萸果子,继续翻炒,又将切成段的酸菜和剁碎的番椒丢下去,直到炒出呛人的香味,再放上少许她自制的豆瓣酱,翻炒出酸辣香味后,倒入提前备好的热水。   锅里的酸汤烧开后下鱼片,煮到鱼肉快熟了时,她赶紧对刘翠莲道:“三婶,抽柴灭火,鱼已经好了。”   刘翠莲愣了一阵,才赶紧抽掉灶膛里的柴火。   白小芽没有立刻起锅,而是利用锅底的火炭继续加热,让鱼肉煮到刚过心时,这才舀出来。   这样煮出来的鱼肉才不老,一口下去,滑嫩爽口,鱼肉煮过了火,吃起来就不鲜嫩了。   刘翠莲愣愣地看着,半晌才回过神,不由得惊道:“天爷诶,这也太香了吧,我坐在这里烧着火,闻着麻麻辣辣的香味,口水咽了又咽。   小芽啊,你这是咋做的呀,咋那么香呢。教教三婶,我也试着做一下。”   白小芽笑着和她说了酸菜水煮鱼的做法,一边说,她一边用大汤勺将鱼舀出来,倒在粗瓷大盆里。   原本再撒上一些花椒粉和辣椒粉,泼上滚油,会更麻更香更地道,然而那样太费油了,就这样煮出来,也好吃。   两大盆鱼,一大盆子凉拌野菜,一大碗虾仁水蒸蛋,一甑子白米饭。   汤她就没做了,喝米汤也是一样的。   饭做得多,米汤也就浓稠,白色黏稠的米汤,看着跟白牛奶似的,凉了后,上面还飘着一层白色的米油。   老话说,米饭配米汤,比猪都吃得香。   看着还在发愣的刘翠莲,白小芽笑道:“三婶,洗手端菜吧,我去叫娘他们回来吃饭了,还有三叔,他也还在地里吧。”   刘翠莲洗着手道:“在呢,昨儿夜他去守了一夜的田,今天白天我让他回来休息,换我去,他硬要去,说今天咱们家要动土挖地基,让我过来帮你一把。   我想着也是,今儿家里那么大一件事,修院墙是我们两家人的事,总不能让你们一家子忙活。左右他一个大男人,能顶得住,一夜两夜不睡,也出不了啥事。”   白小芽:“那我去田里叫他们,远力和玉芳呢,他们俩怎么没来。”   “我让他们也跟着去田里了,小孩子嘛,本来就爱跑跑跳跳,到田间地头跑一跑转一转,顺道也能看守下田。   他们俩本来是要闹着到你家来的,我没让,家里正在挖土,他们过来啥也帮不上,只会添麻烦。”   “哪有,他俩懂事着呢,能做不少事。”白小芽笑着道,“三婶,你把菜都端出去,把饭盛上,我去田间叫他们。”   “诶,你去吧,这里有我呢,你不用操心,三婶做菜不行,端饭擦桌子还是不成问题。”   白小芽从后院出去,路过江二婶家时,看到江二婶倚靠着门,一张脸耷拉得跟酸茄子似的。   她笑着打了声招呼:“二婶好,吃了没?”   江二婶扯了下嘴角,僵硬地笑道:“还没呢,锅里稀饭正熬着的,我在这看你二叔回来了没。”   白小芽笑得人畜无害,温和有礼:“那我先走了,娘和三叔他们还在田里,我还得去叫他们回家吃饭。”   江二婶问道:“你今儿中午又做的啥饭呀,二婶隔着老远就闻到你家的饭菜香了。”   “也没做啥好饭,就随便弄了两大盆酸菜水煮鱼,麻麻辣辣的就那样吧,再随便蒸了一大碗虾仁水蒸蛋,也就一般鲜嫩,一般爽滑吧,我自己倒是挺爱吃。”   江二婶听完后,一张酸茄子脸,更是酸得都能发酵成陈年老醋了。   她干笑两声:“你还真是手巧,做的这些饭食,二婶听都没听过,也不知道是个啥味儿。”   白小芽笑了两声,没再跟她打太极,从她家门前快速走过,往田里走去。   她走后没多久,刘翠莲以手作扇,扇着风从后院出来,站在门口张望。   江二婶看到刘翠莲探出的头,笑着往前走了两步:“三弟妹,我方才听小芽说,你们中午的饭菜是酸菜鱼,水蒸蛋,味道咋样啊?”   刘翠莲热心地回道:“哎哟,二嫂你是不知道,小芽那手艺真是绝了。我刚刚已经尝了一口鱼肉,那真叫一个好吃,酸酸辣辣,吃完后,嘴里还有一股麻香的味道,啧,真是好吃,一口酸菜我就能吃半碗白米饭。”   江二婶:“真有那么好吃?”   刘翠莲点头,神色认真道:“我吃得都差点咬到舌头,二嫂你在家难道没闻到香味?不应该啊,你们家就在她们家后面,又紧挨着她家灶房,按理说,是能闻到香味的。   我家在他们家前面,以往她家做点啥好吃的,我都能闻到香味,馋得我哟,好几次都忍不住想到她家蹭饭。”   江二婶听得又酸又气,偏偏却说不出一句可反驳的话。   刘翠莲当没看到她的表情,还笑得跟花儿一样,一脸欣喜道:“这下可好了,我们两家合修院墙,我呀,天天都能在他们家吃饭,这把我兴奋得哟,昨儿夜里觉都没睡好。   小芽说了,以后院墙修好,我们两家就算一家了,她说开年后,待我们两家都宽裕些,再在院里弄些烧烤啥的。   我也不知道啥是烧烤,反正我就只管伸着一张嘴吃就行,哈哈哈哈哈……”   江二婶气得上气不接下气,恨不得脱了鞋子给刘翠莲一嘴巴,狠狠抽她两耳光。   “哎呀,和二嫂你说了这么多,我得赶紧回前院去看着点,那么大两盘鱼,还有蒸蛋,可别被狗给糟蹋了。”说完,刘翠莲跟只兔子似的,闪身就跑走了。   江二婶恼怒地呸了声,但也不敢做得太过,骂是不敢骂了,也不敢说任何难听的话。   有了上次的教训,现在面对江家人,她再气也都忍着,不会在明面上做太难看。   提到修院墙的事她就气,本来嘛,她家男人儿子都有,两个儿子呢,大儿子下个月就十七了,比江远山也小不了几个月。   她又不是寡妇,家里也不是没人,犯不着非要修院墙。   可她家那口子,现在是铁了心的向着老大家。   呵,人老大家干个啥,他就要跟着一起干。   在得知她没有同意修院墙后,又把她狠狠的给训了一顿,还冷落她,五天都没和她同屋睡。   要不是第六天的夜里,她洗干净后主动去他房里勾着他做了那事,他只怕还得继续冷着她。   虽然现在两人是和好了,但修院墙这事,到底是成了她心中的一根刺,拔不出化不掉,卡得她难受。   正好今天是老大老三家,两家修院墙动工的日子。她家那个,早起出门时,又冷了脸,一句话没和她说,便去了地里。   眼看都中午了,这不,她做完饭便守在门口等,谁曾想站在门口却闻到了老大家灶房里传来的浓浓香味。   这还不算,老三家那个臭破鞋,还出来阴阳怪气婊了一顿,气死她了!   忍着怒气,回了自家院子,江二婶只当什么都没发生,面对江云川,她不会表现出半点怨气,半个字都不会抱怨。   白小芽从江二婶家路过后,一路沿着下坡往自家田里走去。   她走到拐弯处时,便听见前面传来吵嚷声。   往前走了几步后,突然听见江三叔的骂声:“狗娘养的,把他捆住了,捆得结实点,一会儿就送到衙门去!” 第41章 小书生落荒而逃   白小芽飞快地跑了过去, 跑得斜风如刀,一寸一寸刮蹭着脸颊,刮得脸都微微泛疼。   她气喘吁吁地跑到人前停下来, 抬手拨开人群:“让一让, 劳烦让一下……”   挤进人堆里,她一眼看到被捆得跟死猪一样的青年男子, 那男子闭着眼躺在地上。   江云河踢了他一脚,对李春花道:“大嫂, 你给我看着点田, 我把他带去送官。”   白小芽本来是叫他们回去吃饭的,看到这个情况,也不好开口直接说吃饭的事, 便问道:“三叔,咋回事呀?”   江云河歉意地看了眼白小芽:“小芽, 三叔要跟你说声抱歉, 今儿中午不能陪着你爹他们了,我得先把这个贼子送去衙门。”   说完, 他押着小偷往前走去。   李春花呸了声, 骂道:“这个短命的狗贼是青安镇薛家村的, 他们那边今年的稻谷全毁了,眼看着今年的新谷陆陆续续都熟了,便趁夜出来做偷。   反正他们今年不用忙着收稻谷,闲着也是闲着,便出来乱逛, 看到谁家谷子快熟了,就提前踩好点,等着日子到了便连夜来偷。   昨儿夜里他便过来了, 见你二叔在田里守着,没能有下手的机会,一直躲在树林里,早起趁着你二叔回去吃饭的功夫,连忙割了一些放在麻袋里。   也是他贪心,要是他少割一点,割个两把,趁着你二叔还没回来就赶紧离开,也没人能逮住他。   哼,那个短命的狗贼,硬是黑着心割了小半袋稻穗,他佝偻着腰躲在稻田中,头都不露一下,只悄么声息的割,连我都没发现。   说来就气,官府明明都给他们发了粮食,还不知足,还要来偷咱们的,就该送去衙门狠狠地治一治他们!最好打个皮开肉绽!”   白小芽放眼看去,看着田里金黄干瘪的稻穗,心底不由得叹口气。   别看满田金黄,然而收回家后,打出来没几颗米,大部分都是空壳。   就这,都得日防夜防,且还防不住,仍旧有人来偷。   即便对方是贼,可她也说不出任何难听的话。   战乱饥荒的年代,易子而食的都有,何况是出来做贼。   她心里不由得一阵唏嘘,实打实的种田,确实是辛苦,又累又苦不说,忙活一年到头,吃不上几口好的。   从播种、插秧、收谷,一直到翻晒装仓,最后打成米,这期间,需要好几个月。   这还不算天灾人祸,算的是能顺顺利利收完谷子,一年下来才能吃饱饭,只是吃饱,谈不上吃好。   然而要是遇上天灾人祸,像今年这样,在稻子正结穗的时候,遇上一场大暴雨,直接导致产量大减,那样的话,一年下来,连饭都吃不饱。   夏秋之季,还能到河里捞几条鱼,到山里挖点野菜,运气好打只野兔啥的改善下伙食。   可是到了冬天,遇上大雪天,河面被封,鱼也捞不到,兔子毛都看不见,野菜也挖不倒。   那种情况下,一家几口,全都得指着家里秋收后的粮食过冬,要一直吃到来年春天惊雷响起、冰雪融化,柳树抽芽。   这样的吃法,哪家能顶得住呢?   像白家那样田多粮丰的倒还好,一家人勉强能熬过去,像江家这样的,冬天熬过了,但春田就该断粮挨饿了。   对于小偷的事,她没多说什么,只看着李春花道:“娘,你和玉姝先回去吃饭,吃完了你们再来换我。”   李春花摆手:“不,你回去吃,我和玉姝在这守着,你吃完后,跟二郎说一声,换他来守,我再和玉姝回去吃。   今天家里动工挖地基,来的都是你娘家人,你不在不合适,你回去陪着他们吃。   况且你爹他们,白给咱们家修院墙,连工钱都不要,咱们可不能怠慢了人家,做人要有情有义。”   白小芽点了点头:“娘说的在理,那我就先回去吃了。”   她正要走,但一想,李春花身为家里唯一的长辈,要是不在,也不合适,便又转身说道:“娘,要不先让玉姝守着,你和我回去陪着,我让二郎快些吃,吃完后过来换玉姝。”   不论她内心是怎么看待白家人的,也不论白家人是怎么算计的,只要他们面子上做的不难看,甚至做出来的事对她是有利的,那她愿意做好面子交情。   就像李云秀,尽管心里打着鬼主意,可面上却对她很热情很好,还时不时给她送菜,那她就没必要去撕破脸闹得大家都不好看,白得新鲜的蔬菜吃,有什么不好呢。   至于他们打的那些鬼主意,最后主动权、话语权不都还是在她手上。   真到了那一天,还不是由她说了算,到时候他们又能拿她怎么样?   白小芽想得很通,并不觉得这是一件难缠的大事。   人嘛,你想利用我,我再反利用你,就看谁更技高一筹了。   他们以为她是个好掌控的,以为把她锁死在江家就能踩着她攀龙附凤了,想得美。   到时候什么道德绑架,人情绑架,都不好使。   李春花看了眼玉姝,又看向两个更小的远力和玉芳:“玉姝,你带着远力和玉芳,你们三个在这守着,你二哥很快就来。   真要有啥事,你们只管大叫,这里是咱们村,更是咱们江家一脉的地,到时候大家都会护着你们的。”   江玉姝点点头:“娘你快回吧,我晓得哩。你不用担心,我会看好咱家和三叔家田的。”   白小芽摸了摸江玉姝的头:“我也会快些过来,你别害怕。”   “嫂子,你快回去吧,我才不怕嘞!”   婆媳俩快速赶了回去,白小芽单独舀了一份水煮鱼出来,又拨了些野菜出来,留给给江玉姝他们,然后到前院去喊白永贵他们吃饭。   “爹,赶紧吃饭吧,吃完饭,你们也都回去看着点田,眼下家里稻谷才是最要紧的。”   白永贵道:“一会儿你哥他们回去,我在这继续挖两下,左右家里还有你嫂子和你娘他们,田里的事不担心。”   白小芽:“也行,那你们快洗手吃饭吧,鱼凉了就不好吃了。”   此时白石头已经放下了铲子,正拍着手上的泥灰往堂屋走去。   他快走到门口时,使劲闻了闻:“二妹你这是做的啥菜呀,我还在干活就闻到了香味,把我馋得哟,肚子咕噜噜直响。”   “酸菜水煮鱼,鱼是我婆母去河里捞的,菜是玉树去采摘的野生水芹菜,姜蒜都是自家地里种的,除了油盐费些银子,其他的都不费啥钱。”   说话间,她已经端好了凳子。   白石头走进堂屋,看到桌子上满满一大碗的水蒸蛋,又嫩又软的,还有两大盆水煮鱼,他不由得吞了下口水,急忙加快脚步,朝着后院水井边走去。   白家的三个堂哥也都一连的夸赞白小芽手艺好,白永贵没好气地看了眼白小芽:“哼,果然是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在家时也没见你这么能干,到了夫家却一下子勤快能干起来了。”   白小芽嘿嘿笑了两声,也不多解释,只挽着白永贵的胳膊撒娇道:“那还不都是爹你教得好,是你让女儿嫁到江家后要勤快孝顺,要照顾好婆母和二郎他们。   女儿可都是按着爹的意思在做,我在咱白家时,原本确实是不太会做饭做菜的呀,现在学会了这门手艺,还不都是为了二郎。   他脾胃不好,吃饭跟猫儿一样的,吃不了几口便不吃了。我怕他拖垮了身体不利于读书,便学会了做菜。   我想着把他身子养起来,日后他读书才能更上一层,到时候高中状元,做了大官,那我不也有功劳么,爹,您说对不?”   江远山听着她刻意放软了的声音,尤其是说到要把他身子给养起来时,心里一阵柔软,心底的那颗种子,彻底破土而出。   白永贵一时间没想太多,他听得很舒心,尤其是“高中状元”、“做大官”,简直说到了他心窝子里去。   他笑着满意的点点头:“对着呢,我姑娘做的很对,就该这样。”   白小芽笑着道:“爹,您快坐下吧,咱们开饭了。”   刘翠莲连忙笑着招呼道:“亲家公,请请请,您请上座。”   李春花也笑道:“亲家公,您请坐。”   原本该是由江云海来陪坐的,然而江云海过世了,不可能来陪着。   江云川家里没有一起合修院墙,他正在和江二婶生气,拉不下脸来吃饭,李春花也没让去请,白小芽只好装聋作哑,当什么都不懂。   最该陪着的是江云河,但今天发生了盗贼一事,江云河抓着小偷去衙门报官了,没法在家陪酒。   李春花很是惭愧地解释道:“唉,家里不幸,怠慢亲家公了,连个陪酒的人都没有。您可别往心里去啊,下回由云河陪着您好好喝两盅。”   因为江远山属于晚辈,是没法陪着长辈喝酒的,他一个晚辈,由他上桌陪酒是不合规矩的。   只有江云河,作为江云海的弟弟,与白永贵是同辈,才能陪着一起喝酒。   刘翠莲也忙道:“就是就是,这回真的是怠慢亲家公了。唉,你说今儿个发生的事,说来都气。   谁能知道,大白天还有贼子跑到我们家偷谷子,真的是,唉……下次让云河好好陪着亲家公您喝个够。”   白永贵摆手:“都是自家人,一家人不说两家话,这个节骨眼上,没得整那些虚礼。亲家母,他三婶子,你们也都坐下,一起吃。”   “不了不了,我到灶房去吃。”刘翠莲说完便快速走去了灶房。   李春花没坐,家里来客,妇人家是不能上桌子的。   若不是她家没了男人,按理她都不能在堂屋的,要去灶房里吃。   家里没有和白永贵同辈的,总不能一家人都不露面,让白家人自己一家子坐在屋里吃饭,那说出去不好听。   “坐吧,亲家母你坐,都是一家人,咱们不整那些虚礼。”白永贵一口一个“一家人”,语气很随和,跟在白家时完全两个样。   白小芽听着,只笑不说话。   她心里觉得好笑,这古代的封建男人啊,为了权势利益,哪怕是个庄稼汉,也都是颇有心机。   白永贵骨子里是个很大男子主义的人,根本不把女人当回事,对待发妻陈桂花,纯粹当成泄.欲和生儿育女的工具。   对待自己的女儿,也根本不是真心在乎,只是当成将来可以攀附权势的一座桥梁。   然而在江家,他对待李春花却笑容满面,温和有礼,一出口,便左一个“一家人”,右一个“一家人”,这个“一家人”就很有深度了。   李春花可能只觉得感动,听不出其中的名堂,然而白小芽却很清楚白永贵打得如意算盘。   她相信,以江远山的聪明才智,肯定也能听出其中的深意。   只是江远山不揭穿罢了。   白小芽笑着看向唱独角戏的白永贵,又看了眼一脸淡定吃饭的江远山,瞬间觉得白永贵可怜又可悲,像是个在卖力表演却无人欣赏的小丑。   说到底,不过是底层的人,用尽手段想往上爬。   白永贵与李春花说完后,见她仍旧站着不坐,他身为男的,也不好去拉,只好看向白小芽:“小芽,快些让你娘坐着吃。”   “娘,您坐下吧,我爹不说了么,都是一家人。”她又笑着看了眼江远山,“二郎,你说是吧。”   江远山抬头看了她眼,嘴角微微扬起:“对,都是一家人,娘你坐着吃吧,伯父又不是外人。”   江远山开口后,尤其是他说了句“伯父又不是外人”,白永贵听得眉开眼笑,舒心极了。   最后一家人都是坐着吃的,白石头原本是不爱吃鱼的,一来嫌有刺,二来嫌腥味重。   然而在尝过白小芽做的酸菜鱼后,他吃得欲罢不能,只管往嘴里塞,话都不愿意多说两句。   白家的三个堂哥也都吃得汗流浃背,一口又一口,吃得根本停不下来。但他们和白小芽之间到底隔了一层,不如白石头同白小芽的关系那么近。   因而他们没好意思只吃不说话,吃一句,他们便要夸赞白小芽一句。   白家大堂哥赞道:“二堂妹,你这酸菜鱼做得也太好吃了,鱼肉一点不腥,又鲜又嫩,酸酸辣辣的,还带着一点麻香味。”   二堂哥吃了一口虾仁水蒸蛋,紧跟着道:“蒸蛋也好吃,我从来没吃过这么好吃的水蒸蛋。二堂妹呀,你这为了给咱们的秀才公养身子,可真是下了狠功夫啊。”   白永贵听完后,觉得有点不对,急忙咳了声:“饭都堵不上你们的嘴,吃就吃,哪来那么多废话。”   在白永贵听来,白二堂哥的话,有些引人遐想,他怕江远山听了不高兴,因此赶紧阻止他们再说下去。   白二堂哥说完后,也意识到自己说的不大合适,但他确实没往那方面想。   他之所以说这话,也是因为刚刚白小芽说了给江远山养身子那番话,被带跑偏了而已。   但现在,他自然是不能为自己解释的,只能闷着头不再吭声。   白永贵看了眼江远山,见他没有任何不满,这才悄悄松了口气。   自家女儿不过就是个农家女,还是嫁过人的,他没敢有别的念头,想都不敢想。   一家人继续热热闹闹的吃饭,大家都吃得很愉快。   白永贵虽然嘴上不说,但其实也吃得很满意。   他在县里做事的那些年,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那会儿子没成亲,无儿无女的,每月发了月钱,他都会拿出几个钱,去醉红楼里逍遥一夜。   醉红楼不光做皮.肉生意,也提供水酒饭菜,那里吃的喝的,在整个山桑县,都是鼎鼎有名的,然而现下和他女儿做的饭菜一对比,根本没法比。   吃完一碗饭后,他对白小芽道:“你现在做饭的手艺,确实有些进步,比在家里做饭的手艺精进了不少。爹觉得啊,你年后可以寻摸着到镇上开个饭馆。”   白小芽一愣,随后笑了下,她知道白永贵说这话是故意当着江家人的面给她抬身价,也是在解释刚才二堂哥的那番话,好让江远山打消疑虑。   “谢谢爹的支持,我确实考虑过开个小饭馆,但这是大事,我还得再筹谋准备一番。”   白永贵道:“你不用担心那些地痞赖狗,爹在县里做事时,与衙门的赵捕头有几分交情,现在柳溪镇上的秦捕头,便是他带出来的徒弟。   若真要遇上点事,看在赵捕头的份上,他总会卖爹三分人情的。那些个赖狗混子们,再猖狂也怕衙差,怕吃板子进班房。”   白小芽听得双眼放光,只觉眼前的路,又明亮了一些。   她笑着偏头看向江远山,发现这个寡言少语的文弱书生,可用之处,还真是大。   这一刻,她找准了如何利用白家这层关系的方法。   江远山被她看得眼角狠狠一抽,快速刨完碗里的饭,吃完后他动作雅致地擦了擦嘴:“伯父,白家哥哥们,我吃完去田里了,你们慢慢吃。”   说完,他便赶紧走了出去,怕再晚一步,会被白小芽灼灼的目光给烧穿。   他走得很急,脚步甚至还踉跄了一下,有些落荒而逃的感觉。   白小芽这一刻心情是前所未有的明朗,她算是摸准了白永贵的脾性,那么用起来也就顺手了。   小饭馆,白花花的银子,拿来吧! 第42章 去看铺子了   连着守了两天的田, 第三天早上时,白小芽一家人刚吃过饭,正准备继续到田里蹲守, 江家二叔江云川过来了。   李春花擦了擦嘴, 笑着走出去:“他二叔吃了没?”   江云川连忙道:“吃了,大嫂我过来是想和你们商量下, 今年咱们三家人合力一起收谷子,不再像往常那样分开各自收自家的。   我看了下咱们三家的田, 云河家的最晚明天就能收, 你们家的最晚是后天,我家的在你们之后。反正都是这几天,再拖下去, 谷子就该脱落了,咱们也不能再拖了。”   李春花怔住, 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 听到这样的话,她肯定是高兴的, 对她来说也有利, 她是怕江二婶不高兴。   江云川又道:“云河家的远力还小, 就只有云河和三弟妹两个人能劳作。你们家,大哥和远风走了,远山从来没下过田……所以,往后每年,咱们三家都合在一起收谷子, 明年播种插秧也是一样,咱们三家错开时间来。”   李春花笑道:“我肯定是乐意的,就是不知他二婶……”   “我和她商量过了, 她没意见。”江云川道,“大嫂你不用顾虑她的想法,这是咱们江家,不是王家,我不需要看她的脸色吃饭。”   他又扫了眼已经挖了一半的地基:“以后家里再要做个啥大事,你们不用去找她,直接来和我说。”   “哎行嘞,有你这话,嫂子心里就有数了。”李春花笑着应道。   “大嫂,那我先走了,我再去云河家与他们说一下。”他走出小院,转道往江云河家走去。   江云川一走,白小芽便笑着走了出来:“娘,太好了,这样一来,也不用二郎下田了,他照常去书院就行。我在家给你们煮饭,这几天,咱们三家人都一起吃。”   收谷子的事定下来后,李春花心里也松了口气。   她看向白小芽笑道:“你在家好好做饭,玉姝给你烧火,明儿收完你三叔家的谷子后,要是天还早,娘打算把咱们家的也收了,反正多一天少一天也没个啥,多等一天,也不会多出一粒谷子。”   因为要收谷子,江二婶的大儿子,江远路也回来了。   第二天一早,李春花和老二老三两家,六个人一起说说笑笑赶往江家的田地。   李春花和江三婶、以及江三婶和她大儿子,四个人各自挑着副箩筐,江云川和江云河两兄弟一起拖着打谷箱,三家如一家般和和睦睦。   打谷子是个体力活,尤其是还得站在水里,脚底踩着软软的稀泥,在没有机器的情况下,全靠人力,两手举着一把谷子,使劲往打谷箱上捶打,直到谷粒脱落掉进谷箱里。   可以说,又累又苦,半天下来,腰酸手软,脚一直被水泡着,泡得都要掉皮。   到了江云河家的田里后,三妯娌各自从箩筐里拿出镰刀,弯下.身快速割谷子。   江云川跟江云河两兄弟,以及江远路,三个男的也都一起割,待割了不少后,江云川和江云河两兄弟便一人站一边,开始脱谷。   江远路继续和自己的母亲婶婶一起割谷子。   不到一个时辰,两大块田便收完了。   江云川、江云河以及江远路,三人担着谷子朝自家坝子的晒谷场走去,李春花她们三人便坐在田埂边喝水休息。   白小芽在家把米饭蒸上后,便到田里去给他们送水,她在水里加了些盐和糖,这样能补充流失的盐分,也防止血糖低人会头晕没精力。   她提着两大壶温盐水来到田边:“娘,二婶,三婶,你们赶紧喝点淡盐水。”   刘翠莲笑道:“你这孩子,真是体贴周到。”   白小芽放下水壶后,转头看向已经空了的稻田,只剩下满田光秃秃的稻桩。   这些稻桩还会继续发苗,长出稻穗,两个月后,能再收第二茬稻谷,俗称再生稻。   再生稻的颗粒,没有头茬稻谷的颗粒大,但盛在稻穗要比头茬稻多。   此时,江云川和江云河挑着空筐子回来了,江远路留在坝子上翻晒看守。   收了谷子,一家子心情都愉悦了起来。   江云川笑着道:“接下来这几天要辛苦小芽给我们做饭了。”   白小芽还没开口,李春花便道:“他二叔说的这叫啥话,有啥辛苦不辛苦的,都是一家人,我们大人收谷子,她在家煮下饭也是应该的。”   李春花急忙接住话,也是怕江二婶不高兴。   本身这次三家合力收谷子,他们家算是最占便宜的,就出了她一个劳动力,江二婶家里出了三个劳动力。   所以李春花格外小心,生怕哪句话不对,惹得江二婶不高兴。   不过好在,江二婶仍旧笑嘻嘻的,并没有表现出任何不满。   白小芽送完了水,正要打算回去,突然看见收完谷子的水田里,咕嘟咕嘟往外冒着混浊的泡泡。   她知道,这是田里有大量的黄鳝或者泥鳅。   “娘。”白小芽突然兴奋道,“娘,你会捉黄鳝吗?”   她只知道李春花会捞鱼,但不知道会不会捉黄鳝。   李春花连连摆手:“娘不会,我怕那个,软软的像蛇一样,但是我知道捉黄鳝的法子。”   她简单说了下该用什么工具,怎么样捉黄鳝。   江云河笑着道:“那我照着大嫂的法子试一试。”   白小芽激动道:“三叔你等着,我回家提桶,顺便给你拿钓钩和小铲子。”   她快速跑了回去,提着桶,拿上捉黄鳝的工具再次来到水田边。   江云河按照李春花说的法子做,没想到第一次就捉到了一条又肥又长的黄鳝。   由于捉黄鳝的人少,加上是秋季,所以这时候田里的黄鳝甚至称得上有些泛滥,一刻钟的功夫,江云川便捉了小半桶。   “够了够了,三叔你快去忙正事吧,我先提着这些黄鳝回去处理,今儿中午咱们吃红烧鳝鱼。”   她提着半桶黄鳝正要走,二叔江云川突然叫住她。   白小芽转过身去,江云川笑着招手:“小芽你快过来,看看这是啥。”   快步走了过去,白小芽探头看去,是一窝秧鸡蛋,总共有七个。   江云川笑道:“一会儿看看,还能不能再捡几窝。”   江二婶也道:“去年咱们田里,一共捡到了三窝秧鸡蛋。”   刘翠莲道:“去年我家田里捡的少些,只有两窝。”   李春花笑了笑:“去年咱家田里捡了四窝秧鸡蛋。”   白小芽:“……”她很想问,这是所有的秧鸡都住在了江家田里吗?   不过一想也正常,古代的环境,没受到任何污染,野鸡野动物很多,大量的秧鸡在住在沼泽稻田里。   这下中午的菜也有了,她打算做一道红烧鳝鱼,再蒸一大盆水蒸蛋,还是营养又不要钱的秧鸡蛋。   午饭做好后,白小芽盛饭摆放碗筷,江玉姝去田里叫大人们吃饭。   江远路还在坝子上看守谷子,白小芽去换他。   昨天晚上江远路才赶回来的,今天一大早跟着家里大人一起去了田里,白小芽去田里时,他已经到坝子上翻晒看守谷子了,因而白小芽一直没有和他正面接触过。   走到坝子前,看到高高壮壮的少年,白小芽笑道:“我在晒谷场看着,你快些回去吃饭。”   江远路小麦色的皮肤被晒得泛着红光,他看了眼白小芽,腼腆地笑了笑:“嫂子你去吃,你吃完了再来换我。”   白小芽笑着走上前去拿起抓耙,她拿在手里,很自然在谷子里翻晒抓了几下。   然而看着她将谷子抓得乱七八糟,毫不均匀时,江远路愣住了。   白小芽:“……”失误了。   江远路笑了声:“嫂子你快去吃吧,我趁着正午太阳烈,再翻晒几下。”   “你快回去吃,我在这看着,你吃完了来换我回去,我吃了正好收拾锅碗。”   江远路不再推拒,赶忙往家里跑去。   吃完饭后,大家也都没休息,喝口水,坐了一会儿,便又继续到田里干活去了。   白小芽留在家里准备晚饭,先前李云秀拿来的豇豆还没吃,她把豇豆择了,刮了三根丝瓜。   黄鳝还有些没吃完,晚上做个丝瓜鳝鱼汤,再炒一盆酸辣豇豆。   接下来的三天,都是在打谷子。   大人们忙田里,白小芽带着几个小的在家做饭,帮着江远路一起晒谷子,看守谷场。   收完了谷子,家里便开始正式修院墙,白小芽一边给白家的人做饭,一边趁着空闲做些菌油鱼虾酱、辣酱等,提供给陈员外。   陈员外的妻弟在她这买了菌油和卤肉的方子后,客栈生意果然好了起来。而陈员外,本就是商人,从中看到了商机,于是他提出与白小芽合作。   菌油鱼虾酱等,由白小芽来提供,他去寻找买主,搁现代来说,叫找销路。   赚到的钱,三七分,白小芽得七分利,陈员外得三分利。   虽然要分出去三成利润,但对白小芽来说已经很不错了,至少她在家也有进账,不至于坐吃山空,手里的银子,非但没有少,反而越来越多。   到现在,她手上已经有一百五十多两银子了,明年开饭馆,稳稳的。   家里院墙修好时,地里的番薯也熟了,到了挖番薯的季节。   由于番薯是长在土里的,断断续续,挖十天半月的都没问题,不像稻谷,一旦成熟了,必须在那几天快速收了。   因而挖番薯时,三家便没再合作,各挖各的。   白小芽和李春花两人,婆媳俩挖了五天,才将家里的番薯挖完。   番薯挖完后,天也逐渐凉了下来,尤其是早晚,起来都得多穿两件。   这天一大早,白小芽起来洗漱吃过早饭后,便决定出门。   她今天要去白马书院,去那里打探下铺子的情况。这事,一家人提前就已经商量过的。   李春花在院里晒番薯干,见她要出门,便叮嘱道:“去柳溪镇的路远,你一个人小心些。”   白小芽笑道:“娘你放心,我带着小桥一起没事的。”   江玉姝急忙道:“嫂子,我跟你一起去吧。”   “你就在家里,来回路长,走久了伤腿,你还小,就在家里帮着娘晒晒番薯干。”   李春花看向江玉姝:“你就别跟着去了,别给你嫂子添乱。”   白小芽挎着她自己缝制的小布包,带着黑色土狗往白马书院走去。   而另一边,江远山知道今天白小芽要去柳溪镇,他特地跟夫子告了半天假,此刻正往回赶,打算来接白小芽。 第43章 一起共用水杯喝水   时令已踩上暮秋的尾巴, 天儿也一日比一日凉。   眼看着还有十来日便要立冬了,各村各户,大家都在忙着筹备冬粮。   白小芽走在霜打后的林荫小路上, 身后跟着只黑黄小土狗, 耳畔是南归的雁鸣。   她只低头看着脚下,没注意到前面不远处的小桥上, 正站着个人。   江远山走到桥上后,看见白小芽正朝着他这边走来, 便停下脚, 站在桥头等她。   若不是黑狗叫了两声往前冲去,白小芽都还没发现站在桥上的江远山。   一抬头,看到秋光下身形颀长的少年正负手立在桥头, 在笑着看向她。   “你怎么过来了?”她唇边挑起抹笑,加快脚步走了过去, “今儿个也不是你休假的日子, 怎么从书院出来了。”   江远山看到她走近,眼底笑意加深, 他抿了下嘴, 羞涩地垂下眸子:“我过来接你。”   白小芽笑着道:“不用, 我又不是不识得路,你好好读书就行,这些琐碎事不用你操心。”   江远山张了张嘴,想说什么,但最终什么也没说, 只轻轻嗯了声。   他很想说,他愿意来接,知道白小芽今儿个要过来, 他下了早课便和夫子告假出来了。   看到她,他就高兴,嘴角抑制不住地往上扬。   能走在她身旁,稍稍与她挨近点,他便满心欢喜。   白小芽一心都在铺子上,丝毫没察觉到江远山那点小心思。   过了柳家桥,到柳溪镇便不远了,路也宽敞了起来。   江远山走在白小芽左手边,两人隔着一臂之距,他用余光瞥了眼右边,垂在身侧的手不自觉地动了动,最终握成拳缩在宽大的袖子里。   他边走边不动声色地往白小芽身边挪,就在他距离白小芽越来越近,越来越近……快要和白小芽保持在一拳之隔的时候,黑狗突然间从后方窜过来,挤在了两人中间。   江远山:“……”用力捏了捏拳头。   白小芽一边走一边在心底盘算着租赁铺子的事情,她在心底暗暗想着地段啊租金啊等等,压根没注意到江远山的小动作,要不是黑狗蹿过来蹭到了她的腿,她都还不知道两人已经挨得很近了。   她以为是自己走路时没注意,走着走着,不知不觉走到了江远山身旁,   淡淡地瞥了他眼,她没说什么,快步往前走去,与他拉开距离。   江远山对上白小芽淡淡的目光,心里一慌,心跳骤然间加快,他匆忙收回视线,忙不迭低下头去,有一种心事被戳穿的羞赧与尴尬。   他再不敢有任何逾越的举动,垂眸走在白小芽身后,与她保持着超越一臂的距离。   白小芽一心只想着挣钱的事,注意力半点没放在江远山身上。   她心里虽装着事,但脚下步子却没减慢,踩着枯树叶快速往前走去。   秋光将人影拖得长长的,江远山走在后面,低头看着白小芽纤长的影子抿嘴浅笑。   他加大步子往前走了几步,缩短两人之间的距离,看了眼白小芽纤瘦的背,又侧头去看两人重叠的影子,眼底笑意越发浓烈。   尤其当两人的影子,随着走动一晃一摇的时候,仿佛像两个人深情地拥抱在一起摇晃。   江远山看着两人交叠摇晃的影子,心里的那颗种子,正迅速抽枝发芽。   走到柳溪镇的镇口时,白小芽长呼一口气,大笑道:“终于到了,腿都快走废了。”   她从小布包里拿出竹子做的水壶,仰起头咕嘟咕嘟喝了几口水。   喝完后,她一转眼看到江远山正盯着她看,甚至还舔了舔唇。   默了默,她将水壶递过去:“仰头悬空喝,嘴唇别碰到水壶。”   江远山:“……”他其实不是口渴,只是……   只是在看到白小芽嘴角滑落一滴水珠顺着脖子滚入襟口时,他呼吸一窒,喉咙发紧,情不自禁地便舔了下唇。   生理的感觉,是一种天然的、很突然的、不受控的行为。   他并没刻意的往那方面去想,但是身体却很诚实地做出了反应。   见他愣愣地站着不接,白小芽以为他不愿意喝,手一缩,正想将水壶放进小布包里,江远山急忙伸出手,一下抓住水壶。   因为动作过快,他抓住水壶时,连带着握住了白小芽的小手指。   细细的、带着薄茧的一根小手指,握入掌心的刹那,像是插在了他的心尖上,微痒。   白小芽急忙松开手,并提醒道:“仰着头容易呛住,你注意点,慢慢喝,别呛到了。”   江远山笑着点点头:“嗯。”   他心里暖暖的,整个人都像是浸泡在温暖的泉水里。   因为不渴,又想到白小芽回去的路上还需要喝水,他没喝太多,象征性地喝了一小口。   尽管嘴唇没有和水壶的口接触,但他喝完后,只觉脸颊发烫,耳朵尖不受控制的变红,在太阳下,红得都发亮。   那一口水从喉咙滑入胃里,像是一道暖流注入心口窝。   白小芽看了眼他酡红的脸,感到无语极了。她接过水壶,塞上木塞子,装进小布包里。   “喝个水而已,你脸红什么,不是没有与水壶口接触么,又没让你用嘴巴衔着水壶口喝,得了,下次你再口渴,自己忍着回书院去喝。”   她撇撇嘴,心里腹诽道:古代书生真是麻烦,喝个水都脸红。   江远山:“不是……”   不是什么呢,解释的话,他哪里说得出口。   白小芽随意说了句,并没当回事。   “走吧,你既然都出来了,带我到柳溪镇上转转。”说罢,她低下头逗了逗黑狗。   几个月的功夫,小黑狗已经长大了不少,“小”字都能直接去了。   江远山见白小芽神情态度都很自然,并没半点扭捏不适,他松口气的同时,心里莫名的又有一丝轻微的失落。   只是一点点,也就一点点的失落。   他是不敢有太大念想的,更不敢有任何的期待,但见到白小芽面对他泰然坦荡时,内心深处,偏偏就有那么一丝丝不该有的失落,仿佛在期待着什么一样。   看了眼白小芽,他几不可察地轻叹了口气,应道:“好,我先带着你到离我们书院最近的那条街去转转。”   说着话,他走到了白小芽前面,边走边介绍道:“柳溪镇是大镇,共有四个出入口,从咱们村过来,到柳溪镇,进的是北口。   白马书院在街镇的南面,因而南街是离书院最近的一条街,从南口出去,往右走,半刻钟的功夫便到我们书院了。   陈员外家就在南街的松雪巷,那条巷子还是他出钱扩建的,巷口有株雪松,是五年前他找人从北方移栽过来的。”   白小芽听完点点头。   江远山又道:“陈员外是书商,主做的便是出书、卖书的生意,他在整个山桑县,有数十家书铺。   咱们柳溪镇上的‘雪松书坊’,是他亲自经营的一间铺子,虽不是最大的一间书铺,但却是最谋利的铺子,因为柳溪镇旁边就是书院。   在雪松书坊对面,有一家老字号面馆,常有学子们到那里去吃面。那家面馆,开了已有十几年了,生意一直不错。”   白小芽听得信心倍增,遂问道:“你问过了没,南街一间铺子,一个月下来租金要多少钱?”   江远山伸出两根指头:“最便宜的都要三两银子一个月,若是想租在离南口近一些的地方,或者租在书坊旁边,房子还要宽敞明亮的,一个月得四五两银子。”   说完,他偏头看了眼白小芽的脸色,见她没有任何表情,又道:“租赁时长最少一年,南街整条街都是一年起租,其余地势偏僻的,可以半年甚至三月起租。   至于锅碗瓢盆、桌子板凳之类的,也都需要自己置办。”   白小芽道:“租金还行,尚能接受,至于桌椅家当类的,哪种木材的桌椅最便宜耐用,你懂吗?”   江远山扬唇笑道:“提到木材,伯父应该比我更清楚。”   白小芽咳了声:“我爹只是个木匠,又不是木材商老板,他哪里懂这些。你要是不知道,那我就去找别人打听打听。”   原本江远山确实是不知道的,他整天关在书院,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哪里能了解这些生意上的门道。   但自从白小芽打定主意要做买卖之后,他便时常和陈员外聊这些,方方面面都问上几句。   本来他只是想逗一下白小芽,然而见她压根不再问下去之后,他心里一慌,急忙回道。   “论耐用度,肯定首选榆木,不过咱们这里盛产樟木,所以樟木类的桌椅最是便宜,一副樟木桌椅打造下来最多需要二两银子,一间铺面,最少需要六副桌椅。”   说话间,两人都走到了南街巷口。   白小芽随意往旁边的铺子看了眼,一路走,一路观察,直到看见了一家包子铺,她才停下脚,站在包子铺门前看。   她伸头往里看了看,见里面果然摆放着六张桌子。   只顾着看人家铺子去了,白小芽没注意到身后有辆马车正缓缓驶过来,江远山看到马车后,立马拉住她胳膊,将她路里面拉了拉。   “小心马车。”他松开手,轻声提醒。   白小芽往里退了两步,偏头看向他,眼角一弯,笑道:“我想好了,铺子就租在书坊旁边,桌椅全都用樟木的,先打造六副,六六大顺嘛。   待买卖做起来后,生意要是好,再增加桌椅也是一样的,到时候可以扩展到八副桌椅,八方进宝。   我在心底预算了下,一年的租金,加上需要置办的桌椅家当等,最多也就八.九十两银子。”   江远山看着她浅浅笑道:“嗯,你想做就去做,不用顾虑太多,钱不够了,你和我说。”   白小芽一怔,摸摸鼻子笑道:“嗯好,到时候你大不了再去卖两幅字画。”   两人一起站在街边树荫下,秋日斜阳懒懒地照在身上。   江远山一手背在身后,一手垂在身侧,清风吹过,吹得他长袍宽袖扫过白小芽的手。   他低头看了眼,轻抿着嘴压下唇边的笑。   “走,咱们再去别处看一看。”白小芽手搭凉棚遮了下光,眯着眼往西走去。   江远山跟在她身后呼了口气,看着秋光暖阳下她纤细的背影,他不由得加快了脚步,走上前去与她并排而行。   偶尔一阵风过,吹得他袖袍轻扫一下白小芽的手。   一路下来,他都是笑着的,唇边的笑弧就没下去过。   微风、暖阳、青砖长街,身旁有她。   这一刻,他都恨不得这条街,还能再长一些,希望能一直就这样走下去。   白小芽压根没看身旁的人,她只顾着看向左右两边的铺子。   而江远山却只看着她,时不时便用眼角余光看向她的侧脸。看着她偶尔挑眉瞪眼,偶尔欣喜惊讶,他看得津津有味,越看越喜欢。   “哐当”一声,砰的一下。   白小芽转身一看,只见江远山正一脸痛苦地捂着头。   “你怎么了,好好走着路,怎么还撞树上了?”白小芽有点不解。   江远山:“……” 第44章 定会护你一生安然无恙   江远山强装镇定地揉了揉被撞痛的额头, 绕开树继续往前走。   见白小芽一副看呆子的表情,他连忙解释道:“咳,我刚刚看旁边的铺子去了, 看得出神, 就……就没注意到前面有树。”   白小芽:“哦。”   自从小时候看过87版的电影《倩女幽魂》后,在她的印象里, 古代书生大致都是哥哥饰演的那样,文弱清秀, 呆呆萌萌的。   这么一看江远山, 偶尔的行为倒是挺符合其中一项,呆。   至于脸嘛,单看江远山这张脸, 和书生毫不搭边,没有半点书生气。   他五官太过凌厉了, 剑眉凤眼、高挺的鼻梁, 鼻尖很长,下颌线锋锐硬朗, 尤其是当他沉着一张脸时, 苍白阴寒, 看起来像从地下走出来的阴差。   两人从南街出来后,踩着青石板路,继续去逛余下的东西北三条街。   没一会儿功夫,整个镇子都转遍了。   说是大镇,在白小芽看来, 还不如她原本世界的一个步行街大。   当然了,时代不一样,没有可比性, 两者不能拿来比较。   好比古时候的长安城,那可是皇城,搁现代来看,也不大,就是现如今城墙内围着的部分。   连皇城都只有那么大点,何况是一个偏远之地的集镇了。   不过与白河镇比起来,柳溪镇确实算得上是大镇了。   所有的街道都转完后,白小芽掰着指头算。   “客栈、茶寮和花楼在北街,油坊、肉铺和粮铺在东街,成衣铺子和布庄在西街,南街这边最繁荣,因为靠近书院,且又因为住着富商陈员外,因而买卖行也多些,有书坊、医馆和药铺、还有一家面馆、一家包子铺。”   说完后,白小芽问道:“是不是就这些,我还有记漏了的没?”   江远山笑着道:“对着的,就这些了。北街的客栈,楼上是供客人住店用的,楼下大堂便是吃饭的。另外一家花楼,咳,也能吃饭。”   白小芽了然的笑了下,这个她懂。毕竟那也算是体力活了,卖力前,肯定是要饱餐一顿的。   俗话说,饱暖思.淫.欲嘛。   两人慢悠悠的在街上走着,摸清楚镇上所有的买卖行后,白小芽不再急着赶路了,悠闲地欣赏着古街。   江远山随着她的步伐,放慢了速度,一边走,一边和她讲道:“西街因为是集市之地,所以只有成衣铺子和布庄,这两间铺子都是一个人开的,算是一家。   平日里西街虽然清冷,但每逢三六九开市时,西街都是整个镇子最热闹的。若是遇到了每月的大市,会更热闹。”   白小芽在脑海里搜寻了下关于月市的记忆,所谓的大市,便是十二月市①。   正月的灯市,二月的花市,三月的蚕市,四月的锦市,五月的扇市,六月的香市。   七月的宝市,八月的桂市,九月的药市,十月的酒市,十一月的梅市,十二月的桃符市。   拿正月的灯市来说,也就是上元节时,从正月十五开始,十五、十六、十七,连续三天夜里放灯。   在这三天里,大家都可以到街上玩耍,西街连续三天,每天街上都是热闹的,有卖糖人的、有卖油果子的等等各种小吃,夜里还有放烟花爆竹的。   又因为是十五,除了燃灯放炮,还有灯会,猜字谜赢小玩意儿。   二月的花市,是在花朝节后举行的大市。   在花市那天,整个镇上,四条街,每条街的路旁都会摆放着各种花卉。   因为只是小镇,不是县城郡城那样的大地方,所以摆出来的花,也都只是些应季的花,奇珍异卉肯定是没有的。   不过就这些,都已经是很热闹了。   尤其是西街,摆放的花最多。   二月应景的花,桃花、玉兰、杏花、梨花、李花等,每样摘下一些,插在花瓶里,在西街上摆出各种造型。   这一天,年轻的男女们都会结伴赏花踏青,到街上游花市,逛花会,有的地方也会加入一项游庙会。   孩童们,也都会跟着家里的大人到街上疯耍,家里银钱富裕些的,到了街上还能吃上一两个糖果子。   大前年二月花市开市时,原主和白石柱,姐弟俩便跟着白家老太爷到柳溪镇上来耍过。   那年原主还没满十三岁,差四个月才十三,还没和江远风定亲。   白家一直银钱宽裕,白老爷子上了年纪,反倒没有白永贵那般顽固执拗。   他也不管是孙女还是孙子,反正都是他的小孙孙,每逢大月市,只要他上街,都会带着家里未成年的小孙孙们一起到街上游玩。   也正因为有白老爷子,原主小时候时常到街上游玩,各种小吃也都尝过几嘴。   只不过在原书里,并没有怎么提过白老爷子。   就只是在原主被赵金明欺骗玩弄后,原主回娘家求助时,书里提了一句,说是“若白老爷子还在,或许还会帮着她说两句好话”,也就仅此一句感慨的话。   这个“她”指的自然是原主白小芽。   两人从东街走到西街,白小芽站在成衣铺子前停了停,看着铺子前竖立的小竹杆上挂着各色头绳头花,犹豫了一瞬,最终她走了进去。   江远山没跟进去,女儿家逛成衣铺子,他哪里好意思跟着一起进去。   因此,他就站在铺子外的石狮子旁等着。   白小芽进到店里后,取下一根黄色头绳,两朵红色头花,问店里卖家:“掌柜的,两朵头花和一根头绳要多少钱?”   掌柜的伸手比划了下:“八文钱,两朵头花六文钱,一根头绳二文钱。”说完不等白小芽开口,轻蔑地瞥了她眼,“谢绝还价!”   白小芽:“……”尼玛。   要不是只有这一家卖衣裳饰品的铺子,她立马转身就走。   无视店家的鄙视眼神,她又选了一个水沫玉的扇坠,扬手问道:“这个多少钱?”   店家这次态度好些了,笑着道:“这是滇边特有的玉种,叫水沫玉,是翡翠的姐妹,算是另一种翡翠了,和冰种翡翠几乎一样。   我看小姑娘你也是诚心要买,就便宜点给你,二钱银子,头花和头绳就算赠送给你的了。”   白小芽看着黄豆大小的水沫玉透明珠子,呵呵笑了两声:“扇坠、头绳和头花,一共二十文。”   她两指捻着扇坠子,讥笑道:“这东西和翡翠共生是不假,但绝不是翡翠,呵,翡翠的姐妹?还冰种翡翠?想屁吃呢!   就这颗白色透明的小珠子,最多十二文,要不是镇上就你一家成衣饰品铺子,十二文我都不会要,我最多给十文钱!”   店家显然被震慑得愣住了,她没想到眼前这个看起来穷酸的小姑娘,竟然还是个识货的。   然而事实上,并不是白小芽识货,她对玉石翡翠之类的,一窍不通。   之所以知道这家店卖的是水沫玉,是因为书里写到,当时原主和赵金明暗地里搅在一起后,赵金明那个烂人,花十二文钱在这家店里买了一颗水沫玉珠子,去哄骗原主,和她说是昂贵的冰种翡翠。   原主哪里见过玉啊翡翠的,她只当是真的翡翠,宝贝似的随身戴在脖子上。   直到后来,她被卖入京城花楼,伺候了那些达官贵人后,见到了真正的玉石翡翠,才知道赵烂人送她的珠子,只是一颗廉价到不能再廉价的水沫玉珠子。   也不管店家是何表情,白小芽淡定地从小布包里掏出二十个铜板,摆放在案柜上:“您若要卖,东西我就拿走了,钱您收着,您若不卖,那我就……”   她手一抓,正想把钱收走。   店家急忙道:“卖卖卖,小姑娘你这眼睛可真是毒,得嘞,今儿个我吃点亏,就当交你这个朋友了。”   白小芽笑着拿上扇坠和头绳头花,她转身出去,将扇坠递给江远山。   “给,先拿着用,等咱们以后挣了钱,再去县里给你买个真玉的扇坠。”   江远山愣着不接。   “拿着啊,发什么呆?”   一时间,江远山心里五味陈杂,又是感动欣喜,又是羞愧难受。   他沉着脸偏过头去:“退回去,我不要。”   白小芽语气平淡道:“买都买了,没法再退。人家店里写着的,一旦售出,概不退货。”   江远山转过脸来,见她手里还拿着一根头绳和两朵头花,而那头花分明是未及笄的小姑娘用的,一看就是给玉姝买的。   “那你呢,你给自己买了吗?”   白小芽道:“等以后挣了钱,我再给自己买吧,还有娘,到时候给她买两身像样的衣裳。现在先给你和玉姝买两样小东西,左右也花不了多少钱。”   她自己也是读过书的人,知道在学校里太穷酸了不是什么好事,先不提别人怎么看,自己心里也会无形中产生一种自卑感。   虽然不知道古代书院的学子之间是怎样一种情况,但总归有钱的肯定比没钱的要有气势些,这在哪个时代都一样。   一颗水沫玉的扇坠珠子,算不上什么好东西,有总比没有好。   “你别想那么多,拿去先用着,若是以后你真的做了官,能记着今日这份情,随意罩着我一点就行。”   江远山接到手里,紧紧地握在掌心中。   他眼神坚定,点点头:“我定会护你一生安然无恙,哪怕……”他喉咙一哽,喉结滚动了下,“哪怕你以后离开了我们江家,去了别人家里,只要我有能力,一定会护着你的。”   清风斜阳下,他一手握着水沫玉扇坠珠子,一手背在身后紧握成拳。   白小芽眼睛一弯,温柔地笑了下:“那我就先提前谢谢你了,走吧,随我到南街选铺子去。” 第45章 再写一本言情小说   南街雪松书坊附近的房子, 空着的还有三家。   三家都看完对比过之后,白小芽相中了书坊左手边的一家。   书坊左手边这家,原本是一家糕点铺子, 因那家人要搬迁去北方, 半个多月前便关了店,房子也就空了出来, 到现在还没租赁出去。   走进屋里再次打量了一番,白小芽越看越满意。   大堂内宽敞明亮, 地板也干净, 门口有一株上了些年头的香樟树,后院有口水井和一株桂花树,树下打造了一副石桌石凳。   灶房、柴房、储物间、以及茅厕都在后院, 卧房在楼上,共有三间卧房。   从后院廊下的楼梯上到二楼后, 左手边有一间卧房, 也是最大的一间卧房,这间房子的窗户和门在同一边, 都是面向后院开的。   右边两间卧房是相挨着的, 窗户临街, 门同样是面向后院。   后院开了个小门,从后门出去便是通往书院的路。   白小芽将后院、卧房等等,各个犄角旮旯,都看完后,她打算现在就定下来。   从后院回到大堂后, 她笑着看向房主人:“大哥,价位还能再让一些不?”   房主是个三十来岁的男子,一身青色长衫, 外面是件灰色褙子。   他摆摆手:“四两银子,不能再少了。”   白小芽温柔地笑道:“大哥,您看啊,今年地龙加水灾,买卖本身就不好做,您这房子,空了半个多月也没人来租赁。   眼看着就要入冬了,接下来租房的人会更少,至少也得等到来年上元节后才能再有转机。”   “那我便等着就是。”房主人一脸淡定。   白小芽继续温柔地笑道:“三两八。”她撩了下耳发,扭身坐到房主人身旁,探身看着他,“三两八,一起发。四两,四四四,死死死,听着就不吉利。”   江远山安静地站在一旁,见白小芽朝着房主人靠近,语气温柔神态娇媚,一瞬间心里百般不是滋味儿。   他垂下眼眸,用了很大的毅力才敛去周身的怒意,掩藏在宽大袖摆中的手紧握成拳,腮帮子咬得紧紧的,心口钝钝的,像是被沉木砸了一下,闷闷的痛。   这一刻,他很想傲气地拉着白小芽转身就走,但到底还是忍住了。   他不是生白小芽的气,而是气他自己没用。   见房主人神色间似有动摇,白小芽继续放低声音,语气越发温柔:“大哥您就答应了吧,您现在只要说声好,我立马就能交定金与您定下来。”   房主人被她磨得没了脾气,正想开口答应,一抬头看到杵在白小芽旁边脸色阴沉的江远山。   “这位书生是……”房主人指着江远山问道。   刚才看房子时,江远山一直是跟着的,而房主人现在才问,很明显是因为江远山对他的敌意,引起了他的注意,同时也让他觉得有些奇怪。   白小芽笑着介绍道:“他是我弟弟。”   见江远山脸色阴沉,她虽不明原因,但还是立马解释道:“今儿个他录科没考好,被夫子批评了一通,心情不大好,所以我这才赶紧带他出来散散心,劝慰劝慰。”   江远山:“……”   恰在此时,从县里回来的陈员外,路过门口,一抬眼看到屋里的白小芽和江远山,他连忙露出和善的笑。   “呀,江秀才,江小娘子,你们咋在老郑的屋里?”   房主人姓郑,叫郑秋林,三十二岁,算是袭承祖业,搁在现代来说,妥妥的富二代地产大亨。   柳溪镇上总共四条街,东西两条街的房子全都是他的,南街有一半也是他的。   就连陈员外现在住的宅子,也是从他手里买的。   说着话,陈员外笑着走了进来。   白小芽站起身笑着道:“先前不是与您提过两句么,年后我想在柳溪镇上开间小饭馆,这不,秋收忙完后,便过来看房子了。”   陈员外笑道:“好好好,你赶紧过来开饭馆,我呀,没事就到你的饭馆里吃饭。”   他又看向郑秋林:“老郑啊,这是我前阵子和你提过的那位小友,都是自己人,你看着收点就行,可别乱抬价。”   郑秋林哭笑不得:“你这个小友呀,可比你还会做生意。我这房子,你说说,一个月收多少租金合适?”   陈员外却不直说,反而问白小芽:“江小娘子,你给的价是多少?”   白小芽:“三两八,这个数吉利,三两八,一起发。咱们既然都是做买卖的,讨的就是个吉利,陈员外您说是不?”   陈员外:“嗯,是。”   原本他是想让郑秋林一个月收四两就行了,因为这房子,之前租出去的价格都是五两银子一个月。   他摸了摸鼻子,心道,幸好没说出口。   郑秋林毕竟是多年生意人了,岂会看不懂陈员外那点尴尬的小表情。   他也不揭穿,站起身整了整衣袍,笑道:“行吧,既然是老陈你的小友,那我今日就当是交个新朋友了,三两八就三两八吧,算是卖你老陈一个面子。”   陈员外大笑着拍拍他的肩:“道义道义,还是老郑最讲道义。今儿晚上我做东,咱们到北街迎春楼一醉到天明。”   郑秋林故作嫌弃地弹了弹被他拍过的肩膀,啧了声:“你那点心思,小心醉到二半夜被你婆娘从花娘的床上拖回去。”   接下来的内容,白小芽自觉不适合她听,便默不作声地走了出去。   她抬脚正要迈出门槛,郑秋林叫住她:“诶,江小娘子,不是要定下我这房子吗?”   最终白小芽以四十五两六钱,定下了书坊旁边的铺子。   契约是一式三份,白小芽手里一份,郑秋林手里一份。   看着第三份契约,陈员外哈哈笑道:“要不这一份,我替你们保管。”   郑秋林和白小芽都没意见,便交给了陈员外。   从铺子出来后,白小芽伸展着胳膊长呼一口气。   她仰头看了眼高高的天,瓦蓝瓦蓝的,白云像棉花糖一般黏在瓦蓝的天上。   “真好。”她眯着眼笑道,“日子越来越好了。”   一转头,见江远山垂眸沉着脸,并不高兴。   走出南街后,她问道:“你怎么了,刚刚在铺子里也是,好端端的,你怎么突然就拉着张脸,还给人老郑脸色看。”   江远山胸腔内一直憋着股无名之火,猛地抬起头,然而在看到白小芽神色温柔的脸后,那股火又顷刻间泄了下去。   他紧抿着嘴巴,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湿湿润润的,眼尾微微发红。   他咬了下嘴角,声音委屈又可怜:“你以后别……别再那样了。”   白小芽有点茫然:“嗯?别再哪样,你说清楚点,别含含糊糊的。”   “你别再……”江远山握了握拳,有些难以启齿。   他朝前走了一步,忽然拉住白小芽的手腕,拽着她往无人的巷子里走去。   白小芽很好脾气地任由他拉着,跟着他来到巷子里。   江远山松开手,胸腔沉沉震荡,他喘着气道:“你以后不要那样对别的男人,我……我不舒服。”   “什么玩意儿?”白小芽以为听错了,她皱了皱眉,“你在说什么啊!”   意识到自己说得有些过了,江远山拳头握紧又松开,松开又握紧,掌心里全身汗。   他像是鼓起了很大勇气般,看着白小芽,语气放得很低,很软,甚至有些无助:“以后能不能,不要再像刚才那样,很温柔的对着其他男人笑。”   他看着很难受很难受,可又无能为力,因为无能为力,让他更难受。   白小芽听完后,干笑两声。   她撩了下头发,有些难为情道:“哈哈……刚刚,啊哈,我刚刚那不是为了砍价嘛。所以就用了下美……咳,确实,我刚刚的行为是有些不妥当。”   她承认,她刚刚是故意的,为了砍价,她故意温柔,故意说话带了点钩子。   咋说呢,是有些卑劣无耻,是有些不要脸,是有些下作……总之不是正经手段。   但她觉得,人嘛,尤其是底层的人,为了生存,为了活着,很多时候,做不到那么伟光正,也做不到真正的出淤泥而不染。   别人的心,是不是干净如白莲她不知道,但她不是。   她想省下几两银子,想节省些成本。人家房主硬要四两,她能怎么样,高傲冷硬地转身就走吗?   有钱人才敢那样任性,她不敢。   更何况,她并没有做出实质性的龌.龊事,也没有真的损失什么,不过几句话罢了。   她又不会真的为了几两银子去卖.身。   放低语气,温柔了一下,撑死说话嗲了一丢丢。   只是这些想法,她没法和江远山解释太多,这种事,只会越描越黑。   她只能打哈哈,笑着敷衍过去。   看江远山仍旧绷着脸,她拍了拍他的肩:“你放心,我做人是有底线的,只要还在你们江家一天,我就不会做出让你们江家丢脸难堪的事。   即便哪天,我真的心有所属了,也会光明正大的离开了你们江家再和别人相处。   所以,你不用担心那些事,不会发生的,安心读你的书,别乱想一些有的没的。”   江远山听完她的解释后,更难受了,一颗心如坠崖般,重重地地往下落。   他眼睛又酸又痛,喉咙像是卡了团棉絮,最终他什么也没说,转身朝着南街的方向走去。   白小芽看着他颀长瘦削的背影,问道:“你是要回书院吗?”   江远山没回头,身形顿了顿,点点头。   她又道:“你反正都耽误大半天了,也不急这一时半会儿的,走吧,我带你去吃午饭,吃了饭你再回去。”   江远山深吸了口气,压下喉头的哽咽,沙哑着嗓子道:“不了,你自己吃吧。”   说完,他大步走远,身影很快消失在巷子转角。   白小芽茫然地挠了挠头,感到有些莫名其妙。   然而她也没想太多,转道朝着北街客栈走去。   她进门后,和刘翠莲的侄儿打了声招呼:“刘表哥好呀。”   刘翠莲的侄儿叫刘羽,今年十八岁,还没成亲,家里人已经在给他相看了。   原本刘羽要是跟着江远力这边喊,应该叫白小芽一声嫂子。   然而白小芽不想占人家那个便宜,毕竟刘羽比她要大两岁。   “要吃点啥?”见到白小芽,刘羽笑着问道。   “来一碗酸菜肉丝面吧。”   “好嘞。”刘羽转身去吩咐后厨,“一碗酸菜肉丝面,多放点肉啊。”   面端上来后,白小芽挑起一口,吹了吹热气,呼噜噜吃了起来。   老实说,味道没有她做的好,只不过她确实很饿了,人一饿,也就没那么挑。   一碗酸菜肉丝面,十五文钱,对于镇上的人来说,价格不算贵。   只不过村里庄户人,肯定是不敢时常吃的,顶多遇上大月市,到镇上游玩时,吃一碗尝个鲜。   吃完面,白小芽擦擦嘴,付完钱后,却没急着走。   她看向刘羽,笑着问道:“刘表哥,商队的人,年前还会再路过咱们这吗?”   上次商队的人过来时,只在柳溪镇停了半天,她根本没来得及见上一眼,心里一直觉得很遗憾。   她一直想和商队的人碰个面,想把菌油鱼虾酱卖给商队,她坚信,一定能卖出去。   刘羽摇头道:“年前肯定不行,他们这次去的远,听他们说,这次要到西域外的国界去走一趟,待他们回来路过咱们这,估摸着至少要到明年的三四月份了。”   白小芽点点头:“行嘞,明年路过正好,到时候我也方便见他们了。”   *   江远山赌气走了后,脚步不停地往南街走去。   他从南街口出去后,往着书院的方向大步走去,然而没走多远,忽地陈员外在后面叫住他。   “江秀才,怎么没带着你嫂子去吃顿饭?”   江远山身形一僵,缓缓转过身来:“书院里还有事,我下午要赶回去参加录科评考。”   陈员外看着他,意味深长地笑了下:“江秀才,咱俩既是朋友也是合作伙伴,我又年长你几岁,今日,我便托大,在你面前称一声兄长。”   他笑着走上前去,压低声道:“作为朋友加兄长,我奉劝你几句,在你还未功成名就前,有些事情,一定要克制隐忍。”   江远山眸光一紧,目光深邃地看着他。   陈员外却云淡风轻地笑道:“你对江小娘子的那份情,别人看不看得出,我不清楚,但我是一眼就看得明明白白。   一开始,我见你挺懂得克制,只是今日,我见你似乎有些难以克制了。江秀才,你这样,会害了她,也会害了你。”   江远山身体都在微微发颤,一张脸沉如死水。   “你别那么大反应,咱哥俩闲聊罢了。”陈员外拍拍他的肩,“他是你寡嫂,你是她小叔子,就凭你俩这层关系,便是难以逾越的鸿沟。”   江远山嘴角勾了勾,冷笑道:“我很清楚她是谁。”   陈员外道:“我不是说你们之间不可以,待他日你功成名就后,随便挑个地去做官,你和她想怎样都行,反正没人认识她。只是现在嘛,人言可畏,你还是好好想一想。”   “谢谢陈兄。”江远山低下头,语气恭敬,“谢谢陈兄点醒远山。”   “上遥兄客气了。”陈员外温和地笑道,“你和她,倒是挺相配的,只是现在还不是时候。”   听到相配,江远山嘴角翘了翘,抿着嘴露出一抹羞涩的笑。   陈员外又道:“相配是相配,但是……上遥兄,你有没有想过,你十八岁都还不到,除了她,你也没接触过别的女子。   或许你对她的情意,仅仅只是因为,你只和她相处过,且你又正处在这样一个血气方刚的年纪,和一个年轻的姑娘朝夕相处,有点想法也实属正常。   但身体的悸动是一回事,爱慕又是一回事,你要不要冷静下来好好想一下,你对她究竟是哪种感觉?   若只是身体的悸动,而不是心里的悸动,那我建议你还是少和她相处,或者早些成亲。   若你对她,真的是爱慕,那便克制一下吧,把那份爱藏在心底,你自己知道就行,不要让别人知道。”   江远山茫然了,他根本没想过那么多。   见他露出迷茫的神色,陈员外又笑道:“你也别过于苦恼,这种事再寻常不过。我十六岁时,某天下午,在院里看到我嫂子在桃花下嫣然一笑。   那天夜里,我在灯下看着春宫图,脑子里幻想的都是她。   事后,我感到万分羞耻,甚至很长一段时间,都不敢面对她,连我大哥我都不敢正眼看。   长大后,真的遇见了爱慕的姑娘,才清楚,那只是男人成长的一个过程罢了。”   江远山一副恍然顿悟的表情,陈员外都说到这个份上了,他要是还不明白,便是傻子了。   他微微颔首:“谢谢陈兄提点,我会好好想一想的。”末了,他又道,“这事……还希望陈员外不要……”   “你放心,这种事,我岂会四处去说。包括江小娘子,在她那我也不会漏出半个字。”   江远山心里很感激,再三道谢后才离开。   陈员外看着他的背影,摇了摇头。   他很明白,江远山对白小芽不只是热血少年的悸动,那份爱不是假的。   都走了很远后,江远山又突然跑回来,大喘着粗气追上陈员外。   “陈……陈员外,我想再接一本。”   陈员外:“嗯?”   江远山喘着气道:“我……我想在你这,再继续写话本子,演义小说也行,我都愿意试试。”   陈员外听后很乐意,微微笑道:“我自然是高兴的。”   “我……我换个笔名。”   陈员外:“可以,左右你现在的笔名,只写了一本,名气还没打出去。那你新笔名,想要叫什么?”   “朝暮白。”   陈员外:“……”他扑哧笑了声,“朝思暮想江小娘子么?”   江远山轻轻地嗯了声,红着脸跑走了。   陈员外嘶了声,只觉牙齿都要酸掉了,随后又感到哭笑不得:“这小子,倔驴一头。” 第46章 蘸水豆花饭   房子定下来后, 白小芽心里也松了口气,接着便是打造桌椅,置办家当等。   想到还有许多零零散散的东西需要置办, 她心里有些愁。   单是铺子的租金就用去四十五两六, 这还是她狠狠压了价之后的,要是不压价, 得花整整四十八两。   桌椅家当这些,包括米面油盐以及各种调味品等, 这些所有的加起来, 她打算将价格压在五十两以内。   说实话,一下子投入这么多,风险还是很大的。   若是生意不好, 那她一百两银子就打水漂了。   假如她身上有个几百两、上千两银子,一百两损失了也就损失了, 就当玩了。   可她总共也就一百五十多两银子, 因此心里是很怕的,怕一夜回到解放前。   可又不能因为害怕, 便不去做。   揣着一颗忐忑的心, 白小芽带着黑狗快步往家里走去。   中午的酸菜肉丝面, 她分了一部分给黑狗,刘羽又从后厨拿了两根剃掉肉的骨头给黑狗。   因而今天黑狗也算饱饱的吃了一顿。   当她到家时,已经是半下午了。   江玉姝坐在院里,看守晾晒的番薯干。   白小芽笑着走进院里,问道:“娘呢, 又去地里了吗?”   “她去地里挖花生了,刚走没一会儿。”江玉姝笑着站起身来,“嫂子, 铺子看得咋样,可有中意的。”   “已经定下了,接下来的三个月,便慢慢的置办东西,等把东西凑齐,差不多也要到年后了,正合适。”说着,她从小布包里拿出头绳和头花,“给。”   看到黄色的头绳,红色的头花,江玉姝激动得大叫道:“哇,嫂子,给我买的吗?”   “当然了,我都多大的人了,还能戴这般孩子气的头花不成?娘更用不上,自然是给你的啊。”   江玉姝拿着头绳和头花,激动得不行:“呜呜呜……嫂子你太好了,我太喜欢你了。”   她爱不释手的拿着头绳和头花,肉肉的小脸笑得鼓成两坨。   毕竟江家一直以来都很穷,加上要供江远山入学堂读书,还要给江远风攒钱成亲,李春花都恨不得将一个铜板掰成两个来花,哪里舍得花几文钱给江玉姝买头绳头花这种东西,平日里都是用粗麻绳随意扎两下。   江玉姝拿着头绳,欢喜地跑去房里,对着镜子扎小辫去了。   白小芽倒是没觉得这是一件多了不起的事,不过八文钱而已,她中午在外面吃一碗面都花了十五文钱。   在她的观念里,钱是挣出来的,不是省出来的,不想办法挣钱,再节约再抠搜,还是只有那点钱。   挣钱就是为了更好的花钱,为的是可以想买什么就买什么,不然挣钱的意义在哪儿?光挣不花,那钱就是废纸一张。   江玉姝回到房里后,没一会儿便扎了两个小辫跑出来了,两个辫子末梢,分别扎着红色的头花。   她摇晃着小脑袋,甩了甩小辫:“怎么样,好看吗?”   白小芽笑着点头:“嗯,好看。”   江玉姝嘻嘻笑着在院里转圈圈,她想现在就去二婶家里,跟玉红分享她的喜悦,也可以说成是显摆,向玉红显摆一下她有个很好的嫂子。   “嫂子,我去一下二婶家里,一会儿就回来。”   白小芽一眼看穿她的想法,伸手指了指天:“你也不看看啥时候了,明儿再去吧,现在该做晚饭了。”   “好的嫂子,那我去把头花取下来。”她又哒哒哒地跑回屋里,没一会儿再次跑了出来,头绳和头花已经取下来了,仍旧用粗麻绳扎着。   “晚上想吃什么?”白小芽问道。   江玉姝甜甜地笑道:“嫂子你做什么就吃什么,反正你做什么都好吃。”   “那就吃豆花饭吧,正好前阵子收了半筐子黄豆,还是新鲜的,都不用泡发,直接就能磨成浆。”   “好好好,嫂子做的豆花也很好吃,我能吃两大碗米饭!”   前阵子修院墙时,白小芽做了一大锅豆花,一家人都吃得很满足,最后一锅豆花全部都吃完了,连豆花水都喝得精光。   不过那时候,还没收豆子,就只剩了一点老豆子,她见实在没菜了,便煮了一锅豆花。   现在收了半筐子新豆,正好可以再吃一次豆花。   她从筐子里挖出一斤豆子,淘洗干净后,放在水盆里泡着,然后便开始淘米煮饭。   饭蒸熟后,她倒出洗干净的豆子,提上干净的木桶,和江玉姝一起走到院里的石磨前。   姑嫂俩联手,玉姝往磨眼里放豆子,白小芽便推磨。两人磨完豆子后,李春花也回来了。   “晚上这是要做啥好饭?”李春花笑着问。   江玉姝满脸笑容,脆生生地回道:“嫂子要做豆花。”   李春花嗔了她眼:“定是你这好吃鬼,央着你嫂子做的。”   白小芽笑着解释:“不怪她,是我要做的。”   说着话,她提着磨好的豆浆往灶房走去。江玉姝跟在她身后,手里端着装豆子的碗。   把豆浆提到灶房后,她用纱布把豆渣滤出来,再把过滤后的豆浆倒入洗干净的锅里煮。   江玉姝一边烧着火,一边不时探头看。   白小芽站在灶台边,一手扶着腰轻轻揉捏,一手拿着大汤勺搅动锅里的豆浆,以免糊锅。   她刚刚一直弯着腰推磨,推久了,现在腰又酸又麻。   锅里的豆浆烧开后,白小芽急忙点上一旁早就备好的线香。   一柱香是一刻钟(也就是十五分钟),她点上线香,继续用大勺轻轻搅着锅里煮沸的豆浆。   因为已经煮过一次豆花了,这次都不用白小芽说,江玉姝看到锅里的豆浆沸腾起来后,立马抽走灶膛里大块的木柴,把火烧小了些。   白小芽笑着看她一眼:“小机灵鬼。”   在线香燃到一小半时,锅里的豆浆也煮好了。   她把煮好的豆浆舀出来,再次过滤一遍豆渣,然后舀了一大碗放在灶边,并加了小半匙糖。   吃完饭后,还可以再喝点甜甜的豆浆。   接着她把滤好后的豆浆再次倒回锅里,准备三钱的卤水,又往卤水里兑入四倍量的清水。   待豆浆凉一会儿后开始点浆,加入适量兑好的卤水,用大勺子顺时针缓缓地搅动。   点浆的整个过程,时长控制在一刻钟内,不宜太久。   多次少量的放入卤水,均匀缓慢地搅动,一直点到豆浆慢慢变成花絮状,直至整个锅里的豆浆和水分离,下面是豆花,上面是清水,豆花算是点成功了。   然后再用洗干净的筲箕在上面轻轻压一压,把多余的豆花水舀出来倒掉。   豆花压紧实后,用刀横竖三刀,划成块状。   接下来便是做蘸水了,因为调料有限,只能简单的弄一下。   把葱姜蒜切碎,放入小碟子里,再加入适量的番椒粉和花椒粉,放上盐和酱醋。   花椒粉和番椒粉,都是她闲着时提早就捣碎备好的,存放在罐子里,要用的时候,便挖一点出来。   油盐酱醋这些,也都是她有了钱之后,才一点点置办的。   另一口柴锅烧热,倒入适量的菜籽油。   她往冷油里丢入几粒茱萸果,烧到油锅冒烟后,把滚烫的油往调料碟子里一泼。   “滋啦”一声,麻辣的香味,瞬间窜入鼻腔。   江玉姝吸了吸鼻子:“香,真香!”   白小芽搅拌着调料碗,笑道:“下次给你做荤豆花吃,比这个更好吃。”   “什么是荤豆花?”江玉姝一听到好吃的,眼睛就冒光。   白小芽简单说了下:“就是用瘦肉、豆芽、菌子等,和豆花煮在一起。”   江玉姝听得直吞口水:“呜呜,嫂子,我现在就好想吃啊。”   “今儿个先吃素的豆花,下次弄荤的。”调料搅匀后,她拿出大汤碗,舀了满满两大碗豆花。   舀完后,她朝外间喊了声:“娘,你给三婶他们家端一碗过去,我给二婶他们家也送一碗。”   送完豆花,一家三人坐在屋里吃饭。   江玉姝吃一口蘸水豆花,刨一口白米饭,吃得满足极了。   李春花干了一天的体力活,早就饿了,此时吃着热热的白米饭,清香的豆花,胃里心里都是暖的。   吃了小半碗饭后,她放慢了吃饭的速度,问道:“铺子看得咋样了,有合适的没?”   白小芽笑着道:“今儿个还算顺利,一去就遇到了家合适的铺子,已经定下来了,钱都交了。”   “呀,这么快,会不会定得太急了点?”李春花有些惊讶,同时也有些担心,怕白小芽太着急被骗了。   “娘你不用担心,我和二郎一起去看的,他在白马书院读书三年多了,对那里还算了解。而且,我们今天也算凑巧,碰到了陈员外,托他的福,房主人给我们算得便宜,一个月才三两八钱的租金。”   李春花惊得手里的筷子都掉了:“天爷啊!一个月下来竟然要三两八钱!没有更便宜的了吗?”   白小芽笑了下:“有啊,但是地段没有我看的那家好。”   李春花急道:“那你就挑家便宜些的嘛,咱们能省一个是一个,虽然你这几个月与陈员外合伙做买卖,是挣了不少银子,但再多的钱,哪里经得住流水一样的花。   一个月的租金就要三两八,一年下来那得四十多两啊!你挑个一月几钱银子的,或者是挑个一月一两多银子的,这样能省下来不少银子呢。”   江玉姝看了眼她娘,咳了声:“娘,嫂子知道该怎么做,你就别管了。”   白小芽听李春花念叨,听得心里微微有些不舒服,她干笑了下:“整个柳溪镇,怕是也找不出几钱银子一个月的铺子。就算有,那种房子的地段,房子内的布局等,也都是比较差的。”   李春花继续道:“你不管人家房子差不差,只要你饭食做的好吃,照旧有人来买。老话说得好,酒香不怕巷子深……”   “娘。”白小芽碗一放,勉强笑了笑,“做买卖的事,我心里有数,您就别操心了。”   说完,她站起身走了出去。   迈出门槛的那一瞬间,她脸上笑意全无。这一刻,她想要离开江家。   白天江远山因为她对着郑秋林笑便说她,让她以后不准对着人笑。   晚上回来,李春花又念叨。   她心里着实有些烦,被人念叨数落的感觉一点也不好。   说心里话,李春花算是一个好婆婆,心肠很好,人也温和善良。   但咋说呢,李春花的思想观念摆在那,这一点,很多时候,都会让白小芽不适应。   搁到现代,婆媳间都有矛盾,因为生活饮食的理念,因为各种鸡毛蒜皮的小事。   更何况是古代,她一个现代的灵魂,与古代婆婆的灵魂碰撞,唉,简直是火星撞地球。   比方说做菜,她做菜耗油,这点她不得不承认。   但她觉得自己挣了钱,多点油少点油又能怎样?   她之所以努力挣钱,不光是要吃好穿好,更想要自由。   一开始她放油多,李春花还不说,只是微微叹口气,时间长了,即便再和气,也会说上几句,说着说着,说久了,也就说成习惯了。   每次她做菜,只要李春花烧火,都会盯着她放油,一个劲喊够了够了够了!   其实才滴了两滴……   听李春花念叨久了,她心里多少也有些不耐烦。   她骨子里是有些叛逆的,最烦别人一个劲说她。   从屋里出来后,她站在院里,深吸了口气。   暮秋的夜,已经很凉了,空气吸入肺中,连带着整个身子都凉了起来。   看着清冷的夜幕,白小芽心里有些迷惘。   在刚来到这个世界时,她内心还是很有斗志的,自认为手里拿着已经背熟了的剧本,人生定然会走上辉煌。   她那时候想着,好好呆在江家,做好分内的事,待日后江远山做了丞相,江玉姝做了皇后,她也好有个扎实的靠山。   然而现在看来,倒是有点可笑。   先不提,会不会按照书里的剧情顺利走下去。她自己就有些坚持不住了,思想差距太大,她又不愿意改变自己,强行融合,融得很累。   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都是些小事。   然而生活嘛,本就是由这些琐琐碎碎的小事构造而成。   谁的人生不是细水长流一日三餐呢?   那些轰轰烈烈、打打杀杀,只存在于武侠世界。   看着高筑的白墙黛瓦,白小芽越看越迷茫。   她甚至在想,这会不会只是一场梦罢了,梦醒了,她其实还在床上,还得继续当一个社畜。   正想得出神,身后一道脆甜的声音喊她:“嫂子!”   白小芽回神,再次清醒了过来。 第47章 (小修) 油炸芭蕉干   “嫂子。”江玉姝笑着走到院里, 挽住白小芽的胳膊,“嫂子,我吃得太饱了, 能不能陪我到前边坝子上走一走?”   “行啊, 有什么不可以的,走吧。”   两人从正院大门出去, 沿着门前的小路慢悠悠走向前面晒稻谷的坝子。   坝子上有几张石凳,说是石凳, 其实并不是真正的凳子, 只是几块大石头而已,因为被人坐久了,年深日久, 常年被人用臀.部打磨,粗糙的石块已被磨得光滑平整。   白小芽走过去, 随意坐在了一块方形石凳上。   江玉姝坐在她对面的一块圆形小石凳上:“嫂子。”   她刚喊了一声, 白小芽便笑道:“不用担心,我没有生娘的气, 心里确实是有一些抵触, 但没你想的那么严重。”   白小芽很坦诚地说出自己的感受。   江玉姝拉住她的手, 甜甜地笑道:“嫂子,你真好,真的真的很好。”她抿了抿嘴,“……只是,娘她过惯了苦日子, 所以……”   白小芽道:“嗯,我懂,也能理解, 但是理解归理解,不代表我就会遵从。”   江玉姝点点头表示赞同:“我也理解嫂子你的做法,并且也赞同。你做荤菜时,油确实会放得比别家多些,但你也比别家媳妇能挣钱啊,而且你做出来的饭菜也比别家做得好吃多了。   放眼咱们整个白村,哪家人的媳妇儿能像嫂子这般会挣钱的,没有嘛,除了嫂子,一个都没有。”   别看江玉姝人不大,才九岁多,然而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她并不是富裕之家娇养出来的娇小姐。   因为家里穷,所以她很早就懂得父母兄长的辛苦,家中的事情,她能做的都会做,从不给家里人惹事添麻烦,谁见了都得夸她一声乖巧懂事。   只不过她人小,只有这么大点,能做的事也有限。   由于过早的懂事,她心智上也比同龄孩子成熟得早些。   她虽然还没长大,但也知道,婆媳之间相处到底隔了一层。   “嫂子,娘刚才说的话,你不用放在心上。接下来的三个多月,都由我给你烧火,这样她看不见也就不会说了,回头我再劝劝她,让她把眼光放长点。   待铺子开起来后,你便可以搬到镇上去住,到时候我和娘就住在家里。至于二哥,你若是怕被人说闲话,他照旧住书院便是,大不了中午到你那蹭一顿饭。”   白小芽笑着摸摸她的头:“小小的人儿,脑子里的想法却挺不简单嘛。”   江玉姝晃着小脑袋在她掌心蹭了蹭发顶,恰好这时候,黑狗跑了过来,也拱着头往她小腿肚上蹭。   白小芽看着这一人一狗,哈哈大笑。   见她笑了,江玉姝也笑了起来,并在心底暗自松了口气。   白小芽温和地笑了笑,柔声道:“做买卖挣钱这事,我没什么可傲气的,不是我一个人的功劳,鱼虾是娘去河里的捕的,菌子是你去山里采的,米面这些,也不是我种出来的。   我也能明白,娘因为省吃俭用惯了,见我做菜时油放得多,她看着心疼,便忍不住念叨几句。   没事的,不是什么大事,走吧,咱们回屋去,夜里天凉,外头呆久了湿气重。”   *   翌日,起床洗漱完,吃过早饭后,白小芽笑着问李春花:“娘,今儿个地里还有啥要忙的?”   “还有点花生没挖完,上午我去把余下的那点花生给挖了,下午再去种些白菜,入冬后好做两坛子腌白菜。”   白小芽笑道:“那你多种些,到时候我铺子开起来后,也用得上。”   “行嘞,那娘多种几厘地的。”   吃过早饭,李春花便扛着锄头,背着筐子去了地里。   白小芽决定带上江玉姝,去山里找些干货回来,把江玉红也叫上。   栗子、食用松子等,这个季节都熟了,捡一些回来晒干后,炒熟了可以当零嘴吃,也可以存几罐子留到过年的时候吃,到时候和花生一起摆放在盘子里,还能拿来招待客人。   她和江玉姝、江玉红,一人拿着把镰刀,各自背着一个竹筐,筐子里放着一个麻布袋,三个人说笑着往外走去,黑狗也跟在她们三人身后。   夏季去挖野菜时,江玉姝和李春花去的是东山,那里她们大致都转过了,有许多松树,但是没看到栗子树。   如果去东山,只能捡到松子。   “嫂子,咱们今天去西山吧,我总觉得,西山那里应该会有栗子,说不定还能捡到别的果子。”   江玉红问道:“你咋就知道西山会有栗子?”   江玉姝歪着头:“就感觉呗,我有很强的感觉,西山就是会有栗子。”   “但是西山离我们很远啊。”江玉红有些不大赞同去西山。   白小芽却相信江玉姝的预感,她笑道:“行,都依你。”   见白小芽说了话,江玉红便不再说什么了。   三个人来到西山的半山腰时,突然起了很大的风,山风呼啸,吹得人寸步难行。   白小芽急忙按住两个小姑娘:“快蹲下。”她自己也一并蹲下,三个人抱着头,缩在山坡背后等风停。   一刻钟后,风没那么大了,白小芽睁开眼站起身,看到眼前的一幕时,惊得当场愣住。   这真是逆天的运气!   因为刚刚那一股大风,栗子树上已经熟了的栗子,哗哗掉了一地。   要是夜里起风,当她们赶过来时,早就被人捡走了。   “天呐!”江玉红惊讶的叫了声,“好多栗子啊!”   江玉姝也是高兴得都愣住了,满地裂了壳的栗子,像是被人从天上撒下来的一样。   白小芽愣愣地看着满地的毛栗子,又愣愣地看向江玉姝,不由得朝她竖起大拇指。   牛!真预言家!锦鲤姑娘!   愣了片刻后,她激动得颤抖着声音道:“快,快捡啊!一会儿要是来人了,咱们就一个也别想带走了。”   两个小姑娘,赶紧蹲下去捡。   地上大部分栗子,整个都从毛壳里炸了出来,有的只裂开了一半,还有一半陷在毛壳里。   “咱们先捡全脱了壳的,半脱的留着后面再捡。”白小芽说着话,手上却不停,快速往麻袋里抓栗子。   “好的嫂子。”江玉姝和江玉红齐齐答应。   江玉姝两手撑着袋子,江玉红负责双手抓栗子往麻袋里放。   白小芽担心有人来,因此手上动作飞快,她一个人,却比江玉姝她们两个人联手还要捡得多。   没一会儿功夫,她便捡了大半袋子脱壳的栗子。   看了眼江玉姝袋子里的,她急忙道:“玉姝,把你袋子里的倒在我这个里面,接着咱们再捡半炸开壳的栗子,把这些都捡完。”   最终三人捡了满满两麻袋栗子,还有一个袋子是空的。   白小芽看了眼深山,犹豫片刻作出决定:“再进山里去看看吧,要是能捡到松子,再捡一些松子回来。”   她背着一袋栗子,江玉红和江玉姝,一人背半袋。   三人继续往山里走去,一路走一路捡松子。   因为平日里江玉姝也很少来西山,所以对这里并不太熟,没敢往深了走。   在白小芽这具身体的记忆里,也没有来过西山。   “咱们就随意走走,别走深了,能捡多少是多少,捡不到一袋子也没事,反正栗子捡得够多,也够吃了。”白小芽道。   能捡到两袋栗子,已经很不错了。   江玉姝笑着应道:“我都听嫂子的。”   一路走走停停,江玉红突然捂着肚子道:“哎哟,大嫂,我肚子疼,想去方便一下。”   白小芽笑了声:“那让玉姝陪着你,你俩一起去,别跑远了,随便找个草丛解决了就行。”   “好嘞,大嫂你也别走远了,就在这等着我们。”江玉红拉着江玉姝快速往前面林子里跑去。   白小芽笑道:“你们去吧,我不走,就在这等着。”   她坐在一块石头上,从筐子里取出一颗栗子,在衣袖上蹭了蹭,用牙齿咬开,直接掰着吃。   栗子生的也能吃,煮熟了更好吃。   到时候可以拿来炖肉、煮粥,或者直接用水煮熟了剥着吃也一样,怎样都好吃。   她吃完一小把栗子后,江玉姝和江玉红她们方便完也过来了。   江玉姝笑着朝她跑过来,跑到跟前,欣喜道:“嫂子,嫂子你猜我们看到了什么?”   白小芽问:“看到了什么?”   “是蕉,芭蕉,我和玉红姐,在林子后看到了大片的野芭蕉!黄澄澄的结了好多呢!”   白小芽:“!”她快速把筐子往背上一背,手一招,“走,摘它!”   松子什么的,先放一放吧。   摘芭蕉要紧。   来到林子后,果然看见一片芭蕉林,结了不少芭蕉,好多都已经泛黄了,有的半黄,有的全黄。   白小芽急忙吩咐道:“半黄的摘了放筐子底下,黄的放上面,用镰刀割,注意别把芭蕉果弄坏了。”   江玉姝和江玉红,两人纷纷照做。   摘了满筐子芭蕉后,白小芽又拔了几根短的芭蕉苗,打算带回去种在院里。   来时竹筐空空,走路也轻松,回的时候竹筐满满,三人都被压得弯了腰。   白小芽筐子里背得最多,肩膀被勒得又痛又酸,她硬是咬牙扛着。   因为她舍不得丢,一颗栗子一根芭蕉都舍不得扔掉。   回到家后,她累得人都差点嗝屁了。   这一刻她在想,待饭馆开起来后,要不要把江玉姝带上,这简直就是佛前活锦鲤。   当然,这些也都是随意想一下。   午饭她煮了一锅栗子粥,凉拌了一盘萝卜丝。   书中简略提了下,说萝卜在更早一些的时候,被称作蔓菁或者芦菔,近几十年,才被称作萝卜。   吃过午饭,李春花出去种白菜,江玉红和江玉姝在院里剥栗子,白小芽在灶房里切芭蕉片。   因为摘了太多的芭蕉,吃不完的话就坏了,放不住,所以她打算制作成芭蕉干。   她决定做两份不同口味的,一小份油炸芭蕉干,主要是给家里人尝个鲜。   另外做一大份原味芭蕉干,做好后放在坛子里封存起来,想吃的时候,抓一把出来吃就行。   她在后院洗了四个圆形的大竹匾,放在长条板凳上晾着沥水,然后便挑选已经熟透了的芭蕉。   竹匾沥干水后,芭蕉片也切好了,她把竹匾拿到前院里晒,接着将切好的芭蕉端出来。   当她端着满满一大碗切成小圆片的芭蕉出来时,江玉姝连忙跑上去从碗里拿了两块塞入嘴里。   “唔~好吃。”   眼见着她还要拿,白小芽手往上一举:“想吃自己剥去,这些切好的,晒干后你再吃。”   江玉姝摇摇头:“先不吃了,我先剥栗子,把这些毛壳剥完再吃。”   晒完芭蕉片,她又回屋重新去切了一碗,这时候再回到院里,装走一碗晒掉表面水分的芭蕉片,将新切的放在上面继续晒。   江玉姝看着她装走了一碗,又补上一碗,问道:“嫂子,这就晒好了吗?”   “不是,我这一碗是打算做油炸芭蕉干,你过来给我烧一下火。”   江玉姝眼睛瞪得圆溜溜的:“芭蕉还能油炸着吃吗?”   “当然了,你快进来烧火,一会儿炸好后,让你第一个吃。”   “好!”江玉姝赶紧放下手中剥了一半的栗子。   江玉红听得吞咽了下:“肯定很好吃。”   白小芽端着碗里晒后的芭蕉片往灶房走去,江玉姝噔噔噔地跟在后面。   只要一想到有好吃的,她浑身都是劲儿,手指头也不痛了,肩膀也不酸了。   反正是烧火,江玉姝进了灶房后,手都懒得洗了,直接坐去灶前生火。   白小芽把锅洗干净,等着锅里烧干后,倒入适量的菜籽油。   油烧热后,她把碗里的芭蕉片倒进去,时不时用筷子翻几下,直到芭蕉片炸成金黄色,便捞出来放在另一个干净的碗里。   一大碗芭蕉片都炸好后,她在上面撒了一些糖,用筷子搅拌均匀。   江玉姝闻着甜香味,直吸气:“太香了。”   她伸手便要拿,被白小芽拍打了下手背。   “去洗手,你手上都是灰。”   “哦哦,好好好。”江玉姝快速跑去洗手,几下洗干净后,她走过来直接用手捻起一块,被烫得立马放下。   白小芽看得直笑:“你等凉一会儿了来再吃,口感会更好,去叫玉红吧,叫她进来也洗手尝一尝。”   江玉姝立马跑出去喊江玉红,再回到灶房后,她用筷子夹起一块油炸芭蕉干,呼呼吹了几下,便迫不及待地塞入嘴里。   “好吃,唔~真好吃,外表酥酥脆脆的,里面却又很软,又酥又甜。”   江玉红也赶紧夹起一块,她吃了一口后,忙不迭点着头道:“好好吃哦,大嫂你做的芭蕉干太好吃了!”   “好吃你们就多吃些。”白小芽笑着说了句。   因为这个有些费油,白小芽便没敢多做,只做了一碗,给大家尝个鲜而已。   不过她倒是又有了新想法,她觉得可以做些油炸芭蕉干,让陈员外拿去卖。   到时候去了镇上,和陈员外离得近,两人还能更好的商量做买卖的事情。   眼看着就要入冬了,大家也都在筹备冬粮,要是做一些芭蕉干,拿去其他镇上,或者县城里卖,应该能卖得出去。   陈员外路子广,认识的各路财神也多,由他出面,肯定是能找到买家的。   白小芽越想越激动,她恨不得现在就去找陈员外商量。   明天,她明儿早起再炸一些,带去给陈员外尝尝,顺便让他找销路。   她她决定了,再让一分利给陈员外,与他联手把买卖做大些。 第48章 晚上吃什么?   下午李春花撒完白菜种子回来, 江玉姝急忙把油炸芭蕉干端给她吃。   李春花洗完手,用筷子夹起一块,塞入嘴里的刹那便皱了下眉, 吃完后打了个摆子。   江玉姝小眉头一皱:“怎么了娘, 不好吃吗?”   她觉得很好吃啊,甜甜脆脆的, 比那些饼子面条类的还要好吃。   “好吃是好吃。”李春花犹豫了一瞬,伸着头往院里看了眼, 见白小芽在外头翻晒芭蕉片, 便压低声道,“太甜了,又油, 娘吃着有些腻。”   李春花说的很小声,生怕被白小芽听见。   昨夜的事情, 她自己也知道, 说的话令白小芽不大高兴了。   “啊?”江玉姝有些不敢置信,“不腻呀。”   说着话, 她夹起一块塞入嘴里, 咔咔嚼了起来。   吃完一块, 她又夹起一块,吃完道:“不腻啊,我觉得很好吃。”   李春花笑着道:“娘不是说你嫂子做的不好吃,只是娘吃不惯又油又甜的东西。”   说到这,她眯了眯眸子, 回忆起了很久远之前的事。   “娘,你在想什么呢?”江玉姝问。   李春花笑了笑:“娘想起了很小的时候,也像你现在这般大, 好像还没你大,才七八岁吧。   那年除夕夜,你外祖母做了一道糖肉,当时娘年岁小,家里的哥哥姐姐们都让着我,因而我便没控制住,一下吃多了,被狠狠地给腻着了,自此便吃不了太油太甜的东西。”   江玉姝点点头:“娘,我会给嫂子说的,让她以后做菜尽量少放点油。”   李春花急忙道:“诶,你别去说,可千万别和你嫂子说这些,娘怕她多想。   好在她平日里做菜都偏辣,正合了娘的口味,娘只是不喜欢吃又油又甜的东西,但却爱吃有辣味的。   不是什么大事,你就别再多嘴多舌的去说了,别让你嫂子为难,娘也不愿意她多想。”   江玉姝听得微微叹息了一声,随后道:“娘,待嫂子的饭馆开起来后,你要跟过去住吗?”   “娘跟过去干啥,家里的地不种了吗?”李春花笑着点了下她额头,“这可是咱们江家的祖业,娘还能舍弃不成?”   江玉姝笑着抱住李春花:“我会在家陪着娘的,明年我就十岁了,可以帮着娘做不少事呢。”   母女俩在后院亲亲热热地笑着说话。   白小芽在前院翻晒完芭蕉干后,正要转身回屋,突然听见门外响起陈员外的声音。   “江娘子在家没?”   “在的。”白小芽连忙放下手里的筷子,走去将半开的朱红大门全拉开,笑着问道,“陈员外您怎么来了,快进屋里坐。”   陈员外走进院里,看着晒在竹匾里的芭蕉干,笑着道:“你这是在晒什么?”   “芭蕉干。”白小芽说完,忙去给陈员外端了张椅子,“陈员外您先坐,我去给您倒碗水。”   她走进灶房倒了碗热水,跟李春花道:“娘,陈员外过来了。”   李春花擦了擦身上的手:“娘这就出去招呼一声。”   说罢,她又看向江玉姝,“快把你嫂子做的油炸芭蕉干端出去,让陈员外尝尝。”   “唉好嘞。”江玉姝急忙端着油炸芭蕉干走出去,她笑着递到陈员外跟前,“陈员外,您吃。”   白小芽端着水走了出来,笑着递给他:“陈员外您尝下我刚做好的油炸芭蕉干,看看味儿怎样?”   陈员外左手接过水,右手拿起江玉姝递给他的筷子,用筷子夹起一块吃了口,随即蹙眉:“好吃是好吃,就是有些腻,若是没有油,应该能更好。”   白小芽听后,并没觉得失望,表示理解。   她笑着道:“确实,这个因为用油炸过,且又放了糖,有些人会吃不惯。我自己,也是吃不了几口。”   “但嗜甜的人,或者孩童,应该会很喜欢吃这道小零嘴。”陈员外放下筷子,掏出绢帕擦了擦嘴,“你可以适当的做些,少做一点,我拿去县里卖给那些大户人家。   那些有钱人家,孩子也多,他们平日里纸醉金迷的,也不在乎几个零嘴钱,家中的糕饼、油果子等,从没断过,都是紧着孩子们吃。   想来你做的这个油渣芭蕉干,应该会备受那些大户人家的孩子们喜欢。”   白小芽听得心里欢喜,笑得眼睛都眯了起来:“有您这句话,我就放心了,那我明儿便做一些,做好后我给你送到镇上去。”   陈员外一手搭在膝盖上,一手端着碗,抿了口水道:“这个都是小事,不急,你啥时候做都行。   我今儿过来,是要与你说菌油的事。前阵子,我去了一趟青城郡,托朋友的关系,结识了几个显贵,他们尝过了你做的虾仁菌油,都想要买一些。”   说完,他伸出手掌比划了一下。   “他们每家都要五十罐,总共四家。”   二百罐!   白小芽高兴道:“那他们有没有说,什么时候要?”   陈员外道:“他们与我商定的是在立冬后,说是在立冬后的第二天便到我那去取。”   白小芽在心底算了下日子,还有十天,够了。   二百罐,是装盐巴的那种小罐子,又不是很大一个罐子。   上午熬两锅,下午熬两锅,十天下来,怎样也做的完。   她爽快地应道:“可以的,没问题!立冬那天,或者立冬的前一天,您过来收货就行。”   陈员外从怀里掏出钱袋子,递给她:“这是他们给的定金,二十两银子。”   白小芽:“!!!”定金都是二十两,确实够显贵的!   她问道:“这次您开的价格是多少?”   陈员外漫不经心道:“不多,三钱银子一罐。”   说完,他低头又喝了口水,神态平静。   “……”白小芽愣住,声音颤道,“什么!三……三钱银子?!”   这个价格开得也太高了吧,平时他们卖的菌油,也就五十文一罐。   陈员外慢声道:“以往咱们卖的都是山桑县本地的土财主们,说到底,再富裕,也就那样。   再说了,当时正值夏秋之际,鱼虾这些,都是江大娘去河里捞的,菌子也是你们自己去山里采的,这些都是不要银钱成本的,耗费些时间罢了。   然而眼下快入冬了,鱼虾不好捞,菌子更是不好找,要想在十天内做完二百罐,菌子鱼虾都需要花钱买。   如此一来,就加大了成本,我若不将价格抬高些,咱们岂不是亏了。   更何况,那几个人,别说三钱银子了,三两一罐对他们来说都不算什么。”   白小芽点头道:“行,价格方面您决定就好,我这边只需要把味道做好。”   陈员外点头应道:“那我便不打扰了,立冬那天我过来取货。”   说着,他站起身便要走。   白小芽急忙道:“陈员外您先别急着走,本来是想明天去找您说的,既然您今天过来了,那我便提前说了。”   “什么事?”陈员外问。   “之前咱们商定的利润分配,是三七分,您三我七,这些日子相处下来,我觉得您为人厚道。   老实说,买家都是由您去找的,您跑东跑西,要耗去不少车马费不说,还一路颠沛劳累的。   我心里挺过意不去的,所以我就想,再让一分利给您,四六分。”   陈员外笑着摆摆手:“不用,本就只是闲散的小买卖,挣不了几个大钱,这次我去青城郡,又不是为了找买家,只是单纯的出去游玩罢了。   至于县里那几个肥户,他们都是我的老熟人了,在我家尝过一次你做的菌油后,便闹着要找我买,若非如此,我也不会想到要与你联手做这个买卖。   说到跑动跑西,也就在周边几个县里跑了几趟,但那都不算什么,我并不觉得劳累,权当是游玩了。   我这个人,你或许还不了解,我本就是一个爱玩的人。所以,你别想那么多,不用有心理负担。   咱们的菌油,能卖出去就卖,卖不出去也没关系,反正不会有任何影响。”   白小芽心里很感动,心窝子都暖暖的,她连连道谢:“谢谢陈员外,您真是大好人。”   李春花也连忙道谢:“陈员外您这……您这真是大善人啊,菩萨心肠,多谢了。”   陈员外笑着摆手:“客气了,江大娘您太客气了。说什么谢不谢的,我什么都没做,白得三分利,说来,该是我脸厚才对。”   李春花笑道:“哎哟,您这说的哪里的话。”   陈员外理了理衣袍,淡笑道:“咱都别这般客气了,我与江娘子搭伙做买卖的事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往后当成自家人相处就行,谁也都别拘谨。”   “行嘞,咱都是自己人。”李春花满脸堆笑。   陈员外道:“江大娘您歇着去。”他又看向白小芽,“没什么事的话,那我就先回了。”   他转身便往院门走去。   李春花急忙跟上:“陈员外您慢走,我送送您。”   白小芽也跟上去把陈员外送到村口。   陈员外家的小厮就在村口的马车旁侯着的,见到白小芽和李春花,客气地躬身打了声招呼。   送走陈员外后,白小芽回到院里激动得拉着江玉姝的手转圈圈。   “啊,太好了,昨儿个才花了几十两租铺子,今天便又有了一笔进账。”   她笑着道,“接下来,咱们也能过个好年了。”   李春花也是笑得满面春光:“是呀,赶明儿我去买些肉回来,晒了做腌肉。”   白小芽道:“娘您别急,等我把这批菌油做出来,那时候也立冬了,待今年的第一场雪来了后,咱们去镇上多买些肉和肠子回来,到时候做上十斤腊肉十斤香肠,用东山的松柏来熏,熏出来的味道特别香。”   “行嘞,就照着你说的办。”李春花笑着轻拍了下她的肩膀,“多做些,等过完年,你的饭馆开了起来,拿上许多腊肉香肠到饭馆去。”   白小芽笑着点头:“嗯,谢谢娘。”   “你这孩子,都是一家人,说什么谢不谢。”李春花笑着摸了下她的头,“晚上吃什么?” 第49章 你摸我头发干什么?   白小芽没想到李春花会问晚上吃什么这种话, 愣了一瞬,哈哈大笑。   她笑着扶住李春花的肩膀:“看来娘的心情也很不错,都问要吃什么饭了。”   平时李春花从来不会主动问要吃什么, 只有江玉姝会问。   今儿个竟然也破天荒的问了一嘴, 不难看出心情很愉悦。   李春花被白小芽说得老脸一红,捂着额头直笑:“娘这张老脸都没了。”   白小芽和江玉姝两人都是哈哈大笑。   李春花笑着道:“娘看到你买卖越做越顺, 打心眼里高兴,希望咱家往后都越过越好。”   “肯定会的。”白小芽挽住她胳膊, “咱们的小日子一定会越来越好!”   她又看向江玉姝:“玉姝, 走,咱们做饭去,今儿晚上吃番薯饭, 再炒个酸辣萝卜丝。”   江玉姝欢快地应道:“好的嫂子。”   饭后,白小芽去检查了下后院的门、和前院大门, 确定两个门都是关严实了的之后, 才放心的回屋洗漱准备睡觉。   现如今,他们家和刘翠莲家, 两家是连通着的, 同在一个院墙内。   合院之后, 两家之间便在院里铺了一条碎石小路,沿着小路可以直接到刘翠莲家。   正院大门也只开了一个,在两家的中间,后院门仍旧是在白小芽他们家后面。   一家三人躺在床上闲聊,畅想着未来美好的生活。   江玉姝有时候和李春花睡一张床, 有时候又和白小芽睡在一起。   而江远山的房间,即便他去了书院,仍旧是给他留着的。   自那次春宫图一事后, 现在连李春花都很少进他的屋。即便是要给他晒被子褥子,也都是问过江远山之后才会给他晒。   儿子大了,哪怕是当娘的,也都是要避一避的。   娘仨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到深夜,各自沉沉的睡去。   江家后门外,此时三个黑衣男子,正望着高筑的深墙大院发愁。   其中长得最高最壮实的一个黑衣男子,扬手给了另一个精瘦男子一巴掌。   他压着嗓子低声骂道:“王平安你个狗东西,你不是说这家没男人,只有一老一小两个寡妇和一个小孩吗?”   被打了后,王平安也不敢还手,只唯唯诺诺道:“是……是啊老大,这家人的情况我最清楚不过了,确实只有两个寡妇,老寡妇四十都不到。   小寡妇才十六岁,还是个姑娘身,如三月的桃花一般,正鲜着呢。再就是一个九岁多的小女娃娃,都是些女的,老大你想怎样就怎样,老的少的,随意你整。”   被称作老大的男人,呸了声骂道:“放你娘的骚屁,若真是家里没男人,就只有两个寡妇和一个女娃娃,这他娘的,这么高的院墙,是怎么修起来的,她们孤儿寡母的,哪来的钱修院墙?”   一直没说话的中年男子,插了句:“这家还有个小儿子,是个书生,现在去了书院读书。   平安说的没错,现在她们家里确实没男人,就两个寡妇和一个小你娃娃。”   黑衣老大气得翻了个白眼:“那现在你们说,咱三个咋进去?”他用手推了下中年男子,“二赖子,你能翻进去吗?”   二赖子头摇得跟拨浪鼓一样:“我不行,我年纪大了,腿脚不方便,翻不进去。”   说罢,二赖子看向王平安:“平安你年纪最小,身体灵活,要不让你来试试。”   王平安连连摇头:“不行不行,我也翻不进去。”   “去你娘的废物,没一个有用。”黑衣老大骂了声,转而看向旁边的篱笆小院,“得了,就那家吧。”   “不行不行不行,那家不行。”王平安吓得急忙阻拦,抱住黑衣老大的胳膊,“老大,就这家吧,这家人有钱。”   黑衣老大对王平安今天的行为感到奇怪:“那家为什么不行,难不成是你亲戚?”   他只是随口一问,并没多想。   没想到王平安却点了点头:“嗯,是。”   黑衣老大愣了愣,指着白墙黛瓦:“那这家呢,该不会是你亲戚的妯娌吧?”   王平安:“……”随即点点头,“是,是我亲戚她妯娌家。在夏日里那场地龙中,这家死了两个男人,所以现在她们家里没了壮力男人。”   于是黑衣老大推了王平安一把:“行吧,那你就踩着二赖子的肩膀翻进去,跳下去后给我们开门。”   王平安苦着脸踩住二赖子的肩膀,颤颤巍巍地直起身,他双手抓住墙沿的刹那,被倒刺扎了手,“啊”的一声大叫,晃动着身体眼看就要往后摔去。   二赖子因为他晃来晃去的,肩都被踩得快破皮了,暗戳戳地扭了下身体。这下子王平安直接一个后仰,摔倒了地上。   王平安摔下去的动静太大,引起了院里的狗叫。   “汪汪”几声响起后,吓得他连忙爬起来想跑,结果刚一站起来,踩到了江二婶扔在路边的芭蕉皮,脚下一滑,“咚”的一声,再次摔到了地上。   院里的黑狗叫得更大声了,一阵急促响亮的汪汪声,叫得周围的几户都醒了过来。   白小芽被狗叫声吵醒,她迷迷瞪瞪睁开眼,揉着眼睛坐起身:“怎么回事,今夜咱家的狗怎么一直叫?”   李春花早醒了,正在穿衣裳,她穿好衣裳系上腰带,下床穿鞋。   “谁知道咋回事,我先去看看,你和玉姝继续睡。”   然而白小芽哪里还睡得着,她也赶紧穿上衣裳:“娘,我跟你一起过去,看看是啥情况?可别是进了贼。”   江玉姝也醒了,想跟着一起过去,李春花不让。   “你就在家里,哪也别去,我和你嫂子去看两眼就回来。”   婆媳俩穿好衣裳,打着灯笼,李春花拿着一根胳膊粗的木棒,白小芽握着镰刀。   两人来到后院看了眼,灶房、仓房、甚至连茅厕都看了,没看到人。   白小芽正打算去前院,突然听见后门外响起一道压着嗓门的低吼声:“你他娘的废物,动静能不能小一点!”   “走走走,咱们赶紧走,明儿晚上带着梯子再来。”二赖子道。   李春花当场愣住,她恨恨地咬牙,这个声音她熟悉,是二赖子的声音。   但她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只拉着白小芽往前院走去。   “小芽,快去叫你三叔他们,是二赖子那个狗东西,他带了贼人,想进咱们家偷东西。”   白小芽急忙过去叫了江云河跟刘翠莲他们。   听说有贼在外面,他们两口子一人扛着把锄头跟了过来。   几人来到后院,正要开门,听见外面响起江二叔愤怒的吼声:“狗日的,你大半夜来这儿干什么了!”   这边几人对视一眼,白小芽快速抽开门栓,把门打开。   外面江二叔揪着王平安又打又踢,江二婶在一旁看得心疼,几次想开口阻止,但都忍下了。   二赖子和另一个人,已经被江家的几个堂叔按住了。   白小芽打着灯笼,手拿着镰刀,问道:“二叔,咋回事呀?”   江二叔气得甩手又给了王平安一耳刮子:“这几个狗东西想进你们院里去偷东西,我是被你家狗叫声吵醒的,醒来后听见外面的响动,便赶紧起床来看,结果却看到了……”   他叹了口气,又气又无奈:“我抓着的这个,是你二婶娘家的侄子,叫王平安。   另外两个,年纪大的那个叫王守财,人称二赖子,也是王家庄的。高壮的那个叫赵铁牛,是刘家庄的一个混子。”   江家大堂叔和二堂叔合力按着赵铁牛,四堂叔年轻力壮,一人便按住了二赖子。   江三叔走出来,上前踩住二赖子的背。   江二婶看着被江二叔反复摔打的王平安,看得心疼不忍。   她实在看不下去了,便上前问道:“平安呀,你和姑姑说,是不是二赖子和刘铁牛他们两个逼着你来的?”   被江家大堂叔和二堂叔压着的赵铁牛,立马反驳道:“放你娘的烂骚屁,什么叫我们逼着他来的,分明是他自己主动带着我们过来的。   他说这家的两个壮力男都死了,只剩下一个老寡妇和一个小寡妇,还有个小女娃娃。   他还说,这家的小寡妇还是姑娘身,如三月的桃花一般,正鲜着呢。”   赵铁牛刚说完,江家二堂叔用力狠狠地往下踩了踩:“你他娘的,再满嘴喷粪,信不信老子现在就弄死你。”   白小芽淡定地看了眼李春花:“娘,去挖一瓢粪过来,挖干一点的,对了,把火钳也拿来。”   她又看向江家的几个男人,弯身鞠了个躬:“一会儿要委屈叔叔们了,你们先忍一忍。”   江三叔愉悦地笑道:“什么委不委屈的,小芽你别那么见外,你只管做你想做的。   今儿个咱们一家子,好好收拾他们一顿,我看下次还有谁敢打我们江家的注意!”   说完他用力踩了踩二赖子的背。   李春花转身回了后院,很快挖了半瓢粪过来,她一手端着粪瓢,一手拿着火钳。   白小芽接过她手中的火钳,从粪瓢里夹了一坨粪,往赵铁牛嘴巴里塞。   赵铁牛死死地闭着嘴,白小芽便握着火钳,往他眼睛和鼻子里糊,糊了他一脸的粪。   “呕……”赵铁牛恶心得张嘴要吐。   白小芽趁着他张嘴的功夫,迅速夹起一坨粪塞到了他嘴里。   赵铁牛又吐又叫,如疯了般大叫着呕吐。   给赵铁牛喂完粪,她又夹起一坨粪走向二赖子。   二赖子立马求饶:“我错了,江小娘子,白姑奶奶,我错了,求您放过我!”   白小芽冷笑:“我凭什么要放过你!”   二赖子吓得都快要哭了:“我把我身上的钱都给你,全都给你,姑奶奶求你别……别过来。”   “呵呵,我不稀罕你那点钱,我嫌脏!”白小芽走过去,像对待赵铁牛一样,握着火钳糊了二赖子一脸的粪,在他张嘴呕吐的时候,麻利地往他嘴里塞入一坨粪。   接着她又夹起一坨走向王平安,还不等王平安开口,江二婶便急了。   “小芽啊,小芽你别……二婶替他向你道歉,二婶会好好教训他的,这次你放过他行吗?”   江二婶也急得都快哭了,她上前握住白小芽的胳膊,眼神祈求地看着她。   白小芽冷着脸甩开江二婶的手:“二婶,你觉得呢?”她讥笑一声,“你认为我是那种好说话的性格?”   江二婶:“不、不是……但是,但是平安他……”   “但是什么但!”一向温和好脾气的李春花,这次总算爆发了,她气得上前甩手给了江二婶一耳巴掌。   “你娘家侄子,带着贼子指名道姓的来我家偷东西,还说了那般难听的话!他究竟为何要专门来我家偷东西,王大兰,你心里比谁都有数。   我就不明白了,王大兰,你对我咋就那么大的敌意呢?   你我在江家共同生活这么些年,我身为长嫂,可有苛待过你?”   江二婶被打得愣了一瞬,扬起手正准备反击,手都举起来了,在对上江二叔冷冰冰的眼神时,又默默地放了下去。   她低着头,声音哽咽:“大嫂教训得对,是我做的不好,没能管教好娘家侄子。”   李春花从没动手打过江二婶,别说打了,对她连半句重话都没说过。   她与江二婶做妯娌十几年,向来都是江二婶讽刺她,挖苦她。   这次她动手打江二婶,也并不是为了自己,实在是被王平安羞辱白小芽的那番话气到了。   什么叫“三月的桃花还鲜着呢”,简直是难听至极!   不管将来如何,至少现在白小芽是她的儿媳妇,只要在她家一天,她就会护着。   李春花打完江二婶后,彻底端出了长嫂的架子。   “你虽姓王,但现在既已嫁入了江家,便是江家的人。咱爹娘不在了,我身为长嫂,便有权可以教训你,俗话说,长嫂如母。   今日我就算打了你骂了你,那你也该受着。你也别想着回你们王家去诉苦,即便是你去衙门,也说不出个理来。”   说完,她一把拽过江二婶的胳膊,把她拽到了一旁。   白小芽夹着粪走到王平安跟前,咬牙切齿地糊在他脸上,连他耳朵眼里都塞了不少。   “王平安是吧,很好,我记住你了。以后我家若是再进贼,我不管是哪方的贼,我就只找你的麻烦!”   “凭什么?”王平安一张嘴,白小芽立马往他嘴里赛了一坨粪。   塞完后,她忍着恶心笑道:“你说凭什么,凭你阴损倒霉,谁让你带着贼想潜进我家偷东西又恰好被我发现了呢。   你也别想着报复,到时候我怕你没命偿还!不信,你可以去问你姑姑!”   王平安哪里还说得出辩解的话,跟前面两个一样,又吐又叫,人都差点疯了。   最后江家的几个男人,把三个贼子绑了,用捆猪的麻绳,把三个贼子绑得结结实实的。   “你们都回屋去睡,我们把这三个贼送去报官。”   因为怕路上发生意外,于是江二叔、江三叔,和江家四堂叔,三个人各自带了把砍刀,押着王平安他们赶去王楼镇。   *   第二天一早,白小芽起来后,心情愉悦地站在屋檐下伸懒腰。   李春花见她心情一点没受影响,不由得笑道:“你呀,说你心大吧,有时候你心思比谁都细。说你心细吧,你这心大的,跟啥一样。   昨儿夜里发生了那样的事,你这一觉睡起来,屁事没有,还乐呵呵的。”   “那有啥嘛。”白小芽满不在乎道,“不过就是几个贼想来偷东西罢了,反正都已经抓住送去了衙门,咱们该怎样还是怎样过。”   江玉姝端着碗走出来,喝了口稀饭:“我觉得嫂子说的对,咱们总不能因为几个贼就不吃不喝了。”   说完,又喝了口稀饭。   李春花摇头笑道:“你们呀,说到底仍是孩子心性。这么看来,咱们就算修了院墙,也还是有贼子惦记。   说来,昨儿夜里,得亏是咱家有只狗,不然那几个贼子悄无声息地翻了进来咱都不知道。   不行,还得再买两只狗,我今儿个去打听下,看看哪里还有卖狗的,我再买两只狗回来。   最好是买只厉害的,家中有三只狗看家,就算哪日真有贼子翻进了墙,咱也不怕。”   白小芽听得咯咯直笑:“可以的,我举双手赞同娘的做法,谁再敢闯进咱们家,咬死他们!”   想了下,她又道,“既然还要再买两只,那名字就都统一取个吉利些的。来福、守家、招财,这三个咋样?”   “守家、招财,哈哈哈,这两个合起来,那不就是二赖子的名字守财吗?”   江玉姝哈哈笑道,“嫂子,你太损了。”   白小芽昂着头,大声道:“我没取平安就不错了,算是给二婶一个面子。”   狗还没买,名字便定了。   于是家里的黑狗,当即改了名字,因为它是最先到江家的,所以就叫来福,意味着给江家带来福气的意思。   接下来的日子,白小芽天天在家熬菌油鱼虾酱。   鱼虾菌子等,都是从白河镇与王楼镇买的。   白河镇是一五七开市,王楼镇是二四八,柳溪镇是三六九。   然而白村到柳溪镇比到王楼镇要远一些,走路要半个多时辰(一个多小时),所以平日里,白村的人买东西,几乎不去柳溪镇。   白村人,大多都是去白河镇上买生活所需品,因为白河镇是白村的直属镇,距离也最近,走路一刻钟不到。   只有在白河镇上买不到的,大家才会去王楼镇上买。   说起来,王楼镇到县里比柳溪镇到县里更近,从柳溪镇去县上,都得路过王楼镇。   但因为柳溪镇有书院,尽管距离县城比王楼镇更远一些,却比王楼镇更繁华更热闹。   鱼虾这些,白河镇上也能买到,甚至比王楼镇上的更便宜。   然而菌子在白河镇便买不到了,只能去王楼镇买。   到了秋冬之季,买的都是晒干后的菌子。   王楼镇上卖菌子的那人,他除了卖菌子,也卖各类干货,栗子、松子、榛子等都卖。   白小芽在他那买干菌子买得多,和他闲谈了几句,得知那人在夏季专门到各个乡野村里去收购晒干后的菌子。   不论什么品种的菌子,统一价格,五文钱一两,是晒干后的。   他收上来后,再拿到各个大镇以及县里去卖。   以五文钱的价格收,他再以十五文钱一两的价格卖出去,刨去来回车马费,一两能赚个十文钱。   白小芽觉得那人挺实在的,便和他多聊了一些,还说以后会经常到他这买菌子。   她一次性买了十斤干菌子,五斤牛肝菌、三斤香菌,两斤羊肚菌。   那人一共带了十五斤菌子出来,半上午不到,一大半都卖出去了。   三种不同口味的菌子,都是十五文钱一两。   一斤是十六两,十斤便是一百六十两。   白小芽买了十斤,总共花了二两四钱银子。   买完菌子,她又买了十斤茶油,另外买了五斤猪板油,三斤鱼虾,三斤五花肉。   然后又到粮铺去买了半斤芝麻。   茶油是三十文钱一斤,十斤油便是三百文。   山桑这里因为芝麻产量很低,种的人很少,所以极贵。   一斤芝麻就要五十文,白小芽买了半斤,花了二十五文钱。   鱼虾是一庄户家的小孩去河里摸的,原本三斤总共只需要三十文钱。   白小芽见那孩子瘦瘦小小的,心里不忍,便多给了二十文。   猪板油和五花肉都是在白河镇上周家猪肉铺买的,猪油是二十文一斤,五花肉是二十五文钱一斤。   五斤油和三斤肉,总共一百七十五文。   另外又买了两包盐巴,花掉十五文,还买了些花椒和香料等,花了六十文。   所有东西加起来,一共花了三两银子。   采买并不是一天完成的,用了两天的功夫。   李春花和江玉姝都跟着一起的,三个人都背着筐子,带上来福。   置办完东西,白小芽在家里专心熬菌油,第六天的晚上便熬好了。   柴锅大,熬一锅能装八罐子菌油。   最后她熬了二百三十罐,总共用掉九斤茶油。   她熬了两种口味的,一种鱼虾菌油,一种五花肉丁菌油。   三斤鱼虾全部用完了的,五花肉用了两斤,还剩一斤,自家炒着吃了。   立冬前一天下午,陈员外带着家里的小厮过来取菌油。   白小芽将多出来的三十罐菌油全部送给了陈员外,有二十罐鱼虾味的,十罐五花肉丁口味的。   “哎呀,江娘子,你这是干啥?”陈员外推着不要。   白小芽直接给他搬到车上:“陈员外,这三十罐菌油,您务必要收着。上次和您谈分利,您不肯多要,菌油您得拿上。”   陈员外笑呵呵道:“行行行,那我就厚着脸皮收下了。正好我家得了几匹还不错的料子,明儿给你些过来。”   “别别别,别呀。”白小芽连连摆手,“您可别往我这送东西,否则我还真不知道要拿什么还。”   “还什么还,你要真把我当朋友,就不会说还这种话。”陈员外见她还要拒绝,“我还有事,先走了,别送了,你不用送了。”   翌日。   一大早陈员外便派他府中的小厮送了三匹布过来,都是些比较适合农家人穿的,但又比她们平日里穿的要好一些,另外还有两块肉,一捆葱。   小厮怕白小芽不要,放到门口便跑了。   白小芽看着慌慌张张跑远的小厮,一时间哭笑不得。   这送东西的,比偷东西的跑得还快。   她把布匹和葱肉拿回屋,李春花看到后吃了一惊。   “呀,这都是陈员外送的吗?”   白小芽道:“嗯,陈员外派他家小厮送过来的,放到门口就跑了。”   李春花叹道:“哎呀,陈员外这个人真是好啊。”   随后伸头看了眼外头阴沉沉的天,又叹道,“唉,看这个天,阴阴的,像是要下雪了,也不知二郎今儿个会不会回来。”   白小芽把葱和肉放到桌子上,又将布拿回卧房,放进大箱子里。   她从房里出来,见李春花眼巴巴地看着屋外,笑道:“娘你别担心,二郎他就算不回来,在书院也饿不着冻不着。”   “是呀娘,二哥又不是小孩子了,他也不是第一天到书院去读书。”江玉姝也劝道。   “行,娘不瞎想了。”李春花看向桌子上的肉,“既然陈员外送了肉和葱过来,咱们中午便吃猪肉大葱饺子吧。”   江玉姝欢喜道:“哇太好了,我喜欢吃饺子,香喷喷的猪肉饺子,最好吃了。”   三人一起到灶房,白小芽剁肉,江玉姝理葱,李春花和面。   调完饺子馅,三人又一起擀饺子皮,然后一起坐在屋檐下说说笑笑的包饺子。   在最后一个饺子包完后,一股强风刮来,白小芽连忙端着饺子回屋。   李春花搬桌子,江玉姝搬凳子,三人快速撤离回到了屋里。   “哇,下雪了。”江玉姝放下凳子跑了出去,小手伸出去接雪花片。   白小芽生活的世界是在南方,冬天从来不下雪,因而她很少见到雪。   虽然山桑县城也是在南方,但因为是在古代背景下,所以这里的冬天是会下雪的。   “下雪天好美啊。”白小芽放下盆,也跑了出去,仰着头伸手接雪花。   小小的雪花片,落在掌心,一会儿就化了。   李春花笑着叮嘱道:“别在院外耍太久了,小心风雪入肺伤了身子。”   江玉姝回头笑道:“娘,我们晓得哩,你不用管了。”   江远山推开门的瞬间,看到的便是院里一大一小两个姑娘,伸着手在风雪下接雪花。   他的目光只在江玉姝身上停了一瞬,便转向白小芽,然后就移不开了。   白小芽听见声音,笑着转过头,见到江远山右手撑着天青色的油纸伞,左手握着一卷微微泛黄的书,一身半旧的素色衣袍,身姿笔挺地站在大门口。   她收回接雪花片的手,笑着走了过去:“今儿个是书院休假,还是你自己又和夫子告了假?”   江玉姝欢快地跑到他跟前:“二哥你回来了,娘方才还在念叨你呢。”   江远山摸了摸江玉姝的头,又看向白小芽,紧抿的唇线提了提,温和地笑道:“我自己告假回来的。”   “不过就是立冬罢了,又不是冬至,你不用特地告假回来的。”白小芽不大赞同他的做法。   “嗯,我吃了午饭歇息片刻就走。”他急忙解释道,“许久没回,想你……想你们了。”   说到这,他微微垂下眸子,自己抿着嘴低声笑了笑。   白小芽嗯了声:“那你快回屋吧,我去煮饺子了,正好我们刚包完饺子,今儿中午吃饺子。”   江远山跟在她后面,见她发尾落了些雪花片还没化,他鬼使神差地伸出手,指尖轻触,温柔地为她拂掉。   “你在干嘛?”白小芽转过身来看着他,“你摸我头发干什么?”   江远山:“……” 第50章 (捉虫) 如意小饭馆   江远山已经收了伞, 腋下夹着书,左手握着伞柄,右手僵在半空。   “我……”他收回手, 握着伞柄的手微微使力, 骨节都捏得发白,“我……我见你头发上有雪。”   白小芽胡乱在头发上抹了两把:“没事, 一会儿就会自动融化的。”   她转身大步往屋里走去。   江远山暗暗松了口气,此时他脑海里想起陈员外的叮嘱。   这份情, 他自己一人知道就好, 不需要也不能让别人知道。   想到此,他心里酸酸胀胀的。   饺子煮好后,四个人一人坐一边, 坐在方方正正的饭桌前吃饺子。   李春花一个劲往江远山碗里夹饺子:“二郎,你多吃点。”   江远山看着堆了大半碗的饺子, 无奈地笑道:“娘, 你别给我夹了,我一个一个吃了来。”   江玉姝撇嘴道:“娘你偏心, 都不给我夹饺子, 明明我才是家里最小的孩子。”   “好好好, 娘也给你夹。”李春花给江玉姝夹了两个,又给白小芽也夹,“小芽你也吃。”   白小芽笑道:“娘,饺子就在大盘子里,我们自己会夹, 你吃你的就行。   知道你心疼二郎,但也不用一个劲给他夹,你看你给他碗里夹了大半碗, 他都没法蘸汁子了。”   江远山低着头,眼里染上几分笑意。   吃过饭,江远山在家坐了片刻,便要返回书院了。   李春花看着外头越下越大的雪,一脸心疼与不舍:“外面风雪这般大,二郎,你要不然留在家里歇上一晚,明儿待风雪小些了再回书院。”   江远山用眼尾余光扫了眼白小芽,心底一酸,却笑道:“不歇了,回来时和夫子说好的,今儿个下午便赶回去,总不能食言。”   眼见着李春花还要劝,他又道:“娘,就剩三年了,待熬过三年,儿中了举,可以进京继续考,也可以就留在咱们这,随意寻个差不多的小官做。   到时候,你和玉姝,和……你们就不用这般辛苦了。我走了,你们在家照顾好自己。”   目送着江远山转身走入风雪中,李春花抹了抹眼角的泪。   一夜后,第二天院里铺了薄薄一层的雪,白白的像是撒了精细的白面。   白小芽和江玉姝两人在院里扫雪清理路面,然而扫着扫着,两人便疯了起来。   你朝我扔一把雪,我向你砸一团。   白小芽弯腰抓起一大把雪,在手中团了团,搓成一个雪球砸向江玉姝。   “啊!”江玉姝大笑着跑开,她也弯腰抓起一把,快速团成一个雪团子,反手丢向白小芽。   两人玩得哈哈大笑,江三叔家里的两个孩子,江远力和玉芳也都跑过来一起疯耍。   听到院里的笑声,江玉红也来到大院里,与他们一起嬉闹玩耍。   李春花和刘翠莲两人在屋里纳鞋底,一起说笑着做布鞋。   自那次王平安一事后,江二婶这段时间,都没再上他们家来。   刘翠莲手指上戴着顶针,正眯着眼在穿线。   穿进去后,她捏着线头往前一拉。   “他三婶,今年冬,你们家打算买多少肉?”李春花问。   刘翠莲攥着线捋了捋,打出一个结,随意回道:“这个还得跟云河商量一下,远力今年参加童试没过,开春后,我们打算给他换一家私塾,再让他试试。   若他实在还是考不过,那便算了,若是过了,接下来他每年读书的束脩费都得不少。   今年修院墙花了些银钱,我们家也就剩下一两多银子,不敢再大手大脚的花了。”   听刘翠莲说完后,李春花叹口气:“唉,银子这东西,啥时候才有个够。”   “可不嘛。”刘翠莲缝了一针鞋底,摇头无奈地笑道,“银子啊,就没有个够的时候。不过穷有穷的活法,富有富有的过法。”   “是呀。”李春花附和道,“咱们能吃饱,不至于挨饿受冻,就已经很不错了。”   刘翠莲:“今年夏日里的一场地龙加暴雨,这个年啊,怕是没多少人过得好。   那些受灾严重的,过年能有口饱饭吃就不错了。”   妯娌俩聊着闲话,纳着鞋底。一聊就聊到了中午,刘翠莲起身要回去,李春花硬留着她吃午饭。   白小芽也劝道:“三婶,你走啥走,就在我们家吃嘛。我这就去煮饭,你和娘继续做鞋。”   午饭她炒了一大盘蒜苗回锅肉,配菜是萝卜干。   又煮了一大碗青菜虾仁蛋花汤,将番薯洗干净削皮,切成细丝放上花椒和少量的番椒粉炒了一盘。   番薯炒着吃和土豆有些类似,只不过番薯带点回甜味。   家里几个孩子都抢着吃炒番薯,尤其是江玉姝,连回锅肉都不怎么吃了,一个劲吃炒番薯。   吃过饭后,李春花和刘翠莲,两人继续做鞋。   李春花要做出四双鞋,刘翠莲也是,妯娌两人比赛着做。   白小芽带着几个小孩在院里玩,几人玩得正开心时,半开的大门被人敲了敲。   “江大嫂子在家不?”   “在的,谁呀?”白小芽起身去把门拉开,看到是孙家大房家的大儿媳妇,便笑了下,“是孙大婶子呀,您找我娘有啥事啊?”   孙大嫂笑道:“是这样,我们家杀了头猪,自家也吃不完,想问问你们要不要割两斤肉?”   白小芽转身喊道:“娘,孙大婶找你,问你要不要割肉?”   听见喊声,李春花赶紧放下手里的活走了出来。   刘翠莲也跟着一起。   “呀,是孙大嫂子,找我啥事?”李春花笑着问。   孙家大嫂笑着说了她家杀猪的事,李春花听后,笑得眼睛皱纹叠成几条。   “买是要买上一些的,就是不知道你们家能卖多少肉?”   “那你想买多少?”孙大嫂急忙回道,“我们可以拿出三十斤肉来卖。”   李春花道:“那正好,我家买十斤肉,再买些肠。”她又问白小芽,“小芽,你看还要再买点啥?”   白小芽道:“我想再买些排骨,猪肝猪肺这些,你们是留着自己吃还是卖?”   孙家大嫂愣了一下,随后笑道:“肝啊肺的,可以送你们,不收钱。   排骨不多,因为今年秋收不好,家里没多少粮,猪也不重,还不到百斤,排骨总共就八斤,已经卖了两斤出去,我们自家留下三斤,还剩三斤。”   李春花道:“那行,剩下的三斤我们买了。”她又问刘翠莲,“翠莲,你呢,你也买上几斤肉吧,这次我家给你一并出了。”   刘翠莲赶忙拒绝:“那怎么行呢,大嫂你别给我出,我家买肉的钱还是出得起的。”   孙大嫂笑道:“都是相邻相亲的,算你们便宜些,肥瘦一起的二十三文一斤,纯瘦的十二文钱一斤。”   最终白小芽买了三斤排骨、十斤肥瘦相间的肉、两斤纯瘦肉。   孙大嫂又把猪肝猪肺,猪大肠等送了些给她。   刘翠莲买了五斤肥瘦相间的肉,纯瘦肉没买。   买完肉,白小芽便带上家里几个小的,趁着雪停了后,去东山砍松枝。   用松枝熏出来的腊肉,会特别的香,煮熟了哪怕不放任何调料,直接切成片也好吃。   做完腊肉腊肠,转眼孟冬都过去一大半了。   白小芽在小雪那天,提了半斤酒,拿了两斤肉,赶去白家。   自从那天定下铺子后,她回来便去白家,找白永贵说了定桌椅的事。   她与白永贵说了要做多大的,什么样式的,大致描述了一下自己的要求。   白永贵是老木匠了,对于这些得心应手,白小芽简单说了一番,他便知道该怎么做。   六副桌椅,已经做完一半了,还剩下三副。白小芽心里暗暗激动,在正月十五前,肯定是能做完的。   接着她又在柳溪镇开市的时候,去了一趟柳溪镇,买了锅碗瓢盆等家当。   至于米面油盐以及各种调味品那些,她打算等年后再买,那些提早买着放在铺子里无人看守也不安全。   年前看着没啥事,地里的该收的都收了,该种的也都种了,然而做点这事,做点那事,一天下来日子过得也快。   眨眼间,便到了年关。   腊月二十三,小年这天,书院放假,江远山背着书箱从书院赶了回来。   与他一起回来的还有江远树,两兄弟一路走一路说着年前录科测评的事。   到了家门口,江远山推开半掩着的门,问江远树:“进去坐会儿不?”   江远树摆手:“不了,我先回家,待与我爹娘打过招呼后,再从后院进你家找你。”   江远山也不勉强,自行进了院里,反手把门关上。   因为临近除夕,这几日家里天天都有肉,虽不是大鱼大肉的,但顿顿也都有荤腥。   今儿个由于江远山要回来,白小芽特地多做了几道菜。   一盘子蒜苗炒腊肉、切了盘腊肠、还凉拌了一道熏肝,又炒了一盘炝白菜,一盘酸辣萝卜丝。   江玉姝看着桌上摆放的菜,啧啧道:“还是二哥有面子,二哥回来,家里都吃得好一些。”   江远山进屋,正好听见这话,笑了下:“说的好像你在家没吃饭一样。”   “嘻嘻,二哥回来了。”江玉姝走上前去,为他接书箱,“累不累,我去给你倒碗水。”   白小芽端着饭出来,见到江远山笑了下:“一路回来累了吧,先喝点热水暖暖胃,再把洗了准备吃饭。”   江远山:“好。”   一家人吃着香喷喷热腾腾的饭菜,吃着吃着,李春花顿时红了眼,捂着嘴哭出声。   白小芽放下碗筷,急忙为她拍背:“娘,您别难过,爹和远风,他们已经走远了,去了富裕之家。”   李春花捂着嘴巴,哭得嗡嗡嗡的:“小芽啊,今年是你第一次在咱们家过年,娘……娘心里真的很难受。   娘想到你爹,想到大郎,想到你……娘心里针扎似的疼。咱家过得不好,娘会难过,会想到他们,过得好,娘还是难过,还是会想到他们。”   江玉姝被说的也放下碗不吃了,哇的一声哭出来。   她抱住李春花,哭着道:“娘,你别难过了,你难过我也难过,呜呜呜呜……”   江远山低头看着碗里的饭,心里钝钝的疼。   他又何尝不难过,想到爹和兄长,他又自责又心痛,悔恨交加令他一颗心如在油锅里煎一般。   最后白小芽两头安慰,这个安慰好后,又安慰那个。   在饭菜彻底变冷之前,总算是将这一家三个都安慰住了。   “娘,赶紧吃饭吧,再不吃都凉了,肉一凉可就不好吃了。”   接下来的几天,江家几户轮流吃。   今儿个在老大家,明儿个在老二家,后天又在老三家……一直吃到除夕那天,才算各自在家吃自己的。   除夕这天早上,陈员外又派人送了些县城里买的糕饼果子,还有两个红包,一个是给江玉姝的,一个是给白小芽的   白小芽拆看一看,还不少,八十八文,意味着发发。   江玉姝拿着红包激动得不行,捂在口袋里,任由李春花说了几次拿出来,死也不拿。   “娘,咱们去镇上买几挂炮仗回来吧,除夕夜里放个炮,驱驱邪避避灾。”白小芽对李春花道。   “行嘞,再买两对大红灯笼回来。今年咱家遭了大灾,很该在除夕这晚驱驱邪,希望祖宗保佑,往后咱们家风调雨顺,再别有任何灾难。”   江远山道:“我与你一起去吧,娘和玉姝就在家里,收一下院子屋子。”   白小芽:“好,那我们早些去,早去早回。”   两人一起往白河镇走去。   东西买回来后,白小芽便忙着开始做年夜饭。   鸡已经杀完处理好了,是江三叔杀的,李春花在家拔毛剖腹,处理得干干净净的。   先前做菌油时买的那些菌子还没用完,白小芽抓出来一些,泡发了和鸡一起炖。   一锅香菌鸡汤、一盘腊肠、一盘腊排骨、一盘虾仁炝炒白菜,虾仁是她后来新买的,买了晒干后存着的,还有一盘酸辣鸡杂。   四个人,五道菜,对于他们来说足够了,就这都吃不完。   夏日里做的葡萄酒,还有一大半,白小芽拿出来,一人倒了一碗。   在给江家先祖上了香、敬过酒,摆过饭后,大家便可以动筷子了。   李春花坐在上首,江远山坐在她左手边,白小芽坐在右边,江玉姝坐在李春花对面。   白小芽端起碗里的酒,朝李春花敬道:“娘,儿媳妇敬您,这一年您辛苦了,新年快乐。”   “新年快乐,儿媳妇你也快乐,以后天天都要快乐。”李春花也赶忙端起自己跟前的酒碗。   江玉姝也连忙端起自己的酒碗,举起来敬:“娘,嫂子,二哥,大家都新年快乐。   祝娘身体康健,百岁长安,祝二哥次次录科都是最好的,祝嫂子以后的小饭馆,生意红红火火,蒸蒸日上。”   江远山也举起酒碗,朝着李春花敬道:“娘,新年快乐。”   说完,他仰起头,咕咚咕咚几口便喝完了。   白小芽:“……”   吃完年夜饭,一家人到院里去放烟花爆竹。   这时候,家家户户几乎都在院里放炮。   噼里啪啦声,咻咻咻直上的烟花声。   看着“咻”的一下,迅速窜上天空,在夜幕下炸开红光的烟花,白小芽双手合十,虔诚地看着红光下的夜。   江远山站在她旁边,两手背在身后,微微侧目看着她,唇边带着浅浅的笑。   过完年后,很快便到了正月十五这天。   而这一天,也是白小芽小饭馆开业的日子。   饭馆的名字,是一家人商量后定下的,寓意简单,朗朗上口,叫如意小饭馆。 第51章 三鲜米线还可以   上元节这天, 白小芽天不亮便起床开始忙碌了。   她是年后正月初六,开始陆陆续续往饭馆搬东西的。   江二叔和江三叔,以及白家的人, 都帮着她一起往镇上搬。   大堂供客人用的桌椅, 她自己睡觉所需的褥子、被子和枕头,平日里要穿的衣裳鞋袜等, 这样那样收拾下来,要搬的还不少。   因为东西太多了, 纯靠用筐子背, 肯定是不行的,那不知要背到猴年马月了。   所以她找陈员外借了一辆马车,来来回回搬了三天才搬完。   搬完东西的当天下午, 她回家磨米粉,做了一顿米线宴请帮忙的人, 在院里摆了一大桌。   江家白家, 两大家子一起,热热闹闹地在大院里吃各种口味的米线。   豌豆杂酱、红烧排骨、麻辣牛肉、酸菜肉丝和三鲜, 五种口味的臊子, 每一种她都做了一点。   主要也是为了让大家点评下, 说说感受。   大家吃完后,觉得每种都好吃。   只不过喜辣的,会觉得红烧排骨和麻辣牛肉的更好吃。   喜欢清淡口味的,觉得三鲜和豌豆杂酱的更可口些。   总之每一样尝完后,大家都夸赞味道很好。   得到大家一致的认同后, 白小芽更加有信心了。   第二日,也就是初十那天,她正式搬到了饭馆, 家里人是跟着一起去的。   因为刚搬过去,要打扫卫生收拾房子,置办米面油盐、开灶等。   琐琐碎碎的事,看着不多,真要仔细做起来,还是挺累,一个人不知要忙到什么时候,就这,一家子一起,忙了三天多才算做完。   原本李春花是打算背两袋子米到饭馆,白小芽没让她背。   一来秋收不行,家里并没多少米,二来,她要开饭馆做买卖,背一两袋没多大作用,白费力气。   花生她倒是背了一些,主要这个并不对外卖,只是平日里做一点油酥花生,在米线里放几粒,增个味儿。   就在白小芽和李春花忙着收拾置办东西时,江远山也没闲着,他负责画宣传单,整天闷在屋里,纯手工作画。   白小芽一早便计划好了开业这天要做的事,在上元节这天,西街开灯市时,让李春花和江玉姝沿街去发传单,把二婶家的江玉红也一并叫上。   她和江远山简略表达了一下自己的想法,听完她的陈述后,江远山很快画了一张出来。   素白的纸上,画着一碗惟妙惟肖的米线,碗里还冒着热气,米线上铺着诱人的豌豆杂酱、和碧绿的葱花。   白小芽看完后,竖起大拇指,直呼内行!   得到肯定,江远山心里喜得跟吃了蜜似的,更加有干劲了,激情澎湃地又画了两张纸。   成年男子巴掌大的纸上,一张上面画了三碗米线,杂酱、排骨和三鲜,每碗米线里还搭配着剖开心的半个卤蛋。   另一张纸上面画着酸菜肉丝和麻辣牛肉这两种口味的,以及各类口味的菌油酱。   豌豆杂酱米线是干拌的,红烧排骨和三鲜等是汤的。   三鲜的里面有瘦肉片、金针菜(也就是黄花菜)、菌子、木耳丝、黄豆芽和白菜叶,丰富又营养,光是看画就令人觉得垂涎三尺。   白小芽满意极了,连修都不用修,让他继续画就行。   其实在定下铺子前,白小芽原本是想卖米饭炒菜的,然而在镇上转了几圈后。   最终她决定还是做老本行——卖米线,附带着再卖些卤味,夏天再顺带卖点凉皮凉面。   等到时候买卖做顺了,再卖一些麻辣烫串串类的,不过那个不算主食,只当成小吃卖,不会做太多。   而且还得看这里的人爱不爱吃,要是没多少人吃,她就不卖,只偶尔自己嘴馋了,做点自己解馋。   要是有人愿意吃,那更好,只要可以多挣钱,累点苦点她都无所谓。   米粉是她几天前就磨好的,磨了五斤多,装在了一口大缸里。   头天夜里,她便卤了一锅茶叶蛋,早起又卤了两大块牛肉和两块猪耳朵。   因为是第一天开业,她没敢做太多,连臊子都只做了三样。   豌豆杂酱、酸菜肉丝、再就是三鲜的各种配菜,这些不需要提早煮好,只需要洗干净切好放在一旁备着就行。   排骨和牛肉,因成本高,她暂时没做。   除了做米线的臊子,她还包了两种口味的小汤圆。   因为今天是上元节,所以她两天前便磨好了汤圆馅料,芝麻和花生馅的。   不光是卖,主要自家人也得吃。   江远山把汤圆也一并画在了纸上,每张纸的底部都写了小饭馆的地址。   等要卖的各类东西筹备好后,白小芽切了十个茶叶卤蛋,全都切成指甲盖大的蛋丁,分装到两个浅口平底碗里,又放上一把细竹签。   接着又切了一样两碟子卤牛肉和猪耳朵,牛肉也是切成指甲盖大的肉丁,猪耳朵切成细丝。   这时候陈员外和郑秋林也都过来了,一人提着包礼品,陈员外还提了两挂炮仗。   “哎呀,来迟了来迟了。”陈员外笑着往饭馆走来。   白小芽温柔的笑着,热情地将他们请进屋里:“陈员外、郑大哥,快请到屋里坐。”   江远山急忙上前接过东西,并笑着连声道谢。   李春花也是一再的说着感谢的话。   陈员外和郑秋林,各自说了些吉利的话,郑秋林礼送到后,便走了,没过多逗留。   “我可不能走。”陈员外笑着道,“我得留下来给江娘子壮壮人气。”   白小芽哈哈笑道:“您想走我都不让,今儿个您必须留下来吃午饭。”   “别说午饭了,我早饭都还没吃呢,一会儿你忙完给我煮碗三鲜米线。”   说完,陈员外又看向江远山,“上遥贤弟,咱们快把炮仗点上,好让人知道咱们开业了。”   噼里啪啦的鞭炮声,意味着“如意小饭馆”正式开业了。   陈员外走进屋里坐下,问道:“准备得咋样了?”   白小芽点头:“东西差不多都备齐了,就是不知道今天开业的情况咋样。”   她转身去倒了盏茶:“这些茶,还是年节时您送的,我这又直接用您给的茶叶来招待您了。”   “这个你不用担心。”陈员外端起茶盏抿了口,“昨儿个我便去县里喊了人,稍后不久他们应该就会过来。还有咱柳溪镇和王楼镇上的几个商户,他们也都会过来捧个场。”   “谢谢,真是太感谢陈员外了。”白小芽激动得眼眶都润润的,她笑着按了下眼睛,“陈员外您可真是太仗义了,您这份情,小芽会铭记一辈子的。”   李春花站在一旁看着,心里也是满满的感动。   “你我之间,还用得着那么见外吗?”陈员外笑道,“一会儿给我煮米线时多加点料,就算是回谢了。”   他环目扫了眼屋里两边墙上贴着的画,上面画着各种口味的米线,跟真的似的,一眼就能看出是江远山的笔墨,不由得笑着看了眼江远山。   一幅画,是用心画的,还是只为了完成任务画的,这点他还是能分辨出来。   两面墙上那些画着米线的画,但凡通些文墨的人,都能看出是用了心画的,甚至还带着情。   江远山被陈员外看得头皮发麻,咳了声道:“陈员外,我去一趟书院。”   他又看了眼白小芽,声音低了几分:“我去下书院,很快就回来。”   白小芽道:“行,你有事就先走,饭馆的事有我和娘呢,我们暂时忙得过来。”   “我……我去叫几个人。”江远山说完,瞟了她眼,耳根子红了红,转身快速走了出去。   白小芽:“……”叫人就叫人,脸红什么!   陈员外在一旁笑着不说话,只低着头喝茶。   所有要送的东西准备齐全后,白小芽让李春花带上江玉姝和江玉红,让她们三个出去发传单。   于是三个人,一人挎着个篮子,装上炒好的栗子和松子,以及切成丁的茶叶卤蛋和牛肉、猪耳朵,再带上江远山画好的宣传单,去街上沿路送栗子、牛肉卤蛋等,继而发传单。   她没法跟着过去,因为她要守在铺子里,等生意上门。   在开业前一天,白永贵便跟镇上的捕头打过了招呼,所以她倒不怕有人来闹事。   在西街开市后,李春花带上江玉姝和江玉红,三人各自挎着竹篮,从南街出去,一路走一路发传单。   白小芽让她们见到年轻的男女,便让那些人尝尝卤蛋、牛肉和猪耳朵,再给对方送一把栗子或者松子,最后递上一张单子。   因为单子都是江远山手画的,所以比较珍贵,不像现代单子全是批量打印出来的,时间成本低,可以随意的发都没关系。   他们这些单子,每一张来的都辛苦,所以要挑着人来。   之所以发给年轻的男女,并不是歧视年龄大的人,主要是那些上了些岁数的,大多节省惯了,舍不得花钱在外面吃。   发给他们,人家看一眼就给你丢路边了,完全是浪费,且没意义。   李春花她们走后,白小芽便到后院灶房去煮米线。   “陈员外,让您久等了,新开业,一早上起来事多。”   陈员外笑着摆摆手:“不打紧,新店开业嘛,总是要忙上几日的,我这边你不用太顾虑,空了帮我煮一碗就行。”   “您等着,我很快就煮好了。”她赶紧去了灶房。   白小芽在后院灶房煮米线,陈员外坐在大堂内等。   他手撑着脸,歪靠在椅背上,漫不经心地问道:“你杂役招了没?”   “还没呢。”白小芽在灶房里生火,随意回道,“确实得招个杂役,否则我一个人忙不过来。”   说着话,她往灶膛里添了根木柴,待火烧旺后,站起身在水盆里把手洗干净,擦了擦,然后走去灶台前,用勺子刮了刮锅里的水珠。   锅烧热后,她倒上适量的茶油,冷油丢入几粒花椒。待油热后,将花椒粒捞出来丢掉。   她又弯身去看了眼灶膛里,把木柴往里送了送,接着往锅里丢入三瓣蒜和姜丝,迅速翻炒爆香。   在蒜瓣炒到表皮金黄时,急忙下入几朵金针菜、黄豆芽和切成片的牛肝菌,以及木耳丝,想了下又丢了一小把虾仁。   在炒蒜瓣的时候,这就得掌控好火候了,不能将蒜瓣炒糊了,要炒出香味的同时不能糊锅。   配菜下进去后,又一阵翻炒,直至炒出香味,然后倒入一勺骨头汤,又加入一大勺开水兑进去,再搅一搅。   因为纯的骨头汤太腻了,不是她故意要作假兑水。   待锅里的汤汁开了后,再往沸腾的浓白汤里放上几片裹了番薯粉的瘦肉片,搅了搅,继而放入手撕白菜叶,汤汁再次沸腾后下米线。   这个时候,也要控制好火候,肉片要煮到刚过心,不能没熟也不能煮太老了,起锅前再放盐。   不多时,一碗鲜香丰富的三鲜米线便好了,在米线上卧着切成两半的卤蛋,撒上一些葱花。   她又切了一盘子卤牛肉和猪耳朵,并端了一小碟蘸料。   “来,陈员外,你的三鲜米线好了。”白小芽端着托盘出来,放到陈员外跟前,“小心烫,我给你再拿个小点的碗过来。”   陈员外立马从桌上的竹筒里抽了双筷子,嗅了嗅:“香,真香,又鲜又香。”   他拿着筷子,夹起一筷子吹了吹,斯文儒雅地尝了一口,又用汤匙舀了点汤,吹凉后尝了尝,顿时竖起拇指大为赞叹。   “卤牛肉和猪耳朵也很不错,猪耳朵又脆又香,卤牛肉还有一点淡淡的辣味,但又不会太辣。”   白小芽笑得眯了眼:“您能喜欢就好。”见陈员外茶盏里的水没了,她走上前道,“我再去给您倒一盏茶。”   她转身正要去倒茶时,此时门外响起一阵喧闹声。   “走走走,对,就是书坊旁边那一家,我在画上看到的,我尝了他们家的牛肉丁和猪耳朵,好吃得很。”   “啊,我也尝了的,还有茶叶卤蛋,也好吃。”   “我是看着画上的米线来的,看着就很好吃的样子。”   白小芽脚步顿住,激动得都忘了转身。   陈员外笑道:“愣着干什么,生意来了,还不去招呼一声。”   见白小芽一副被惊住的样子,他笑了笑,又道:“我这一碗米线还没吃完呢,你的生意就上门了。等我再吃两口,便去把那几个财主都给你叫来。”   恰在此时,江远山也回来了,还带着十几个书生。 第52章 开业很顺利   从街对面走进来五个年轻的男子, 衣着穿戴看上去都还算可以,比寻常的农家子穿的要讲究些,但是对比陈员外这种富商还是差了许多。   紧跟着走来的是江远山带过来的十几个学子们, 一群青葱少年, 意气风发,在暖阳下谈笑风生。   白小芽手上还拎着茶壶, 她转过身,把茶壶往旁边的台子上一放, 赶忙笑着迎了出去。   “客官里面请。”继而她又看向江远山带来的书生, 声音温柔道,“各位秀才公里面请。”   书生们也都笑着招呼道:“嫂子好。”   江远山淡笑着介绍道:“他们都是平日里与我关系不错的友人,你随意些便是, 先招呼其他的客人,他们不急。”   白小芽扫了眼, 在心底数了下, 一共十二个书生。   心里笑道,看来江远山在书院的人际关系还不错。   她笑道:“哎好嘞。”随后又看向那五人, “几位客官要吃些什么口味的?”   那五个男子, 其中两人是表兄表弟关系, 另外三人是朋友。   走在最前面的人,穿了一身蓝色长袍,上面是件灰色的夹衣。   他和同来的人进了屋后,依次落座,五人同坐一张桌子。   蓝袍男子笑着道:“给我来一碗豆杂酱米线。”又问他的友人, “世荣兄,你要吃什么口味的?”   “我要酸菜肉……”那人话没说完,一转眼看到陈员外正吃着的三鲜米线, 不由得吞咽了下。   陈员外碗里的米线,此时已经不再滚烫了。   他用筷子夹起一大口,吃得吸溜吸溜的,一口米线下去,又美滋滋地喝了口鲜汤。   那人看着陈员外碗里的嫩肉片、金针菜、木耳丝、菌菇片……软滑雪白的米线,看得他嘴里唾液分泌个不停。   偏偏陈员外还吃得一副很有食欲的样子,一口软滑的米线,一口配菜,再吃一口卤牛肉,又吃一口猪耳朵,最后喝一口鲜浓的热汤。   那人看得实在忍不了了,立马看向白小芽改口道:“掌柜的,给我来一碗和他吃得一模一样的。”   白小芽笑道:“好嘞公子。”   陈员外转头看了眼那人,主动解释道:“我吃的这个叫三鲜米线,味儿很鲜,好吃。”   另外三个人,也都各自要了一碗三鲜的。   白小芽又看向那十二个书生,他们分成了三桌。   “几位秀才公,你们要吃什么口味的,今儿个新开业,暂时只有三鲜、酸菜肉丝,和豌豆杂酱,明天会做更多口味的。”   其中一人笑着问江远山:“上遥兄,你看着给安排。”   江远山看向白小芽:“那就一样煮四碗吧,端出来后,他们自行分配。”   白小芽点头应道:“可以,那你随我到……”   她正想叫江远山随自己到后院去烧火,话还没说完,一抬头看见江玉姝挎着篮子回来了。   “嫂子,我篮子里的已经发完了,娘让我先回来帮你做事。”   她走到门口,看见屋里已经坐了不少人了,惊讶道:“呀,已经有不少客人了。”   而那个蓝袍男子,正是从江玉姝手里看到的单子。   在江玉姝走进屋后,蓝袍男子看着她笑道:“小姑娘,是你呀。”   江玉姝一路发了很多人,压根不记得眼前这人是谁。   她愣了愣,笑着挠挠头:“嗯对,是我,怎么了呀?”   蓝袍男子笑着从袖袋里掏出巴掌大的画纸,扬了扬:“你发给我的啊,忘了?”   “哈哈哈,原来是贵人您啊,哎呀,太感动了,您竟然真的来了,太谢谢您了啦。”江玉姝笑着向他鞠了一躬,“劳您等一等,我这就进去给我嫂子烧火,这样她煮得快些,头个给您端出来。”   说完,她看向白小芽:“嫂子,我给你烧火,咱们快些给客人们煮米线。”   白小芽笑着摸了下她的头:“就等着你回来烧火呢。”   姑嫂俩说笑着走进后院,江玉姝坐到灶前生火,白小芽洗锅。   灶房里仍旧是两口灶,其中一口灶里埋着火炭,锅里温着大骨汤。   白小芽把另一口锅洗干净,待锅烧热后放油,这次她是用的猪油和茶油。   用动植物混合油,不光是炒出来的菜味道好,主要是同时做五碗三鲜米线,配菜需要的也多,油自然也就得多放些。   尤其是像菌菇金针菜这种,比较吃油,因而混合油更合适,而且混合油炒出来的菜会更香,更好吃。   给陈员外炒配菜时,她之所以只用了茶油,是因为考虑到陈员外平日里从不缺油荤,便没用猪油,怕他会觉得太油腻了。   更何况,他一大早就来吃,清淡些更好。   猪油化开后,她抓了一小把花椒粒放进去,再倒上适量的茶油,熬出淡淡的麻香味,再将花椒粒捞出来丢到空碗里。   接着便是放蒜瓣和姜丝,这次她还放了些切成小段的葱白,炒出来的味道更香一些。   三鲜米线煮好后,她舀出来,分装到五个大碗里,每个碗里都是六片肉,薄薄的一片,又鲜又嫩。   菌菇片、金针菜和豆芽等配菜,她也都大致分了一下,确保每个碗里的量都是差不多的。   然后又切了半个卤蛋卧在上面,这才放到托盘里端出去。   江远也到灶房帮忙一起端,白小芽叮嘱了他一句,让他小心别被烫到了。   “嗯,我知道。”江远山笑着从她身边擦身走过,胳膊肘轻轻蹭了下她肩膀。   蜻蜓点水般的触碰,如浮光般转瞬即逝,却令江远山心尖狠狠一颤。   他耳朵尖不由得发红,心脏怦怦直跳,像是有人在他心上上窜下跳。   白小芽却毫无感觉,肩膀被江远山的胳膊肘不小心碰了下,她压根没任何旖旎的念头。   她根本就没把这个当作一回事,心里没激起半丝涟漪。   错身而过后,她端着米线一脸笑容的往大堂走去。   “客官您请慢用,米线刚出锅还很烫,您小心些,别被烫到了。”她温柔地将米线放到了蓝袍男子跟前,笑着叮嘱。   接着她又转身去拿了五个小些的空碗,放到桌上。   把五碗煮好的三鲜米线都端出去后,她回灶房又继续煮了三碗三鲜的。   所有三鲜口味的都煮完后,她接着去煮酸菜肉丝和豌豆杂酱的。   这两样臊子早上就炒好了,分别放在大盆里、坐上热水温着的,到现在都还没冷。   灶房除了灶台,还有两个红泥小火炉,里头放着火炭,上头坐着水壶,为了保证随时都有热水。   这一次煮起来就方便多了,锅烧热,下骨汤和热水,煮开后下米线和手撕白菜叶。   煮好后盛出来,分装到大碗里,然后放盐酱等,和哨子调味就行。   每碗米线上,都卧着半颗卤蛋。   她一次最多只煮五碗,煮太多,搅拌不匀,米线就很容易糊成一坨。   豌豆杂酱的煮好后,又煮了四碗酸菜肉丝的。   就在她以为自己能坐下来歇一会儿时,一个老太太带着俩孙子走了进来。   “掌柜的,给我们来一碗米线。”老太太扫了眼店里的客人,指着三鲜口味的道,“给我们也来一碗他们那种。”   白小芽笑着应道:“他们吃的那种叫三鲜米线,老太太您稍等,我这就去煮。”   她转身正要往灶房走,老太太又问道:“三鲜米线是多少钱一碗?”   陈员外已经吃好了,他擦了擦嘴站起身,不等白小芽回答,便豪气的扬声喊道:“掌柜的结账。”   白小芽愣了一瞬,随即笑道:“好嘞,客官。”   她慢声细算道:“您要了一碗三鲜米线,二两卤牛肉,一两猪耳朵。米线是十七文一碗,卤牛肉是八文钱一两,猪耳朵是五文钱一两。   总的加起来,一共是三十八文钱。”   “你家米线好吃又实惠,汤汁很鲜,量也很足,我估摸着你这一碗米线得有四两多,配菜也丰富,光肉都有六片,还赠送了卤蛋。”陈员外很阔绰的从钱袋子里倒出三十八个铜钱。   白小芽知道陈员外是在做戏给别的客人看,因而很上道的配合起来。   她笑了笑:“客官您眼真是尖,确实是有四两多米线。因为我家这生意,卖给的客人大多也都是平头百姓,所以不光味道要弄好,量也得给够。”   陈员外给完钱,满足地摸着肚子走了,临走前还说了声:“掌柜的你这人厚道实在,下次我老陈再带着朋友到你这来吃米线。”   白小芽强忍着没笑场,连连感谢道:“那就多谢贵客了,您慢走,欢迎下次再来。”   看完戏却不知是戏的老太太,笑着道:“那给我们也来一碗,再来二两卤牛肉。”   白小芽笑着应了声,快速走去了后院灶房。   她虽然配合陈员外演了场“戏”,但也并没有任何欺骗行为。   三鲜米线确实是十七文一碗,对谁都是这个价。   米线的量,她确实也给的足,保证每个人都能吃饱。   没一会儿功夫,她便端着一碗滚烫的三鲜米线和一碟子卤牛肉出来了,米线上卧了半个卤蛋。   她把米线放到桌子中央,离孩子较远的位置,然后拿来两个空碗分别放在两个孩子面前。   “米线刚出锅,老太太您小心烫,仔细着别烫到孩子了。”   老太太笑得一脸褶子:“哎好,掌柜的你真是贴心。”   “您慢用。”白小芽笑着转身走去了一边。   她又取了十几个茶盏,为其余的客人,一人倒了盏茶。   先来的五个男子,很快吃完后便结账离开了。   他们前脚刚走,又来了三个人,这次来了两个姑娘和一个男子,是一起的。   三人看了眼店里其余客人吃的米线,两个姑娘各自要了一碗三鲜的,男子要了一碗酸菜肉丝的。   白小芽继续回灶房煮米线,待给这三个客人煮好后。   江远山带来的十二个书生,也都全部吃完了。   他们结完账,和江远山寒暄了几句便离开了。   在店里迎来第四批客人时,李春花和江玉红也都回来了。   见白小芽忙得额间都是细细密密的汗,李春花心有不忍:“小芽,你去歇会儿吧,我去帮着煮。”   白小芽道:“没事的娘,不累,您走了一上午,赶快歇着去。”   当第四批客人的米线煮完后,眼看着也到中午了。   白小芽正打算坐下歇会儿,这时候陈员外带着几个商户说笑着过来了。 第53章 做买卖果然挣钱啊   白小芽板凳都还没坐热, 见到陈员外去而复返后,急忙笑着站起身迎了出去。   “陈员外里面请。”她又朝另外四个人笑了笑,“几位客官店里请。”   陈员外走进屋里后, 指了指站他左手边的中年男子, 笑着介绍道:“这是王楼镇上开粮铺的王掌柜。”   白小芽笑着招呼道:“王掌柜好,您请坐。”   他又看向最胖的男子:“这是咱们柳溪镇油坊的刘掌柜。”   “刘掌柜好, 你们都坐。”   陈员外继续介绍道:“这位是县里典当行的老板,金掌柜。”   白小芽弯着眼睛笑道:“金掌柜好。”   “这位是县里做药材生意的赵员外。”   “赵……”白小芽当场愣住, 脸上的笑容差点没维持住。   她看着眼前的褐衣中年男子, 脑海里涌出书中的剧情,心脏狠狠一跳。   片刻的愣神后,她很快调整好情绪, 温柔地笑道:“各位大掌柜,都请坐。”   江远山站在柜台前负责记账, 李春花急忙取出茶盏, 走过来给几个掌柜的倒茶。   “几位大掌柜,想要吃什么口味的米线?”白小芽笑着问。   陈员外道:“和我方才吃的一样, 仍旧是三鲜口味的吧, 也省得劳你分几次煮。”   白小芽应道:“那就多谢陈员外和各位掌柜的了。”   她转身去了灶房, 动作麻利的炒料煮米线。   米线煮好端出来,分别放在他们面前,几位掌柜的都拿起筷子开动。   粮铺王掌柜吃了第一口之后,立马赞道:“味儿确实不错,米线也很筋道, 辅菜也鲜美可口。但要是再加上一样鱼肉,就更绝了。”   白小芽忙问道:“是什么样的鱼肉?”   王掌柜眯着眼沉思片刻,似在回味:“那种鱼没有刺, 肉质鲜嫩滑腻。两年前,我去南境游玩,在那里吃过几次米粉。   有一种口味的米粉,里头便放了无刺的鱼肉。那种鱼处理得很好,一点儿不腥,吃着又鲜又嫩。”   白小芽:“……”难不成是龙利鱼?   王掌柜又道:“他们的米粉里,还放了一种东西,红红的,好像叫番柿。”   白小芽:“……”西红柿?!   陈员外笑着打趣:“说到吃,还是王掌柜最在行。他呀,早年走南闯北的,各地风貌人情都见了不少,吃的喝的远胜我们几人。”   油坊的刘掌柜却笑着看向陈员外:“说的好像你老陈没有走南闯北一样,你去的地方可不比老王少。   我记得有一年,你都差点航海去另一片大陆了,要不是到了东海遇上大浪把你掀到了沙滩上,你现在都已经傲游龙宫了。”   “哈哈哈哈哈哈……”王掌柜听得哈哈大笑。   当铺金掌柜也是听得直笑,赵员外也跟着笑得都眯了眼。   几人互相揭短打趣,吃着笑着,氛围一片和谐。   在几人吃完离开后,李春花和江玉红立马上前收拾碗筷擦桌子。   午时过了后,客流量渐渐少了下来。   偶尔进来一两个,人一少,应付起来也就轻松了,不像中午时那般忙。   过了午时,白小芽算是彻底可以坐下来休息一阵了。   她长舒一口气,坐在柜台前,手伸到腰后,捏着腰轻揉。   李春花凑到柜台前,小声问:“咋样啊,今儿挣了多少,你算了没?”   白小芽摇摇头,也小声回道:“我没算,账都是由二郎记的,这不还没到晚上么。等到了夜里,咱们打烊后,我让二郎算一算。”   李春花一脸的笑:“行,等夜里打烊后,让他仔细算一算,看看咱们今天新开业挣了多少,可千万别赔了。”   白小芽道:“不会赔的,娘你不用担心。”   大致要卖出多少米线才能刚好抵消成本,这点她是早就算过的了,心里有数。   在确定收回成本后,她就没去算了。   下午的时候,白小芽搬了把椅子放到门口的香樟树下,黑狗来福趴在她腿边惬意地眯着眼。   初春的天仍旧冷,但却不像寒冬那般凛冽刺骨了。   太阳出来后,坐在太阳下懒洋洋地晒着,让人忍不住想打瞌睡。   来客人了,她便到灶房去忙活,没人来的时候,她就坐在树下晒太阳。   下午时,柳溪镇的秦捕头带着他徒弟也到店里来了一趟。   白小禾给他们一人煮了一大碗米线,料放得足足的,最后没收他们的钱。   一来,她知道捕头捕快的月银并不高,二来,她以后还得靠着他们照应。   新店开业,权当请客做招待了。   下午时不时来几个客人,不像中午那般集中。   一直到黄昏时,整个一下午总共来了九个客人。   眼见着都快到酉时了,李春花见客人越来越少,不由得叹气:“唉,这可怎么是好,眼瞅着都快打烊了,一下午却没来几个,那么贵的租……”   不等她说完,江玉姝急忙咳了声:“咳,娘你到后院看看炉子里的炭火还燃着没。”   紧接着,她急忙跟进了后院。   江远山走到白小芽身边,看着她:“娘说的话你不用管,做你自己想做的就行。   她年纪大了,也不懂生意上的门道,你与她解释,她未必能听懂,就算听懂了,也未必能理解。   所以你大可不必想着去找她解释,没用,既然铺子已经开起来了,你便一心放在这上面就是。”   白小芽歪头看着他,嘴角一勾,忽地笑道:“你倒是挺有意思的。”   被白小芽夸了后,江远山又一次不受控制的红了脸。   白小芽无语地翻了个白眼:“你怎么动不动就脸红,是不是皮肤比较敏感啊,要不要找个专治皮肤病的大夫看看?”   江远山:“……”一张脸由红变黑又由黑转白。   他腮帮子动了动,气得一甩袖子,转身走去了后院。   白小芽更无语了,她不明白,怎么关心他,还生气了呢。   她也懒得想了,靠着竹椅的椅背,半眯着眼透过树叶看天。   真好啊,暖暖的太阳,蓝蓝的天。   小饭馆也走上正轨了,她在这个世界也算是安心了。   酉时的梆子一响,白小芽抬手喊道:“打烊咯!”   她提起椅子便进了屋,将椅子放下后,她兴奋地走去了后院。   “娘,玉姝,今晚咱们也去赏灯会吧。”   李春花还惦记着今天挣了多少钱,嘴唇嗫嚅了一下,最终还是忍不住说道:“咱们先把钱算了来吧。”   白小芽笑着点头:“嗯,行。”她看向江远山,“二郎,你来说吧,账都是由你记的。”   江远山拿出账本,噼里啪啦手指飞快地拨着算盘。   “怎么样?多少,一共挣了多少钱?”李春花迫不及待地问道。   江远山淡笑着道:“扣掉成本,咱们今天一共挣了三钱八十文,这些都是净利润。”   李春花松了口气,拍着胸口笑道:哎呦喂,那就好,那就好。看来做买卖果然是挣钱哩,一天就挣了三钱多银子!”   白小芽笑着道:“娘你看没有亏本吧,我就说了肯定不会亏的,娘你就不用太担心了。”   江玉姝也嘻嘻笑道:“嫂子做的这么好吃,肯定会有人愿意来吃的。”   江玉红也笑着附和:“就是就是。”   挣钱了,大家都高兴,白小芽高兴,李春花也高兴。   江远山和江玉姝,兄妹俩也都是笑着的。   “那走吧,咱们关了门,去赏灯游花市去。”白小芽兴奋地提议道。   李春花摆手道:“我就不去了,你们年轻人去吧。我在家收拾一下,便歇着了。”   白小芽没再劝,李春花年纪大了不想凑热闹也正常。   于是,她带着江玉姝和江玉红,后面跟着江远山,四个人一起往西街走去。   白小芽走在前面,左边挽着江玉姝,右边挽着江玉红。   江远山走在她后面,看着她的背影眼里都是笑。   路两旁的树上缀着各种样式的花灯,都是各家铺子挂出来的。 第54章 亲错了位置   柳溪镇外有条河, 流经至白马山下,顺着白马山蜿蜒向东,不知尽头。   河岸两边细柳垂落, 此时河面上漂满了莲花灯, 都是大家祈福点的。   今日里镇上四条街,沿路两旁的树上, 都挂着各式各样的灯笼。   晚风一吹,灯火摇曳。   白小芽看着火树银花的街道, 想到了那首特别经典的、描写元宵节的诗。   “去年元夜时, 花市灯如昼。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   她只是在心里想一想,没敢背出来。   这是江玉姝第一次在夜里逛柳溪镇的花市, 江玉红也一样。   以往的花灯节,她们最多是白天的时候, 到白河镇上看两眼。   因为家里穷, 而且她们又是女儿,家里根本不可能在她们身上多花钱。   哪怕是像李春花这样温柔娴熟的母亲, 也是把银子重点用在江远山的身上。   至于江玉姝, 能吃饱穿暖, 就已经很不错了,别的想都不要想了。   江二婶更,家里有点好吃的,也都是紧着江远树,江玉红从来都是干得最多吃得最少。   这也是不是一家两家的现象, 是大环境下,生在农户家的女儿都是这样,所有的女儿家都一样。   封建王朝, 男权社会下,重男轻女,是刻在了所有人的骨子里。   因为是第一次出来逛中元节的花市,江玉姝看得目不暇接,一会儿左瞧瞧,一会儿右望望,指下这里,又指下那里,兴奋得小脸通红。   江玉红也是,虽然她俩一个快十岁了,一个快十一岁了。   江玉红是三月里生的,还有两个月就满十一岁了。   江玉姝是四月初九生的,剩下不到三个月就十岁了。   想到这俩姑娘的年纪,白小芽不由得看了眼江远山。   这个人是正月十九生的,还有四天就满十八岁了。   十八岁,在她的眼里,已经算是成年人了。   只不过在古代背景下,男子二十岁才是真正的成人。   但也快了,十八到二十,两年而已,过得很快,弹指一挥间。   左右看了几眼,白小芽虽然没有像江玉姝她们那样表现得很兴奋,但也是很开心的。   她来到这里半年,天天都是在白村度过的。   每天太阳一落山,吃完晚饭,就到床上睡觉了。   来到这里半年,她从没在晚上出来过。   今天也是她第一次吃了晚饭出来逛街,心情自然是愉悦的。   从南街到西街,越往西走,人越来越多。   没走多久,便到了西街。   这下才算真正的热闹了起来,各路小贩此起彼伏的叫卖声,时不时夹杂着差役的喊声。   “卖花灯咯,莲花灯,三文钱一个莲花灯。”   这边刚叫卖完,另一边紧跟着叫了起来。   “卖嫦娥奔月灯、兔子灯、仙女下凡灯……两文钱一个,实惠又好看,走过路过不要错过!”   眼看着就要卷了起来,此时秦捕头走了过来。   他严肃着脸抽了抽腰间的佩刀,提醒道:“不许哄抬市场价。”   卖兔子灯的那个小贩急忙解释:“官爷,我没有哄抬。”   秦捕头又道:“刻意压低也不行!”   白小芽在一旁看得差点笑出声,她正想走上前去打声招呼,秦捕头一转身看见她。   “白掌柜,你也在啊,店里打烊了吗?”   “酉时便打烊了。”白小芽笑着道。   秦捕头道:“那你们四处随意转,我继续巡街了。”   说罢,他按着刀柄转身融入灯火下。   前面有猜灯谜的,白小芽见围观的人还不少,拉着江玉姝走过去。   走到一排花灯跟前,她随意捏起一个纸条看。   只见上面写着:大雨下在横山上。   还不等她想出答案,江远山走到她身旁,凑头低声道:“雪。”   他说话时喷出的热气令白小芽脖子一痒,白小芽赶紧往一旁挪了两步。   转头看了他眼,白小芽笑道:“那我取下来去找摊主。”   其实这个字谜,她是知道的。但人家好心提醒,她总不能驳了人家的心意。   猜一个灯谜付两文钱,猜中后,灯笼便可以带走。   若是没猜中,两文钱就算打水漂了。   轻松得到一个灯笼后,白小芽高兴的提在手上,又继续去看第二个。   她也不贪心,赢两个灯笼就收手。   走到另一排画着梅花的灯笼前,她抬手拿起来一看,手一松就想走。   江远山走到她身后,白皙修长的手从她腰侧绕过,捻起她刚刚拿过的那张纸条。   只见上面写了很长一串:   少年白发老来黑,有事秃头闲戴巾,凭你先生管得紧,管得头来管不得身。   他笑了声:“写字用的笔。”   又得了一个灯笼,白小芽一手提着一个,笑得很开心。   看着她高兴的样子,江远山心里也欢喜,眼底笑意浓厚。   江玉姝拽着江远山的袖子摇晃:“二哥,我也要,我也要灯笼。”   她偏头看向白小芽,嘟嘴道:“二哥好偏心哦,给嫂子赢了两个灯笼,一个也没给我赢。”   江远山抬手刮了下她鼻头:“待以后大了,让你的夫婿帮你赢。”   “可你又不是嫂子的夫婿,那你为什……”话说一半,江玉姝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及时收了声。   她捂着嘴,看了看笑容微敛的江远山,又看向淡笑着的白小芽,再次看向已经冷了脸的江远山,心里害怕极了。   这时,江玉红见状况不对,急忙上前拉住江玉姝的手:“玉姝,走,我们去前边看看。”   白小芽及时出声:“哎,你俩别乱走。”   江玉红回过头:“嫂子你不用担心,我们不会走太远的。”   末了,她又补充一句,“嫂子,你和二堂哥接着猜灯谜。”   “等下。”白小芽追上去,把自己手里的一个灯递给江玉姝,“你拿着。”   又从袋子里掏出十五文钱给她,“给,拿去买些小零嘴,和玉红一起吃。”   江玉姝接过钱,灯笼却没接:“嫂子,灯笼你拿着,对……对不起,刚刚是我说错话了。”   白小芽笑着揉了下她的头:“那有啥,话赶话嘛,我知道你是无意的。”   两个小姑娘跑远后,白小芽提着灯笼转过身,一眼看到站在灯下的江远山。   见他仍旧沉着脸,她走上前去笑着在他胳膊上拍了下:“犯得着嘛,她又不是故意的,而且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你要真那么在意名声,以后我们出来时,你便不用跟着了,离我远点就是。”   江远山心里一慌,忙开口解释:“不是的,我没有……”顿了顿,他声音低下来,沙哑着嗓子道,“我没有在意名声。”   白小芽撇了下嘴,显然不信。   “那你黑着脸给谁看?”   江远山低头看着她的脸,目光深邃,眼底映着火光与白小芽的脸,从她清澈黑亮的眼睛一路往下,看到水光红润的嘴唇。   他看得心里一痒,喉结上下动了动,不由自主地便一点一点往前压去。   见他头越来越低,身体越靠越近,白小芽心里莫名的一乱,抬手一把将他推开。   江远山捂着被她推过的胸口,勾着嘴角低声笑了一下。   白小芽转身大步朝前走去,心跳莫名的加快了几分。   刚刚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竟然觉得江远山似乎、好像是要亲她?   怎么会呢?不可能!肯定是自己产生了错觉,她抬手拍了拍脸,迫使自己清醒点。   江远山捂着胸口跟在她身后,心里仍然痒痒的、麻麻的,像是被一片轻柔的羽毛扫了一下。   这一刻,陈员外先前的叮嘱,全都被他抛之脑后。   他什么也不想管也不想顾虑,只想随着心走一次,一次就好。   察觉到江远山紧紧地贴在自己身后,白小芽猛然回头,并退开一步,瞪了他眼:“别跟我那么近,让人看见了不好。”   她说完,正要转身往东走去,忽然胳膊被江远山拽住,身体一个不稳,跌进了他怀里。   原来是镇上的两个捕快在追小偷,一边大喊着让一让,一边拨开人群飞速地往白小芽他们这边跑过来。   眼见着小偷正亡命地朝前冲来,江远山来不及出声阻止,只能先将她拽入怀里护住。   待小偷和捕快都跑开后,白小芽这才抬起头,正想从他怀里退出去,谁知江远山竟然按住她的后腰,往自己怀里按了一下。   白小芽:“……”   少年,你在玩火?   江远山低头看着她,手上却用了些力,越按越紧。   这下白小芽再糊涂也算是看明白了,她不知是气还是乐,轻笑了声,语气平静地问:“你知道你在干什么吗?”   江远山不说话,只紧紧地把她抱在怀里,他背朝着大街,面向着转角处的墙,正好将白小芽挡了个严实。   见他只是看着自己却不说话,白小芽拍了拍她的臂膀:“松开吧,一会儿玉姝她们回来看见了不好。”   江远山仍旧不说话,也不松手,但也没有下一步动作。   白小芽哭笑不得:“你不松,我咬你了啊。”见江远山仍旧不松,她冷了脸,“江远山!松手!”   江远山立马松开,满眼的失望,心里又酸又涩。   他低着头,垂下眼。   白小芽呼了口气:“刚刚的事,你知我知就行了,以后别再这样了。咱俩的关系,不合适,懂吗?”   江远山抬起眼看她,腮帮子绷得紧紧的,黑亮的眸子里水色迷蒙。   他嘴唇颤了颤,最终却是一个字也没能说出口。   看着他一副“大受情伤”的失魂模样,白小芽正欲出口的狠话,都到了嘴边,在舌尖绕了一圈后,最终又改了口。   “你以后少看点春宫图,便少些乱七八糟的想法。”说完,她便要走。   江远山一把拉住她胳膊,急着解释道:“不是。”   白小芽回眸看着他:“不是什么?”   “我只看过两本,并没有沉溺那些东西,而且我看那个也只是为了……”他红着脸,结结巴巴的解释,“我对你不是那样的想法,也没有……”   他微微低着头,慌张地解释了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越说到后面甚至越是难以说出口。   他想说,他并不是把她当成泄.欲的对象,而是喜欢,因爱才动的情。   因为喜欢,因为爱,所以自然而然的想要与她有更深的触碰,灵与肉的触碰。   可那样的话,他说不出口,太羞耻了。   白小芽叹了口气,语重心长道:“你这个年纪,看些春宫图很正常,我能理解,但是你别总是将我当作幻想对象就行了。”   “唰”的下,江远山从脸红到了脖子。   虽然他什么都没说,但脸红却足以说明了一切。   “……”白小芽瞬间血压飙升,气得差点当场升天!   “你!江远山你还是不是人!”她压着声音骂道,“你个混账东西,以后不准再这样了,不准再把我……”   说到后面,她也难以说出口。   江远山心里又悔又怕,悔的是自己今夜不该太冲动,应该继续隐忍压抑住心底的欲.望。   怕的是白小芽会因为这事,现在就离开江家,离开他。   他虽然已经做好了白小芽早晚都会走的准备,但只要一想到那一天,他便觉得连呼吸都不顺畅,心里就难受得要死。   不想她走,他不想她离开。   他急忙拉住白小芽,垂着头,委屈的连声道歉:“你别气了,是我的错,我的错,我以后再也不了。我……我确实混账。”   他扬手给了自己一巴掌,打得很重,“啪”一声脆响。   “只希望你不要生气,不要走。”他嗓音发颤,嘴唇都在哆嗦,沙哑的声音里甚至还带着一丝哭腔。   白小芽见他这样,哪里还气得起来,那点气也散了。   她叹口气:“唉,本也不是什么大事,以后你克制些,咱俩保持着适当的距离,别让人说三道四就行。我倒是无所谓,主要是对你不好,会影响你的前程。   你以后会遇到更适合你的姑娘,我永远都只是你的嫂子,或者大姐。”   “不!”江远山突然一把抱住她,急切又慌乱地想去寻找她的嘴唇,却因为紧张害怕又慌乱,没对准,一俯身亲到了她嘴角。   白小芽:“!”   她正打算扬手给这个热血少年一巴掌,好打醒他!   恰在这时,江玉姝和江玉红她们过来了。   “二哥!嫂子!你……你们这是在干嘛?!” 第55章 醪糟桂花汤圆   “啪”的一声, 白小芽扬手给了江远山一耳巴掌,打在他另一边脸上。   她用了很大的劲儿,一巴掌下去, 顿时把江远山的脸打出了红印子。   这下江远山左右脸便对称了, 一边的红印子还没下去,另一边又有了新的红印子。   打完后, 白小芽理了理衣裳,昂首挺胸大步离开, 也不管一旁惊讶的张着嘴瞪着眼的江玉姝和江玉红两人。   她没拿灯笼, 也没说话,空着手一言不发的就走了。   至于江玉姝和江玉红,这两个人会怎么看怎么想, 那就不关她的事了,谁惹的祸交给谁去处理。   白小芽离开后, 却没急着回家, 她这时候回去,让李春花看见她是一个人回的, 没问题也成了有问题。   她转身去了东街, 甩着手在街上慢悠悠晃荡。   反正还不到戌时, 早着呢。   江远山被打得冷静了下来,心底那点蓬勃的欲.望,顷刻间退了下去。   他转脸看向江玉姝和江玉红,然后一步一步走向江玉姝,微笑着摸了摸她的头:“玉姝乖, 刚刚你什么也没看见,对吧?”   又看向江玉红,他笑得更温柔了:“红儿呢, 你刚刚可有看见什么?”   “没没没……没有。”江玉红头摇得跟拨浪鼓一样,“二堂哥,我什么也没看见。”   江远山笑得像个阴险杀人犯:“红儿乖,和玉姝一起去玩吧。”   江玉红拉着江玉姝正要走,被江玉姝甩开手。   “玉红姐。”江玉姝看着她,“你快去找我嫂子吧,找到后远远的跟在她后面,看着她就行。我跟我二哥,说几句话就去找你们。”   “好的,我这就去!”江玉红飞快地跑开了,甚至还松了一大口气。   现在墙角下,就只剩下江远山和江玉姝兄妹俩了。   江远山一脸深沉,看不出情绪。   江玉姝看着他,小脸严肃认真道:“二哥,你要是真的喜欢嫂子,就和她在一起吧。”   江远山:“……”   他捏着眉骨低声笑了下,随即问道:“你想要我和她在一起吗?”   江玉姝却笑道:“你心里想就行了啊,我想不想的有什么用。”   顿了顿,她歪着小脑袋,嘻嘻一笑,“说实话,你要是真的能和嫂子在一起,那就太好了。这样,我也就不用担心,嫂子有一天会离开我们了。”   江远山眼神暗了暗,低着头没说话。   江玉姝继续道:“嫂子和大哥刚成亲,只拜了堂,根本就没做夫妻,也总不能让嫂子一直就这样过。而且,嫂子是个很有主意的人,也很能干,早晚有一天,会有人发现她的好。”   说到这,她又突然叹了声:“唉,但是,娘肯定不会同意。我是不介意你和嫂子在一起,甚至还很高兴。”   她皱着眉头看向江远山:“二哥,你究竟是一时冲动亲的嫂子,还是真的很喜欢嫂子?”   江远山笑了声,不答反问:“你觉得呢?”   “嘻嘻,我觉得你肯定是真心喜欢了,二哥你不是那种冲动的人。”她握了握小拳头,一脸郑重道,“只要你是真心喜欢嫂子的,那我就全力支持你们在一起,娘那边我会帮着你们说情的。”   她嘟着嘴哼了声:“哼,要是娘不同意,我就说我这辈子都不嫁人了!”   江远山被她逗得笑出声,然而一想到白小芽的态度,他便笑不出了。   他抬手抚了下被白小芽打过的半边脸,心口涩涩的,却又莫名的有一丝欢喜,轻声呢喃道:“我喜欢又能如何,人家又不喜欢我。”   江玉姝:“……嫂子她不喜欢你吗?我以为你们是互相喜欢呢。”   “你哪里看出她喜欢喜欢我了?”   “……”江玉姝愣了愣,随即气鼓鼓地瞪着他,“那二哥你刚刚……既然嫂子不喜欢你,那你为什么亲她?”   她气得跺了下脚:“哼,二哥你好不要脸啊!”   说完,她转身跑走了。   江远山:“……”   这真是他的亲妹妹吗?   江玉姝跑走后,很快就追上了江玉红和白小芽两人。   她像无事发生一样,走去挽着白小芽的胳膊,嘻嘻笑道:“嫂子,我今天真的好开心啊,要不是你,我到出嫁前,都不能来逛一次花灯夜市。”   江玉红也配合道:“就是,这次多亏了嫂子,不然我也都不能来柳溪镇赏花灯。”   见江玉姝她们压根没把刚才的事当回事,白小芽也不好表现得连话都没法说的为难样子。   她也表现出一副很自然的样子,笑了声,道:“谁说的,后年你二哥就可以参加秋闱了,待他中举后,便能上京赴考。   到时候,你和娘都会跟着一起去,你呀,每年都能在京城赏花灯,那里比咱们这更繁华更热闹。”   江玉姝急忙道:“到时候嫂子你也要跟着去,要是你不去,我也就不去了,我就留在家陪着你。”   白小芽干笑了声:“到时候再说吧。”   她又看了眼江玉红:“玉红你也有机会去京城的,你二哥今年若是中了秀才,后年也能一起参加秋闱。”   江玉红摇摇头:“我哥去年就没考过,就算明年考过了院试,成了秀才,后年的秋闱,也未必能考中,估计还得几年。等他考中举人,我呀,我早就嫁人了。   我只要满了十五岁,我娘肯定就会立马把我嫁出去,她才不会让我在家里多过一天,我在家多吃一顿饭,她都觉得是浪费。”   白小芽笑着揽住她的肩,安慰道:“没事的,在哪过都是一样,等你离开了江家,以后会是全新的人生,只要你愿意,一切都由你自己掌控。”   江玉红笑着点点头:“嗯,到时候我就跟嫂子学着做买卖,也要自己独立挣钱,自己养活自己。”   “好呀,可以啊,你要是真想跟着我学,现在就可以。”   江玉红有些吃惊:“真……真的吗?”   白小芽笑道:“当然是真的呀,左右我都得招人,你过来给我烧下火,做点杂事,工钱我就按照市场价给你。不过这还得看二婶愿不愿意你过来,她要是不愿意,我也没法要你。”   江玉红激动道:“愿意的,愿意的,我娘她肯定愿意的!嫂子你不给工钱,只要包吃包住,我娘都愿意。”   “钱还是要给的,只是我也不能因为你是我堂妹,就另外多给。二婶她要是愿意,你就过来,她要是不愿意,那就算了。”   白小芽太清楚江二婶的个性了,所以她不能多给江玉红工钱,否则江二婶非但不会感激,还会变本加厉的想从她这里讨要好处。   她态度强硬点,价格按照市场走,江二婶反倒还很感谢她。   因为江二婶这个人,是典型的欺软怕硬,吃硬不吃软。   江玉红高兴得忍不住哭了起来,她揉着眼睛抹着泪道:“嫂子你真是太好了,太谢谢你了!”   她这个年纪,只有十一岁,还是女娃儿家,根本没法在外挣钱。   周边镇上的客栈酒肆就那几家,无论杂役还是跑堂的,招的都是男的,根本不会要女的,女娃更不会要了。   除了花楼会要姑娘家,其余的买卖行,都不收姑娘。   白小芽拍了拍她的背:“好了,别哭了,你明儿一大早回家一趟,把二婶叫来,我和她当面谈一谈。她要是同意,你就直接在店里住下,平日里给我烧个火,洗洗碗,包吃包住,一个月二钱银子。”   “好好好,好的嫂子,我明儿一早就回去找我娘!”江玉红激动得浑身都发颤。   江玉姝在一旁看得也很高兴,她拉着江玉红的手笑道:“太好了,我没法在这陪着嫂子,有玉红姐你在这陪着,我也就放心了。”   江远山走在她们后面,不远不近地跟着。他听得也一脸笑,安安静静地看着她们,没出声打扰。   几人欢欢喜喜的来,又欢欢喜喜的回去。   到了家后,谁也没表现出任何异常。   李春花听到动静,披着衣裳从楼上房间下来。   “你们几个在外面玩得咋样,街上热闹不?”她笑着问。   江玉姝笑着点头:“很热闹,我太喜欢逛花市了。”   白小芽和李春花打完招呼,便到后院打水洗漱去了。   明天还得继续开门做生意,她要早点睡,养足了精神才能更好的做事。   今天开业很成功,她打算明天多做几样臊子,麻辣牛肉和红烧排骨也都安排上。   其实酸辣鸡杂的也很好吃,但是她不确定其他人能不能吃得惯,所以暂时先不做。   洗漱完,回到房里睡下时,白小芽躺在床上,抬手摸了摸嘴角,想到了江远山那发疯的样子,心怦怦直跳。   也不知道后面他是怎么和江玉姝她们解释的,心里乱乱的,她烦躁的翻了翻身。   然而因为白天忙碌了一天,实在是太累了,她翻了两下,没烦多久就睡着了。   她倒是睡得很好,另一边房间,江远山躺在床上,却怎么也睡不着。   他也摸了摸嘴,手指按在唇上来回蹭,仿佛在感受从白小芽那沾染的气息。   摸着摸着,他把头埋在被子里,两腿夹着被子在床上滚来滚去,闷在被窝里,压抑着笑得一颤一颤的。   在没有迈出那一步时,他心底千般犹豫、万般顾虑,然而当真正的迈出那一步后,他反倒无所畏惧了。   现在他唯一的需要度的难关,是白小芽不喜欢他。   若是她对自己也有意,那他就再无任何顾虑了。   江远山想到白小芽,心里有一丝甜,又有一丝苦。   他现在满心都是她,两人隔着一面墙,他从被窝里伸出头,笑着把手按在墙上,手指轻抚着墙壁,眼里都是笑。   第二一大早,白小芽便起床开始炒臊子,李春花给她烧火,江玉姝帮着择菜洗菜。   江玉红饭都没吃,和白小芽打了声招呼后,便回去了。   江远山天不亮就去了书院,他们书院每天早上五时头鼓,五时半二鼓,六时三鼓上课。   因而他得赶在三鼓前回到书院,迟到后是会责惩的,还会扣测评分。   所以无论怎样,他也不敢迟到。   上完课,可以跟夫子告假出来。   炒完臊子后,白小芽煮了一锅蛋花醪糟汤圆。   她舀出三碗,端出来放在后院的石桌上。   江玉姝擦了擦满手的水,走过来端起自己那一碗凑到鼻子前闻了闻:“哇,好香啊,甜香甜香的,嫂子为什么你煮的汤圆也很香?”   “因为我在馅里放了桂花啊。”白小芽笑道,“这些桂花,还是我厚着脸皮找陈员外要的。”   说罢,她抬头看了眼后院的桂花树:“今年秋,待这棵桂花树开了花后,我便收上一些存起来,偶尔煮蛋花汤圆时放一点,平日里煮粥也可以放点,会很香。”   江玉姝一手端着碗,一手拿着汤匙,舀一颗白嫩圆滚滚的汤圆,吹了吹放入嘴里。   “唔……真好吃,软软糯糯的,甜甜的却又不腻,还有鸡蛋和桂花的香气,真是太好吃了,我能吃两大碗!”   白小芽笑道:“吃一碗就行了,汤圆是糯米的,吃多了不好克化。一会儿你要是饿了,我给你煮碗米线,牛肉排骨,你自己随意加。”   江玉姝:“嫂子你太好了,那我一会儿吃米线吧,我要吃红烧排骨的。”   李春花笑着敲了下她的头:“吃吃吃,一天就知道吃,那些可都是拿来卖的,金贵着呢,你岂能随意吃,中午吃饭就行了。”   白小芽已经吃完了,她端着碗往灶房走去,又回头道:“对了,今儿中午,咱们吃粉蒸肉,再煮个白菜丸子汤。”   “哇,太好了,嫂子我太喜欢吃你做的的粉蒸肉了,上次吃还是年节前了,我都好久没再吃粉蒸肉了。嘻嘻,那我就不吃米线了,留着肚子中午吃粉蒸肉和丸子!”   李春花笑着直摇头:“你呀,嘴馋成这样,以后得哪家人养得起你?”   白小芽想到朱佑明,笑着道:“娘你放心,肯定有人养得起她。”   江玉姝鼓着腮帮子道:“哼,就算没人愿意养我,不还有嫂子么,以后我就给嫂子打杂,在她这做事,总能混口饭吃,就像玉红一样。”   提到江玉红,李春花收了笑,低声问道:“你打算给她多少钱一月?”   白小芽道:“两钱银子,市场价也就是这个数。我这包吃包住,算下来也不少。我哥出去做木工,一天十五文,还不管饭,吃住都是自己的。”   李春花点点头:“可以的,她一个才十一岁的小姑娘,一月能挣两钱银子,已是很多了。   何况她在你这,每天的的伙食都能见荤腥,吃的喝的,可不比在她自己家强多了。”   “就是呀。”江玉姝端着碗喝醪糟蛋花汤,“嫂子给的价格很不错了,毕竟玉红姐在这,跟着嫂子一起,顿顿都能吃上好饭好菜,比在她自己家吃得好多了。”   吃过早饭,白小芽便去打开门,准备开门做生意了。   她和李春花正在擦桌子,陈员外便笑着过来了。   “江娘子,给我弄碗早饭,你家里吃啥,给我也来两碗。”   白小芽一抬头,见他挽着一个穿金戴银,衣着华贵的中年妇人正朝店里走来。   “陈员外早呀,快请到屋里坐。”她又笑着看向华丽的贵妇人,“陈夫人屋里请。”   华丽妇人手拿着丝绸帕子,在鼻子前甩了下:“我当是什么大掌柜,哟,原来是个小娘子。”   白小芽脸上的笑容僵了僵,她一瞬间便感觉到了醋味,顿时也觉得不妙。   “陈夫人说笑了,我哪是什么大掌柜,不过开了间不起眼的小饭馆。承蒙陈员外和我家二郎相熟,帮了我们不少忙。一直还没来得及登门去感谢陈员外和陈夫人,改日……”   陈夫人甩着帕子,昂着头道:“倒也不必登门感谢,我家也不是谁来都接待的。听说你这的米线不错,去给我们煮两碗吧。”   陈员外一脸的无奈,挽着陈夫人坐到了桌子前,伏低做小的压着声音道:“夫人你这是何必,我都跟你说了,是和他家的江秀才认识,我与江秀才是好友,他嫂子开饭馆,我也没帮什么,只是过来捧了个场。”   陈夫人嗔了他眼,胳膊肘一拐,撞了他下:“你真当我是瞎子还是聋子?家里那些菌油,不就是她给你的么,江秀才还会做那些吃食不成?”   陈员外擦了擦虚汗:“那也只是与江娘子联手做点买卖罢了。”   “哼,反正我不管你在外头和谁鬼混,总之你挣来的所有钱,都要交给我。你只要不往家里带人,随你在外头怎样。   管你是和寡妇也好,花楼妓子也好,那些烂事,别捅到我眼皮子底下就行,我只管收钱。”   白小芽听得当场就怒了,手里的茶壶重重地往桌子上一搁:“陈员外请回吧,我们的生意也到此结束,我另找他人。我和你之间屁事没有,我家人,所有人都是看在眼里的。   你也没必要带着你夫人刻意来我这刷清白,陈夫人这一大早的,到我这阴阳怪气一番,做给谁看呢!”   说完,她把抹布往桌上一扔,呸了声:“呸,真是晦气!”   陈夫人唰一下站起身:“你什么意思?”   白小芽转身看着她,冷笑道:“你又是什么意思?”   眼见着两人剑拔弩张的,就快打起来了,陈员外急得一头大汗。   恰在这时,江二婶过来了。   不等江玉红回去,天刚蒙蒙亮,她一大早连饭都没吃,便赶了过来。   因而江玉红还没走出去多远,就碰见了她娘,顺便和她说了自己想留在白小芽的饭馆打工的事。   江二婶一听,包吃包住还有工钱,她怎会不愿意,她笑得嘴都合不拢。   “小芽呀,二婶愿意,我很乐意……”江二婶走进来,见陈夫人挡在路中间,一伸手将她推开,“让一下。”   陈夫人哪里有江二婶力气大,被推了一下,没站稳,一下摔了个屁股蹲。   陈员外愣了,陈夫人被摔懵了。 第56章 粉蒸肉和三鲜虾仁汤   江二婶把陈夫人推得摔倒了后, 一转身看着坐在地上发懵的陈夫人,歉意地笑了笑。   “哎呀,不好意思哈, 我急着找我侄儿媳妇说话, 走得有些快,没想到把你给碰倒了。   不过你也真是的, 长那么胖,怎么却跟灯草似的, 轻轻一碰就倒了。来, 我拉你起来。”   说着话,江二婶伸手去拉陈夫人。   陈夫人气得脸色青紫,一副要吃人的表情瞪着江二婶。   在江二婶的手伸到她跟前时, 她毫不客气的一巴掌挥开。   陈员外回过神后,赶紧上前把陈夫人搀起来。   他语气关心道:“你说你也真是的, 站哪不好, 你站到路中间干什么?走吧,咱回家去。”   陈夫人转过身, 抬起手一巴掌打在陈员外脸上:“陈丙瑞, 你可真是越来越能耐了!”   陈员外微微低着头, 脸上仍旧带着笑,只是那笑却不达眼底,仅浮现于表面罢了,眼里甚至隐忍着寒光。   陈夫人见他这副样子,更气了, 甩手又在他另一边脸上打了一巴掌。   “前年春,你去江南,走前你与我说的是去跑生意, 结果呢,原来你是得知那个贱女人被卖到了江南乐坊,呵呵,什么做买卖跑生意,都是鬼话!   你分明是背着我去给那个贱女人赎身,还与她纠缠不清了一年多!”   陈员外抬起头,神色平静地看着她:“我早已与你解释过,一开始我并不知道她在江南,更不知道她被卖到了乐坊。   我去江南,确实只是为了做买卖。不巧,在江南乐坊,约见几个大掌柜时遇到了她。   她毕竟是我表妹,是我姨母的女儿,既然遇见了,我总不能眼睁睁看着她深陷那种地方,自然是得搭救一把。”   陈夫人讥笑一声:“呵,你可真是大善人哦!那这个呢!这个小寡妇你又怎么解释?”   她手一身,指向白小芽,“去年夏,你和那个贱女人总算是断了,却又勾搭上了这么一个俏丽的小寡妇。   陈丙瑞,你真当我什么都不知道呢,这个女人刚成亲那天便死了丈夫,还是个新鲜的小寡妇。”   “够了!”陈员外怒吼一声。   他拉着陈夫人正要往外走,白小芽出声道:“陈员外,你夫人平白无故跑来羞辱我一顿,想就这样走了,没那么容易吧?”   李春花早就看不下去了,越听越气,她绷着脸道:“陈员外,念你与我们家一起做买卖的事,也看在你平日里为人仗义,我不说难听的话。可你夫人这般羞辱我们,总得有个说法吧?”   江二婶虽然刚来,不完全清楚状况,但也大致看明白了。   她心里想的是,陈夫人怕是看着白小芽开饭馆眼红,故意来找茬的,故意说些难听的话,好逼着白小芽做不成生意。   这怎么能行?!要是白小芽的饭馆黄了,那她家玉红上哪打工挣钱去!   至于白小芽和陈员外之间,究竟有没有那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事,那都跟她没关系。   她家玉红能在白小芽的饭馆打工挣钱,这才是最重要的。   眼见着陈夫人三言两语的想要断财她财路,江二婶顿时就怒了!   她气冲冲地走到陈夫人跟前,甩手一巴掌打在陈夫人脸上。   由于常年下地劳作,加上江二婶本就比寻常妇人高壮,力气也比一般人要大,因而她这一巴掌下去,把陈夫人打得站都站不稳。   陈夫人摇晃着身体,眼看就要再一次摔倒,要不是陈员外在后面及时扶住,已经倒下了。   江二婶打完后,又想上去揪陈夫人盘得齐齐顺顺的头发,被陈员外用胳膊挡了一下。   陈夫人虽然看着胖墩墩的,但其实身上的肉都是松散的,并不实,哪像江二婶,真正的壮实,身上都是强有力的肌肉。   没揪到陈夫人的头发,江二婶叉着腰破口大骂:“啊呸!你个臭不要脸的,区区一个商贾的婆娘,搁这跟谁摆谱呢!真当自己是官家夫人不成!   瞧你那耀武扬威,神奇得意的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侯门贵夫人呢!   一个商贾的婆娘罢了,斗大的字未必识得两个,还好意思跑到我们家来得意,你有什么好得意的!   你自己管不住男人,还怪你男人出去偷腥,真是人穷怪屋基,屋漏怪瓦稀!   照我说呀,就你这模样,又胖又丑、还又凶又恶毫无本事的,要我是男人,别说去江南赎几个花娘,我都得立马把你给休了!免得留在家里脏眼睛!”   陈夫人被骂得浑身抖如筛糠,气得脸色乌青。   她咬牙切齿地瞪着江二婶,颤抖着手想去打江二婶,却被陈员外死死抱住。   江二婶继续骂道:“哎呦陈夫人,你也别气,我说的虽然难听了些,可话糙理不糙,陈员外你说是不是?   瞧着陈夫人这副高傲金贵的样子,看起来倒像是颇有能耐的。   那你要是真有本事,你还死守着这么一个没心没肺的男人干啥呀,你能耐你就自己挣钱去啊。   你自己做买卖当掌柜的,有了钱,你也可以去给那些兔儿爷赎身。你想要陈员外就要,不想要了,你大可以离开他!   呵,你现在吃着人家的,用着人家的,瞧你那一身金银首饰的,都是人家陈员外挣钱给你买的,哪样是你自己挣钱买来的呢?   你吃穿用度,都是花人家的钱,那可不就由人家做主了,人家就是要去找花娘,就是要给花娘赎身,你能怎么样呢,你只有独守空床流泪到天亮!   你有什么资格在那又吼又叫的,是你这一身肥膘子肉比别人的要金贵不成?还是你身上的眼儿,比人家黄花姑娘的要紧?   哎呦喂,真是羞臊死了,赶紧滚吧,还有脸出来吵吵,生怕别人不知道你又胖又丑的留不住男人!”   陈夫人何曾受过这般羞辱,她气得胸.脯剧烈起伏,颤抖着胖手指,指向江二婶:“你!你个贱妇,你给我等着……”   然而真正难听的话,她却一个字也骂不出口,除了骂句贱人贱妇,别的再也说不出。   江二婶就不一样了,骂人方面她是行家。   她单手插腰,摇头晃脑地骂道:“哦哟,不知道是谁贱呢,巴巴的跟在男人身后,一步都不离,这才是贱!   上串下跳的跑别人家里骂,又吵又闹的,跟街边耍杂技的猴子一样,一哭二闹的缠着男人,可不就是贱得都发痒了,想要你男人给你止痒,都贱成啥样了?   赶紧滚吧,骚.味快把我们的店都熏臭了!一会儿可别流出一滩水来,那才真是丢人哦!”   陈夫人,卒!   不是,快卒了……   陈员外黑着脸把即将晕厥过去的陈夫人拖走了,他本想和白小芽说声抱歉的,但张了张嘴,什么也没说。   待陈员外与陈夫人离开后,江二婶笑着转身看向白小芽:“小芽啊,昨儿个新开业生意咋样,还顺利吧?”   “……”白小芽还没从震惊中回过神来。   好家伙,她只能说一句好家伙。   看来江二婶与她吵架时,是真的嘴下留情了!   就刚刚那架势,她不被气哭才怪?   江二婶见白小芽不说话,以为她是被陈夫人气到了,便拍了拍她的背,安抚道:“那种烂人的话,你别放在心上。   下次她再敢上门挑事,你尽管叫二婶过来,无论动手还是动嘴,二婶不带怕的。”   “嗯,好,以后遇上事,我一定叫二婶来撑门面。”白小芽笑了笑。   “诶这就对了嘛,咱们呀,说到底还是一家人。”江二婶笑着揽住她的肩,“不过那个胖女人,到底咋回事,她是不是眼红你的店啊?”   白小芽摇了摇头:“不知道,谁知道她咋回事呢?算了,懒得去想了,对了二婶,玉红的事……”   “玉红在你店里打工的事我愿意,工钱你随意给,看着给点就行了。都是一家人,要不要工钱的也不打紧,她要是能跟着你学个三分本事,我也就知足了。”   白小芽笑道:“二婶你愿意就行,那今天玉红就留在我这了,以后吃住都在我这,她啥时候想回去都行。”   “诶诶好嘞,那就让她留下帮你做些事。今儿个上午我也不走了,在这帮你半天,下午再回去。”江二婶说着便拿上抹布开始擦桌子。   不一会儿功夫,店里便来了两个客人。   一个要红烧排骨米线,一个要三鲜口味的。   恰在这时,江远山回来了。   他上完了早课,便跟夫子告了一天假。   因为他每次录科测评,成绩都是最好的,所以夫子对他的容忍度也高。   知道他家的情况,更加格外宽容些。   李春花笑着去给客人倒茶,白小芽在灶房煮米线,江玉红烧火。   江玉姝在一边站着,等着米线出锅后,准备随时端出去。   江远山便负责收钱记账,这一项是非常重要的。   早上那一阵的客人多点,总共来了九个,过了早饭的时辰,人便少了。   一上午,陆陆续续来了六个。   于是白小芽趁着没客的时候,赶紧做午饭。   她蒸了一甑子米饭,在饭上蒸了一大盘五香粉蒸肉。   蒸肉用的粉是她自己炒的,用糯米和大米,加上花椒、干番椒,以及少量的五香粉在锅里干炒。   五香粉也是她自己磨的,用八角、茴香、肉桂、丁香和胡椒等混合在一起磨成粉。   因为做卤肉,用五香粉会更入味,所以她闲着的时候,磨了很大一罐子。   把米加了料后,在锅里翻炒,直至把糯米和大米炒成金黄色,弥漫出香味,便算炒好了。   然后舀出来再将米磨成粉,加上少许的盐和白面粉搅拌均匀。   她一次性炒了很多蒸肉粉,因为她特别爱吃粉蒸肉,很下饭的一道菜。   一斤多五花肉,去掉猪皮,切成薄薄的一片,放在大碗里备用。   接着便是切佐料,小葱的葱叶,洗干净切碎,放在肉上,再倒些少许酱油、适量的自制麻辣豆瓣酱,用手把肉和佐料抓匀。   最后便是放蒸肉粉,不能直接放干的,否则蒸出来的口感没那么好。   先要抓一些干的蒸肉粉出来,加少许热水搅拌均匀,保证粉吸收了水份没那么硬。   再把吸了水的蒸肉粉放在肉里面抓匀,确保每片肉都裹上粉。   肉准备好后,便是弄配菜了,将削了皮的黄心番薯切成滚刀块,放在另一个大碗里,把裹好粉的肉一片一片的摆在番薯上,碗里剩的粉一并倒在肉上。   米饭蒸熟后,粉蒸肉也蒸好了。   她顺手煮了一道三鲜虾仁蛋花汤,用金针菜、木耳丝、菌菇片,以及虾仁和鸡蛋,加上大骨汤,煮了一大盆浓白鲜香的汤。   当粉蒸肉和三鲜虾仁蛋花汤都煮好后,馋得江二婶双眼冒绿光。   她砸吧着嘴,唾沫吞了一口又一口。   “小芽啊,我都想在你的饭馆里打工了!”她说着话,眼睛死死地盯着碗里的肉,眼珠子都快掉到肉上了。   白小芽笑着道:“你呀,你才舍不得二叔一个人在家呢。”   江二婶晃了下头:“那倒是,饭菜再好吃,我也舍不得我家那口子。”   饭做好后,也到了午饭的点了,饭馆里的客人又多了起来。   白小芽抽空的时候,刨几口饭。   江玉红也是一样,一边烧火,一边吃饭。   李春花和江二婶,妯娌俩端着饭碗在外面大堂角落吃,眼看着客人走了,她们便赶紧放下饭碗过去收拾碗筷。   当江二婶刚收拾完前一桌客人的碗筷,正要端着碗继续吃的时候,有三个书院的学子过来了。   其中一人是昨天来过的,那人叫刘文采,表字豫章,平日里与江远山关系很好。   他今天还特地带了两个友人过来,也都是白马书院的。   “上遥兄,我又来了。”刘文采笑着走进店里,又向江远山介绍身边的人。   他指了指左手边的青衣男子:“这个是县里赵员外家的公子,叫赵金明。”   又指了指另一个:“这位是隔壁清宁县苏家的小公子,苏云州,他们也都在我们白马书院念学,因为都是今年才来的,所以你还不认识。”   江远山笑着走过来见礼,并说了声:“几位请坐,我这就去给你们倒茶。”   在刘文采介绍到赵金明时,刚好白小芽在炒菜,锅里滋啦一声,掩盖住了刘文采的说话声,以至于她没听见。   介绍完后,刘文采正想开口要一碗米线,一抬眼看见李春花手里端着的碗,不由得吞咽了下。   “大娘,您吃的这个是什么?”   李春花笑着道:“我吃的这个是五香粉蒸肉,自家吃的家常饭。”   “能……能给我来一碗吗?”他笑着问道,“您吃的这个肉,闻着好香啊,看着也很好吃的样子。”   江远山笑着走了过来:“豫章兄,你想吃我去给你盛一碗过来,今儿个就当我请你。”   江二婶急忙道:“我去,二郎你就在柜台前守着便是,二婶去给这位学子盛饭。”   “那就多谢了。”刘文采笑着道了声谢。   刘文采和赵金明、苏云州,三人在桌前坐下。   除了刘文采,赵金明和苏云州还没吃过这里的米线。   因此,他们两个一人叫了一碗米线,赵金明要的是麻辣牛肉口味,苏云州要的是酸菜肉丝。   江二婶很快端了一大碗饭过来,饭的半边放着香气扑鼻的粉蒸肉,量很足。   江玉姝跟在后面,还端了一碗浓郁鲜香的汤过来。   “这是什么,米线汤吗?”刘文采问。   因为看着和他昨天吃的三鲜米线很像,闻着味道也相似,但又不完全一样。   江玉姝笑着回道:“这不是米线汤,这是我们自己吃的,三鲜虾仁蛋花汤。”   刘文采舔了下唇:“闻着太香了。”   赵金明和苏云州看得也都是直吞口水。   “豫章兄,你昨天吃的三鲜米线,就是这样的吗?”苏云州问。   刘文采点头道:“和这个三鲜虾仁蛋花汤差不多,但也不是完全一样。   我昨天吃的那个,有肉片、有菌子……总之很是丰富,令人回味无穷。”   赵金明笑着道:“这里的饭食,看着比我家厨子做的都好。”   白小芽把米线做好后,李春花和江玉姝,一人端着一碗走出来。   江玉姝笑着把麻辣牛肉口味的米线放到赵金明跟前:“您请慢用,小心烫。”   这些都是她昨天和白小芽学的,现在便用上了。   直到赵金明离开,白小芽也没出来,两人连个照面都没打过。   一天的时间,很快就过去了。   过了中午忙碌的高峰期,到了下午便又闲了下来。   这时候一家人便在后院里闲磕牙,江二婶憋不住话,将陈员外和陈夫人的事情当着江远山的面说了出来。   江玉红一听她娘又要家长里短的说是非了,便拉着江玉姝去了大门口逗来福玩,顺便去看着饭馆。   “哼,二郎呀,你是不知道陈员外那个夫人有嘴有多脏!”江二婶撇撇嘴,顺手抓了把松子,一边磕松子,一边讲诉道。   “陈员外的年岁都和我差不多了,按理说,和你们都是差着辈儿的。那陈夫人却满口喷粪,说陈员外和小芽之间……”   “咳!”李春花重重地咳了声,“他二婶呀,事情过了就过了,你也别总是提,她不再上咱们家闹就行了。”   说到这,李春花看了眼白小芽,劝慰道:“小芽啊,你也别往心里去,别和陈夫人过不去。   人家毕竟是员外夫人,咱们是农户人家,初来镇上,没人没势的,能忍的,咱就忍一忍,眼下饭馆的生意才是最要紧的。”   白小芽垂着头却没说话,她不赞同的事,也就不回答。   江二婶却不大赞同,摇头道:“我不同意大嫂你说的,陈夫人那德行,你不是没看到,你看看她说的话多难听啊。   又是妓子又是寡妇的,搁这阴阳怪气的骂了一通,咱要是一声不吭任由她骂,那她会更加嚣张!   什么员外夫人,那陈员外啥也不是,娶了商贾的女儿,借着岳家的财势,才把生意做大了。   哼,他连这个员外都是花钱买的。我可是一点瞧不上,哪像咱们江家的男儿,都是正儿八经的读书人。   你看远山,山桑县的头名秀才,再看我家远树,那一定是能中秀才的。”   眼见着江二婶和李春花,两妯娌之间争论不休。   江远山把白小芽拉到了一边,温声问她:“到底怎么回事?”   白小芽便将白天陈夫人跑来骂她的事,一五一十的跟江远山说了。   听完后,江远山皱紧了眉头:“这事,我会给你一个交代。”   白小芽歪靠着洗衣服的石台,勾起嘴角笑了下:“又不是你的夫人,你给我什么交代?”   江远山看了她眼,笑着朝她走了两步:“你说呢?”   白小芽见他靠近,往旁边挪了挪。   江远山又不动声色地往她旁边挨了挨:“陈员外的事,我大略知道一些。”   “什么事?”白小芽问。   江远山也靠在了洗衣的石台上,与她并排挨着。   “陈员外的父亲原本是清宁县的县丞,是辅助知县的一个小官。”他淡声讲道。   “当时陈员外的大哥,醉酒打伤了云州知府的嫡子,人家就算是要了他大哥的命,他们陈家也只能拿他大哥的命偿还。   后来人家没要他大哥偿命,要一千两白银抵命。区区一个小县丞,上哪拿得出一千两白银?   更何况,陈员外的父亲是个清官,真正的两袖清风,别说一千两了,二百两都拿不出。”   白小芽安静地听着,也不插话。   江远山继续讲道:“恰在那时,清宁县酒坊掌柜的看中了陈员外,当时陈员外也才十七八岁,刚考上秀才,正要到白马书院入学读书,结果家里发生了那样的事。   最后酒坊掌柜的给了陈家一千五百两,条件是让陈员外娶了他的小女儿,也就是陈夫人。   当时陈员外是已经定了亲的,和他姨家的小表妹。而陈夫人,早就和他家的小厮好上了。   陈夫人和小厮的事,被她家里人知道后,陈夫人的爹气得打断了那小厮的腿,还拿小厮的命威胁陈夫人,若不嫁给陈员外,就打死小厮。”   白小芽听明白了:“也就是说,陈夫人为了小厮,嫁给了陈员外。而陈员外,为了救他大哥,娶了陈夫人。   两人都放弃了心头好,凑合在一起过。那我就不理解了,陈夫人为何还要这般在意陈员外在外面有没有人?”   “这有啥不好理解的。”江二婶突然笑着插话,“陈员外的心思,二婶一下就能猜透!”   白小芽和江远山,双双懵逼地看着吃瓜吃得一脸兴奋的江二婶和李春花。   她们俩是什么时候站过来的,不是在那边争论吗?   江二婶一脸过来人的表情:“小芽啊,我跟你说,陈夫人是不甘心,她并不是在乎陈员外在外头有没有人。   你想啊,她舍弃了自己的心头好,嫁给了陈员外,在她看来,她是牺牲了自己的情爱,委屈的嫁给了陈员外。   可陈员外呢,收了她娘家的钱,对她却并不上心,只是在人前做做表面功夫,这让陈夫人怎么甘心?”   江远山点头:“二婶说的在理,而且……陈员外娶了陈夫人后,便放弃了考功名。他这一行为,彻底惹怒了陈夫人的爹。   原本陈夫人的爹,不惜倒贴一千五百两银子把女儿嫁给陈员外,就是想培养出一个状元女婿来,再不济也是榜上有名的进士,结果却打了水漂。   陈夫人的爹,再有钱,也是商人。士农工商,自古商人的地位,都是最下等的。   所以很多商人,有了钱后,都会找门路,为自己买个官,或者买个‘员外’这样的称谓。   陈夫人的爹,自然也不例外,他把女儿嫁给陈员外,也是看在陈员外少年有为,才十七岁便考中了秀才,认为他有前途,想在他身上押宝。   奈何陈员外在娶了陈夫人后,直接不读书了,功名也不考了,干脆从商做了商人。”   江二婶拍着巴掌哈哈大笑:“哎呦喂,笑死我了!这还不得把陈夫人气死,本来她爹拿着她心头好的命威胁她,让她嫁给陈员外,图的就是陈员外将来能考取功名,做大官。   结果陈员外娶了陈夫人后,直接放弃功名不考了,哈哈哈哈……”   笑完后,江二婶又撇撇嘴:“唉,说来陈员外也真是够狠的。你说你既然不喜欢人家,那就干脆别娶嘛,呵,为了钱,娶了人家,却又对人不冷不热的,算怎么回事嘛。   你既然为了钱,已经娶了,说到底,是你对不住人家的,你就更加应该对人家好一些。”   白小芽点点头:“二婶说得有道理,确实也是陈员外不对。”   谁知江二婶又道:“说来那陈夫人也不是什么好货,还没成亲就在家里和小厮搅上了。   不过既然已经搅了,那就干脆和小厮私奔去,两人找个没人的地方去生活,哪怕给人做短工呢,只要勤奋肯干,总饿不死的!   说白了,陈夫人是又想和男人玩情情爱爱的,又舍不得富贵的生活。她呀,看那一身肥膘,就知道是吃不了苦的。   呸,什么情不情、爱不爱的,虚伪,恶心死了,要我说啊,还是实打实的男人抱在怀里,真金白银揣在兜里,这才是最实在的。”   白小芽低着头笑了下,连江远山都忍不住扯了下嘴角。   李春花笑着咳了声:“他二婶你说话注意些。”   “我咋不注意了?”江二婶扬声道,“我说的都是实话,哪像我,看上一个男人,才不在乎他有没有钱呢。”   江二婶看着白小芽,一脸自豪道:“我当初看上你二叔,是打心眼里喜欢,就是看上了他的脸,看上他长得俊俏,魁梧结实。”   “咳……咳咳,他二婶你别胡说。”李春花急忙拉了拉江二婶。   “哎呀,大嫂你别总是打断我说话。”江二婶不满的推了下李春花。   她朝白小芽走了一步,滔滔不绝的说道:“说起选男人这事,我就从来没后悔过,哪怕你二叔对我也没多好,可我不在意啊。   我一早就知道他看不上我,只是因为穷娶不到媳妇,不得已娶了我。   那没关系啊,我喜欢他就行了。反正一开始,我就是看上了他长得俏,身板结实,夜里做那事也很是有力!   做人啊,还是要活得明白些,别稀里糊涂的任由人摆布。我就挺开心的,夜夜搂着俊俏的男人,别提多舒心了,这样的日子才有滋有味儿。”   白小芽:“……”   她用一种全然陌生的眼神看着江二婶,简直像是在看另一个人。   这还是那个爱占便宜嘴巴碎的江二婶吗?   江二婶接着道:“说起这个,我真是看不上你三婶,不是我故意要说她坏话,是她那个人实在太虚伪了!   她有次和我聊天,虚头巴脑的说你三叔每夜都要她两三回,闹得她好难受,还说她一点也不想,你三叔却跟恶狼似的非按着她来。   啧,听着就恶心。咱们这个岁数,哪有不想的,我就不信!   更何况,她都是嫁过两回男人的了,真要不想,那她何必还嫁给你三叔,离开了头个夫家,不如到庵堂做姑子去!   还不想,我看她想得紧呢!不想跑到山里去挖淫羊藿,她怕是比谁都想。   我就从来不说假话,我只要不是那几天身子不爽利,夜夜我都得勾着你二叔来两回,来得他没劲儿了才放过他。”   白小芽:“……”   她决定收回刚刚的话,这确实是江二婶!   李春花红着脸在那憋了半天才憋出一句:“他二婶你这……你这都是说些什么乱七八糟的!”   江远山低着头走开了,然而白小芽分明看见他隐忍着在笑,肩膀都在微微耸动。   白小芽也不知道该怎么接话,这个话题有些超纲了,她着实应付不来。   对于这种事,她毫无经验,实在没有发言权。   正在她尴尬得不知道该怎么办时,江玉红跑了进来,笑着道:“嫂子,店里来客了,要两碗米线,一碗三鲜的,一碗豌豆杂酱的,我来给你烧火。”   说完后,她一转头见李春花红着脸,正要准备训斥她娘。   “大……大伯母,娘,你们咋了?”   李春花连连摇头:“没……没事。”   江二婶嘿嘿笑了两声:“大嫂,那我就先回去了。小芽,二婶走了,改天再给你背些番薯过来。”   临走前她又一个劲的跟白小芽道谢,然后严肃的叮嘱了江玉红几句。   此时李春花出去招呼客人了,江玉红坐在灶膛前烧火。   “嫂子,我娘刚刚又乱说话了吗?”   “啊?”白小芽一愣,想起了江二婶那番言论,脸上也是一热,笑着道,“没,没有。二婶没乱说,我们只是在闲聊陈夫人的事。”   她顿了顿又道:“而且,我觉得你娘活得很通透,她方才说的话,很有道理,说到我心坎里去了。”   恰好这时,江远山走了过来,正巧听见了她的话。   江远山心里过电一般,闪过了某些不可言说的画面,心口狠狠一跳,从脸红到了脖子。 第57章 都不容易   一天又过去了, 忙过中午客流量高峰期那一阵,一下午都很闲,稀稀拉拉来了几个客人, 临近黄昏便没再来人。   除了花楼, 这里所有的铺子,都是在酉时前打烊, 饭馆酒肆也不例外。   早春的天儿,到酉时太阳就落山了。   忙了一天后, 各家铺子都在太阳下山时关门歇业。   白小芽也关了门, 一来她得遵守市场规则,二来,她其实没那么拼。   小饭馆一天挣个两三钱银子, 对她来说足够了。   她只是想做个财务自由的悠闲小寡妇罢了,又不是非得拼着做天下第一富婆。   关了铺子大门后, 一家人坐在后院闲聊。   睡觉也太早了, 天都还没黑透,钻进被窝也睡不着。   “真是好呀, 开饭馆这个营生, 真是做对了。”李春花笑着舒了口气, “昨儿个挣了三钱八十文,今儿个又挣了两钱四十文。”   李春花紧悬着的心,总算是稳稳地落进了肚子。   江玉姝笑道:“可不嘛,两天就挣了六钱多银子。嫂子这小饭馆,两个月下来就能挣够二哥一年的束脩费。”   白小芽摇头道:“那不至于, 得三四个月,甚至半年。昨天是因为有陈员外带人过来捧场,还有二郎叫来的同窗, 再加上这两天是花灯节,所以镇上客流量大。   待花灯节完了之后,人就没那么多了,我估摸着,一天最多能挣二钱银子,甚至会比这个更低,也许就一钱多。”   李春花听完后,并没失望,仍旧很开心:“那也很不错了,哪怕一天挣一钱银子,一月下来也净挣三两银子。”   江玉红安静地坐在一旁听,一直没插话。她性子沉静,不像江玉姝活泼灵动。   此时,她也忍不住说了句:“伯母说得对,一月三两也很多了。我爹出去做活,一天才十文钱,遇上农忙那阵,他一个月几乎都在家里,只有闲的时候,才能出去做上几天。   一年到头下来,他靠做苦力,能挣二两银子,就已经是很多了,大部分情况,我爹一年也就挣一两多。   要不是靠我大哥在王楼镇给有钱人家做工,我二哥哪有钱进学堂。”   江远山听得低下了头,心里很是惭愧。   因为他也是这样,他十四岁那年中了秀才后,需要进书院入学,可一年的束脩费就得八两银子。   而江云海和李春花,夫妻俩成亲将近二十载,省吃俭用的攒了近二十年,才攒出来十二两银子。   第一年的束脩费倒是能交,可第二年第三年的钱该怎么凑?   为了挣钱,江远风把周边镇子都跑遍了,四处去找活干。   可铺子饭馆也就那些,哪里用得上很多人呢。   最后没办法,江远风便天天出去下苦力,这个镇的活没了,就去那个镇,无论多远都去,只要外面有活,他就去做。   他每天天不亮就出去,在天都快黑了的时候才回来。   拼死拼活,一个月下来,最多就挣三钱银子,有时候只有二钱。   可以说,为了供江远山读书,江家一家人都是勒紧裤腰带拼了命的在往前奔。   地里不忙的时候,江云海也会出去下苦力找活做。   李春花喂的鸡,生出的鸡蛋,从来舍不得吃,除了每次江远山回来给他吃一个水煮蛋,一家人逢年过节才能吃上一个蛋。   平日里都是把鸡蛋攒着拿去卖,甚至还卖家里的粮食。   熬呀熬的,总算熬到了三年一次的秋闱,全家人都吊着心盼着,结果却遇上了地龙。   这下又得继续熬,好在白小芽在镇上开了家小饭馆,比做苦力要来钱得多。   看着白小芽,李春花眼里都是笑,心里也松了一大口气,只待后年的秋闱到来。   一家人又东拉西扯的聊了一阵,李春花起身道:“天儿不早了,都歇着吧。”   她看向白小芽,“小芽啊,明儿娘再在这里帮你一天,后天花灯节完了后,娘就得回去了。   家里那些田地和那几间房子,娘得回去守着,那是咱们老江家的祖业,不能舍弃。”   她又看了眼江远山:“后年的秋闱,也不知你到底能不能考中,倘若没考中,你总不能一直这样花着你嫂子挣的钱继续读下去。   娘都想好了,你若是没考中,就不再读了,读书这事,着实太费钱了。   到时候你也不小了,娘找个靠谱的媒人,给你寻摸个差不多的姑娘,也好早点成亲生子,延续咱们老江家的香火。   你好赖也是个秀才,平日里给人写写画画,当个教书先生,怎么也饿不死。”   白小芽笑着回道:“娘你就放心回家吧,我这里你不用担心,你什么时候想来,随时过来就是。   我这有玉红帮我烧个火打打下手,明儿再招两个人,招个算账的先生,再招个端茶倒水的杂役,差不多就齐全了。”   李春花道:“行,饭馆的事你自己安排就行。你也别太拼命了,实在累了,就休息两天。   待挣个几年,攒点银子后,便不做了,家里房子和地都有,你回到家照样有你一口吃的。”   李春花带着江玉姝和江玉红去睡下后,白小芽却没睡,她叫上江远山去了大堂。   “你帮我写一份招工启事,简单点就行,招一个算账先生,一个杂役,跑堂的就不用了,咱们这也不是客栈,用不了那么多人。”   什么性格开朗热情、能吃苦耐劳等,她大略说了下要求。   江远山挽袖提笔,按照她的要求,用楷书,工工整整的写了出来。   写完后,他顿了顿了笔,问道:“月钱呢?”   “秀才一月三钱银子,杂役一月两钱银子,所有铺子都是如此,我这也跟着人家走。”   翌日,招工启事刚贴出去,没一会儿,便有个脏兮兮的小男孩来到了店里。   他看上去很瘦,又瘦又矮,比江玉姝都高不了多少,但面相却比江玉姝老成得多。   少年不仅矮瘦,走起路来,腿还有些跛,一拐一拐的,像被人打断了腿。   白小芽正想拒绝,因为她不忍心收童工。   然而少年“扑通”一声跪了下去,声音哽咽道:“掌柜的,您就收了我吧,求您了!我很能吃苦的,我什么都能干,劈柴挑水、擦桌子扫地、烧火洗碗洗衣服……   不管什么活,我都可以做,您一个月只给一钱银子也可以,只求您能收了我,让我在您这里做工。”   “你起来,你快起来。”白小芽急忙把他扶起来,“你坐下说。”   少年却不坐,他怕自己坐脏了这里的板凳。   白小芽问他:“你今年多大了?”   “我十五了。”少年抹了抹眼睛,“掌柜的,我真的有十五岁了!”   就在白小芽正要继续问时,陈员外笑着过来了。   白小芽扭身就想走,陈员外急忙进了屋。   他笑得跟往常一样,像是昨天的事没发生过。   “白掌柜的,怎么店里来了客,你却反倒要躲呢?”   “呵呵,我要是不躲,我怕陈夫人把我的店都给砸了。”   陈员外温和地笑道:“不会的,她不敢。”   说罢,他从怀里掏出沉甸甸的一个钱袋子,递给白小芽:“这是一百两赔罪的钱。”   白小芽手往后缩:“可别,我可不敢随便要陈员外的钱,到时候不知道又会被说成什么样?”   陈员外笑着把钱丢到桌子上:“昨夜我已与她说过了,她以后若是再上门来羞辱你,她羞辱一次我给你赔一次钱。   这次是一百两,下次就是五百两,再下次就是一千两,再再下次就是一千五百两……   不光是你,别人也是一样,她羞辱谁,我就上门给谁赔钱。”   白小芽:“……”   陈员外淡笑着道:“钱你务必收着,这是谢罪的钱,她平白无故羞辱冤枉你,就该付出代价。”   白小芽有点懵:“可这都是你挣的钱呀。”   “对呀,是我挣的,我与她是夫妻嘛,我的也就是她的。而且,我这些钱,也都是用的当年她娘家给的本金。”   这一刻,白小芽也不知道该怎么形容陈员外这个人。   他看上去好像脾气很好,性子很温和,为人也仗义,对谁都和气。   可总觉得,他这层温和仗义的皮囊下,包裹着的是万年不化的冰川。   然而这些,都与她没多大关系。   陈员外内里究竟是个怎样的人,她不需要也没必要了解太深。   白小芽笑着拿起钱袋子:“那我就不客气了。哈哈哈……以后陈夫人若是心情不好,还想再找人撒气,让她尽管来找我,我随时恭候她大驾。”   下一次被羞辱就是五百两,再下一次是一千两,特么的,有钱不挣是王八蛋。   这钱来得也太容易,太轻松了。   她开个饭馆,累死累活,一个月最多才挣十两银子,生意不好的话,一月也就挣六七两,而且还得给工人开工钱。   挨一顿骂就是一百两,再挨一顿便是五百两。   这么一算,挨骂倒是挺挣钱,她愿意接“挨骂”这份活儿!   陈员外扯了下嘴角,转身正要走,一低头看到了脏脏瘦瘦的少年。   他笑了下:“又出来找活干?”   少年点点头:“是的陈员外,我看到白掌柜这里在招工,想请她收下我。”   他语气急切道:“陈员外,您给白掌柜做说一下吧,我真的有十五岁了。”   陈员外问清缘由后,向白小芽解释道:“他确实有十五岁,今年的八月就十六了。”   他叹了口气:“你这正好缺人,不如就收下他吧,孩子着实挺可怜。要不是他不识字,我都让他在我的书坊做事了。”   原来少年是青安镇黄岩村的人,叫黄宁,他因天生的腿残,所以从他会走路起,就是跛的。   因他是个残的,即便是个男孩,家里人也不待见他。   他爷奶对他从来没好脸色,到了吃饭的时候就给他脸色看。   就连他爹娘,平日里也是冷言冷语,对他非打即骂,骂他是个废物怪东西。   紧接着,他爹娘便想再生个正常的儿子,然而在他之后,连生了五个,三个女儿,两个儿子,可活下来的只有三个女儿。   那两个儿子,一个还在胎中就死了,生下来发现是儿子,一家人都嗷啕大哭,另一个儿子是得了高热症死的,死的时候才两岁多点。   那三个女儿倒是安然无恙地活到了现在,但是在家每天也都是挨打挨骂。   他爹娘一生气就骂,说死的怎么不是她们三个赔钱货。   直到前年,黄宁的娘又怀了一胎,去年夏,五月底生出一个儿子,白白胖胖的,一家人欢喜得跟宝儿一样。   黄宁他奶,还特地给黄宁他娘杀了只老母鸡炖汤。   可谁能想到,他娘月子都还没出,就遇上了地龙加暴雨。   在陈员外讲诉完后,黄宁哭着道:“掌柜的,求您了,求您收下我吧。我爹在去年那场地龙中没了,我奶气得把我大妹给卖了。   现如今家里就剩下我,和我娘以及七个月的弟弟,还有两个年幼的妹妹。   我娘因月子里伤心过度伤了身子,一直干不了重活。我二妹才十岁,小妹才七岁,她们也都干不了地里的重活。   白掌柜,我就想挣一点钱养活她们,让她们不至于饿死。”   白小芽在听完陈员外说的后,就已经心软了,这么可怜的一个孩子,她能就帮一把,力所能及的事。   可在帮之前,她心里仍旧有些疑惑,于是便问道:“黄宁,你娘她对你好吗?刚刚听陈员外说的,好像你家里人都对你不太好。”   黄宁道:“我娘生了我,把我养活大了,我就该报恩尽孝。他们不喜欢我,是因为我是残的,是我不好,不是娘不好。”   白小芽脑子有一瞬间的卡壳,没大明白这个逻辑。   黄宁又道:“我并不觉得难过,也不恨家里人。这就好比男儿娶妻,更愿意偏向温柔贤惠长得好看的,没有哪个男的喜欢又凶又恶的丑女人。   同样的,姑娘家嫁人,也都是挑选家底丰厚富裕的,没有哪家人愿意把自家女儿嫁给一个穷光蛋。   可这些,不也一样的是在选择好的,排斥劣的吗?”   白小芽:“好,今天起你就在我店里住下吧,后院还有一间空房子,这几日放着杂物,一会儿我收拾出来。   我这里包吃包住,工钱一月两钱银子。但丑话说在前面,我这是饭馆,你做工的地方,家里人没事尽量别来。”   就冲着黄宁的奶奶,把黄宁的妹妹给卖了这一点,白小芽就不想与这样的人过多接触。   黄宁激动得连连道谢:“谢谢,谢谢掌柜的!您放心,我知道的,我绝不会往家里拿一针一线。”   刚招完杂役,紧跟着一个头戴方巾的儒雅老先生在门外问道:“请问店家,还招算账先生吗?” 第58章 增加新菜品——麻辣干锅……   “招的。”白小芽急忙迎了出去, 笑着把老先生请进店里。   老先生进门后,看见陈员外,微微躬身作揖, 行了个读书人之间的礼。   他虽穿着一身旧长衫, 胳膊肘和肩周处还打着补丁,且年岁也不小了, 但看上去却精神矍铄,举止彬彬有礼, 气度儒雅不凡。   陈员外也微微躬身见礼, 笑着问道:“方老先生不是在刘家庄教书吗?”   方老先生摆手道:“年前就辞了,家中老母年岁已大,我不便再去远处。刚才路过贵店, 见店家墙上贴着招工的,老朽便厚着脸皮想来试试, 挣个糊口的钱。”   从柳溪镇到刘家庄要大半个时辰, 比到白村还远。   而方老先生打从出生起就住在柳溪镇,家里房屋倒是颇为宽敞, 就是过于破旧, 房体外都已经裂开了两指宽的口子。   原本方老先生祖上也是颇有家产的, 良田数百亩,铺子十来间,柳溪镇和王楼镇两个镇上都有他们方家的产业,柳溪镇半条街都是方家的。   可到了他爷爷那一代,因不善经营, 家中逐渐潦倒,一代传一代,到了方老先生父辈, 家中产业挥霍掉大半,铺子只剩下五间了,良田也只剩下百十来亩。   后面几个伯伯叔叔为争夺家产,斗得不可开交,而方老先生的父亲,因只一心读书,对买卖之事概不精通,加上又只有方老先生一个儿子,所以最后只分到了柳溪镇上的一处小院和几亩薄田。   到了方老先生这一代,就越发窘迫了。   方老先生遗传了他父亲的性情,温和淡然、与世不争,也是一心读书。   他二十多岁便中了秀才,可后面读了十几年,一直考到四十岁也没考中举人。   在他四十岁那年最后一次参加秋闱,名落孙山后,便没再继续考了。   到现在他五十了,也只是个秀才,是镇上有名的老秀才。   方老先生一生无子,只有三个女儿,皆已嫁作人妇。   早年间,他为了凑钱读书求学,家中的几亩田产,已全卖光了,只剩下柳溪镇上的这间祖宅。   陈员外和方老先生互相作揖见礼后,方老先生便笑着问白小芽:“不知道掌柜的招工有何要求?”   白小芽笑道:“我这只是家小饭馆,能识文断字,会做账就行,没啥大的要求。”   “白掌柜你放心,方老先生于算术上颇为精通,他不仅会做文章,九章算术更是学得厉害,放眼整个山桑县,在算数上的成就,没人能超过他。日常生活的运算,他连算盘都不需要,直接心算就能算出来。”陈员外特别热情地解说道。   从进门起,陈员外对白小芽的称呼便从“江娘子”改成了“白掌柜”。   然而白小芽就当没察觉到这一转变,很自然的就应了,也没多说什么。   陈员外个人,表面看着温和,实则脾气很硬。   他这是在明的向陈夫人宣战,他就是要与白小芽来往做买卖。   不管陈夫人怎么想,也不管陈夫人怎么气,他要做的事不会变。   和方老先生谈妥后,白小芽笑着道:“老先生若今日有空,现在就可以留下来,工钱按半月给您算。”   “那就多谢掌柜的了。”方老先生作揖行了个礼,“容我回去和老母与内子说一声。”   方老先生走后,白小芽看向黄宁:“你也回家与你家里人说一声吧。”   黄宁点点头:“谢谢掌柜的,我回家收拾一番,带上两身衣裳就来。我家虽归属青安镇,但其实离柳溪镇更近,两刻钟的路程就到家了。”   *   方老先生的家在柳溪镇东街栖霞巷,到南街很近,来去不到半刻钟。   他去了没一会儿,便过来了,还换了身较新的衣衫,身上不再有补丁。   这是去年秋,他大女儿给他缝的一件新衫子,平日里他都舍不得穿,只有在待客时才拿出来穿。   有了方老先生,江远山也就不用再向夫子告假留在店里帮着记账了。   他回了书院,正儿八经的投入到学习中。   毕竟距离秋闱,只剩下两年多,他若是考不中,这辈子也就止步于此了。   说不紧张那是假的,寒窗苦读十载,为的就是金榜题名。   黄宁来得也快,他抱着小包袱,气喘吁吁的跑回店里,额头上都是汗。   他是一路跑着回去,又一路跑着来的,生怕耽误了做工。   而他也换了身干净的衣衫,只是干净而已,仍然很旧,满身的补丁,衣衫薄得都能看见纱缝。   一到店里,他便去后院的房里放下包袱,迅速到大堂内做事。   他做事很勤快、也很麻利,又极有眼力见儿,见着客人来了,便立马笑着上去迎接。   一转身,他便迅速拿起茶壶给人端茶倒水,茶水倒九分,将满未满,从来没溢出过一滴。   见着客人走了,他立马上前恭送,紧跟着快速收拾碗筷擦桌子。   不仅勤快,他还很用心,记性也很好。   客人点的东西,他从来没记错过,哪一桌哪个人,点了什么口味的米线,额外要了牛肉还是卤蛋,他都记得清清楚楚。   谁要的三鲜米线,谁要的杂酱豌豆,他从没端错过。   对比起头两天,李春花每次都端错,要不是将玉姝长得乖巧讨喜,跟在她娘身后说好话,不知要惹怒多少个客人。   有了黄宁,李春花彻底没了用武之地,江玉红还能帮着端个米线倒个茶。   到了中午最忙的时候,黄宁也没出过错,应付得有条不紊。   白小芽在门帘后看了一会儿,越看越满意,心里越发的欣赏这个少年。   只是也挺心酸,也挺愤懑。   这么一个心思纯正,又勤奋肯吃苦,做事也麻利的人,可惜上天却没给他一个健全的身体。   那些心术不正、偷鸡摸狗又懒又馋,甚至作奸犯科的人,却好手好脚。   她也不是希望那些人就一定是残的,只是觉得上天在赋予每个人的生命和运道时,往往有些不公平。   可这样的不公平,世上太多太多了,并且只能自己奋力从泥潭里挣扎出来,谁也帮不了。   别人救得了你一时,救不了你一世。   谁也不是救世主,唯有自救。   她看着黄宁一跛一跛的擦桌子端碗,像个陀螺似的满屋转,累得额头上都是细细密密的汗。   心里很是不忍,她温柔地喊了声:“黄宁,没人的时候你就坐着休息,喝口水喘口气,不用那么死心眼,我这规矩没那么严。   你可别把自己累坏了,否则我要重新找人不说,还得给你治病。”   她话说的有些难听,就是为了让黄宁听进去。   黄宁转身咧嘴笑道:“没事的白掌柜,我不累,一点不累,真的!你不用担心我累坏身体,这一点活根本累不倒我的!   而且就算真的累倒了,您不用管我,那是我自己不中用,我不需要您给我医治。”   他心里很感激白小芽肯收下他,以往他也时常出来找事做,可别人都因为他腿是残的,不肯要他。   然而白小芽却收下了他,因此他心里很感动,做事时也越发卖力。   他心里想的是,再累也一定要把事情做好,尽他所能让来到店里的客人都满意,不能因为他这样一个腿残的杂役而感到厌烦,以至于不再来店里。   若真是那样,他自己对不住白小芽不说,也没脸继续在店里做下去,那他就真的成了废物。   他不想成为别人眼里的废物,他想成为一个有用的人。   下午不忙的时候,白小芽用菜油酥了两碟子花生,一碟子甜的,一碟子咸的。   她将油酥花生摆在大堂桌子上,任由大家吃。   黄宁一开始怎样都不肯吃,直到白小芽沉了脸,说:“你要是不吃,就别在我这里做了。”   “我吃,掌柜的您别气,我这就吃。”黄宁急忙用筷子夹了一颗放进嘴里,感动得差点哭出来。   江玉姝声音脆脆的笑道:“黄宁哥,我嫂子人很好的,心很善良。你在她这不用那么拘谨,该干活的时候,别耍滑头,勤奋做事就行。   闲了的时候,嫂子会做很多吃食给大家吃,你也不用客气,跟着一起吃就是。”   江玉红点头附和:“对,嫂子人很好。”   白小芽两指捏住一颗花生,搓掉皮衣,塞入嘴里,吃完喝了口水。   她看了眼黄宁,状似无意地问道:“你以前是在客栈或者茶寮做过吗?”   黄宁摇摇头:“没有,我从没在别家做过,是四处找过不少活,但人家都不要我。”   他手在左边膝盖上握了下,卑微的低着头。   白小芽道:“那我看你倒茶的动作,倒像是个行家。”   黄宁挠了挠头,笑得很羞涩:“我偷学的,虽然他们不肯要我,但我每逢上街,便在那些客栈外看人家店小二是怎么招呼客人的。   端茶倒水这些,我都是跟他们学的,回到家后,便躲起来偷偷练习。虽然一时用不上,但我想着总有一天能用上,也许哪天就有人肯要我呢。”   白小芽听得心里很不是滋味儿,又问:“你们黄家田地不多吗?”   黄宁又摇摇头:“不多,总共也就四亩多旱地,六挑水田。”   江玉姝道:“那比我们家多。”   “比我们家也多,多了一大半。”江玉红也说了句。   “可我们没有分家,我爷奶都还在,我家和几个叔伯他们,都是一起过的。我爹上头一个哥哥,下面三个弟弟。”   说到这,黄宁叹了口气:“也正是因为如此,我爹才一直想要再生个身体健全的儿子。我是残的,家里不会分地给我。   很小我便知道,我分不到田地,所以一直想出来找事做,攒够了银子,以后我便可以自己置办田产。”   白小芽拍了拍他的肩:“你放心,我这小饭馆只要一日还在,就保你有一口饭吃。”   说罢,他又看向方老先生,笑道:“你若是想学识字,空闲的时候,还可以跟着方老先生学认两个字。   我家小叔子,也是秀才,他下了学回来,也可以教你认字写字。”   有学问总比没学问好,这在什么时代都通用。   三天的花灯节,很快便过去了。   镇上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除了三六九开市的时候会热闹些,平日里都较为冷清。   白小芽的饭馆,主要顾客是书院的学子,以及镇上的土著居民,且还是家底丰厚的人家。   他们吃腻了家里的饭菜,偶尔会到外头的馆子改下口味。   中午的时候仍旧是最忙的,下了学的学子们,会有不少到她的饭馆来吃饭。   下午的时候,往往没什么客人。   饭馆开了半个月后,每日的流水也逐渐稳定了下来,今天是正月的最后一天,明天便进入新的一月了。   这日,忙过中午那一阵后,吃了午饭,白小芽便在大堂筹备新菜。   她昨儿个夜里躺床上想了下,光卖米线不行,毕竟客流量少,来来去去就那些,天天如此,谁都会吃腻,还是得丰富菜品才行。   除了原本的米线、卤味、卤蛋等,她打算增加一样——干锅。   干锅鸡、干锅鸭、干锅排骨、干锅兔、干锅牛肉等等。   虽然调料没那么齐全,但是好在这个时代的食材都很新鲜,天然就有着现代都市无法比的鲜味。   至于炊具,她打算用平底宽口的砂锅加上红泥小火炉,晚上便试一试,先做一锅干锅排骨出来。   正好今天李春花和江玉姝过来了,她决定今天晚上做一顿丰富的,让她们也好饱餐一顿。   “方老先生,您帮我拟个单子,我来说,您来写。”   “掌柜的您说。”方老先生握着笔,桌上平平整整的放着张纸。   白小芽掰着指头,细细的说了自己需要的食材与炊具。   方老先生用的是小楷,写得工整又清晰。   白小芽拿着单子从头看到尾,看完后,不太确定的字便找方老先生对一遍。   所有东西都定下后,她笑着看向黄宁:“走吧,你随我去采办。”   江玉姝和江玉红也跟着一起去,于是四人背着筐子,出去置办食材用具等。 第59章 干锅排骨和干锅鸡   因为下午要去采买东西, 所以白小芽在门上贴了张纸,上面写着“今日下午暂停歇业”一行大字,并让方老先生用小字在底下写一行致歉的话。   出门前, 她让李春花在家把米饭给蒸上。   她带着黄宁和江玉姝他们, 四个人朝东街猪肉铺走去,买了两斤仔排。   做干锅要用仔排, 也就是小排骨。因为仔排吃起来不柴,口感好。   买完排骨, 她又在一家老太那里, 买了只三斤多重的草鸡。   杀完后,拔了毛去掉一些不能吃的东西,也就将将三斤的份量。   配菜的话, 用土豆、魔芋等都行,没有的话, 白萝卜或者胡萝卜也可以, 看个人口味。   只要是根茎类的菜都可以,反正做菜嘛, 没那么死, 随着自己的喜好口味来。   接着她又转到西街去买了两口平底宽口的土砂锅, 小火炉家里有,暂时不用买。   今天只是试验,她还不确定能不能做成功。等做成功后,再开始拟订菜单,正式向外推出菜品。   说句没底的话, 干锅她还没有亲自动手做过,只是知道做的步骤。   当时她家饭馆旁就是家卖干锅的,她父母和隔壁夫妻的关系处得不错, 她父亲还跟着人家学着做过。   但他们没卖过干锅,只是做来给家里人吃。   想着家里没有香油了,也就是芝麻油,买完砂锅,她又转去油坊打了两斤芝麻油。   所需的调味品,大致都有,只是像味精鸡精这种,肯定是没有的,洋葱也没有,但可以用大葱代替。   孜然粉,在这里被称作野茴香,郡县这种大地方才能买到,镇上没有卖的。   好在她自己磨了五香粉,放上五香粉也能代替十三香调味。   其实食材本身新鲜,只要火候掌控得好,即便是差几味调料,也不会有大的影响,做好了照样好吃。   采买完东西,白小芽带着江玉姝他们三个回到店里,却只看到李春花一人坐在院门口,脚边趴着来福,方老先生却不在。   “娘,方老先生呢,他回去了吗?”   李春花道:“他说回去给你拿样东西就过来,是他娘亲手做的,叫啥来,什么头来着。”   说着,她拍了下自己的脑门,“哎呀你看我这记性,他前脚刚走,我就给忘了。”   只听李春花说了一个“头”字,白小芽也想不到那究竟是什么东西。   她回到后院厨房,开始准备做排骨和鸡。   江玉红和黄宁跟进来,两人一个帮着剥蒜、择葱叶削萝卜皮等,另一个帮洗锅洗碗。   白小芽喊江玉姝:“玉姝,你去摘些水芹回来。从南街口出去,往你二哥书院的方向走,大概也就两箭之地,那里一条小溪河,溪边长着一大片水芹,你去采摘一些嫩的回来。”   干锅里放上一些水芹,会更香一些。   江玉姝欢快地应道:“好的嫂子,我这就去摘些回来。”   她挎着篮子便小跑着出去了。   黄宁继续在后院洗砂锅,新买的土砂锅,要先用冷水洗一洗,再用热水开下锅才能用。   他一边洗新买的砂锅,一边时不时转过头看白小芽是怎么处理排骨和鸡肉的。   见他时不时转过头看两眼,白小芽笑着问:“想学吗?”   黄宁连连摇头,像是被吓到了一般:“不不不,不敢,掌柜的我就是看看,不敢偷学。”   “你想学就看仔细了,这顿做完,我再把详细的步骤说与你听,你自己在心里记一下。”   黄宁受宠若惊,直点头:“好的好的,谢谢掌柜的,我一定好好学,认真学。”   白小芽边洗排骨,边慢慢地讲解道:“做干锅的话,要用这种小排骨,肉质不柴,不用在热水里焯,用凉水洗干净,把血水洗掉沥干就可以了。”   说完后,她顿了顿,留给黄宁一定的空间,让他在心底记一下。   黄宁一边洗着砂锅,一边在心里默默牢记住白小芽说的话。   此时白小芽已经把排骨洗好了,放在筲箕上沥水。她接着又洗鸡肉,与处理排骨一样,洗完放到筲箕里沥着,沥干后码料腌制。   “洗干净沥过水后,接着便是码调料。”她把排骨放在大碗里,看了眼黄宁,“一会儿我放调味品的时候,你仔细看着点。”   黄宁笑着点头:“掌柜的,您继续,我看着的。”   “撒上少许盐、胡椒粉,倒上适量的酱油、再倒少许的黄酒去腥、加一点番薯粉,然后用手抓匀,保证所有的排骨都裹上料。”   她边说,边用手抓拌碗里的排骨。   “码完调料后,腌制一柱香的功夫就行了。”说罢她看向黄宁,“你去拿一根线香过来点上。”   黄宁很快拿来线香,打火点上。   她接着又码鸡肉,对黄宁说:“鸡肉也是一样,放同样的调料,放的时候,你要控制着量,调味品宁可少放不可多放。”   切番椒、葱姜蒜这些,她没再刻意细说。   她把葱姜蒜切好后,分别放在碗里,红红的干番椒、白白的蒜瓣、黄黄的姜片、碧绿嫩白的葱段。   黄宁在她切葱姜蒜时,也都认真的看在眼里,记在心里。   并把刚才白小芽教与他的那些东西,在脑海里又重新过了一遍。   没一会儿,江玉姝回来了,摘了满满一筐子鲜嫩的水芹。   白小芽笑道:“你倒是挺快的。”   江玉姝嘻嘻笑了声:“那当然了,嫂子吩咐我做的事,我向来都做得很好。”   白小芽笑着道:“就你嘴贫,乖,再把水芹给洗了。”   江玉红已经削完了两根萝卜,她问道:“嫂子,还要再削吗?”   “不用了,两根就够了,你和玉姝一起把水芹洗了。”   她把江玉红洗好削掉皮的萝卜拿过来,刚把其中一根切成条时,方老先生回来了。   “白掌柜,老朽从家里端了点家中老母做的南星头,不是啥好菜,但也能吃,以你的手艺,做出来定然很好吃。”   白小芽放下刀,掀开门帘笑着走出去,一眼看到方老先生手里端着的一盆魔芋后,整个人都愣住了。   她愣了片刻,兴奋道:“方老先生,您说这个叫什么?”   方老先生道:“咱们这里叫它南星头,也有的地方叫它鬼芋、或者薯芋。我娘栽种这东西十几年了,每年她都用草木灰做上许多,家里人都吃腻了。   今儿早起,我临走前,见她又做了一大盆,便想着给你拿些过来,你手巧,看看能不能弄到干锅里,当个配菜来吃。”   白小芽欣喜道:“方老先生,您可真是及时雨啊!我就是想寻这东西来着,市场上也没看到卖的,一时间不知道上哪去寻。   这个东西,我之前在一本闲杂书里看到过,说是做好了挺好吃的,一会儿我试试,在排骨和鸡肉里都放些。”   好了,白萝卜就不需要用那么多了,一根萝卜就够了,再搭配半盆魔芋,两种配菜一起放到肉里。   连声谢着接过方老先生端来的魔芋,白小芽回到灶房,快速把魔芋洗干净切成长条,又把水芹菜切成段。   她拿着大汤勺在锅里挖了挖水珠,看向江玉红:“玉红,生火吧。”   柴锅烧干水后,倒入茶油。因为山桑这里有许多野山茶,因而茶油反而还比菜籽油便宜不少。   待锅里的油烧到七成热后,然后把腌制好的排骨放入油锅里。   热油的这个过程,大致凭油烟来分辨。   油烟不能浓,飘出来的油烟要稀疏清淡,油锅里向上飘起徐徐油烟时,差不多也就是六七成热的样子。   油烧到六七成热后,将排骨倒进锅里,再用大勺子轻轻推动搅拌,让锅里的排骨均匀受热,不至于有的糊了有的还没熟。   当排骨炸至成金黄色时,便可以捞出来了,不能再继续炸,再炸下去,肉炸干了就不好吃了。   捞出排骨后,她让江玉红把灶膛里的柴抽掉,息一下火。   待锅里的滚油降了温后,接着再把鸡肉放到油锅里,继续生火,用中火炸鸡肉,同样的,也是炸至表面金黄时便捞出来。   捞出炸好的鸡肉后,再把切成条的魔芋和萝卜放进去,滚油过一遍,不用炸太久,六七分熟便捞起来沥着。   接着再将炸过肉的油舀出来放在干净的陶盆里晾着,后面自家炒菜时也能继续用。   她把油舀出来后,对黄宁说了声:“炸完东西后,要把锅洗一下,不能直接用炸过东西的锅炒菜,否则炒出来的菜容易糊,菜色不好看。”   黄宁心底默默记住步骤,并快速把锅洗了。   江玉红继续生火,待锅烧干后,白小芽往干净的热锅里放上一勺子凝固的猪油。   猪油化开后,她又倒上适量的菜籽油,把番椒和花椒放进去,大勺子均匀翻炒,直到把锅里的油炝炒至棕红色。   这时再放入豆瓣酱和葱姜蒜,以及水芹,爆香后放入油炸过的排骨和魔芋,用大勺子搅拌翻炒,撒上些五香粉。   炒出辣香味后,放入一些适量的花椒面,再淋上一些香油,继续爆炒,直至飘出呛人的麻辣香味。   黄宁和江玉红都被呛得连连咳嗽,尤其是黄宁,他就站在白小芽旁边,顶风呛,眼泪都呛出来了。   白小芽看了他眼,笑道:“你也别那么死心眼,往旁边站站。”   黄宁流着泪摇头,不错眼的盯着锅里:“不,我就站在这,我不怕呛。”   说完,顿时流下一股热泪。   白小芽看得哭笑不得,她尝了尝味道,感觉有点淡,又少量的加了点盐,再尝了尝,味道可以了。   她又加了一块喂给江玉红:“玉红,你尝下咸淡?”   江玉红吹了吹,赶忙吃到嘴里,一口下去连连点头:“唔……好吃,嫂子好好吃哦,味道正合适,不咸也不淡,又麻又辣,太解馋了。”   白小芽满意地呼了口气:“大功告成。”   出锅前,她又往排骨里撒上少许白芝麻粒。   她转头对黄宁道:“砂锅端来。”   黄宁立马把土砂锅端到灶台上,并细心地用手扶着锅沿。   白小芽把炒熟后的干锅排骨舀到土砂锅里,笑着道:“端去放到小火炉上,炭火温着就行了。”   她接着又炒鸡肉,也是同样的步骤,放料都是一样的。   鸡肉炒好后,放到另一口平底宽口的砂锅里。   排骨里她放了水芹,鸡肉里就没放。   因为有人吃不惯水芹的味道,她自己是很爱吃的。   两种口味的干锅都做好了,恰好这时候,江远山也下学回来了,刘文采和赵金明也一并跟了过来。   江远山一走进屋里,便闻到了呛鼻的麻辣香味。   他掀开帘子,笑着问道:“又做什么好吃的了?”   “麻辣干锅。”白小芽一转头,看向他身后的两个学子,笑了下,“这是你同窗友人吗?”   江远山笑了声,介绍道:“对,这是刘文采,那个是赵金明。”   “谁?”白小芽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又问了一遍,“你说旁边那个是谁?”   赵金明笑着上前行了个礼:“嫂子有礼,我是上遥兄的同窗,赵金明,山桑县人。”   白小芽:“……”   片刻的怔愣后,她笑着回道:“既然是二郎的同窗,那便坐吧。只是今天我们暂时歇业,明儿一早才开业。”   身旁的刘文采笑着道:“嫂子,你们家吃什么,就卖与我们什么,我闻着你做的这个干锅就挺香的,你直接说价格就行。”   白小芽笑得眼睛都眯了起来,心道:那我可不客气了。   她温柔地笑着道:“今儿个你们过来,就当是朋友上门,说什么钱不钱的,明儿劳烦你们到书院给我们宣传一下。”   而且,一会儿吃到一半时,她再探从赵金明的口袋里掏钱。   呵呵,还想白吃她的排骨和鸡肉不成?   想到这,她把江远山叫进后院灶房:“二郎,你过来下,帮我做件事。”   江远山跟了进去,白小芽伸手在他胳膊上拧了一下:“你现在是很有主见啊。”   “晚点我和你解释。”江远山笑着看她,“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你放心,我不是那种打肿脸充胖子的人。” 第60章 谈恋爱不如搞钱   草鸡是三十文钱一斤, 一只鸡,刚好花了一百文。   排骨是十八文钱一斤,两斤总共是三十六文钱。   一只鸡加两斤排骨, 再加上配菜以及油盐酱等各种调味品, 总的下来大概一百八十文。   若要对外卖的话,她心里已经有了价格。   半斤排骨, 也就是八两,再加上配菜, 扣掉油盐酱等调料, 一锅下来的成本差不多是十五文钱,就这还没算铺子租金和杂役的工钱。   两个杂役,每人二钱银子, 一月下来就是四钱银子,算账先生是三钱银子, 一个月下来, 总计要支出七钱银子的工钱,还有三两八的租金。   把杂役和算账先生的工钱, 以及铺子租金等算上。半斤一锅的干锅排骨, 她至少得卖三十文钱一锅才能有赚头。   做生意嘛, 基本上都是对半赚,不然她还开什么饭馆呢?   起早贪黑累死累活的,假如才赚几文钱,她不如回家种地。   三斤的鸡和两斤的排骨,白小芽一次性都做了, 吃不完的她打算让李春花第二天打包带回去。   初春的天,仍旧很冷,隔夜菜不至于坏, 拿回去热一热还能继续吃。   吃完后的底料,兑点热水烧开,放上菜和面条煮一煮,又能接着吃两顿。   农家生活,没那么讲究,哪里能顿顿吃新鲜的。   饭菜好吃,能吃饱不饿肚子,就已经很不错了。   两锅滋滋作响,散发着麻辣香味的干锅端到大堂桌子上。   一张桌子能坐下八个人,然而今天晚上吃饭的有九个人。   光是白小芽一家人就有四个,加上江玉红、黄宁和方老先生,这就是七个了,又添了两个人,刘文采和赵金明,总共九个。   人太多了,没法全都坐在一张桌子上吃饭,太拥挤了不说,有男有女的,都挤在一起不像话。   想了下,白小芽排骨锅里的排骨分了一半到鸡肉锅里,她特地把芹菜夹到一边,没弄到鸡肉里。   接着,她又把鸡肉锅里的鸡肉夹了一些到干锅排骨里。   这样一来,一个锅里既有排骨也有鸡肉。   于是便分成两桌来坐,男的一桌,女的一桌。   她把没有芹菜的那一锅,端到江远山他们坐的那桌,她自己因为是吃芹菜的,而且她知道李春花江玉红也都爱吃芹菜。   白小芽在外面分菜,江玉红和黄宁便负责舀饭,李春花和江玉姝两人端饭。   “吃饭吃饭,都是自己人,别那么拘谨,随意坐。”白小芽笑着招呼道。   江远山伸手作了请的姿势:“方老先生请坐,豫章兄、茂才兄请,黄宁小兄弟也请坐。”   大家依次坐下,在江远山提筷子夹了一块排骨后,各自也都动筷子。   刘文采爱吃鸡,他率先夹了一筷子鸡块,一口下去,顿时斯哈斯哈。   “唔……好辣。”他吸着气,以手作扇,扇着嘴巴,“但是好吃,真的太好吃了,又辣又麻,还很香,比炖的鸡肉下饭。”   他急忙喝了口水,缓过劲后,又夹了一筷子,边喊着辣边不停的吃。   白小芽笑道:“今天是新菜试吃,口味上我是按照自家人的喜好做的,他们随我吃惯了,都能吃辣。就连方老先生,都很能抗辣。”   她看了眼刘文采和赵金明,温和地笑道:“下次你们来,口味方面,可以提前和我说,是微辣还是正常辣,我会根据你们的要求来做。”   方老先生刚吃了一块排骨,辣得额头都是汗,原本想喝一口茶水缓一缓的,听白小芽说完后,硬是忍住了。   他很配合地点点头:“是呀,老朽在白掌柜这里吃了半个来月的饭菜,口味也都养得重起来了。”   见他满头大汗,白小芽憋着笑去舀了几碗米汤,给他们一人端去一碗。   刘文采连忙道了声谢,赵金明看了眼白小芽,客气有礼地笑了声:“多谢白掌柜。”   白小芽笑道:“赵公子客气了。”她微笑道,“味道如何,有没有需要改善的,你们尽管提意见。”   LJ   赵金明道:“好吃,不过辣味要是再减弱一点就好了,其他的方面我没意见,我觉得很不错。”   刘文采道:“辣味我还能接受,虽然很辣,但是辣得过瘾。要说欠缺的话,我觉得要是再加点菌子就好,就是白掌柜你做的菌油里那种菌子。”   “什么菌油?”赵金明问。   刘文采诧异道:“你没有吃过白掌柜家卖的菌油吗?”   白小芽看了眼江玉红:“玉红,你去拿一罐子牛肉丁菌油出来,让赵公子尝一尝。”   尝了牛肉丁菌油,赵金明大赞好吃,找白小芽买了两罐,一罐子牛肉丁的,一罐鱼干虾仁的。   吃完饭后,刘文采和赵金明,各自给了五十文钱的饭钱。   白小芽客套的推着说不收,他们直接放到桌子上就跑了。   黄宁和江玉红收拾碗筷擦桌子,李春花帮着一起洗碗扫地,方老先生算完了一天的总账后,吃过饭就回去了。   此时天还没黑,晚霞铺染在天际,像是朝着天边泼了盆鸡血。   白小芽将钱收了起来,回头对江远山道:“你一会儿帮我写一下菜单。”   江远山应道:“好。”随即去铺纸研磨。   “干锅排骨,小份是半斤一锅,三十文钱。中份是一斤一锅,五十八文钱。大份是两斤一锅,一百一十六文钱。”   她边说,边看江远山写的字,不得不说他的字是真好看。   写完后,江远山抬头看了她眼:“还有呢?”   接着白小芽又继续说干锅鸡、干锅牛肉和干锅鸭等,这些市场价她都是清楚的。   买多少回来,做出一锅用多少食材,要花费多少钱,她心里都有价位。   见江远山都写好后,她又道:“今天晚上咱们吃的干锅,你能画出来吗?”   江远山笑了下:“我试试。”   “你要是能画出来,你在每张纸上都画出一样菜品,然后再在每张画的底下标上大小份的价格。”   “好,我一会儿回房试试,画完后给你看,或者,你可以站在我旁边,看着我画也行,你一边说,我一边按着你的要求画。”   白小芽正想答应的,可一想到正月十五那晚上,江远山发疯的行为,顿时就沉默了。   那夜之后,虽然江远山再没逾越的行径,两人之间好像什么也没发生过。   有时候江远山甚至都没回来,都是在书院住的。   而她也一直忙着饭馆的生意,没有刻意去想那件事。   可现下一想来,那天的事情,还是该说清楚,倒不如就趁着今天,把事情说开了,不然一直卡在心里,卡久了谁也不舒服。   “行,那我随你到房里,我一边说,你一边画,顺便把有些事情说一说。”   她上楼时,看了眼李春花:“娘,收拾完,你们就早点歇着。我和二郎去商量一下,把新菜品的单子弄出来。”   进了江远山的房间后她没关门,江远山自然也不会关门。   不关门大家都不会觉得有什么,关了门才叫可疑。   白小芽坐到八仙椅上,开门见山,直接说:“那晚上的事情,你难道就没有什么要跟我说的?”   江远山突然耳朵尖一红,揉着鼻尖笑了声:“是我不对。”   冷哼了声,白小芽直接道:“虽然我和你大哥没有成为真正的夫妻,也没为你们江家生儿育女,但总归我是你大哥娶进门的媳妇儿。”   江远山意味深长地看了她眼:“是吗?”   “你什么意思,什么叫是吗?”   “没什么。”江远山勾了下嘴角,走去桌边拿出纸笔,将纸铺开,把各色作画的颜料都调好。   白小芽继续道:“先不提我和你是不是叔嫂关系,就算我和你没有任何关系,你喜欢我,那你问过我喜欢我你吗?”   江远山转头看了她眼,歉意道:“是我不对。”   “你喜欢一个人,可人家不喜欢你,你是不能对人又亲又抱的。”白小芽说的很直白,丝毫也不觉得羞涩。   她说到激动处,甚至都忘了形象,直接翘起了二郎腿。   江远山看了眼她翘着腿的样子,笑了下:“好,我记住了。”   白小芽翘着腿继续教育:“好好读书,秋闱后,你若中了头名举人,想要什么样的姑娘没有。   那些有钱人家的老爷,家里有姑娘的,眼下都在等着后年的秋闱呢,榜下捉婿懂吗?”   江远山语气淡淡道:“不懂,我也不想懂。”   他一边说,一边提笔蘸墨,手腕轻动,下笔沉稳,迅速勾勒出砂锅的形状。   白小芽伸着头瞥了眼,问道:“干锅鸭和干锅牛肉我还没做,你能一并画出来吗?”   江远山:“应该可以,我稍后试试。”   白小芽又继续前面的话题:“不过也看你,你若想找个本地姑娘,可以在秋闱后就找,找到合适的就先成亲,完婚后你再带着你媳妇儿一起进京。   你若是看不上本地的姑娘,觉得小地方的姑娘土气,那也可以等到了京城,参加完春闱,殿试后再找。   假如你要是中了状元,那满京城有的是贵女想嫁给你。”   江远山顿了顿笔,头也不抬道:“那些我都不喜欢,也都不想要。”   他转头看着白小芽:“我只想要你。”   他语气很认真,眼神很专注,这次连脸都不红了,就像是在说“我一定会考中”一样的语气。   白小芽愣住,一下竟忘了反驳。   片刻的正愣后,她扯着嘴角笑道:“你呀,孩子气。”   江远山放下笔,眉峰严厉地走到她面前,拉着她的手按在自己胸口:“我说的话,都是发自内心的。”   白小芽抽走自己的手,微笑道:“我给你讲个故事吧,故事的主人公是陈世美与秦香莲。至于年代,不知是哪朝哪代的了。”   “有个叫陈世美的读书人,他在进京赶考前,是娶了妻子生了子女的。然而他进京考中状元后,却撒谎自己还未成亲,并且还与公主成亲,做了驸马爷,再也没回家。   而他的妻子秦香莲,在陈世美一去三年杳无音信后,带着儿女跋山涉水,一路乞讨,进京去找陈世美。   结果她到了京城,好不容易见到了陈世美,哪知陈世美却不认她,甚至连儿女都不认……”   江远山握住她的手:“十五那晚上,是我不对,是我太过孟浪了。你心里有气,想打我骂我都行。   至于你说的这个故事,我相信有这样的人,天下间甚至还不少。而我自己,我也不清楚,我会不会是那样的人,因为我还没进京,也还没遇到能迷乱眼的荣华富贵。   我只知道,我现在心里只有你,那你呢,你对我可有一点动心?”   白小芽:“没有,一点也没有!别乱想了。”   她推开江远山:“好好读书,等你进京后,遇上了让你真正动心的人,你再回想起这段‘心动’的经历,你自己都会觉得羞耻。”   青春期的懵懂,她懂,也能理解。   唉,说来是她小题大作了,江远山现在就是一个正值青春期,荷尔蒙肆意爆发的悸动少年罢了。   江远山却再次握住她的手:“小芽,我是真的爱慕你。如果说,我到了京城,春闱殿试后,我仍然爱着你,那你愿不愿意和我在一起?”   白小芽犹豫了一瞬,很诚实的回道:“我不想骗你,至少现在,我对你没有一丁点男女方面的感情,只是把你当弟弟,当成家人,没有男女之间那种心动的感觉。   至于以后,我也不清楚,感情这种事,谁也无法一口下定论。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吧。   要是真到了那一天,你中了状元后仍旧初心不改,到时候我也对你动了心,那就在一起,要是我对你仍旧没感觉,那对不住了,我没法和你在一起。”   江远山紧紧地握住她的手,低着头笑了声:“这样就很好了,我会努力让你对我动心的。”   夕阳的余晖照进来,淡金色的光芒照在两人身上。   白小芽坐在椅子上,江远山单膝曲起,蹲在她身前,握着她的手,仰头看着她,含着浓浓笑意的眼里全是她。   “快起来,赶紧去作画。”白小芽拿膝盖顶了他一下。   江远山笑着站起身,走前突然伸手,弯起食指在她鼻尖轻轻刮了下。   “你!”白小芽正想训斥他,却忽地乱了心。   这个狗书生,小动作倒挺多,还挺会。   江远山认真画起画来,一点也不轻浮。   他眉峰沉敛,一手握笔,一手按住纸,袖子卷至胳膊肘,露出里头紧贴着胳膊的里衣。   白小芽走去他身旁看他画画,一会儿看一眼逐渐成型的砂锅,一会儿又看他作画的样子,从他的脸,看到他紧实的胳膊。   她发现眼前这个少年,现在身体壮实了不少,没有去年夏天那么单薄了。   去年的他,很瘦,瘦得像根雪打后的枯竹。   可今年的他,胸膛和脊背都挺括了不少,眼下一看,胳膊挺结实有力的。   江远山画完锅,再画锅里的排骨和配菜以及各种料,接着画红泥小火炉。   他画完后,一转头,对上白小芽正看着他的目光。   两人四目相对,空气有一瞬间的凝滞。   然后便陡然生出一股暧昧的味道,仿佛有电流在两人之间流转,又仿佛有银丝在拉扯。   江远山突然感到口干舌燥,他舔了舔唇:“我画好了,你看下,还有需要改进的没有?”   白小芽晃了晃头,尴尬地咳了声,随即看了眼画:“好,画的很好。”   对江远山的画工,她是很信任的。   “你接着画吧,我先回房了,画完你明天给我。”她有些落荒而逃。   刚刚才说了对人没感觉,转身就看人家看得入了迷,太打脸了!   她羞愧地回了自己的房间,关上房门,背靠着门用力拍了拍自己的脸。   她觉得自己也是因为没谈过恋爱,才会轻易被人表白两句就乱了心。   想到这,白小芽不由得皱眉,这可不行啊。   稳住,稳住不能乱!   想想原主的下场,就是因为和赵金明搞男女关系,最后把命都搞没了!   搞男女关系,不如搞钱安全,也不如搞钱来得实在!   对,搞钱,搞钱搞钱!   她在心底默念了十遍搞钱!   这下心里不乱了,想到钱,一颗心又超然脱俗了! 第61章 他总喜欢写寡妇   二月二龙抬头, 也被称作春耕节。   进入仲春,细雨纷纷,一声春雷响起, 万物复苏。   休息了一个冬季后, 大家又要开始在田间地头辛苦忙碌了。   在二月二这天,各家各户的老人妇人们, 都会到庙里去祈福,以求在这一年风调雨顺、五谷丰登、六畜兴旺, 也会买驱虫的药放在屋里, 熏虫驱邪。   白马山上有一座寺庙,叫白马寺。   每年的二月,从二月二开始, 一直到二月十五的花朝节,寺里香客不断, 香火浓盛。   就连书院, 今天都只上半天的课,下午放假半日。   中午下了学后, 以刘文采为首的几个学子, 正兴冲冲的往白小芽的饭馆走来。   江远山下了学后没回饭馆, 随着李春花回了白村。   在早起吃过饭去书院前,他就和白小芽说好了的,中午下了学后,他要回家一趟。   他已经有半个多月没回去了。   虽然前日李春花和江玉姝才到白小芽这里来过,一家人才见了面, 分开不到两天。   但他心里始终是记挂着家里的,得空便想回去看看,毕竟是他自己的老宅。   白小芽没回, 她回去饭馆就得关门停业。正月十五才开业,到现在也才经营了半个月,哪里敢随时关门呢。   反正李春花和江玉姝隔个五六天就会过来,一家人时常都能见着面。   “白掌柜,给我们来两锅中份的干锅,一份干锅排骨,一份干锅鸭肉。”刘文采还没进门,便在大门外的路上喊道。   他身旁年轻的蓝衣书生笑着在他肩膀上拍了下:“豫章兄,你呀,要是读书有吃这么上心,上次录课的成绩也不至于倒扣分了。”   刘文采哈哈笑道:“人生得意须尽,该吃就吃,该喝就喝,读书考功名,也是为了将来能更好的吃喝玩乐。”   “非也非也。”蓝衣书生大不赞同的摇头,“豫章兄,此言差矣,我等读书考功名,是为了苍生,为了他日造福一方百姓,绝非是……”   “行了行了,出了学堂,你就别再重复夫子的那一套了。”刘文采及时打住他,“今天带你们出来,就是要让你们过把瘾。”   说着话,几人分成两桌坐下,四人一桌,两张桌子紧挨着。   黄宁急忙上前倒茶,白小芽笑着从后院走出来。   她扫了眼,一共八个人,但她只认识其中的三个,刘文采和赵金明,还有一个叫苏云州。   其余的五个人,她不认识,也没见过。   刘文采手里还提着一坛子酒,白小芽这里不卖酒,只卖饭食。   她走上前,笑着对刘文采道:“我昨天新买了几斤干笋和干菌子,干锅鸭肉的配菜,我给你们弄成干笋和菌子的,你看行不?”   刘文采直点头:“可以可以,笋子别太软了,我爱吃有嚼劲的。”   说完,他又问其他人,“诸位兄台,你们呢,是要吃软口的还是硬一些?”   另一个月白色衣衫的书生,抿了口茶,淡声道:“硬的吧,男人不能说软。”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扑哧”一声,刘文采直接喷了,他被茶水呛得连连咳嗽。   白小芽只当没听见,微笑着淡定的回了后院。   男人啊,只要是一堆男人聚在一起,总有一个会开黄腔。   从古至今,都不曾变。   她也不能说人家有什么错,别人是客,她打开门做生意,人家到她店里吃饭,至于人家要说什么尺度的话,那都是人家的自由。   在决定开饭馆前,她就做好了这个准备的。   假如连这点都无法接受,那她还开什么店呢。   更何况,人家也没拿她说笑,只是几个友人间的调侃罢了。   她左耳进右耳出,听了就过了,对她来说,没任何损失。   她不由得想起了一首调侃老年纳妾的诗,乍一看没什么,其实也是很有颜色。   十八新娘八十郎,苍苍白发对红妆。   鸳鸯被里成双夜,一树梨花压海棠。   简简单单四句诗,画面感非常强,让人一下就能想到一个白发老头压在年轻貌美的小姑娘身上。   你看,连大文豪都能写出黄段子这种诗。   男人,就没有不说这种事的,除非是太监。   回了后院灶房,江玉红烧火,白小芽开始炒菜。   排骨鸭肉这些,早就洗干净处理好了的。   只需要腌制一会儿,下锅爆炒就行。   干锅排骨的配菜依旧是用的魔芋,她从方老先生家里买的。   一盆十文钱,中份的话,一盆魔芋可以做出三份。   鸭肉和排骨,两份都做完后,黄宁依次端出去,一桌放一锅。   白小芽此时擦着手,掀开帘子出来,问道:“需不需要给你们分一下?”   刘文采摆手道:“不用了掌柜的,我们自己随便分,您不用管了。对了,给我们一桌再来半斤扯面,一会儿肉吃完了,你给我们加水煮面。”   “行。”白小芽又回后院灶房和面去了。   她和好面,用手扯成两指宽的长面块,放在案板上,撒上苞谷粉,以免面黏住了。   大堂内有黄宁看着,她不用随时到外面去看守。   而且方老先生在大堂柜台前,不光记账,在忙的时候,也会帮着端茶倒水招呼下客人。   扯好面,白小芽坐在后院的石凳上和江玉红磕松子。   两人喝着茶,磕着松子,时不时逗逗狗。   因为已经过了午饭的高峰点,这时候没啥客人,所以比较清闲。   大堂内响起年轻书生们的谈笑声,除了一开始那位白衣书生开了句黄.腔,后面便没人再继续这个话题。   他们说着笑着,一会儿讨论月底时录科测评的成绩,一会儿又讨论后年的秋闱。   “唉,正月里的录科测评,又是上遥兄夺得了甲等。”   “我看他平日里也没怎么用功,怎么次次都是甲等呢?”   “那说明啊,人家上遥兄天生聪慧,生就是读书的料。”   白小芽在后院听得摇头笑了下,不知道这几个人是故意说给她听的,还是江远山真的次次都是甲。   在她看来,江远山确实也没怎么用功,并不是那种特别勤奋刻苦的人。   而且,江远山回到家里,也从没多说书院的事。   不过这也没什么稀奇的,就像她读书那会儿,有的人非常刻苦,可每次考试的成绩也就那样,一般般,班上中等水平。   然而有的人,并不怎么勤奋,人家该玩照常玩,打游戏搓麻将一样不少,可一到了考试,吊打一群勤奋认真、刻苦努力的学生。   真的是气死人。   白小芽坐在后院的桂花树下,听着大堂里那群年轻的书生讨论书院的事,她听着听着,忽然就有些恍惚。   这一瞬间,她仿佛回到了自己读书的那会儿。   “诶,前不久,书院新来两个学子,你们能猜出他们的身份吗?”这话是刘文采问的。   赵金明茫然道:“谁呀,没注意。”   苏云州道:“豫章兄你呀,你能不能把心思用在读书上。你管人家是什么身份呢,哪怕是皇亲国戚,和我们又有什么关系。”   “不是,我不是那意思。”刘文采急着解释,“我的意思,哎呀我直说吧,那俩都是姑娘家。”   “啊?”蓝衣书生惊讶道,“不会吧,豫章兄,你可别胡说。不过你说的究竟是谁啊?”   开黄.腔的白衣书生笑着道:“豫章兄说的没错,那俩确实是姑娘家,上次我邀请她们一起踢蹴鞠,她俩拒绝了,我邀请她们打马球,她们也拒绝了。”   蓝衣书生又道:“伯羽兄,这就是你的不对了。人家不愿意和你踢蹴鞠打马球,也没什么好奇怪的吧。   毕竟我们这些农户人家出身的,哪里像你们富贵人家的少爷,这也会那也会的,我们能入学堂读书就已经很不错了。”   白衣书生名叫陆芒,字伯羽。   他揉了揉鼻尖:“不是,你听我把话说完。”吐着舌尖吸溜了声,“哇好辣啊。”   刘文采笑道:“辣是辣,但是很过瘾吧?”他又夹了块排骨,“好吃。”   吃一口肉,他又端起碗喝了口酒。   蓝衣书生吃着鸭肉,连连点头:“上遥兄家的饭馆,饭菜真是好吃,我爱了,尤其是干笋,入了辣味后的笋子,真的是太好吃了。”   赵金明道:“确实,辣味的笋子,比炖在肉里的要好吃。我母亲以养生为主,都是让厨子把干笋拿来炖肉,吸了油后的笋子,吃上两口就腻。”   陆芒端起碗与身旁的赵金明碰了一下,继续讲道:“我两次约她们,被拒后,我也就没再约了。   后来有一天,我在后山背《汤誓》篇,突然听见那两个其中一人对另一人说,千万把裹胸勒紧了,不要让人发现她们是女的。”   “……”刘文采,“伯羽兄,你才背到汤誓?”   苏云州:“是呀,还有两年就要参加秋闱了,伯羽兄,你这进度是不是太慢了。”   陆芒急道:“我怎么可能才只背到汤誓,尚书的所有内容我都已经能背了,我是在反复巩固。   不是,你们的关注点在哪儿,我要说的重点是,那两个人是姑娘家,她们亲口说的,被我听见了。   也难怪我约她们蹴鞠打马球,她们都拒绝了,肯定是怕身份暴露。”   刘文采道:“我一早就知道她们是女的,还用得着她们说吗?只要眼睛不瞎,一眼就能看出来好吧。”   说到这,他撇了下嘴,“那些话本子里写的,什么女扮男装赴京赶考中了状元,更夸张的还有女扮男装入朝为官的。   假,假的不能再假,简直是在侮辱人的智商。先不说女子和男子,骨相和身量天生就不一样,其次,女子没有喉结,不长胡须,女子的皮肤比我们男子细腻。   是个人,一眼就能看出来吧。难道就因为穿了身男装,把头发簪成了男子的发髻,看上去就是个男人了?”   陆芒拍着他的肩道:“你都说了是话本子,看一看图个乐罢了,那么认真做什么。”   刘文采仍旧愤愤的吐槽道:“先不说朝廷在科考上查得有多严,携私夹带都要被永生取消考试,女扮男装入朝为官,一旦被发现,那是要诛灭九族的大罪!   用老夫子的话说,这叫乱了纲纪,圣上能允许女子为官吗?肯定是不允许的!”   苏云州拉了他下:“吃饭吃饭,豫章兄你淡定些,越扯越远了,话本子写的故事,你拿到现实里对比,肯定是不符合常理的。   对了,那两个姑娘,她们为何要女扮男装到书院来读书,难道不怕被发现?”   刘文采哈哈一笑:“她们啊,她们是为了招夫。”   几人都愣了,就连淡定的苏云州都放下了筷子,一脸听八卦的表情看着刘文采。   “那俩姑娘,是青城郡来的,都是有钱人家的姑娘。因咱们白马书院,是整个青城郡最有名的书院,甚至连云州的风逸书院都不如咱们白马。   咱们白马书院,是出进士最多的书院。所以啊,不少有钱的老爷,便把眼睛放在了我们白马书院里。   那俩女扮男装进书院入学的姑娘,并非为了科考,不过就是想要近身了解哪个学子人品好,有潜力。”   陆芒提着筷子在锅边敲了下:“呀,那上遥兄铁定中招了,他次次录科考评都是甲等。   说到人品贵重,放眼咱们整个书院,三百多号人,哦不,快四百多人了,再没有比他人品更贵重的了。   平日里,咱们谁没去过乐坊,看个春宫图啥的,就连那朝暮白写的风月话本子,你我几人也都是互相传看的。   唯独上遥兄,那真真是如谪仙圣人一般,那些风月类的书,他连正眼都不瞧一下的。”   恰在这时陈员外左手托着他的紫砂壶,右手把玩着一对已经盘得发亮的文玩核桃,正悠哉悠哉地往饭馆走来。   好巧不巧的,他刚走到门口,便听见陆芒说到“朝暮白”。   他笑着走进来,温和地问道:“这位秀才公,你刚说谁写的话本子?”   陆芒一看是陈员外,站起身行了个文礼:“陈员外有礼,晚生在说上遥兄,说他正直清贵,一心只读圣贤书,从来也不看那些风月类的书。”   陈员外呵呵笑了声,垂眸喝茶。   他心道:人家江远山是不看,都是亲手写,你们这些人看的,都是他写的。   当然这些话,他肯定不能说出来。   他忍着笑,又问道:“我方才听你提起朝暮白,怎么,你们也都看过他的书?”   刘文采咳了声,陆芒却像没听见,笑道:“看过几眼,抛去男女纠缠不说,故事的核心,着实挺有意思的。”   苏云州一脸淡定道:“故事倒是挺有意思,就是黄了点。而且,他似乎总喜欢写寡妇,我看了他两本,女主人都是寡妇。”   刚好白小芽掀开门帘从后院出来,她原本是想问刘文采他们需不需要加水煮面了。   结果,一出来就听到苏云州说说了句“总喜欢写寡妇”。   “谁呀?”白小芽笑着问,“谁总喜欢写寡妇?”   她也想知道,哪个缺德鬼,跟寡妇过不去 第62章 少看点那种书   苏云州正要解释, 陈员外突然站起身,拿上他的紫砂壶,盘着他的掌珠, 往外走去。   “我想起书坊里还有点事, 白掌柜,我先走了, 你给我煮两碗红烧排骨米线,一会儿让小黄端过来就行。”   白小芽应道:“好的, 你多会儿要, 是现在就要吗?”   陈员外道:“你先给他们这几个秀才公把面煮好了来,我的不急,你随时有空再做。”   看了眼刘文采他们的锅里, 已经快见底了。   白小芽问道:“现在要加水煮面吗?”   “加吧,辛苦掌柜的了。”刘文采笑着道。   “客气了, 应该的。”   白小芽话音刚落, 黄宁已经提来了水壶,往两口砂锅里都倒上水。   加完水, 他又往两个小火炉里加了些无烟炭。   而刚刚关于话本子和寡妇的话题, 苏云州他们已经没说了。   因为刘文采向他们使了眼色, 并悄悄捏了一下苏云州的胳膊,示意他不要再继续说这个事。   苏云州和赵金明与江远山不大熟悉,然而刘文采和江远山关系却很好。   他很清楚,江远山的大哥去年在地龙中没了。   所以考虑到白小芽的身份,他觉得在店里提到“寡妇”不合适。   因而他刚刚才急忙咳嗽了一声, 奈何陆芒却没看懂他的暗示。   见他们都闭嘴不再提了,白小芽也不好主动去问。   锅里的水开后,她把面端出来, 倒下锅,并往里加了点盐。   刘文采他们边吃边聊,八个人,一吃就吃了半个多时辰。   吃完后,付了钱,几人酡红着脸,摇摆着身体往外走。   赵金明说北街花楼前两日来了新人,问刘文采他们要不要去玩一玩。   “嗝~你请客啊?”刘文采迷离着眼睛,打了个隔,语调慵懒地问道。   赵金明揽着他的肩膀:“我请我请,走走走,今晚咱们到北街去快活一晚。风月话本子总不能白看嘛,看完要实践一番。”   几人互相搀着,往北街走去。   白小芽一脸淡定地收了钱,让方老先生把账记上。   她正要回灶房去煮陈员外要的米线,秦捕头带着两个捕快走了进来。   “白掌柜,给我们来一锅中份的干锅鸡,要辣一点,再加点番薯宽粉,一人来两碗米饭。”   “好。”白小芽笑着应道,转身去了后院。   给秦捕头煮完了干锅鸡,她又煮了两碗红烧排骨米线,交代黄宁端到隔壁的雪松书坊去。   想了下,她又道:“我们一人端一碗吧。”   也就几步路,很近。   因为两边铺子是紧挨着的。   把米线端到书坊后,白小芽交代黄宁:“你先回去吧,我在陈员外的书坊转一转,客人来了,你就叫我。”   黄宁转过身,一跛一跛的走回饭馆。   白小芽之前一直没到书坊去看书,一来是繁体古言她看着有些费劲,二来,每天忙完,也没心情再看闲书,只想好好休息。   陈员外接过米线,坐在一旁的小桌子前吃。另一碗米线,是给他书坊里的小二买的。   他对待自己的人,都很大方。   因而他虽然赚的多,但是花的也多。   见白小芽送完了米线还不走,背着手闲庭信步的在书坊里转悠了起来。   陈员外问道:“白掌柜,你想要什么样的书,要不说出来,我给你找。”   白小芽:“我随意看看,你吃你的,不用管我。”   她要是没记错,刚刚听他们讨论的“写寡妇”的那个人,似乎叫什么朝暮白。   白小芽背着手在一排排的书架前转了一圈又一圈,终于在其中第三排中间的位置,看到了一本书,一眼看上去就与别的书完全不一样。   其他的书,一看就很正经,这本书一看就很不正经。   书的封面是桃花明月,皎皎圆月下一株正盛开的桃花树。   树下站着一对男女,女子柔弱的依偎在男子怀里,男子搂着女子,低头眉目含情地看着怀里的女子。   书的名字叫《月下会春娘》,署名是朝暮白。   白小芽拿起那本书,翻开了第一页,还好,没有想象的晦涩难懂,她大致能理解什么意思。   难易程度,跟金瓶梅差不多。   只不过这玩意儿的尺度,可比金瓶梅大多了。   金瓶梅她看得脸不红心不跳,这本书,她越往后看,脸越红,耳根子都开始发烫。   这这这……   哎呦喂,这尺度搁到现代放海棠都能混口饭吃。   但愿江远山可别来看这些东西,否则怕是不知道会变成什么样。   一个章节还没看完,白小芽又去看另一本。   书名叫《姜妇人》,女主人公是个成亲没多久便死了丈夫的年轻女子,在丈夫死的时候,刚生完孩子没多久。   而男主人公是村里的一个教书先生。   开篇尺度也是很大,迷离梦幻又激烈。   讲的是教书先生做了个春梦,梦里和姜妇人一番云雨,不知天地为何物。   醒来后,教书先生一阵空虚寂寞,时常翻墙偷看隔壁的姜妇人。   教书先生偷偷恋慕姜妇人,奈何姜妇人是个贞洁烈女,打算一辈子为自己的先夫守寡。   白小芽只粗略的看了两章,她觉得还可以,打算借回去晚上看一看。   除了这两本情.色小说,另外还有一本神鬼类的志怪小说,署名不再是朝暮白,叫闲云野鹤,但却和朝暮白的书紧挨着放在一起的。   她也看了几眼,这个尺度更大了,书生和鬼、将军和狐妖,闺中小姐和龙等。   难怪要挨在一起了,全都是情.色小说。   她把三本书都拿上,走去柜台前,拍到陈员外面前:“三本我都借了。”   陈员外“噗”的一声,嘴里含着的米线,差点一口喷到白小芽脸上。   “咳,咳咳咳……”陈员外急忙背过身去,低下头捂着嘴咳嗽。   待缓过气,他一脸淡定道:“随意拿去看。”   白小芽:“那不行,你到我这吃饭,我都收了你的钱的,总不能我在你这租书,你却不收钱。”   陈员外:“那你就给个五文钱吧,什么时候看完什时候再还,不急。”   白小芽掏出五个铜板,放到柜台上。   她拿着三本书,转身往外走,都走到门口了,她又突然转过身来:“对了,这个叫朝暮白的人,也是白马书院的书生吗?”   陈员外:“……”   他急忙摇了摇头:“我不太清楚,你要知道,我虽是书商,也不是事事都亲力亲为。   我底下有人,多数时候,是他们去找人来写,我只负责最后的把控。   至于朝暮白这个人,究竟是书院的学子,还是朝廷里做官的,或者是科举不第的闲野人士,那就不得而知了。”   “哦。”白小芽抱着三本书走了。   目送着白小芽回了饭馆后,陈员连米线都不吃了,抹抹嘴,吩咐书坊的小二一声,赶紧跑了出去。   他知道江远山回白村了,于是立马让贴身小厮驾着马车往白村赶去。   在半路上,他碰到了正从白村往柳溪镇赶来的江远山。   他跳下车,上前抓住江远山的手:“上遥老弟,我与你说个事,先说好,绝不是从我这里透漏出去的。”   江远山皱着眉:“什么事?”   陈员外:“你嫂子她,白小芽,江娘子,她刚刚从我的书坊拿走了三本书。   有两本是你用新笔名朝暮白写的,另一本是你最开始写的那本,笔名是闲云野鹤的那个。”   江远山当场黑了脸,他紧握着拳头,咬牙道:“她是怎么知道的?”   陈员外急忙拍了拍他的肩:“你切勿恼,她不知道是你写的。唉,说来都怪你书院里那几个学子。   他们下午到你嫂子的饭馆吃饭,几个男的在一起,一边吃一边喝,酒至半酣,嘴里能有什么干净的话。   有个穿白衣的书生,说到了你,倒也不是什么坏话,他就是说你好,可劲夸你。   他说你正直清贵,从来不看那些乱七八糟的书,不像他们,平日里还会看朝暮白写的风月小说,可你连正眼都不看一下的。”   江远山按着突突直跳的太阳穴,扯了下嘴角。   陈员外又道:“然后另一个人就说,朝暮白写的故事确实挺有意思,就是总爱写寡妇……   恰好你嫂子从后院出来,就问是谁总爱写寡妇。然后她就到我的书坊,借走了你写的那三本书。”   江远山吐了口气:“走吧。”   陈员外:“我可半点没透漏,后面她借走了书,还问我知不知道朝暮白是谁,问我是不是你们书院的人?   那我哪能说是啊,我立马就说不知道,我说是我手下的人,找人来写的,我只负责最后的把控。朝暮白这个人,究竟是谁,我也不知道。”   江远山松了口气,笑道:“谢了。”   陈员外在他肩上拍了下:“你我之间,说谢就见外了。只是,你以后还是收敛着点吧,连着两本书写寡妇,你这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吗?”   江远山低头揉了揉鼻尖,却没说什么。   他坐上陈员外的马车,一起回了镇上。   马车在南街入口停下,陈员外回了自己家,江远山背着一筐子野菜慢吞吞的往饭馆走去。   此时已近黄昏,饭馆里没有客人再来了。   方老先生算完了一天的总账,与白小芽对完帐后,已经回去了。   黄宁坐在大堂内,以手沾水,在桌子上练习写字。   江玉红在绣荷包,黑狗趴在桌子底下。   江远山走进屋里,问道:“你嫂子呢?”   江玉红抬起头:“嫂子在后院看书呢,她从陈员外的书坊借了三本书回来,正坐在后院桂花树下看。”   听到江远山的说话声,白小芽没有起身。   她换了个坐姿,懒懒地靠着椅背,双腿并拢搭在石桌上,手里拿着那本神鬼志怪小说。   而桌子上,放着另外两本书。   江远山走进后院,一眼看到他写的书,顿时羞耻得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他垂着头,低声道:“我回来了,从家里背了一筐野菜,是玉树去山里挖的。”   说话的语气,低低的,像个做错事的小孩。   白小芽转身看了他眼:“行,那你放去灶房吧,对了,你饿不饿,要是饿了我给你煮碗面。”   江远山:“我不饿,在家吃了的。”   “行,那你把野菜放下就回房吧。”   江远山把野菜放到灶房,出来看了眼石桌上的书。   他犹豫了一瞬,还是问道:“你……你在看什么书?”   “哦,从陈员外那里借来的闲书,没成亲的人不适合看,你还是别看了,对你读书不利。”   说完,白小芽又往下翻了一页。   江远山嘴角抽了下,低着头像个乖孩子:“哦,好的,那我回房了。”   他正要走,见白小芽又是皱眉又是嘟囔,便猜到她可能是不认识有些字。   “你要是有不认识的字,可以问我。”   白小芽转过身:“你是不是看过这些书?”   江远山本想摇头的,但最终点了点头:“看过。”   “全都看完了的?”白小芽瞪着眼。   江远山:“嗯。”   白小芽:“那你在书院读书的情况……”   “没有耽误读书。”江远山回道,“我有信心能考中举人,若真的考不中,那就是天命如此。到时候,我大不了也从商,像陈员外一样,做生意养活你们。”   然后他走到白小芽跟前,把那三本书都收走。   白小芽急忙站起身要去抢:“哎哎哎,你干嘛呢?”   江远山捏着三本书把手背到身后:“不是什么好书,别看了,你要是闲得无聊,我可以给你讲故事。”   白小芽:“……”   江远山看着她笑道:“那些书,都是给一些臭男人看的。我给你讲更有趣的故事,你等我一下。”   他拿着那三本大尺度的书,噔噔噔的跑去了楼上,放回了他自己的房间。   然后又噔噔噔的跑下来。   白小芽继续坐在竹椅上,他坐到另一边,酝酿了一下,绘声绘色的讲了起来。   听着他低低沉沉的声音,白小芽半眯着眼,左手撑住脸,右手搭在石桌上,指尖有一下没一下的敲击着桌面。   江远山顿了顿,突然握住她手指:“这是石桌,别把指头敲痛了。”   他握着白小芽的手指没松,白小芽往外抽了抽,他反而握得更紧了。   白小芽抽不出来,干脆在他手心里挠了挠。   江远山被她挠得发痒,连带着心口都酥酥痒痒的。   他嗓音发颤的笑了下:“别闹。”   “你还讲不讲了,不讲我回房看书去了。”白小芽又往外抽了下手指头,“放开。”   江远山松开了她的手,笑着看向她,继续沉沉的讲诉起来。   只是白小芽却听不进去了,她看着面前这个男人,看着看着心跳就乱了起来。 第63章 搂着钱睡很欢乐   江远山正讲到兴起时, 白小芽突然站起身就朝楼上走去。   “……”江远山呆愣住,不明所以地看着她。   白小芽走到楼梯上,手按着扶手转过身看向他:“多把心思用在读书上, 别让你娘失望。   她虽然嘴上说你考不中也没关系, 但心底里千盼万盼的希望你能考中。”   见江远山脸色郁郁,垂着眼一副深受打击的表情。   白小芽又走下去, 坐到他跟前,主动拉住他的手, 语调缓慢温柔:“你看这样行不, 在秋闱之前,你我之间依旧保持着亲人关系,咱们谁也别越过那一步, 无论在人前还是人后,就算彼此有那样的心思, 也要收起来。   秋闱后, 无论你有没有中举,我们再另作打算。若是你中了举人, 那我陪着你一起赴京赶考, 直到你春闱考中。   待你考中进士, 做了一年的官后,倘若你还有那般想法,到时候我们就试试。   若是你做了一年的官后,已经没了那样的念头,那咱们还是如亲人般相处, 彼此谁也不难堪,也算给对方留了份脸面。   假如说,两年后你没考中举人, 又不想再考了,你心思不变,那我们就互相扶持把饭馆的生意做大。   如果说,你没考中举人,也没那样的念头了,那就还是像现在这样,咱们该怎样就怎样。”   江远山听她说完后,抬起头,撩起眼皮看她:“那你呢,你说了这么多,倘若在这期间,你爱上了别人呢?”   白小芽:“哦,那以上就全部作废,到时候我爱上了谁,就跟谁过。”   江远山一口气没上来,差点厥过去。   他咬了下嘴角,低着头冷笑了声:“合着一切都是你说了算。”   白小芽挑了下眉:“那不然呢,是你先有那种心思的,又不是我先对你有那种心思,再说了,我又不靠你来养。   你哪怕现在就走,再也不回来,我又不是活不下去。你的那点爱,对我来说,锦上添花罢了,又不是雪中送炭。   说直白点,能找到一个相爱的人,那再好不过了,就算找不到,我也可以活得很好。”   江远山目光灼灼地看着她,看着看着突然就笑了。   他抬起手揉了揉白小芽的发顶:“好,那就照你说的来。最多三年而已,我等得起。   就算三年后,以上你说的那些作废了,也没事,于我而言,好歹有过念想。”   之后江远山,每天照旧回来,中午回来吃午饭,晚上回来睡觉,早上吃过早饭继续去书院。   他天天都回来,只是在白小芽面前,再也没表露出自己的心意。   那天谈话后,他瞬间将自己的心思收得干干净净,一丝不外泄,好像之前的所有小动作、小心思都是假的。   他见到白小芽依旧笑着打招呼,只是无论在人前,还是私下里两个人相对的时候,他眼中再没了那份隐忍而又炽热的爱。   二月十五花朝节这天,镇上人来人往,又因为白马寺就在附近,不少人都过来赶庙会,一下子客流量激增。   来来往往的人路过南街,以至于白小芽在这一天忙得跟陀螺似的,直到黄昏快打烊了,店里都还有生意。   太阳下山后,店里才算彻底没了人。   她垂着腰坐在门口歇气,累得话都不想多说一句。   李春花和江玉姝头天夜里就赶了过来,知道今天店里客人多,她们特地赶过来帮忙。   即便如此,大家也都累得够呛。   累归累,不过好在确实也挣了不少钱。   今天一天,就挣了三两多银子,相当于前面半个月的总和。   挣了钱,白小芽身体上虽然累,但心里却很充实。   歇了一会儿,缓过劲后,她站起身走回屋里,招呼大家全都进去坐下。   “今天大家辛苦了,一人发五十文钱的辛苦费。”   她从装散钱的陶瓷盅里抓出一把铜钱,数出五十文推到黄宁面前:“给,拿上,这是额外的奖励,月钱在月底才结算。”   黄宁接过钱,连连道谢:“谢谢掌柜的,谢谢!”   他激动得热泪盈眶,把五十文捧在手心里,看了又看。   “方叔,这是您的。”白小芽又数出另外五十文铜钱,给了方老先生。   自从熟了后,店里的人都称呼方老先生一声“方叔”。   毕竟一直称呼方老先生,显得比较见外。   方老先生接过钱,装进自己口袋里,笑着说了句感谢的话。   接着,白小芽又给了江玉红五十文。   然后就是李春花和江玉姝,她也一人都给了五十文。   李春花连连推着不要:“给啥给,娘又不是外人,哪里还要你给钱。”   白小芽笑着道:“娘你收着吧,大家都有,五十文也不多,玉姝你也拿着。”   最后一个便是江远山了,白小芽从陶瓷盅里抓出一把钱,正要数五十文给他。   江远山急忙站起身道:“我想起来还要写一篇赋。”   他转身就走了。   白小芽数出五十文攥在手里,笑了笑道:“我一会儿上去给他。”   然而当她到了楼上,走到江远山门前,正要敲门时,江远山打开门。   “这是给你……”她话还没说完,江远山伸出手递给她三两银子。   白小芽诧异地看着他,挑眉笑道:“什么意思?”   她又问,“你哪来这么多钱?”   一下拿出三两银子的“巨款”,这小子是去抢劫钱庄了?   “饭钱,我这一个月在你这吃饭的饭钱,以及住宿费。”   江远山见她不接,直接塞到她手里。   白小芽把银子捏在手里搓了搓,笑道:“被我那天的话刺激到了?这是要找回男人的自尊还是骄傲?”   她掂着手里的钱,淡淡的笑着。   江远山一脸淡定道:“没有,没有什么自尊与骄傲,只是该怎样就怎样。   别说你并不是我嫂子,就算是,我们一家也没脸靠你来养。更何况,你与我哥什么都不是,只是走了个形式罢了,根本算不得夫妻,没道理要养着我们一家人。”   白小芽捏着沉甸甸的银子,却没说话。   她低垂着眸子,心里大致猜出了眼前这个少年的想法,哦不,应该算是成年男子了。   他已经过了十八岁的生辰,在她这就是成人了。   江远山看着她:“你那天的话,点醒了我。我想了一夜,你说的很对,让我很羞惭。   我如今什么都不是,连吃饭读书都困难,却厚颜无耻的说爱慕你,着实是很羞愧。   我有什么资格说爱,又拿什么去爱呢,我连下一年的束脩费都还凑不齐。   嘴上说着爱,但却靠着你挣钱供我读书生活,看上去,倒像是个孟浪的骗子。”   他扯了下嘴角,自嘲地笑了声:“你是个聪慧通透的女子,想得比我深远,我也很庆幸你没有顺着我胡来,否则,待我醒悟时,不知该该用何种心情来面对你。   接下来两年我入学的束脩费,你不用管,我自己会想办法,你别告诉娘,免得她胡思乱想。   包括我刚刚给你的三两银子,你心里知道就行,也不用告诉她,连玉姝也不要说,就你一人知道就行。   你也不用猜我是怎么来的,总之不是非法途径得来的,是我正经挣来的。”   白小芽点点头:“好,我不说,谁也不说。”   她把银子捏在了手里。   江远山朝她笑了下:“我该看书了,你累了一天,早点休息。”   说完,他关上了房门。   白小芽攥着三两银子回了卧房,她打开床头边的樟木大箱子,从箱笼里抱住一个四四方方的朱红色檀木小箱子。   然后又打开檀木小箱子,从里面取出两个圆盒,一个金色的圆盒,一个蓝色的。   金色的圆盒里装着整数的银钱,一共是二百两。   蓝色的圆盒里装着散钱,有散碎银角和大把的铜钱。   散碎银子有八十钱,铜钱有九百文。换算成整银子,总共是八两九钱。   她把江远山给的三两银子,放在了金色的圆盒里。   又把今天挣的散碎银子,放在蓝色圆盒里。   她抱着两个圆盒,左手抱着金色圆盒,右手抱着蓝色圆盒,笑得一脸满足地的躺在大床上。   两盒子钱压在身上,从身到心都是满足的。   这特么抱着钱睡的滋味儿,比和男人行鱼水之欢要快乐得多。   当然了,她也没和男人做过那事。   男女欢好究竟有多快乐,她心里没数,但抱着钱的快乐,她却深有体会。   白小芽抱着钱,回想了下刚才江远山一本正经对她说的那番话。   难怪他这阵子对自己态度突然变了,估计是她那句“我又不靠你来养”刺激到他了,让他瞬间就从羞涩的悸动少年,长成了理性的男人。   挺好的,人成熟了,心性才会稳。   过完花朝节,接下来的半个月,生意又慢慢淡了下来,不过因为饭馆紧挨着书坊,主要顾客源是书院的学子,所以每天的进账还算稳,不至于亏本,只是赚的少些罢了。   因为到了春耕之季,所以李春花来的也少了,她仍旧是种着田地的。   白小芽给了她钱,让她忙不过来就请几个临时的佃农帮着种一下。   也不知道她有没有拿钱请人,白小芽是没时间回去的,店里的生意不敢轻易断,一时走不开。   白小芽打算等过完三月,到了四月清明再回去一趟。   总也不能一次都不回,还是该回去看一看的。   过完二月,进入三月时,她决定再增添两样新口味——盖浇饭和煲仔饭。   先前做干锅的小火炉可以继续用,拿来煮煲仔饭也一样。   只是砂锅需要再增加一批小号的,饭食刚够一个人的容量就行,大了一人吃不完,两个人合着吃也不像话。   她夜里把自己所需的东西都想好后,让江远山帮她写下来。   第二天一早,她卖完早上一波的饭食,便带着黄宁和江玉红去采办。   饭馆留给方老先生看着,门前挂着“暂停营业半日”的牌子。   今天她打算去一趟县里,一来,她到现在还没去过县城,二来,她想多采办一些东西,把所要的东西一次性买齐全。   江玉红听说要去县城,激动得早饭都没吃几口。   她从来也没去过县里,最远也就到柳溪镇和王楼镇。   黄宁也是很兴奋,又紧张又期待,一个劲搓手。   白小芽背上自己缝制的小包,笑着道:“走吧,带你们去县城转一转。   咱们今天中午要是赶不回来,就在县里吃午饭,我请你们上大酒楼吃一顿好的。   正好咱们也去学一学人家,看看人家大酒楼都是怎么经营的。” 第64章 想参加厨艺大赛   整个柳溪镇, 除了陈员外和郑秋林这样的地产商,以及一些祖辈便扎根在镇上的土财主,其他的小掌柜, 家里是没有马车的。   马车在这个时代, 都是大户人家才有的奢侈品,一般人家, 根本养不起。   柳溪镇和王楼镇,两个镇加在一起, 总共也才四家人有马车。   平日里大家出行, 不太远就靠脚,太远的地方就只能去租马车。   即便是租马车,也只有县城才能租到, 小镇上是没有的。   白小芽算了下从柳溪镇到县里的路程,早点去, 走路的话来回一趟, 下午太阳落山前肯定是能赶回来的。   只是去的时候,空着手倒是轻松, 走累了大不了半道上歇一歇, 但是回来要拿东西, 就有些费劲了。   她看了眼一瘸一拐的黄宁,又看了眼才到她耳朵位置的江玉红,于是她决定去找房东郑秋林租用一下马车。   原本找陈员外更方便,但她要是开口找陈员外,对方肯定不会收她的钱。   然而等到下次陈员外在她饭馆吃饭的时候, 就算她不收钱,陈员外还是会给,吃完把钱放到桌子上就走。   来来去去的, 时间一长,就有些说不清。   倒不如直接去找郑秋林,反正她和郑秋林,没太多私交。   郑秋林公事公办,不会不收她的钱,如此一来,她心里也不用内疚。   找郑秋林租了一天的马车,连驾车的马夫都一并租用过来了。   车马费,加上车夫的人力费,一天下来,二钱银子。   贵,确实是贵。   她店里的杂役,一个月下来才二钱银子。   但没办法啊,想轻松一点就得花钱,什么时候都是这样。   原本只租用马车,能便宜一半,只要一钱银子。   可他们三个,没人会驾车。   她不会,江玉红和黄宁更不会。她和江玉红好歹还坐过马车,黄宁连马车都没坐过,更别提驾车了。   黄宁一听租一天马车要二钱银子,与他一个月的月钱一样了。   他赶忙劝道:“掌柜的,咱们还是别租马车了吧,一天二钱银子太贵了,左右从咱们这到县里也不是很远。   采买回来,东西都由我来背,您和玉红姑娘空手走就行,走累了,咱们半道上坐下来歇一歇,天黑前总能回来的。”   白小芽笑道:“没事的,坐马车去咱们能轻松些。今天就当给你放假了,你安心跟着一路采买玩耍就行,别的不要多想。”   她又看了眼江玉红,“你也是一样,不要想太多。你们俩在我这做事,都很勤奋,我也都是看在眼里的。   开业一个多月了,忙到现在,你们也都没休息过。以后饭馆的生意稳定下来后,你们每个月都可以休息两天,这两天工钱照算。   至于是哪天休息,你们自己决定,随时想休假,提前一天告诉我就行。”   黄宁急忙摇头:“不休,我不休,掌柜的我不累,真的。除了每月的大月市那天店里客人会比较多,以及中午那阵子忙碌些,到了下午便清闲了下来,咱们基本上都是坐着闲聊。   现在我一个月能挣二钱银子,每天都能吃好的,我已经很知足了。”   江玉红点头道:“嫂子,我也不想休假,休了回去呆在家里吃饭,我娘少不得又要骂我。   嘻嘻,倒不如在这里为你做事,每天都有好吃的,还不会挨骂。”   白小芽笑了笑,没再多说。   反正她给了他们俩假,至于他俩愿不愿意休假,那就不关她的事了。   她不是圣人佛祖,人家自己都不愿意休假,她还非得让人家休假。   郑秋林家里有三辆马车,一辆大的,两辆小的。   大的马车,内部很宽敞,足以容纳六七个人。   小的马车,里面只能容下三四个人。   他自己和他的夫人,平日里出行,一般都是坐小马车,夫妻俩一人一辆,家里车夫都是两个。   只有出远门,他们才会用大马车,或者需要搬运贵重东西时用大的。   郑家老太爷早就去世了,郑老太太平日里也不怎么出门,偶尔出去也都是在郑夫人的陪同下。   婆媳俩坐着小马车,携带丫鬟小厮一两个就足够了。   白小芽租了他家的大马车,这也是租金要贵些的原因。   坐在豪华的马车内,白小芽抚摸着绸缎软垫,啧啧直叹。   土豪啊,真是土豪啊,三辆车,铺子几十间,不光是柳溪镇上有铺子,郑家在王楼镇和青安镇以及县里也有产业。   除了各种铺子,郑家自己也有别的买卖产业,县城还有绸缎庄,典当铺等。   在柳溪镇和王楼镇,还有好几座宅子,三进两进的都有。   郑秋林他们自己在柳溪镇的垂柳巷住的是一座三进三出的大宅子,其余的都租了出去,每年光吃租子都是不少钱。   郑秋林才是典型的生意人,与陈员外比起来,是地地道道的商人。因而郑家,也比陈员外家里富裕得多。   陈员外那点家产,与郑秋林比起来就算不得什么了。   只不过陈员外这个人,会做人,因而人缘很好,无论贫穷富贵,他与谁都能处得很融洽。   “我要是能有郑大财主一半的家产,我做梦都能笑醒。”白小芽打量着奢华的马车内部,一脸的羡慕,手来回的抚摸着绸缎垫子和轻纱帘子。   她要是有一辆小马车,有五六间铺子,一座两进两出的宅子就已经很满足了。   然而那些都只是想一想,现如今她这间小饭馆,一年挣的钱,连一匹最便宜的马都买不起。   还想要私家马车,痴人说梦。   原本走路去县里要三刻多钟,但坐马车就快得多了,一刻钟左右就到了,缩短了一大半的时辰。   到了县里城门口,白小芽从马车上下来。   黄宁和江玉红,也都一前一后的下马车。   在黄宁从马车上下来时,白小芽考虑到他腿不方便,伸手去扶他,却被他拒了。   “掌柜的不用,我能下来。”他避开白小芽的手,先伸出左边那只正常的腿,脚尖踩住地后,继而再伸出右边那只不正常的腿踩住地。   他落地时,身形晃了晃,但很快便站稳住了,没让自己摔倒。   江玉红下来时,白小芽直接伸手扶住她。   “谢谢嫂子。”江玉红扶着白小芽下来,笑着道了声谢。   看着厚重的拱形城门,以及城门外站着的褐衣守城护卫,白小芽不由得拽了拽衣服,还捋了捋头发,心底里生出一股“土包子进城”的感慨。   她正要迈步往前走去,顿时感觉到了阻力,一转头看见江玉红揪着她衣角。   “你拽着我做什么?”白小芽笑道,“别那么紧张,你放松心情,大步走就是。”   江玉红缩着头左瞄瞄右瞧瞧,跟个贼似的畏畏缩缩的,双手死死地揪住白小芽的衣服。   车夫看着她们笑了声,对白小芽说:“白掌柜,咱们进的这是永安门,也就是东门。   一会儿进城后,你们先转你们的,我带着马去吃点草料,顺便替家主采买些东西,完事后我回到永安门等你们。”   白小芽笑道:“好嘞,你先去忙你的,我们进去后先要在城里逛一逛,得劳烦你等一等了。”   “不劳烦,应该的。”郑家车夫架着马车缓缓驶进城里。   白小芽又转头看向江玉红,笑着拍了拍她的手,指向已经进入城门内的车夫。   “你看看,人家驾着马车直接就进去了,守城护卫啥也没说。”她轻笑道,“快松开,咱们也赶紧进城去转悠。”   江玉红吸气吐气,反复多次,憋得小脸通红,就是不松手。   白小芽颇为无奈:“你别这样,守城的护卫看着呢,本来咱们都是安分守己的良民,进城买点东西而已。你这样子,他们还以为你犯了什么事。”   她不安慰还好,安慰完,江玉红更怕了。   “……”白小芽按了按眉骨,“玉红,你松开,别拽太紧,你死死拉着我衣服,我没法走路。”   她笑了声,“你搞得我都紧张不敢进去了。”   黄宁本来也很紧张的,被白小芽一说,笑了声,反倒不那么紧张了。   他一瘸一拐的朝着城门内走去,路过守卫旁边时,心跳加速呼吸急促,但真的走进城里后,顿时松了一口气。   不紧张,也不害怕了。   白小芽指着已经进入到城内的黄宁:“你看看,你看看,人家黄宁都进去了。”   最后没办法,她把江玉红揽在怀里,半拖半抱的带进了城。   走进城内后,白小芽立马便感受到了不同于小镇的繁华。   街道两边鳞次栉比的铺面,各家铺子前都挂着随风飘飞的幌子。   客栈酒肆皆是两层高的小楼,临街半开的窗户,传出热闹的喧哗声。   青石板铺就的街道,一条缠着一条,左右东西,上下南北,四通八达。   在城中心有座高耸的塔,春光映着塔尖,很有标志性。   白小芽今天出来,一共带了三十两银子。不过她的预算,最多在二十两银以内。   一路走一路看,白小芽看看这,摸摸那,在她眼里,都是古玩啊!   她什么都想买,精致的刺绣品,工艺精湛的瓷器瓷碗,她全部都想买回家!   可最终,理智打败了感性,应该说是贫穷打败了购买欲!   逛了大半条街,她就买了半斤麻糖,两斤米糕和一斤桂花糕。   三个人一边走一边吃,渴了就找个茶摊,喝一碗热茶。   坐在路边茶摊旁喝茶的时候,白小芽灵光一闪,突然又想到了一个挣钱的门路。   她觉得可以试着卖各种饮品,什么菊花茶、蜂蜜花茶水等,如果有牛奶的话,还可以尝试一下做奶茶。   只是在小镇上,不知道好不好卖,估计不太好卖。   因为饮品类的大多都带甜,小镇上出来吃喝的都是男子,女子很少,几乎没有。   而大多数男子又不爱吃甜的,所以没啥顾客。   不像县城这种大地方,那些富太太,有钱家的小姐,还愿意尝试一下。   喝完了茶水,白小芽又带着江玉红和黄宁继续去闲逛。   等逛够了,再去置办东西。   当他们三人走到县衙前时,却见衙门旁的巷口处围着许多人。   白小芽不爱看热闹,本来是想绕过那里去另一边的。   然而她刚转身要走,听见人群里高声念道:“厨艺大比拼,进入前五者,赏银均为二十两,获得第三等……”   不等那人念完,白小芽急忙冲了过去,拨开人群挤进去,看到告示栏上贴着一张纸。   她从头往下看……   获得第三,赏银五十两,第二等赏银一百两,在厨艺大赛中获得第一等者,将获取神秘丰厚大礼一份!   报名方式,到衙门里去登记,半个月后,三月十五那天到天香楼来参加第一场厨艺比赛。   每场比赛会为参赛者提供相同的食材,整场比赛,一共有十二轮,每个月三轮。   也就是说,每一轮比赛,做一道菜,十二轮下来做出十二道不同的菜。   从山桑、清宁、西共这三个县里选出十位酒楼或客栈的掌柜,由他们来试吃点评。   每位掌柜在每一轮,可以为三位心仪的参赛选手打分,最高十分。   最后十二轮下来,以总分来排名次。   报名时间,昨天才开始的,五天后结束,正月十五开始第一场比赛。   至于比赛当天要做的菜,只有到了比赛时才知道。   在没开赛前,是不对外公开的。   把所有规则看完后,白小芽搓了搓手,心动了。   她想试一试,虽然她不是正经厨子,只是会做几道尚能入口的家常菜罢了。   但是她想通过这次比赛,学点东西。   原本在她自己那个世界,她是没想过当厨子的。   说心里话,她虽然会做饭菜,但做饭炒菜,油烟伤皮肤呀,她不想做黄脸婆。   只是现在,身处这样的环境,她一不能去做官,二不能带兵打仗,别的生意也不会做,唯有做吃食能挣两个钱,能让她生活得更好。   所以,她也不在乎伤不伤皮肤了,先保证活着吧。   “走,玉红,黄宁,我们去衙门里报名。”   黄宁问:“掌柜的,您是打算参加厨艺大赛吗?”   “对呀,我试一试,也没冲着拿奖,要真能拿到赏银再好不过了,拿不到也没关系,重在参与嘛,反正又不收报名费。”   此时衙门内,柳知县坐在后衙厅堂内,一脸愁苦与不解。   “你说这京中礼部的尚书大人,怎么会突然要在咱们这西南一隅的小小县上举办什么厨艺大赛?”   另一人是县里的主簿,姓王。   王主簿抿了口茶,抬头看着外面的天:“兴许是要为皇家择选御厨吧。”   柳知县道:“那也该在京中举办才是,咱们这穷乡僻囊的,农家饭菜哪里入得了皇家的口。”   王主簿:“谁知道呢,反正上头颁布下来,咱们照做就是。”   柳知县又道:“可礼部尚书大人,他并不是以礼部的名义下发的公文任务,他是私自出银子在咱们这举办厨艺。”   王主簿放下茶盏:“大人你照吩咐做就是,不管尚书大人是以礼部的名义下发的任务,还是私自交代你做的。于咱们而言,都是好事。   咱们这次把尚书大人交代的事办妥了,也能在他心里留下个好印象。三年后大人你考绩测评……”   他话还没说完,外头小厮通传:“禀大人,衙门外有个女子想要报名参加厨艺比赛?”   柳知县愣了下,王主簿急忙道:“让她进来,咱们这次举办的厨艺大赛,不论男女,都可以参与。”   这也是礼部尚书大人,特地交代了的。 第65章 (捉虫) 想找事?   “掌柜的, 这人是来找你的,已经在咱们店里等半个多时辰了。”方老先生看向一旁的青年男子,解释道。   年轻男子站起身, 看向白小芽:“您就是江家娘子, 白小芽吗?”   白小芽刚到家,还没来得及坐下来歇口气, 置办的东西也都还在门外的马车上,还没来得及从马车上卸下来。   她看向年轻男子, 笑了笑:“对, 我就是。”   男子从怀里掏出信递给她:“这是曹公子托我带给你的,我去白村没见到你,你婆母说你在柳溪镇开了饭馆, 我便又找到这来了。”   东西交到白小芽手里后,男子便离开了。   白小芽打开信纸, 看完后心情愉悦地笑出声。   江玉红抱着两个小砂锅进来, 好奇地问道:“嫂子,是谁呀?”   “曹表哥。”白小芽道, “他写了封信, 问问我们最近的情况。”   她说的“曹表哥”便是曹佑, 也就是朱佑明。   信是朱佑明写的,信的前半部分确实是一些问候的话。   问他们一家最近的情况,家里粮食够不够吃,李春花身体如何,江远回到书院继续读书了没有。   只不过, 他千里迢迢写封信让人送过来,可不只是为了问候几句。   他写信主要是为了告诉她,礼部尚书以私人的名义在山桑县举办了一场厨艺大赛, 让她也去保命参与一下。   他还在信里特地解释,并非是他以太子的名义吩咐礼部尚书做这件事的。   而是新任的礼部尚书,自身就是个爱吃的人。   他府里的厨子做的那些饭菜,早就吃腻了,想换换新口味。   偏偏他又是个有怪癖的人,用不惯外面的碗筷杯盏等。   于是他就想找几个手艺精湛的厨子入府,准备在京城举办一场厨艺大赛,选出几个做菜合胃口的厨子。   朱佑明得知后,便向礼部尚书提了下自己的意见,让他顺便在山桑县举办一场,说不定有意外的收获。   太子开了口,礼部尚书自然是要照做的。   所以才有了这样一场突如其来的、奇奇怪怪的厨艺大赛。   至于头等奖的丰厚神秘大礼是什么,信里朱佑明没提。   他只是让她记得去县衙报名,别错过了这场厨艺比赛。   其余的,信里并没细说。   隔着数千里,又不能打电话发微信,白小芽也没法立即问朱佑明更多详细的内容。   黄宁和江玉红他们,已经把东西全都搬进了店里,方老先生也帮着一起搬的。   白小芽收了信,笑着看向方老先生:“方叔,您是读书人,想来家中定然有很多书。”   方老先生和善地笑道:“不知掌柜的想要看什么样的书?”   白小芽道:“有没有关于做菜的书,也就是食谱之类的?”   方老先生果真凝眉沉思了片刻,随即摇了摇头:“我不确定家里有没有,容我回去找找。”   “好的,那有劳方叔了,找不到也没事,我去问问陈员外。”她说完,扭身朝隔壁书坊走去。   “怎么突然想要食谱了?”陈员外正坐在柜台前看闲书,闻言,撩起眼皮看了她眼,“想把饭馆扩大?”   “不是,我不擅经营,没那么大的野心。”   白小芽把要参加厨艺大赛的事说了,挠头笑道:“我想去参加厨艺比赛,已经报了名,也没想着拿名次,就只是去长长见识,但也不能太丢脸嘛。”   “食谱我这里确实没有,平日里也没谁会拿着食谱看。你要是想要,我可以替你去寻一寻,看看能不能找到。”陈员外说着话,翻了一页书。   说话的同时,也不耽误他看书。   他一边与白小芽说着话,一边看着手里的书,真正的一心二用。   “那就多谢陈员外了。”白小芽笑着真诚的道了声谢。   转身要走,到了门口,又回过头来:“明天我那做几样新的吃食,你要有空,可以过来尝尝。”   陈员外温和儒雅地笑了笑:“好,是中午吗?”   白小芽:“对中午。”   回了店里后,她便到后院和黄宁一起收拾新买来的小砂锅,以及各种食材。   黄宁洗着砂锅问道:“掌柜的,那你以后每个月都要去县里参加比赛,一直到比赛完,需要四个月。   那接下来的四个月,咱们饭馆是不是每个月都有三天要关门?”   白小芽:“也不一定四个月都关门……”她看了眼黄宁,忽地笑道,“你不是一直都在学习我做菜吗?明天你试一试,以后咱们自己人吃饭,就由你来做。”   黄宁:“……”   “说实话,我也不是什么正经厨子,做的都是家常饭,没啥难度。反正各种料各种菜,往里放就对了,味道好吃就行。”   白小芽看着他:“接下来你便试着做一下,待做熟练了,后面我不在店里,就由你来掌厨。”   黄宁忐忑不安地看着她:“掌柜的,我……我不行,我怕自己做不好。”   “没有啥不行的,你明天先做一下试试,先别急着否定自己。”   晚上江远山回到店里,白小芽把朱佑明写来的信给了他。   江远山看完后,又还给了她。   他并没给朱佑明写回信,一来,没啥回的必要,二来,写了也不知道该交给谁去送。   送信的人走的时候并没有说他叫什么住在哪,送完就走了。   *   眼看着距离殿试的日子越来越近了,陈员外的雪松书坊,每日来的学子只增不减,连带着白小芽的饭馆生意也比往日都要好。   殿试后,一甲前三便出来了,只是不知今年又是谁会成为状元?   “唉,别说状元了,探花和榜眼我都不敢想,能得个进士出身,就已经算是我家祖坟埋对了地。”刘文采笑着道。   赵金明叹道:“唉,我也是,能榜上有名就已经很知足了。”   他们从隔壁书坊借了书,走几步就到了白小芽的饭馆,几人各自点了吃的,一边等着上饭,一边翻着书,讨论着科考的事情。   江远山端了把椅子坐在柜台旁边,在一旁安静地看书,时不时给客人倒下茶水。   给书院的十几个学子做完了饭菜,白小芽在后院坐着休息。   黄宁在大堂里迎来送往,时不时给人续个茶。   “小二,给我们来一锅大份的干锅排骨!再来一锅大份的干锅牛肉!”五个流里流气的男子正往店里走来。   “几位客官里面请……”黄宁热情的上前去招呼。   以赵铁牛为首的几人,进了店里,正要坐下,江远山忽地站起身,冷着脸走到他们跟前。   他皱着眉:“你们来干嘛?”   黄宁愣住,看向江远山:“江二哥你认识他们?”   江远山却没回黄宁的话,只是目光冷冽地看着赵铁牛和二赖子等人。   赵铁牛仰头挖着鼻孔:“我们来,自然是来吃饭的,你们开饭馆做生意,不就是对外卖饭菜吗?”   二赖子道:“问些废话,快上菜!”   听到动静,白小芽走了出来。   她看的赵铁牛的刹那,瞬间冷了脸,随即又收敛起怒意,笑道:“不好意思啊几位客官,今日我们店里的生排骨和牛肉已经卖完了,做不了干锅。”   赵铁牛本就是无赖,他今天来的目的很明确,就是要闹事。   他走进店内坐了下来,翘着腿挖完鼻孔弹了弹,又掏耳朵。   “那就来点别的嘛!”他一副令人作呕的行为,咧着嘴笑道,“你家不是卖米线吗?那就给我们一人来一碗米线,不拘什么口味的,都可以。”   白小芽正想回绝,二赖子用小拇指抠了抠大黄牙,往前一弹:“不会连米线也卖完了吧,那我们就坐在店里等,等着掌柜的去买食材回来。”   “米线有的,请问几位想吃什么口味的?”白小芽笑着说了所有的口味。   赵铁牛:“给我来一份三鲜的吧。”   二赖子:“给大爷来一碗牛肉的!”   其余几个赖皮喽啰,也都各自点了一碗米线。   白小芽把江远山和黄宁叫进后院,低声吩咐道:“我一会儿把所有的煮完后,你们再来端。   米线端出去后,咱们要当着所有人的面,检验一遍,让大家全都看清楚,确定米线里没有任何脏东西,然后盯着那几个人,看着他们吃。”   黄宁重重地点头:“掌柜的,我明白,那几个人一看就是来找事的!”   江远山阴沉着脸:“行,我一会儿请刘文采他们帮个忙,帮我们一起盯着。”   白小芽笑了声:“好主意,你能请得动人更好,一定不能让赵铁牛他们得逞!”   她又道,“你让其中一个人去把秦捕头他们叫来,就说今天中午我请客,请他们吃饭。”   叮嘱完,她便开始煮米线了。   待所有的米线煮完后,她端了一碗出去,江远山和黄宁,一人端两碗出去,刚好五碗米线。   全都端出去后,白小芽当着众人的面,用一双干净的筷子,挑起每碗的米线检验了一遍。   “诸位客官,大家看好了,我们的米线端出来时是干净的,没有任何的脏物。”   黄宁和江远山就站在一旁,看着赵铁牛他们吃。   恰在这时,刘文采他们也都吃完了,十来个书生,目光灼灼的,全都看向赵铁牛他们。   赵铁牛今日过来,就是来找事的。   他和二赖子以及王平安,他们三个恨透了白小芽一家,尤其是恨白小芽,早就想过来整她了。   只是前不久他们才被放出来,又一直被家里人拘在屋里不许乱跑。今天刚出来,便得知白小芽在柳溪镇上开了小饭馆,他们赶紧就过来了。   “能不能走开点!”赵铁牛气得把筷子往桌子上一拍,“你们在这杵着,让我们怎么吃?”   二赖子也愤怒道:“有你们这样做生意的吗?”   他手里攥着一把老鼠屎,都要捏化了。   黄宁笑道:“客官你们吃你们的,我们在一旁候着,为的也是更好的伺候几位客人。”   赵铁牛吼道:“滚开,老子不需要你伺候!”他怒吼,“掌柜的呢,给我出来!”   白小芽笑盈盈地走出来:“什么事?”   “让他们两个下去,别在这碍眼。”赵铁牛怒吼。   江远山与刘文采他们对视了一眼,随即笑道:“好,黄宁你下去吧,他们不用你伺候。”   他自己也走了下去。   见江远山和黄宁走开了后,赵铁牛又目光凶狠地扫向刘文采他们:“还有你们,看什么看!”   陆芒扯了下嘴角:“我竟还不知,柳溪镇上还有这般横的人。”   刘文采笑着拍了下他的肩:“再横也横不过你陆大公子!”   二赖子已经狼吞虎咽的吃上了,吃了几大口后,他正想把老鼠屎放进碗里,秦捕头带着两个捕快过来了。   他攥着老鼠屎的那只手,搭在桌子上,指缝里露出一点黑。 第66章 (捉虫) 鲜美的羊羹   “给我们上半斤卤牛肉, 再来一碟子油酥花生。”秦捕头手里提着一壶酒走进店里,他身后还跟着两个年轻的捕快。   黄宁笑着招呼道:“秦捕头您先请坐。”他转身掀开门帘,朝着后院喊了声, “卤牛肉半斤, 油酥花生一碟。”   刚好赵铁牛隔壁一桌的人吃完走了,秦捕头和另外两个捕快坐了过去。   二赖子一脸紧张的看了眼秦捕头, 手都在微微发抖。   秦捕头看了眼赵铁牛他们,没说什么。   前不久这几个混子才从衙门的大牢放出来, 今日就又出来闲逛了。   但眼下人家没犯事, 秦捕头他们虽是衙差,也不能把人怎样。   赵铁牛朝二赖子等人使了个眼色,示意他们赶紧吃完溜走。   二赖子攥着老鼠屎的那只手默默放了下去, 他三口两口,快速把米线吃了。   几人吃完后, 转身就想走, 黄宁急忙上去拦住:“几位爷,你们还没结账。”   赵铁牛剔着牙斜眼看他:“先把账记着, 下次我们来吃再给。”   说完, 他伸手把黄宁往旁边一推, “让开,别挡着道。”   江远山走了过来:“我们这不赊账,请把钱给了再走。”   赵铁牛一脸无赖道:“巧了,爷今天出门没带银子,那要不, 你们派个人随我回去取?”   秦捕头道:“赵铁牛,你们几个想赖账不成,快把饭钱给结了。”   “诶秦捕头, 你这话就不对了。我们没说不给钱啊。”赵铁牛嬉皮笑脸地看着秦捕头等人。   白小芽掀开门帘从后院走出来,她笑着看了眼赵铁牛:“好啊,我这就派人去你家里拿钱,不过,得劳烦赵大公子在我这店里等一等了。”   赵铁牛算什么公子,游手好闲的一个混子罢了,娘老子都是庄户人家,他上头的两个哥哥一年里有半年都在给人当佃农。   因为他们赵家又穷人丁又多,他们赵家自家那点田地,一年收来的粮食根本不够吃。   白小芽故意称呼他为赵公子,也只是羞辱他罢了。   她转脸看向江远山:“二郎,你去找陈员外借一辆大马车,不拘多少银子,然后坐着马车去刘家庄把赵公子的家里人全都请过来。”   说到这,她盈盈笑着看向秦捕头,掏出三十文钱,直接递给秦捕头,“给几位差爷的辛苦跑腿费,劳烦秦捕头派个捕快随我家二郎去趟刘家庄,否则我怕请不动他们。”   秦捕头并不客气,收下了银子,一抬手:“行!”他看了眼左手边的年轻捕快,“小何,你随江秀才去趟刘家庄。”   白小芽又看向江远山,神色认真地叮嘱道:“哦对了,我记得赵大公子前年才成的亲,赵夫人去年十月有了身孕,算一算,到现在也有四个月的身子了。   全都一起请过来吧,赵公子的爹娘,媳妇儿,哥嫂等,马车能坐下多少人就请多少人过来。”   赵铁牛听得当场变了脸色。   “白掌柜,一碗米线罢了,用不着……”   不等他说完,江远山直接打断。   “好,你放心,我一定把赵家人全都请来。”   赵铁牛:“白掌柜……”   “还有王公子……”白小芽笑着看向二赖子,“我没记错,王公子您好像还没娶妻对吧?”   二赖子被她一声“王公子”喊得头皮发麻,僵笑着摆手:“不敢不敢,白掌柜您折煞我了,我王守财就是一个乡野粗人,哪里当得起公子。”   赵铁牛彻底没了嚣张气焰:“白掌柜,我给,我给还不成吗?但我身上确实没有那么多钱,容您宽……”   白小芽温柔地笑道:“请完赵家的人,把王公子的爹娘和哥嫂一并请来,哦,把王家族长也请来。”   二赖子当场跪下:“我错了,白掌柜的,江娘子,我错了……今天的米线钱,我一定会给您的,求您放过我家人。”   白小芽笑着把他扶起来,要多温柔有多温柔。   “王公子,您这是哪里的话,我又不是开的黑店,何来放过你一说,我这只是一家普普通通的小饭馆罢了。   几位贵公子,想来平日里出门都不是随身带钱的人,今日来我这吃饭,一时拿不出,很是能理解。   所以嘛,我自己吃点亏,亲自派人去把几位公子的家人请来,由他们过来为你们结账。”   江远山拿上白小芽给的钱后,便出门租马车去了。   无论赵铁牛和二赖子怎么求情,白小芽不为所动。   她笑着看向秦捕头:“要劳烦秦捕头在我这小饭馆里多耽误些时辰了。”   “不耽误,我们本身也要过来吃饭。”秦捕头吃了块牛肉,赞道,“你家的卤牛肉是真不错,比县里卤店铺子的还好吃。”   赵铁牛和二赖子等人,被扣押在了饭馆内。   因他们这一闹腾,店里后续也没再来人。   然而白小芽并不在乎,她才不管去把人家爹娘老子带来讲不讲道德,她只知道要狠狠的把这几个赖皮收拾得再不敢惹她为止。   半个时辰后,江远山和何捕快回来了,赵铁牛的家人也全部都带了过来。   又过了半个时辰,王守财的家人以及王家族长,也都一并带了过来。   白小芽开门见山道:“赵铁牛,王守财,他们两个在去年的时候,伙同王平安,到我家偷东西没成功,还出言羞辱我,所以我报了官。   今儿个他们到我店里吃饭,不给钱,我只能把你们给请过来了。”   赵铁牛急着辩解:“没说不给,我说了下次再来一并给,别的店,人家都可以赊账。”   白小芽冷笑:“我的店也能赊账,可我就是不愿意赊给你们。今儿个你们必须把账结了,不然咱们就衙门见!”   她又目光凶狠地扫了眼赵家和王家两家人,“你们两家,最好管好你们自己的人。以后再到我店里找事,找一次麻烦,我就折腾你们一次。”   最后王赵两家,把账结了,赵铁牛和王守财的爹娘,还连连向白小芽道歉。   白小芽收了钱,并没同他们客套,冷着脸回了后院。   她不需要嘴上的道歉,吃饭给钱,钱到位就行。   赵铁牛等人,气汹汹的来,又耷拉着脑袋、满心恨意的走。   一出门,他们就被自家爹娘一顿数落。   尤其是二赖子的爹娘,气得都差点背过去。   二赖子都三十六了,他爹娘也近六十。   “你呀你,你就不能好好做个人?”二赖子的爹气得指着他鼻子骂。   随着他们的骂声远去,秦捕头起身道:“白掌柜,没什么事的话,我就走了。”   他带着捕快,从店里走了出去。   接下来几天,赵铁牛他们都没再来闹事。   小饭馆的生意,并没因那天的小插曲受到任何影响。   白小芽一边练习刀工研究新菜式,一边教黄宁做菜。   她先教黄宁做一些家常菜,然后再教他炒臊子,又教他做干锅。   方老先生从家里翻出了六本书,不是专门的菜谱,但是那些书里都涉及到了一些做菜的。   比如用什么样的食材搭配到一起,做出哪种可口的菜等。   到了下午,不忙的时候,白小芽就会坐在大堂内看书。   因为不是偏白话的小说话本,都是文言文,她只能看懂一点。   于是,她一边看一边请方老先生给她解释是什么意思。   遇到讲解做菜的,她便自己记在纸上,罗列出步骤和所需食材。   古代的菜式,种类并不少,比如羊羹、东坡肉、凤还巢等。   白小芽看到一样菜式,就记下来,不知不觉看了大半本书,记录了好几样。   只不过那些,都是富贵人家才吃得起的。   乡野村里,一般人家根本也吃不起。   她学这些,也不是为了现在就做出来卖,只是为了丰富自己的厨艺,说不定比赛中能用得上。   接下来的日子,都挺安稳平淡的。   每天早起开门做生意,忙完上午和中午那一阵,下午便又清闲了下来。   眼看着还有三天就到十五了,白小芽多少有些紧张。   今天李春花和江玉姝,还有江二婶也都一并过来了。   李春花提了半桶鱼虾过来,还带了半筐子自家种的菜,江二婶背了半筐子野菜,以及从刘翠莲娘家收来的鸡蛋。   下午不忙的时候,白小芽打算拿羊羹练下手。   正好今天人多,大家尝过后也好点评一下。   羊羹是她新学的,在她那个世界,别说做了,她连吃都没吃过。   这些都是她从方老先生拿来的书里看到的,所需的食材和调味品并不多,只是工序有点多。   要用鸡汤煨煮羊肉,所以既要煮羊肉,还得炖鸡汤。   将煮熟的羊肉切成骰子大小的块状,接着用熬出浓香味的鸡汤再来煨煮羊肉。   煨到差不多时,加入笋丁、香蕈丁(也就是香菇),这里也叫香菌,有山药的话,还可以加入点山药丁。   至于李春花带来的鱼虾,她用草鱼煮了一锅麻辣酸菜鱼。   切了盘卤牛肉,炒了两个菜,凉拌了一道野菜,一家人够吃了。   羊羹因为是试验,练手菜,她肯定不敢用太多食材,鸡和羊肉都用了很少的量。   又想到羊肉有膻味,她用黄酒、盐和米醋腌制了一刻钟。   煨煮的时候,她也自行加了些料,就是怕煮出来的味道过于重,会有人吃不惯。   羊羹煮完后,已经是晚上了。   宽口的砂锅里,大半锅浓白如奶的羹汤,飘着亮晶晶的油花。   汤里的羊肉已经煮得酥软,散发着诱人的肉香味,笋丁和香菌丁,也都煮得软脆有嚼劲。   出锅前,白小芽往锅里撒了把碧绿的葱花,用大勺子搅拌一番。   一人舀了小半碗,她招呼大家都尝一尝,吃完后给些意见。   羊羹煮好后,她自己在灶房就已经尝过了。   没有太重的膻味,更多的是天然浓鲜味,连她这种不爱吃羊肉的,都觉得还可以。   “鲜!”江远山第一个出声,“又鲜又香。”   江玉姝吹着热气,喝了一口又一口,一个劲说着好吃。   江二婶胡乱吹了几下,也不怕烫,端着碗,几口就喝了。   她砸吧着嘴:“呀,真是好喝,小芽你这个羊汤煮得真好,没有一点羊骚.味。”   江玉红提醒她:“娘,那叫膻味。”   江二婶:“不都一样,咱们不都叫骚味吗?”   其他人听后,都笑了起来。   黄宁喝完,还意犹未尽:“掌柜的,我觉得太好吃了,味道太鲜美了,我从来没喝过这么好喝的汤。”   得到大家的一致认可后,白小芽笑得眼睛都眯了起来。   但她也并没多骄傲,毕竟屋里这几个人,平日里都是没吃过啥好东西的,能有口饱饭吃就不错了。   无论她做个什么菜,只要油水够多调料丰富,他们都会觉得好吃。   然而想参赛就不一样了,面对的都是酒楼客栈的掌柜。   那些人,什么没吃过,口味都叼着呢。   想了下,白小芽决定,这道羊羹,她再多试几种做法,争取做得更好。   然后继续尝试做新菜,多试验多做,做熟练后,到了比赛的时候,无论给什么食材,也都能做出美味可口的吃食。 第67章 再有下次,阉割!   吃完饭, 又尝过羊羹后,大家心情都很愉悦,一起坐在后院闲聊。   还不到一更天, 这时候睡觉太早了, 不如说说闲话,打发下时间。   江远山没留下来说闲话, 他回房间看书去了。   主要是江二婶和李春花在那闲扯,江玉姝跟江玉红两姐妹说说笑笑。   一更的梆子敲响后, 白小芽起身道:“黄宁, 随我去炒臊子,玉红你过来烧火。”   黄宁和江玉红两人随着白小芽往灶房走去。   “肥瘦相间的五花肉,去掉猪皮, 洗干净,用黄酒和米醋腌制片刻去腥味。”白小芽一边用刀缓慢细致地切掉猪皮, 一边和黄宁说。   “切下来的猪皮, 可以拿来做猪皮冻。”   黄宁拿着刀,在切割另一块肉的猪皮。   他一边听白小芽讲解, 一边看白小芽的动作, 手上跟着做。   切下猪皮, 白小芽把巴掌大的五花肉用清水洗了洗,然后切成块状。   “腌制去腥味的时候,不用倒太多黄酒和米醋,依肉的多少来,像现在这样巴掌大的一块, 只需要一小汤匙的黄酒和半汤匙的米醋就够了。”   黄宁依继续跟着做,他把肉洗干净切成块后,倒上一汤匙黄酒和半汤匙米醋, 用手抓拌碗里的肉。   “掌柜的,也就是说,所有的肉类在蒸煮煎炸之前,都需要腌制一下,对吗?”   白小芽回道:“对,尽量都腌制一下去去腥,这样做出来的味道更可口些。”   她把碗里的肉块倒上黄酒和米醋,抓拌均匀后,洗了洗手,又拿出一个空碗,从糖罐里舀出两勺赤砂糖。   “接下来便是炒糖色,做卤肉和杂酱臊子,都需要用上糖色。糖色的炒法有三种,水炒、油炒、水油混炒。”   黄宁也拿出一个干净的空碗,也舀了两勺赤砂糖。   他很用心,认认真真地听白小芽讲解,跟着白小芽做。   白小芽端着碗来到灶台前,看了眼江玉红:“玉红,你把两边灶都烧起来。”   黄宁端着碗,站到了另一口锅的灶前。   “我都是用水炒,油炒难度较大,水炒不容易炒过,比较好把控。”白小芽一边炒,一边和耐心的和他说。   黄宁一边听,一边看,一边照做。   炒完糖色,白小芽把自己的舀出来,黄宁也把他的舀出来。   白小芽看了眼自己的,又看了看他的,笑道:“你看,我就说你在做饭菜一事上有天赋吧,你还不信。”   她又问江玉红,“玉红,你看得出黄宁和我炒的,有什么区别吗?”   江玉红左看了看,右看了看:“都很好,我觉得黄宁哥炒的和嫂子的没有什么区别。”   黄宁听完,挠着头羞涩地笑了笑。   白小芽道:“把腌制的肉块清洗干净,沥下水,然后剁碎,切葱姜蒜等调味品。”   黄宁依旧照做,洗肉沥水,剁肉切佐料。   江玉红同时烧两口灶,白小芽和黄宁两人一起开始炒。   炒完后,白小芽尝了尝黄宁的,点头赞道:“不错,味道很不错。”   她又让江玉红尝一尝,“玉红你尝尝黄宁的。”   “我觉得黄宁哥炒的很好吃,不比嫂子炒出来的差。”江玉红照实说。   白小芽笑着看向黄宁:“看吧,玉红都说你炒出来的不比我差。”   黄宁心里很高兴,也很感动。   “都是掌柜的教得好,掌柜的您就是我的贵人,是我的大恩人。”   白小芽笑道:“什么恩人不恩人,你好好学就行了。”   她把两人分别炒好的臊子倒在一个碗里,混合到一起,然后放在水井里冰镇着。   “咱们接着做卤肉。”她又拿出一大块牛肉。   黄宁笑道:“好的。”   把第二天要用的臊子卤牛肉都做好后,二更天的梆子响了起来。   白小芽伸了个懒腰,舒展着手臂道:“天不早了,都去睡吧。”   今夜她把自己的房间让了出来,给江二婶和江玉红睡。   因为她那个房间只有一张床,而江玉红睡的房间,屋里有两张床。   本来江玉红睡的那个房间也只有一张床的,她后面又新买了一张床,为的是李春花和江玉姝过来也能有地方睡。   一张床睡不下三个人,只能容下两个大人。   她和李春花、江玉姝,她们三人睡在平日里江玉红睡的房间。   李春花睡一张,江玉姝和白小芽睡一张,姑嫂俩躺在一起聊着天,聊着聊着大家渐渐都有了困意,便不再吭声了。   黄宁睡在楼下后院的储物间,屋里放着一个隔断屏风,临门的地方放肉菜等,屏风后放着一张床。   楼上楼下,所有的烛灯都熄了。   三更天的梆子响过两声后,有个人影鬼鬼祟祟地翻进了院里。   白小芽刚刚要进入睡眠状态,将睡未睡。   突然间,她听到隔壁房传来一声尖叫。   “啊!”是江二婶的叫声,“谁,哪个天杀的狗贼摸老娘奶.子!”   被一声刺破耳膜的“奶.子”惊醒,白小芽猛地翻身坐起来。   “娘!”她颤着嗓子喊了声。   李春花连忙应道:“诶,娘在的,你等等,我把烛灯点上。”   江玉姝也醒了,两手紧紧抓着白小芽的衣服。   紧跟着江远山的房门,楼下黄宁的房门,都打开了。   白小芽快速穿好衣裳,打开门往隔壁走去。   刚才的那一声尖叫后,很神奇的是,再没听见江二婶的声音。   江远山披着外衣走出来,看了眼白小芽,担忧地问道:“娘,你们没事吧。”   李春花摇头:“我们都没事,快去你二婶那看看。”   白小芽快步走到隔壁,一把推开房门。   她先是一愣,紧跟着冷冷地勾了下嘴角。   王平安蹲在窗户上,要跳未跳,显然是想跳窗逃走,但是又不敢从二楼跳下去。   江远山在门外瞥了眼后,立马冲进去把王平安抓住。   楼下后院,灯火通明,亮如白昼。   白小芽瞥了眼耷拉着脑袋的王平安,笑着问江二婶:“二婶,这三更半夜的,您家侄子怎么会到我家来?”   她低头掩了下嘴,“虽说是你侄子,可这都二十多岁的男子了,半夜与姑姑表妹的,同在一个屋里……”   江二婶咬了咬嘴,又气又无奈,看着王平安气得一句话说不出。   江玉红看了眼自己娘,又看向白小芽,站起身道:“嫂子,你报官吧,我表哥是贼。   他摸进你屋里本来是想偷钱,结果看到侧着身子睡在床上的娘,他以为是你,便想做些恶心的事。”   若是以前,江玉红是绝对不敢这样帮着别人说她娘的。   这段时日,她在白小芽店里跟着白小芽做事,胆子也大了不少。   江二婶也是被气到了,一想到刚刚王平安把手伸到她裤子里抠挖,又在她胸前揉捏。   她气得脑瓜子嗡嗡的,恨不得把王平安打死!   “你个畜牲!”江二婶走到王平安面前,论起胳膊,一巴掌打在他脸上,直接将他打得鼻血喷涌。   “畜牲畜牲畜牲!你个挨千刀的畜牲,你竟然……”后面的话,连江二婶都说不出口。   她要怎么说,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总不能说王平安摸了她下面又摸上面。   这可是她侄子啊,血亲的侄子!   王平安捂着脸,抹了抹鼻血,委屈道:“大姑我又不知道是你,侄儿以为是……”   他抬眼看了看白小芽,话没说完,意思却很明确了。   白小芽气得咬牙切齿,这个狗东西要偷她的钱不说,还想强了她!   今晚她要是没让江二婶睡自己的房间,那……那她只怕已经被王平安占到便宜了。   “二郎,你去把秦捕头叫来,事情一五一十的说明。”她笑着看向江二婶,“二婶,你没意见吧?”   “我……”江二婶犹豫了。   她气归气,可到底是她自己的亲侄子。   看了眼跪在地上的王平安,她笑着看向白小芽,软了声:“小芽啊,今夜这事,要不就算了吧。   他下次要是再敢招惹你,不用你报官,二婶一定亲自把他送到衙门去!”   “算了呀?二婶,你看这样行么,咱们折中一下,由秦捕头带去打几板子。本来偷盗加奸.淫双重罪,是要坐大牢的。看在二婶你的面子上,而且……”   白小芽笑了下,“而且今晚,他玷.污的到底也不是我,是由二婶您替我受了。   所以,我也没那么大的气,打他几板子,替您出出气。可若再有下次,二婶也希望你记得你今晚说的话,我绝不会再放过他。”   江二婶僵着脸笑了笑,又把王平安打了一顿。   她一边打一边骂:“你个小畜牲,整天不学好,这次你给我牢牢记住了,再别胡来!   你下次再敢这样,别说我不替你求情,我都得亲自把你送进牢里!让你这辈子都别出来,就死在牢里!”   “大姑!你还是我大姑吗?”王平安被打得鼻青脸肿,红着眼看向江二婶,气得吼道,“哪有你这种当姑姑的,爷奶要是知道你不帮着我,反而帮着外人……”   江二婶甩手又是一巴掌:“我现在是江家人,江家的才是我家人,你说到底也不是我家人!”   她又踢又打,“还拿你爷奶说事,你今晚上做的事,我天亮就去找你娘要说法!”   没一会儿,江远山便把秦捕头叫了过来。   问清楚事情的原委后,秦捕头把王平两手安铐住了。   临走前秦捕头看了眼白小芽:“白掌柜,看在你往日里多有照顾的份上,这次我就卖你一个人情,不上报到衙门去,私下里惩处一番就算了。   若再有下次,发生这样大的事,是一定要按照朝廷律法来的,我不能私下里处置,必须要交到衙门,由知县来判决,根据律法来惩处。”   白小芽连声道谢,遂又笑着问:“请问秦捕头,偷盗和奸.淫双重罪,按照律法,该怎么判?”   秦捕头道:“我朝律法第二百一十五条,盗取未遂,关押三十天。   盗取五十两银子以下,哪怕偷了一个铜板,关押一年半。   盗取五十两银子以上,百两银子以下,关押三年。   盗取百两银子以上,千两银子一下,关押五年。   盗取千两银子以上,万两银子一下,关押十年。”   他又看了眼被押着的王平安:“至于奸.淫罪,根据我朝律法第二百三十条,奸.淫掳掠者,关押十年,并处以宫刑,奸.淫杀人者,死刑!”   江二婶腿都软了,差点从板凳上跌下来。   她颤抖着嗓音问:“只是摸一摸,没有进入呢?”   秦捕头:“什么没有进入?”   问完后,他脸上一红,咳了声:“这个应该算奸.淫未遂,关押五年。”   白小芽在一旁笑了声:“二婶,你这话问得就……若是短小者,那是不是只能算进了一半?”   她看了眼江二婶,发现连江二婶脸都红了,又看向秦捕头,笑着问:“秦捕头,那进一半的,与只摸摸抱抱的,没啥区别吧。”   秦捕头一脸铁面无私的表情:“无论大小长短,进了就是奸淫.罪,哪怕是进了根手指也算奸淫.罪!   奸.淫未遂是指有奸淫的念头,但是还没来得及施行。”   白小芽继续道:“王平安进了我的房间,误把江二婶当成是我,又是摸又是亲,手指进没进只有二婶才知道了。秦捕头,这种也算奸.淫的吧?”   说到这,她朝秦捕头使了个眼色。   秦捕头接收到暗示,立马义正言辞道:“算,按照律法,是要处以宫刑并关押十年的。”   王平安眼前黑了黑,差点就晕过去了。   他两股股战战,吓得当场尿了裤子。   在秦捕头把王平安带走后,白小芽打着哈欠:“睡了睡了,困死了。”   她又转身看了眼江二婶,“二婶,希望你记住今晚上你说过的话。”   江二婶点点头:“小芽你放心,二婶心里有数,再有下次,二婶啥也不说,你该怎样就怎样。”   现在想起刚刚的事,江二婶不光生气,心里也是一阵后怕。   原本是江玉红睡外面的,她说要早起烧火。   后面江二婶起夜去了趟茅厕,回来后,就睡在了床的外面。   可她刚睡下没一会儿,就感觉有只手伸进了她裤子里。   当时她睡得迷迷糊糊的,以为是江云川,就没反抗,甚至还舒服的分开了腿。   直到胸口上传来一阵痛,是被人咬痛的。   她睁开眼,看到一个黑乎乎的脑袋趴在她身上啃咬……   现在冷静下来一想,若是她没有起夜,没有和玉红调换位置。   那么……今夜玉红就被那个畜牲给……   江二婶越想越气,可她又不能把这份怒气怪到白小芽身上。   她知道,白小芽也不是故意的,谁也不知道王平安晚上会来当贼。   江二婶气得再也睡不着了,天还没亮,五更的梆子刚一响起,她便起床了。   她起来洗了把脸,早饭都没吃,便怒气冲冲的赶去王家庄。 第68章 (捉虫) 晋江首发   江二婶回到王家庄, 怒发冲冠的冲进娘家院里。   她爹娘,以及哥嫂,侄儿侄女们, 一大家子, 听到动静都赶紧出来,以为发生啥大事了。   “大兰啊, 咋回事呀,是不是江家人又欺负你了?”王母一脸焦急的问。   王父也追在身后问道:“又发生啥事了, 看你这慌里慌张的。”   江二婶不说话, 铁青着脸往她二哥二嫂跟前走。   这时候天尚早,家里男子都才刚吃过早饭,还没来得及下地去干活。   王平安是江二婶二哥的大儿子, 在她娘家几个侄子中排行第三。   由于王二哥与王二嫂,成亲四年多才生下王平安, 因此两口子特别的溺爱这个儿子。   在王平安小时候, 王家也把他送去学堂念过两天书,可王平安不爱读书, 读了两天自己就不读了。   他不爱读书, 也不爱干活, 啥都不想干,只想吃喝玩乐。   他之所以会养成这样一副鬼德行,说白了,也是给惯的。   吃穿方面,王二哥与王二嫂, 宁可自己不吃,也要把家里最好的给这个儿子,让他享足了口腹之欲。   当然了, 王家还不至于吃不起饭的地步。   江二婶的娘家,在整个王家庄虽不算顶顶富裕之家,但也过得去。与那些乡绅土财主,肯定是比不了,可比起那些连饭都吃不起的穷苦人家,她娘家又好许多。   至少与当时的江家比,王家比江家好一半不止。   所以,王平安自幼便没受过什么苦,要说过得多奢侈,那倒也没有。   一日三餐能吃饱,一年四季有衣穿,从小到大没有挨饿受冻。   甚至到了过年的时候,还能有一身新衣服穿。   那时候,王家还没分家,江二婶的几个哥哥嫂嫂都是与王父王母住在一起的。   大家一起做活,一个锅里吃饭。   往往这种情况下,最容易有那种偷奸耍滑的人,而王平安便是最懒最奸的那一个。   后来分了家,王平安也大了。   王二哥这一脉,除了王平安,底下还有三个孩子,两女一男,最小的儿子王平喜今年才十岁。   十岁大的孩子,哪里干得了地里的重活。   另两个女儿,大女儿已经嫁了出去,小女儿十四岁,在家也只能做点屋里的轻巧活。   很明显的,田地里的重活,该由王平安和王二哥两个壮力男扛起来。   这时候王二哥就后悔了,悔不该一直纵容这个大儿子。   因为王平安啥也不干,整天溜到街上和一些不三不四的人鬼混。   江二婶气冲冲的走到王二哥面前,抬手就是一巴掌,“啪”的一声,把王二哥打得一个趔趄。   打完王二哥,她反手又是一巴掌打在王二嫂脸上。   众人:“……”   所有人都懵了!   王二哥反应过来后,怒吼道:“王大兰,你疯了不成!”   “呜呜呜呜……还有没有天理了?”王二嫂捂着脸嚎叫,一边叫一边哭,“爹,娘,你们看呐!”   王父和王母两人赶紧走了过来,拉住江二婶。   王母问道:“大兰啊,你咋回事呀,莫不是中邪了?”   江二婶抽出自己的手,忍着怒意道:“爹,娘,你们都让开,小心我一会儿出手伤到你们。”   她撸起袖子,上前揪住王二嫂的头发,扬手啪啪直往脸上打,跟抽陀螺似的。   王二哥气得大吼:“王大兰,你是不是得了失心疯,你这个疯狗!”   他上前想拉开江二婶,还没靠近江二婶,便被江二婶一脚踢得摔到了地上。   江二婶打完王二嫂,又跑过去打王二哥,她骑在王二哥身上两手齐用,啪啪啪左右开工抽耳光。   打完后,她站起身又狠狠地踢了王二哥几脚。   江二婶的大哥与三哥,大清早刚吃过饭,愣愣地看完了一场打戏。   在江二婶停手后,她大哥与三哥才急忙过来拉住江二婶。   “大兰,到底咋回事,你咋一回来就打你二哥二嫂,到底怎么了,你说话呀。”王大哥问道。   王母气得怒吼:“这是在干什么,大兰你这是在干什么?”   江二婶打得手心都发红发痛,她咬着牙走回堂屋,喘着气道:“等王平安回来,让他跪下跟你们说!”   王二哥已经从地上爬起来了,他抄起墙边靠着的锄头,怒气腾腾地冲进堂屋。   “老子今天一锄头敲死你个畜牲!”   “敲死我?”王大兰站起身,指着自己脑门,“二哥你要是想中年丧子,你就往我这里敲。”   王二哥举着锄头,气得咬牙切齿,却又不敢动。   江二婶道:“爹娘都说过多少遍了,大哥三哥也说了,让你们不要一直惯着平安。   可你们两口子,把他惯成什么鬼德行了?!”   王二嫂蓬头垢面的跑进来,扒拉了一下垂在眼前的头发:“你什么意思,平安咋啦,平安乖着呢,除了不爱干农活,他哪里不好?”   江二婶觉得自己都算是不要脸的了,今天她才发现,自己这个二嫂,比她更不要脸!   “二嫂,你是认真的吗?”江二婶讥笑一声,“你竟然认为平安很乖?”   这下,连王父王母都不说话了。   王家大哥三哥,他们两家更是装聋作哑,一声不吭。   江二婶吼道:“去年王平安那个小畜牲,带着混子跑到我们江家去偷东西,还想与那些混子玷.污我大嫂家的寡媳,被我那口子抓了个现行。   我为了帮他说话,还被我那个向来懦弱的大嫂给训斥了一顿。   当时江家一大家子可都亲眼看着的,我娘家的侄儿带着人跑到江家偷东西,你们让我的脸往哪里放?!你们让我在江家该怎么相处?!   那件事,我忍了,啥也没说,我一直都没回娘家找你们麻烦!”   王平安带着人去白村江家偷东西这件事,后来王家人都知道了。   王父王母也气,把王二嫂狠狠地骂了一顿,骂她没教好儿子,但却没骂王二哥。   反正有错肯定是儿媳妇的错,自己的儿子是不可能有错的。   此时大家都不再说话,连王二哥和王二嫂都不再吭声。   江二婶怒瞪着王二哥和王二嫂,拳头握紧又松开。   “昨天夜里,王平安那小畜生,夜半三更,摸到我大嫂儿媳妇的饭馆里,想偷银子的同时还想玷.污人家。   不巧,昨天我也在饭馆,夜里我和玉红睡的小芽的屋子。那畜牲偷摸进来,没敢开灯,把我误认为是小芽,趁我熟睡,对我又是摸又是啃。   二哥二嫂,你们都是过来人,不用我说太细致吧,那小畜生,辱了自己的亲姑姑。”   “天呐!”王母仰头叫了一声,差点晕厥,“作孽哦,作孽哦!”   王父气得脸色铁青,直喘粗气。   毕竟,自己那个孙子什么德行,他们自己心里是很清楚的。   王家大哥三哥,大嫂三嫂,两家人都像是被点了穴般,呆愣住。   王二嫂摇头:“不……不可能,定是王大兰你胡说八道!”   “我胡说八道?”江二婶甩手又是一巴掌,直接把王二嫂打得摔在了地上,“他娘的,我现在恨不得打死你们两个!”   王二哥扶起王二嫂,看向江二婶:“大兰,你说的若是真的,我们这次一定会好好教训他的。”   “二哥,二嫂,我今天打你们两个,是替爹娘打的!他们舍不得打你们,舍不得骂你们,对你们一句重话都舍不得说。   大哥更是不会对你动手,那就由我来,反正我从小名声就不好听,是整个庄上有名的土霸王,我无所谓!   你们是我哥嫂又怎样,惹怒了我,我照样不客气!”   王母缓过气后,颤着声音问道:“大兰啊,那……那平安呢,他现在在哪?”   江二婶看向王母,语气软了些:“他昨天犯的事,偷盗加奸.淫,我那侄儿媳妇也就是小芽,人家已经报官了,衙差说了,按照律法,要受宫刑并且关押十年。”   王二嫂嗷一嗓子,跌坐在地上。   王母身体晃了晃,王父赶忙扶着她坐下,让她喝口水压压惊。   江二婶道:“我昨天给他求了情,请我那侄儿媳妇白小芽放过他这一次。”   “那……那白家那丫头,她答应了?”   江二婶闭了闭眼:“答应了,因为昨天被平安那畜牲凌.辱的人是我,不是她。若真是白小芽,王平安现在已经在衙门大牢了!已经被切掉命.根.子了!   人家说了,再有下次,不会再放过王平安!”   她又看向王二哥两口子:“二哥二嫂,你们把他看紧点,别再让他出去犯事。   我也只帮他这一次,看在爹娘的份上,看在你们是我哥嫂的份上。   今天打了你们,都给我长点记性,再有下次,他命丢了我也不会替他多说一句话!”   在娘家闹了一通,江二婶连水都没喝,转身正要回去,刚走出堂屋,在院里看到了一瘸一拐走回来的王平安。   她现在看到这个侄儿,就气不打一处来。   “你个小畜牲!”江二婶冲上去,揪着王平安又是一顿打。   打完后,她抓着王平安的胳膊,指向王二哥与王二嫂:“看到你爹娘没,你以后再出去惹事,你惹一次,我就打他们一次!直到把你爹娘都打残!”   王平安也来气了,使劲全身力气,一把推开王大兰:“你这个臭婆娘,你不帮着我就算了,还胳膊肘往外拐帮着外人,现在竟然还跑到我们家来耍威风。”   江二婶气得差点吐血,她还不帮他,以她的脾气,要是昨天夜里是别人辱了她,她一定会让那人牢底坐穿!   就因为是自己的亲侄儿,她受了天大的侮辱,也只能打落牙齿和血吞,硬生生给忍了。   以前她和别人虽然也吵吵闹闹,但到底也只是嘴上吵几句,大不了打两下。   都是乡野村里,谁没吵过架拌过嘴。   她还从来没被人那样侮辱过,一想到昨天晚上发生的事,她就一肚子火。   王平安不知是被打傻了,还是气疯了。   推开江二婶后,他摸了摸被打红的脸,出言羞辱道:“是不是大姑父没满足你呀,我看大姑像是荒了很久一样,一摸就出水,啧……”   他还没啧完,江二婶顺手抄起一旁的铲子,扬手一铲子打在王平安头上。   “啊!”王二嫂一声尖叫。   王平安被江二婶一铲子打破了头,顿时鲜血喷涌而出。   打完后,江二婶扔下铲子,铁青着脸道:“爹娘,我走了,我与二哥之间,以后再没任何关系。”   她红着眼又看向王家二哥,“以后哪怕是二哥二嫂你们死,甚至王平安死,我都不会回来。   我身为王家女儿,我昨天保下了他,对得起爹娘,对得起你们,我没让王平安去坐牢受刑!”   江二婶转身走出王家院子的刹那,泪水没忍住滚落而出。   她一边哭着往白村走去,一边回想自己还在王家当姑娘的时光。   她前面三个哥哥,因为她娘怀孕时反应厉害,头几个月一直吐,连喝水都吐。   后面不吐了,每天清汤寡水、稀粥咸菜,以至于前面三个哥哥生下来,一个比一个瘦小,跟小老鼠似的。   于是王母在怀她的时候,过了孕吐期不再呕后,王父便拿自己攒下来的私房钱,偷偷到镇上药铺买补药给王母吃。   王母怀着江二婶,私下里吃了不少好东西。   这一吃,就吃坏了,在生江二婶的时候,王母大出血,差点难产而死。   因为江二婶太大了,八斤多重,将近九斤了。   江二婶在母胎里吸收了补药,自幼体格便健壮,力气也比同龄人要大,从小吃得也比同龄人多。   才三岁,人家吃小半碗,她就要干三碗饭。   因为长得壮硕,又高又壮,比大多数男子都高壮,所以到了说亲的年纪,一直说不上,适龄男儿,没有人看得上她。   即便有个别看得上的,要么穷得连稀饭都喝不上,要么就是丑得鬼都怕。   偏偏江二婶是个颜控,她自己不好看,但她却喜欢容貌端庄俊俏的男人。   别说丑男,长相普通的她都看不上眼。   最后她一眼看上了江云川,那真是好看,清秀俊俏的脸,结实挺拔的身材,简直长到了她心里去。   一路哭着回忆完自己的前半生后,江二婶回到家,直接扑到了江云川怀里。青天白日的,她喘着粗气把他按在床上,急吼吼的便脱他的衣裤。   江云川被吓到了,抖着手想推开她:“你这是干啥,大白天的,才出去一天,咋就急成这样了?”   江二婶吸了吸鼻子,把他按回床上:“当家的,我想你了,想要了。”   “……”江云川。   江二婶开始脱自己的外衣,三下五除二便脱得精光。   江云川看着她一身的肥肉,别开眼去:“晚上吧。”   晚上看不见,关了灯都一样。   江二婶却耍起了小性子:“我不,我就要白天跟你干!”   江云川:“……”   最后床摇了半个多时辰,江云川哆嗦着下床穿衣,走去院里拿锄头。   他在走出门的刹那松了一大口气,还抹了抹额上的虚汗。   江二婶心里舒坦了,觉得自己又鲜活了。   跟俊俏的男人睡一觉,所有烦心事都没了,要是还心烦,那就睡两觉! 第69章 (捉虫) 竹笋炖鸡   王平安的事情, 并没对白小芽造成任何影响。说到底,她又不是直接受害者。   银钱没丢,被羞辱的也不是她。   虽然王平安的目标是她, 但最终受到“伤害”的是江二婶。   他们王家人之间的事, 让他们自己解决去。   她之所以放过王平安,也是想留着让江二婶自己去折腾。   以江二婶的性子, 她都能想到江二婶回了王家会闹成啥样。   早上起来后,她该怎样就怎样, 生活照旧。   明天就是三月十五了, 也是参加厨艺大赛的日子。   今天十四,她打算忙完上午和中午,下午便去县里, 提前找家客栈住下。   吃过早饭,李春花回了白村, 江玉红跟着一起回去的。   江玉姝留了下来, 白小芽决定带着她去县里。   原本她想把江玉红也一并带着的,然而江玉红却回绝了。   “嫂子你带着玉姝去吧, 我就不去了, 上次我已经去过一次了。   而且我也许久没回家了, 正好趁着你去参赛,我回一趟家里看看爹。”   白小芽没勉强,人家要回去看自己爹,理所应当的。   吃过午饭后,白小芽便关了饭馆, 正好也给黄宁和方老先生放一天假。   这一次,她没坐马车,因为不需要拿重物, 姑嫂俩走路赶去县里。   白小芽给江玉姝也缝了一个小布包,类似于帆布包的那种斜跨小包,用的是草青色布料,就一般的布,不是什么绸缎,颜色嫩绿嫩绿的,和春天最配了。   她不会绣花,只用两块布,简单缝了一下。   到达县里后,白小芽在东街找了家客栈住下,临街的一间房子,不是什么好客房。   就这,一晚上都要一百二十文,还不包括饭菜。   当然,这家客栈距离县衙不远,走路半柱香就到了。   贵自然是有贵的道理,白小芽咬咬牙住了进去。   江玉姝没说什么,反正她是跟着白小芽出来玩耍的。   白小芽走到哪儿,她就跟到哪儿。   吃什么住哪里,她都没任何意见。   白小芽吃好的住贵的客栈,她亦不会有任何反对意见。   定下客栈后,白小芽在楼下大堂要了两盘菜,一碟子肉沫豌豆,一碟子红彤彤的炒苋菜,一人要了两碗米饭。   两个菜,一荤一素,两碗饭,一顿饭下来花了五十八文。   饭钱加上住店的钱,总共就花掉一百七十八文。   白小芽心疼死了,她最后把菜盘子都刮得干干静静,连苋菜的汤汁都倒在米饭里搅拌着吃了。   吃完饭,她咕嘟咕嘟喝了两大碗水。   好在水不要钱,要是连茶水都收钱,那她参加完今天的比赛,下次都不想来了,实在来不起!   原本山桑的米价,是不贵的。   因为山桑属于南方,虽然没有南境那么靠南,但也算是南边了,以吃稻米为主食。   多数客栈饭馆,都是卖米饭炒菜等。   可由于去年的一场地龙翻身,闹得米价一夜间涨了不少。   这一涨上去,到现在也没降下来。   米价上涨后,连带着许多吃食的价格都跟着涨了上去。   山桑这里的人也吃面,只是小麦产量不多,而且受阳光照射紫外线等因素,产出的小麦不如北方的好吃。   当然,在吃不饱的情况下,也没那么讲究。   能有口吃的就不错了,不管是质量差的面食,还是苞谷番薯这种粗粮,只要是吃的就可以了。   吃完饭,白小芽打了饱嗝,抹着嘴走出客栈。   此时华灯初上,天将黑未黑,一轮将满未满的月亮升上天空。   街两边的酒肆客栈,以及乐坊等,都亮起了门前的灯。   白小芽拉着江玉姝在街对面的石板路上散步,她感慨一句:“不愧是县城,比咱们镇上热闹多了。”   江玉姝道:“是呀,县里人真多啊,到了晚上都还有许多人出来。”   随意瞥了眼,白小芽轻嗤一声:“人是多,可都是男人。你看,哪有女子家出来的。”   唉,她心里叹口气,在这样一个时代背景下,身为女儿家,一生就像是关在笼子里一样,总归是不自由的。   眼看着天黑透了,她转身道:“走吧,咱们回客栈去。”   她没敢走太远,就在客栈对面的路上随意走了几步。   回到客栈后,白小芽找店小二要了热水,洗漱完,她和江玉姝躺在床上,把窗户打开半扇。   她要的这间是临街的客房,打开窗户就能看到街上的景象,因此也吵闹一些。   想要好一点的,更安静的,价格更贵。   看着外面街上来来往往的人,有头戴方巾的读书人,有持刀巡逻的护卫,有故作潇洒的风流贵公子,也有风度翩翩的俊俏儿郎。   然而更多的却是普普通通的有钱人,长相普通,挂在腰间的钱袋子却不普通。   他们有的是去酒肆,几个人划拳喝酒;有的是去乐坊,笑闹着听年轻姑娘们弹唱;有的直接去花楼,左搂右抱,一夜春宵。   来来去去,也都只是男人们出来寻欢作乐。   没有女的,女的要么在家哄孩子睡觉,要么就是孤枕难眠的在流着泪等丈夫回去,要么就是在乐坊花楼里为男人们服务。   看着看着,白小芽便看不下去了,气愤的一把关了窗户。   这是一个属于男人们的世界,是男人们的天下,女人只是男人们的附属品,不算独立的人。   女人没有享受快乐的权利。   躺回到床上,白小芽闭着眼,心里越发想要挣更多的钱。   只要有了钱,有很多的钱,哪怕她自己不能读书做官,可她能扶持那些读书人啊。   人脉打通后,她就能提高自己的地位。   有了社会地位,才有独立的人格。   至于推翻现在的政权,自己做女皇这种,她是不敢想的,简直是做梦。   她着实没有那么大的本事,也没有那么大的权势。   能保证自己安稳幸福的活下去,就已经很不错了。   江玉姝感受到白小芽突然心情不太好,关心地问道:“嫂子,你怎么了呀?”   “啊?我没怎么呀。”   江玉姝道:“县里吃的住的,确实是好贵。”   白小芽愣了下,忽地笑道:“这里毕竟是县城嘛,肯定比咱们小镇上卖的吃食要贵。   但贵是贵,也热闹啊,求生的机会也大。   而且明天就是厨艺大赛了,不知会有多少人来参赛,客栈的价格自然就贵了,若是平日里,我估计是没那么贵的。”   这种事也不稀奇,在哪都一样。   在她那个世界,每次到了旅游旺季,各个地方的酒店旅馆,价格都飞涨。   淡季的时候,一家很不错的酒店,一夜最多两三百,到了旺季能飙到上千。   她拍了拍江玉姝:“你别想太多,既然已经随我出来了,开心的跟着吃吃玩玩就行,其他的你都不用操心。   明天比赛结束后,我带你去买一身新衣裳,我自己也买,给娘和二郎也买一身。”   “嘻嘻,谢谢嫂子,有你真好。”江玉姝头靠在白小芽肩上。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又聊了一阵,不知不觉便睡着了。   *   比赛时间定在辰时,卯时就要开始入场。   因而白小芽五更就起来了,洗漱吃早食,再走去县衙外等候。   江玉姝跟在她身后,开赛后,江玉姝是进不去的,只能在外面等着。   比赛的地点是县衙后的空旷坝子上,临时搭建了五十个供参赛者用的小灶,还专门有护卫守在外圈。   白小芽随着队伍走进赛场,数了一下,发现同时比试的只有五十个人,因为只有五十个小灶。   很人性化的是,每个小灶前还配了一个烧火的。   “是只有五十个参赛名额吗?”她身旁一个胖胖的年轻男子问道。   “不知道耶,我那天报完名就走了,不清楚情况诶。”白小芽如实回道。   柳知县宣布道:“眼下已是暮春,正是竹笋出来的好时节,今儿个头场比赛,本官与诸位掌柜的商量定夺后,给大家准备的食材有鲜竹笋两个、草鸡半只、五花肉二两。葱姜蒜各类调料都有,但是量不多,大家看着用。”   参赛的选手,都站在下面,静静听着。   白小芽站在第二排第二个,她扫了几眼,发现除了她之外,还有两个女的,于是朝那两人笑了下。   结果其中一人,回了她一个白眼。   “……”白小芽。   柳知县继续道:“没有什么硬性规定,你们自己随意发挥,限时一个半时辰,到点没做好的便淘汰,不可再参与下一次比拼。”   在柳知县说了声开始后,大家立马动起了手。   白小芽把竹笋剥掉笋壳,削掉外面一层皮,留下里头白嫩的笋子。   她只用了一个竹笋,因为做出来是试吃的,没必要浪费食材。   看了眼案台上的佐料,葱姜蒜都有,更妙的是还有几个干番椒。   不过今天她不打算做麻辣的菜,她决定做一道清淡的食物——竹笋炖鸡。   她先把切成片的竹笋用热水焯一下,去掉笋子的苦味,再把半只草鸡平摊在砧板上,然后从盐罐子里挖出适量的盐,均匀的撒在鸡肉上,用手抓捏拍打。   半只鸡都腌完后,她对烧火的说:“劳烦小哥生下火。”   灶膛下的火烧起来后,白小芽拿起火钳,洗干净后,把腌了盐的鸡夹起来,架在火上烤。   她不是直接用大火烧,而是用最外层的火焰熏烤。   烤一下便又快速移开,翻个面继续用外焰熏一下。   烤鸡的整个过程,她动作很快,烤完后,手都熏红了。   待把鸡的表皮烤到焦黄泛出香味时,便可以了。   然后再把烤了的鸡洗干净,剁成块,用热水焯一下沥干。   这时候她又把五花肉洗干净切成丁,锅洗净烧干,倒入少量的菜油,待油烧热后下入五花肉丁,翻炒出油。   接着再把葱姜蒜下锅爆炒,爆出香味后,倒入鸡肉,继续翻炒,然后加入清水。   鸡肉她也只用了一半,没全部用完。   锅里的鸡肉煮开后,舀出浮沫与多余的油,然后把焯过水的笋片倒下去。   接下来盖上锅盖,一直小火熬住就行,直到鸡肉炖到软烂便可出锅了。   时辰一到,“咚”的一声锣响。   柳知县起身道:“时辰已到,所有人停下来。”   而这时候,白小芽炖的竹笋鸡,已经盛了出来。   半盆竹笋鸡,清香味四散。   柳知县笑着看向来当评委的掌柜们:“接下来,便是试吃环节,诸位的掌柜请上前。”   只见一个戴着儒生帽的微胖男子站起身,他走到第一排第一个人面前,夹起筷子尝了尝,摇摇头又走去了另一个人跟前。   十个掌柜的,一个跟着一个在后面试吃。   轮到白小芽时,那位头戴儒生帽的微胖男子,先尝了一口汤,在嘴里砸吧了下,随即点了点头。   “你这道竹笋鸡不错。”   然而另一个走过来,尝过一口,却皱了下眉。   待十个掌柜的,把所有人做的菜都尝过后,便到了打分的环节。   白小芽紧张地看着上面,等候宣布打分结果。   她手心都出了汗,一直不停地搓手。 第70章 (捉虫) 和游戏闯关一样……   十个掌柜的, 也就是十个评委,在每场的比赛中,当所有参赛者做完菜后, 由他们来试吃点评打分, 且每人只能给其中三个人打分。   这就意味着,哪怕所有的掌柜, 每人都给不同的三个选手打分,仍然有二十个人是没有分的, 一分都没有。   假如再算上重复的, 比方说,甲掌柜给甲选手打了分,乙掌柜也给那位甲选手打了分。   多个掌柜的, 给同一个人打了分,那这样的情况下, 就会有更多的选手没有分, 不止二十个,有可能三十多个都没分。   所以, 说不紧张, 那是不可能的。   五十个参赛的厨子, 都紧张又期待地看着台上正在交头接耳商量打分的掌柜们。   “这位……”站在白小芽左边的胖男子,看了眼她灶上贴着的名字,又见她梳的是妇人发髻,于是喊了声,“白娘子, 你是在哪家当厨娘?”   白……白娘子?   听到这个神仙称呼,白小芽缓缓转过头,看向胖男子。   见他灶上贴着的名字叫吴大壮。   白小芽朝他笑了笑:“我一个小妇人, 哪有那荣幸能在贵人家里当厨娘,只是会做几样家常菜罢了。”   随后她又补充一句,“我夫家姓江,小哥你叫我江娘子便可。”   吴大壮歉意地笑了笑,问道:“江娘子,你该不会是青城郡来的吧?”   他看了眼白小芽灶台上放着的鸡汤,浓白的汤汁,鸡肉和爆得金黄的五花肉丁在汤中若隐若现。   即便两人中间隔着三尺多宽的过道,也依然能闻到浓郁的鸡汤香味,连他都忍不住吞咽了下。   白小芽笑了笑:“小哥您太高估我了,我家在王楼镇。”   她撒了个谎,但也差不多,柳溪镇和王楼镇本就是挨着的。   毕竟是第一次见,她还没天真到实话实说,啥都往外吐的地步。   吴大壮见白小芽不接话,自行说道:“我在赵员外府上做厨子,看到衙门贴出的厨艺比赛,就报了名。   好在赵员外通情达理,准了我来参赛。我看江娘子你做菜很是娴熟,以为你也是哪位财主员外家的厨娘。”   白小芽笑了笑,没再回复他这个话题,前面她已经回过了。   她看了眼吴大壮做的菜,是竹笋炒辣子鸡,又看了眼其他人做的,有跟她一样炖汤的,有像吴大壮一样爆炒的,也有闷烧的……   总之今天的菜,都是竹笋鸡,只是做法不太一样。   因为举办方,只给了这两样食材。   吴大壮见白小芽在看他做的菜,挠头笑道:“我家大公子,自从在柳溪镇上的一家饭馆,吃过了那家的辣菜后,每次回到家都让我们做辛辣的菜。   可即便我们做了,他也总是嫌弃不好吃,说是没有那个味儿。我还在想,等比赛完后,改天去柳溪镇上那家饭馆学习一下。”   白小芽:“……”   就在这时,十位掌柜的,已经商量打完分了。   柳知县走上前,宣布道:“我们的第一场比赛已经结束了,十位资深掌柜,也都试吃完了各位选手做出来的菜。”   大家屏气凝神地听着柳知县讲话。   “在赛前,我与十位掌柜,经过一番仔细的商讨后,我们定制了专门的分数牌子。每场比赛,每位掌柜的手里有三张牌子,一个最高分牌子,一个最低分牌子,一个不高不低的分数牌子。现在由各位掌柜的,依次给牌子。”   柳知县说完后,最先试吃的那个头戴儒生帽的微胖掌柜,率先走了下来。   他快速走到第二排白小芽跟前,往她灶台上放了一张巴掌大的樟木牌子。   牌子上刻着一个大大的“玖”字。   白小芽激动得整个人都在发颤,她低头看着刻着玖字的木牌,像是在看发光的金牌。   “谢谢谢谢谢……谢多,多谢多谢!”白小芽激动得语无伦次,连番感谢。   同时她心里也更加清楚了规则,原来最高分是九分,不是十分。   接着是身穿青衣的干瘦掌柜,也就是那位尝过她的菜后,皱眉摇头的。   他走到白小芽跟前,在灶台上放了一个刻着“伍”的香樟木牌。   白小芽挺诧异的,她没想到这位掌柜的也会给她分。   因为当时这位掌柜的,试吃完她的竹笋鸡后,看表情是不大满意的。   她笑着连声道谢:“谢谢谢谢,多谢这位掌柜的!”   青衣干瘦掌柜温和的笑着道:“你这道竹笋鸡做的还是很不错的,色香味俱佳,只是鸡烤得有点过了。   而且,我个人认为,烤后的鸡拿来炖,味道不如腌晒后的。   你用粗盐腌制后,放在太阳下晾晒几天,待鸡的表皮晒到泛黄,鸡肉微微泛干。   这时你再用鲜竹笋加上适量的酸菜来炖汤,竹笋酸菜鸡,会更酸爽可口。”   白小芽听得频频点头,作揖致谢:“受教了,多谢掌柜的提点,小芽铭记于心。”   青衣掌柜微微笑道:“你做菜有几分天赋,这次也是因为食材欠缺,导致你这道菜略有瑕疵。   原本你用火烤,是可以替代腌晒的口感,但是你烤过了,这时候你不妨在爆炒的过程加入少量的茱萸,用辛辣味盖一下烟熏味。   熬煮片刻后,你再把茱萸给挑出来,别一直在锅里煮,否则辛辣味过重会影响鸡汤的口感。”   白小芽听完后,很感动,也很感激。   她再次真诚的道谢。   别说这位掌柜给了她五分,就算没给分,就冲他对自己这番认真教导的份儿,她心里也是万分感动的。   这就跟武侠世界里学武功是一样的,本来单凭自己只能学到五六分,有大师为你指点一二,便能学到七八分。   不枉她报了名参加这场比赛,哪怕每个月都要花费一些住宿费饮食费,也都值了。   收到了一个“玖”,一个“伍”后,白小芽心里不慌了。   她没想过拿奖,只要不是零蛋就可以。   一场比赛下来,一分没有,多少也是有点打击人的。   她偏头看向旁边的吴大壮,只见青衣掌柜给了他一个“壹”字牌,前面那个戴儒生帽的没给他牌。   拿到了一个“壹”,吴大壮并没感到沮丧,甚至还高兴地冲白小芽扬了扬自己得到的分数牌子。   “恭喜江娘子了。”吴大壮笑着向她道喜。   白小芽笑着回道:“同喜同喜。”   得到了两个分数牌后,白小芽不再紧张忐忑了,甚至还有心情去看别人。   她见先前冲她翻白眼的那个女子,也得到了两个牌子。   都是木牌,她也不知道人家分数是多少。   最后打分结束,白小芽总共得到了两个“玖”字牌,三个“伍”字牌,还有两个“壹”字牌。   她的总分是三十五分。   吴大壮没得到“玖”字牌,得了两个“伍”字牌,还有三个“壹”字牌,总分是十三分。   两人互相道喜,还一起简略探讨了下竹笋鸡的其他做法。   在离场前,柳知县宣布第一场的比分结果。   白小芽的分数排在第三,前面有一个三十八分的,一个三十六分的。   宣布完总的比分结果,最后柳知县又进行了一番讲话。   “咱们的参赛人员总共有五十个,然而今天得到牌子的只有六个,还有四十四个没得到牌子,但是大家也不要气馁。   你们虽然在这一场比赛中没有得到牌子,但咱们还有下一场,还剩下十一场比赛,总会有机会的。”   柳知县说完后,看向一旁的青衣掌柜。   “周掌柜,你过来说一下。”   青衣掌柜走到人前,轻咳一声道:“今天这一场的厨艺大赛,咱们的核心其实是鲜,鲜嫩的草鸡和春日里的鲜笋,吃的就是一个鲜。   然而却很少人做到了,纯正的鲜。   很多人用了爆炒的方式,由于火候没掌控好,炒过了头,再加上过重的香料味,掩盖住了春笋和草鸡本身的鲜味。   有些人虽然是炖的汤,但也没煮出该有的鲜味,要么是鸡肉的油没处理好,熬出来的汤过于油腻,盖过了春笋的清香味,要么就是,香料放得太重,也失去了原本的鲜味。”   大家听完,恍然大悟,一副原来如此的表情。   白小芽看了眼自己做的竹笋鸡,难怪青衣掌柜只给了五分,现下想来,给五分都算不错了。   只听青衣掌柜继续道:“今日一个牌子都没得到的,除了做出来的菜味道有欠缺之外,最主要的是,你们今天食材用过度了。   给你们的是两个春笋,半只草鸡,其实你们只需要用半个春笋,半只鸡的一半就够了。   可你们,两个笋子和半只鸡,全都用完了。但凡是把食材全用上的,无论你们做得有多可口,一律不给牌子。”   “什么?”   “啊!?”   底下一片惊呼。   “还有这样的?可是赛前,你们并没说啊!”   有人不服:“你们这比赛明显就是坑!”   青衣掌柜温和地笑道:“收你们报名费了吗?”   众人回道:“没有。”   “既然没收银钱,一个铜板都没收,那坑你们什么了?”青衣掌柜语气温和平淡。   “这是比赛,规则肯定不会提前告诉你们,否则那还能叫比赛吗?参加科考的人,入场前考官会昭告天下要考的内容吗?”   于是大家不吭声了,没人再有异议。   纵然有人心中不舒服,也只能认了,毕竟还有六个人是拿到了牌子的。   这六个人,肯定是站在衙门和评委这边的。   再说了,比赛又没收钱,他们确实没任何亏损。   这次来参赛的,要么是在富贵人家当厨子厨娘,要么就是住在县城内或者县城周边的,到县里比赛并不远,走路就能来。   白小芽:“……”暗暗流汗。   她看了眼自己灶台上还剩下一个没剥壳的笋子,还有没用完的少量鸡肉。   幸好,她当时下意识的觉得不该浪费食材,所以笋子和鸡都没用完。   这……要是她不考虑那些,一股脑的全用了,那今天就一个牌子都没有。   太特么坑了,也不能说坑,比赛嘛,跟打游戏通关似的,只能说这是一个隐藏的关卡。   自己没能注意到,怪不着谁。   “第一场厨艺大赛,到此结束,下一场比赛,在四月初一,地点依旧是在这里。”柳知县笑着道,“你们今天没用完的食材,都可以带回去。”   底下一片叹气,一片欢呼。   白小芽把剩下的笋子和没用完的鸡肉,欢欢喜喜地打包带了出去。   走出衙门后,吴大壮还特地走上前来和她打了声招呼。   “江娘子,回见,我要回赵员外府上去了,咱们四月初一见。”   白小芽也笑着挥手:“回见。”   除了和吴大壮多说了几句,和其他人,也没说什么话。   别人不找她,她也不会主动去找别人瞎聊。   毕竟大家都是竞争对手,又不是专程来交朋友的。   “嫂子,嫂子,我在这呢。”衙门对面的巷子里,江玉姝隔着一条街便挥手喊道。   白小芽走了过去:“你怎么也不找个地坐一下,一直在这站着也不嫌累。”   江玉姝笑着道:“嫂子,我不累,咱们现在是回去还是干嘛?”   “去布庄和成衣铺子转转,昨天不是说了么,去买衣裳。”   两人去了西街的成衣铺子,白小芽自己买了身水蓝色的春衣,又给李春花买了一身靛蓝色的,给江远山买了身鸦青色的书生长袍,给江玉姝买了身水粉色的衣裙。   她想到陈桂花,原主的娘,于是又给陈桂花也买了一身靛蓝色的春衣。   陈桂花的个头和李春花差不多,比李春花还能稍微矮一点,瘦一点。   原本李春花要比陈桂花更瘦,然而这半年多,生活有了质的飞跃后,李春花身上渐渐有了肉,气色也好了许多,倒是比陈桂花还要胖一些了。   其实白家不穷,也没人读书,日常花销并不大。   白永贵和白石头都在做活挣钱,哪怕最小的白石柱也能帮着家里做事挣点散钱。   按理,陈桂花的生活应该一直很不错,会比李春花过得更滋润。   可陈桂花性格怯懦,在白家就像一头任人使唤的驴。   干最多的活,吃最差的草料。   想到这,白小芽心里叹了口气,她决定回去后,把陈桂花接到镇上来住一段时日。   先前因为饭馆才开业,她又一直忙,也没空去接她在这个世界的母亲。   现在饭馆的生意逐步稳定了下来,日常流水也都差不多固定了。   她打算去把白永贵和陈桂花都接到饭馆来,给他们做一顿好吃的。   白永贵肯定是不会过夜的,估计吃了午饭就会回去。   那就把陈桂花留下来,让她在镇上住几天,下午不忙了,带她四处去转转。   从成衣铺子买完衣服出来后,白小芽带着江玉姝往永安门走去。   两人刚走到永安门的城门口,一辆豪华马车,徐徐驶来。   白小芽拉着江玉姝往后避了一下,然而那马车却缓缓地停了下来。   马车的帘子被人挑开,一道熟悉的声音响起。   “白掌柜可是回柳溪镇?”   白小芽看到是赵金明,笑了下:“是,我们正要回柳溪镇。”   赵金明笑道:“那小生带你们一程。”   “不用了不用了……”白小芽连连摆手,“赵公子您先走,天色还早着呢,我们不急。”   白小芽哪里敢坐赵金明的马车,她一想到原主的惨况,她巴不得离这位瘟神远远的。   赵金明早就察觉到了,他发现江远山的这位寡嫂,似乎有些厌恶自己,甚至刻意避着自己。   他淡淡地笑了下:“那好吧,小生就先走了。”   看着赵金明的马车走远后,白小芽长舒了口气。   江玉姝转头问道:“嫂子,他好像是二哥书院的人,平时也经常在咱们饭馆吃饭,你为什么不愿意坐他的马车呀?” 第71章 打算买块地   为什么不愿意坐赵金明的马车, 这个问题问得好,问得白小芽都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她愣了一瞬,笑道:“人家就是客气下, 他叫咱们坐就真的坐啊, 哪有那么厚的脸皮,行了走吧, 几身衣服也不是很重,我来拿, 你空手走就行。”   江玉姝赶忙解释道:“嫂子我不是那个意思。”   她从白小芽手里拿过两身衣服, 昂着头道,“我也拿一半,我拿得动。”   几身春衣确实不重, 姑嫂俩一人拿了些,出了城后, 便朝着柳溪镇的方向走去。   两人一路说说笑笑, 走累了就坐在路边的石头上歇歇气,喝口水。   白小芽还买了些糕点, 两人走一阵, 还吃几口糕点。   来的时候, 她们一人拿了个葫芦做的水壶,装了满满一葫芦水。   现在回去,便在城里买了茶水,装入葫芦里。   虽说路边小溪里的水也能喝,古代环境, 没受到任何重工业的污染。   但白小芽不习惯喝河里的生水,就算没有受到化学污染,她担心有寄生虫啥的, 怕喝了肚子疼。   而且河边常有人洗衣服鞋袜,甚至尿垫子和月事垫等,还有男子往里面撒尿。   想想那个画面,不到万不得已,她根本喝不下去。   一路走走停停,酉时不到便回到了家。   白小芽刚进入屋里,刚坐下,屁股还没坐热,刘翠莲的侄儿刘羽,便过来了。   他一进门,便激动地对白小芽说道:“小芽,他们回来了。”   “谁?谁回来了?”白小芽问。   “商队呀,商队从西域那边回来了,昨天黄昏便到了柳溪镇。我昨天来找你,江二郎说你去县里参加厨艺大赛了。   我估摸着你这时候应该也回来了,便和客栈掌柜的说了声,立马过来叫你。”   白小芽听得大为感动,连连道谢:“多谢刘表哥,那他们会在柳溪镇上停留多久?”   她打算做点辣椒酱让商队的尝一尝,要是吃得惯,后面便可以长期合作。   刘羽道:“至少得半个月吧,他们说了,为了赶上今年四月的锦市,不惧风雪加快了行程,否则得五月才能到。   他们特地赶在今年的锦市开市前回来,为的就是要在咱们这买一批织锦,再返去西域那里,沿途售卖。   对了,他们这次带了许多好东西回来,你要不要去看看?”   白小芽一路走回来的,本来走得腿都发酸,然而一听有好东西,立马来了精神。   她站起身,强撑着发软的腿:“走,去看看。”   然后又道,“等一下。”   她噔噔噔跑去楼上,拿了一百两银子揣在身上。   因为不确定商队的手里都有什么,她只能先把钱带上,去了后看到合适的就买,没有自己想要的不买就是了。   白小芽关了门,带着江玉姝,跟着刘羽到了有福客栈,也是柳溪镇唯一的一家客栈。   刘羽走在前面,进了客栈后,连忙招呼道:“顾大哥,我把如意饭馆的白掌柜给请过来了。”   走进客栈后,白小芽看了眼,商队的人一共有六个。   她有些诧异,心想,才六个人是怎么组成商队的?   被刘羽称作“顾大哥”的人,全名叫顾诚友,看相貌三十多岁,不文不武的打扮,穿得很朴素,并不像一般商人那般锦衣华服,戴着金扳指玉扳指啥的。   顾诚友道:“商队其他人我让他们回家休息去了,半月后再到柳溪镇来。”   白小芽笑着与他寒暄了几句,便直奔主题。   来客栈时,白小芽背了一个空竹筐,回去的时候,装了大半竹筐的东西。   除此之外,江玉姝怀里还抱着两张卷起来的波斯地毯。   她带来的一百两银子,花掉了五十多两。   但她却一点不心疼,除了那两张波斯地毯属于不必要的奢侈品,其他的东西,全部花在了刀刃上。   可即便地毯浪费了些钱,她也不觉得有什么,自己辛苦挣钱,肯定要犒劳一下自己。   回到家后,她先把放在最面上的香料拿出来,然后再把各类种子都拿出来。   有胡萝卜、番柿、以及三种不同品种的番椒种子。   这些种子,她打算拿回去让李春花种一部分,留一部分来年再种。   因为第一次,也不知道能不能种成功。   把从商队手里买来的东西放回房间锁起来后,她便开始准备做晚饭。   她刚把米淘好,黄宁和江玉红便回来了,两人走到半道便遇上了,于是就一起回来的。   黄宁还给她背了大半筐竹笋和香椿,手上又提了一捆芥菜。   江玉红也背了不少菜过来,都是李春花让她带的。   白小芽翻江玉红的筐子一看,有豌豆、莴苣、还有两把菠菜和韭菜。   “这么多菜,够咱们吃一阵的了,竹笋一下吃不完,放久了容易老,一会儿吃完饭咱们把它洗出来,泡一部分,做酸笋。”   江玉红笑道:“嫂子做的泡菜好吃极了。”   白小芽笑着揉了下她的头,然后又抓了些米在盆里继续淘洗。   她把米倒下锅,看了眼黄宁:“黄宁,你剥两个笋子出来,把皮削一下,晚上咱们吃竹笋鸡。”   正好昨天买的鸡,还剩下半只没吃完,加上今天从县里带回来的,拿来炖个汤正合适。   “你们是想吃汤的还是吃炒的?”她问道。   黄宁笑道:“我都行,掌柜的你做什么我就吃什么,我没任何意见。”   江玉红附和道:“我也是,嫂子你做的都好吃,汤的炒的我都喜欢。”   白小芽道:“那今天就做汤的,下次再做炒的,用鸭肉炒,给你们做竹笋烧鸭,用黄酒烧。”   原本啤酒烧鸭,用笋子做配菜,特别好好吃,简直一绝。   然而现在没有啤酒,她打算用黄酒兑水试一试。   她在一旁洗鸡肉,切鸡肉,黄宁在一旁剥笋子,江玉红烧火,江玉姝帮着洗菜。   黄宁问道:“掌柜的,你今天比赛怎么样,还顺利吗?”   闻言,江玉红也看过来。   白小芽切着肉,回头笑着问道:“你们猜一下,我今天在比赛中做的是什么菜?”   江玉红直接摇了摇头:“我猜不到。”   黄宁道:“我也猜不出来。”   江玉姝神秘兮兮地笑了下:“嫂子今天比赛做的菜,正好咱们今天晚上就要吃。”   江玉红看了眼江玉姝正在洗的香椿:“难道是香椿饼?”   “不是。”江玉姝摇头,“你再猜。”   江玉红又道:“是香椿炒鸡蛋吗?”   江玉姝哼了声:“你咋就跟香椿过不去了?”   黄宁看了眼自己手里正剥的春笋,又看向白小芽正在切的鸡肉。   他笑了笑,问道:“是不是笋子鸡?”   江玉姝拍手道:“对了,黄宁哥猜的对,就是笋子鸡。”   她又看向江玉红,“玉红姐你就没想过是笋子鸡呀?”   江玉红羞涩地挠了挠头:“那我哪能知道呀。”   大家哈哈一笑,白小芽笑着把鸡肉全部剁成了块。   晚饭三个菜,一锅笋子鸡,一盘子香椿鸡蛋,一盘凉拌芥菜。   在调凉拌芥菜时,她都不用问大家有没有忌口的,花椒油和芝麻油,以及番椒蒜末等,随意往里放。   不问,是因为她清楚大家的口味。   江玉姝早就适应了她做菜的口味,江玉红跟黄宁,在她这里住了两个月后,也都跟着她吃习惯了。   平时她做什么菜,都不用问大家有没有不吃的,他们随她,无所畏惧,只要没毒的,啥都能吃。   她刚做完饭,江远山便回来了。   他怀里抱着几本书,刚踏进屋便闻到了香味。   “今天又做什么好吃的了?”他嗅了嗅,笑着问道。   黄宁端着鸡汤出来,笑着回道:“掌柜的今天炖了笋子鸡汤,特别鲜,还炒了很大一盘香椿鸡蛋,凉拌的芥菜也很好吃,又麻又香。”   江玉姝和江玉红,两人一人端着一盘菜出来,端完菜,她们又赶紧跑回灶房去端饭。   白小芽盛好饭,一手端着一碗饭出来。   江远山看着她问道:“厨艺比赛顺利吗?”   “还好,挺顺利的。”白小芽很骄傲地回道,“今天五十个人参赛,我得了第三。”   江远山点头笑道:“嗯,那你很厉害。”   吃饭时,大家一起说说笑笑。   有肉有菜,配上去年新谷煮出来的香喷喷的大米饭。   黄宁吃得都想哭,他想到家里天天吃番薯稀饭的娘亲和妹妹,心里很不是滋味儿。   可他知道,他再不舒服,也不能要求白小芽怎样。   白小芽看了眼黄宁,见他低着头只吃饭不说话,眼睛润润的,像是含着一包水。   她只淡淡地看了眼,什么也没说。   她又看了眼江玉姝和江玉红,这俩小姑娘倒是把所有的快乐都表现在了脸上。   两人坐在一块,胳膊肘挨着胳膊肘,边吃边笑。   她又看向坐在她对面的江远山,突然问道:“对了,咱们饭馆对面的地,是谁家的啊?”   江远山刚夹了一块鸡肉塞入嘴里,咀嚼几下,他吐出鸡骨头。   “好像是陈员外家的。”他吞咽完后,回道,“我记得先前听他提起过,南街口出去,沿路往书院的方向走一刻钟,对面的田地都是他的。”   白小芽点了点头:“哦哦。”   江远山又问:“你是想从他那里买一块地吗?”   “嗯,我想在附近买一块地来种些瓜果蔬菜。”白小芽道,“咱们家的地不多,娘拿来种了菜,就种不了多少粮食。”   江远山道:“那明儿我问问他,或者你自己去问问他。陈员外家的田产,还是颇为丰富的,少说上百亩。”   说到这,他低头笑了声,“光陈员外一家,便养活了半个村的佃农。”   江玉红抬头道:“前年我听二爷说,他和爷爷小时候便是佃农,在我爹和大伯他们成年后,咱们江家才算有了自己的地,但每年还是得给那些员外财主家里当佃农,否则根本活不下去。”   江远山道:“是,咱们江家在白村根基很浅,爷爷和二爷,他们是随着曾奶奶避难来到白村落户的,在这什么都没有,全靠给富贵人家做农活为生。   后来攒下些银子,购置了些田产,但是分到爷爷和二爷两人手里,一家也没多少,爹那一辈,在小时候也依旧需要给人做佃农。   直到我们这一辈,咱们江家才算慢慢好了起来。”   听他们讲诉完江家的苦难发家史后,白小芽放下碗道:“那我明天去找陈员外问问,或者再打探下,看看周遭有没有谁要卖田地的,我买一些。   不过以我现在的能力,肯定买不了多少,我没那么多钱,我只是想先买个两分地拿来种菜。”   晚饭后,黄宁在楼下后院剥笋壳,江玉红在井边洗碗筷,江玉姝帮着她一起洗。   白小芽在楼上数她的钱,江远山在门外敲了敲。   瞅了他眼,白小芽道:“进来吧。”   江远山走进去,给了她十两银子。   白小芽诧异地看着他:“你这些钱,到底是怎么来的?”   她真的很好奇。   不等江远山回答,她又道,“难不成又是卖字画挣来的?”   江远山挠了挠脸,低头看着脚下:“不是,字画不是那么好卖的。”   “那你是怎么来的,你们书院给的?”她记得江远山的书院,并不发奖学金啊。   “你拿着就是了,反正不是黑钱,也不是脏钱,你不用担心那么多。”给完钱,他便出去了。   自从上次和白小芽坦诚的谈完心后,他没再赤.裸.裸的表现出自己的感情。   不说就不说,白小芽嘀咕了声,收下钱放进自己的小宝箱里。   真是花钱如拉稀,挣钱如便秘。   收好钱,她想起给江远山买的衣服还没给他。   她拿起包着衣服的小布包,走去隔壁房,也敲了敲敞开着的门。   江远山就在屋里坐着,一抬眼看到她,笑着道:“门又没关,我就在屋里,你一眼就看到了,还敲什么。”   白小芽没进屋,直接扔给他:“给你买的衣服,也不知道合不合身,你自己试一下,不合适跟我说声,我拿去铺子找人给你改一改。”   她又不会做衣服,连缝衣服都缝得很难看。   李春花虽然会做布鞋,也会缝衣服,甚至会做些样式简单的衣服,但是她绣工一般,做出来的衣服,只能是下地干活穿,平日里上街,都好不好意思穿出来。   江远山接过她扔来的衣服,抱在怀里,心窝子一暖,朝她笑道:“谢谢。”   白小芽没再多说,转身去了楼下。   黄宁已经把笋子都剥完了,她下去一边做泡笋,一边和黄宁闲聊,顺便也教他。   泡完笋子,她又把那些叶子菜都洒上水。   接着又开始炒第二天的臊子,黄宁和她一起炒。   翌日,忙完中午那一阵后,吃过午饭,白小芽趁着清闲的片刻,去了隔壁书坊。   不巧的是,陈员外不在,陈夫人来了书坊。 第72章 有地的人了   看到陈夫人, 白小芽下意识的就想走。她脚尖都转了半圈,正要转身离开,陈夫人从书坊走了出来, 并喊了她的名字。   “白掌柜。”陈夫人胳膊上挽着绛紫色披帛, 缓缓地从书坊出来,“白掌柜可是来找我家老陈?”   她淡淡的笑着, 然而笑容里满是鄙夷。   白小芽也不遮掩,直言道:“对呀, 我来找他谈生意。”   她看出陈夫人对她的鄙夷, 却并不把愤怒表现在脸上。   再生气,都不能让对方知道自己生气。   陈夫人嘴角向下弯了弯:“白掌柜,我记得你丈夫去世还不到一年。按理, 你现在应该在夫家为他守孝。   就算你急着想要再改嫁,至少也得三年后吧。这还不到一年, 你就抛头露面的在外面和别的男人勾勾缠缠, 我看你丈夫的棺材板怕是都压不住了吧。”   白小芽笑着走到陈夫人跟前,伸手勾起她垂下来的披帛, 手指勾住她披帛的一端, 捏在手里绕着玩。   她捏着陈夫人的披帛, 忽然猛地拽了一下,笑道:“陈夫人,在对我进行说教前,能不能先撒泡尿照照你自己呀。   你还没和陈员外成亲前,便和家里的小厮勾搭在了一起, 咱俩究竟是谁不守礼教?   我成亲前可没和任何一个男人乱搞,现在我也没有,就算是有, 谁也奈何不了我。”   见陈夫人铁青着脸,大有一巴掌扇死她的冲动,白小芽咧着嘴,露出一口整齐的白牙,笑得更温柔了。   她松开陈夫人的披帛,抬手撩了下头发:“而且你说的那些礼教对我没用,什么为夫守孝,不存在的!   谁让我自己能挣钱呢,我又不用伸手找别人要钱花,我要是看上了谁,可不会受人威胁。   哎呀,我要是看上了哪个男的,不管那人是小厮也好,是商人也好,或者是屡次不第的秀才书生,只要对方也喜欢我,那我们就能光明正大的在一起。   没办法,有钱,腰杆子硬,你说气不气人!不像有些只能指着家中爹娘吃穿的,那自然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了。”   陈夫人一张脸气得青白相交,恨不得当场把白小芽打死!   白小芽似乎怕她气不死,又火上浇油的来了句:“哎呀,不过我还是很羡慕陈夫人的。虽然陈员外对你冷冷淡淡的,但毕竟您不愁吃喝呀。   只是可惜了,陈员外不是官老爷,否则您就是官太太,那可比商人的太太要有脸面得多呀。”   陈夫人自觉说不过她,转身想回屋里,压根不想再与白小芽多说。   然而白小芽却一把拉住她的披帛:“陈夫人,走什么呀,咱俩还没聊完呢。”   她拽着陈夫人的披帛,跟进了屋里,挨着陈夫人坐在一旁。   “大家同为女子,说实话,我内心是向着女子的。”   陈夫人斜她一眼:“你什么意思?”   白小芽敛了笑:“我是觉得,陈夫人您真的不必要把自己搞得像个怨妇一样,很多事你想开了后,会发现以前的自己好蠢。”   陈夫人当场砸了一个茶盏,伸手指着门:“滚出去!”   白小芽换了个坐姿,笑着道:“陈夫人,您与陈员外之间的事,我多少也听了两耳朵。在您成亲前,您和家里小厮相恋,结果被您父亲知道了,他不允许,威胁逼迫你嫁给陈员外。   恰好陈员外家里需要一大笔钱,您父亲愿意出那笔钱解陈家的危难,条件是让陈员外娶了你。   于是你和陈员外就成了亲,做了夫妻。可你们成亲后,陈员外却放弃了科考。   你父亲生气,你也生气。   你气的是,家里人逼你嫁给陈员外,本意是图他的功名,结果他却放弃了功名。   当然你更气的是,你舍弃了自己的真爱,娘家还倒贴钱,嫁给了一个穷书生,那个穷书生放弃了功名不说,婚后对你还很不好。   在你的心里,你可以不喜欢陈员外,但是陈员外却必须要喜欢你捧着你。   然而他非但不把你捧着宠着,却对你冷冷淡淡,甚至还在外面有很多的女人,那些青楼也好,乐坊也好,都有他的红颜知己。”   陈夫人阴沉着脸,愤怒地看着她,满脸都写着“你这个小寡妇赶紧去死”。   白小芽又道:“当然了,陈员外也不是好东西,要么干脆就硬气到底别屈服在金钱之下,既然因为钱娶了你,那就该对你好一些。   不过话说回来,如果陈员外因为钱对你好,你会高兴吗?未必吧,你估计也并不会开心。   他看在钱的份上对你好,那他无论对你多好,你都不会满意。因为在你的眼里,那不是爱,不是纯粹的爱。”   说到这,她咳了声,低笑道:“我是个俗人,我一直不能理解所谓的爱情,我只知道钱很重要,没有钱想活下去都难,爱不爱的都是扯淡。   只有那些有钱的富家小姐,才会吃饱了没事干,整天想着情情爱爱那些事。   不过陈夫人,您现在不再是富家小姐了,今非昔比,人还是要活在当下,别活在虚妄里。”   说完她站起身,温柔大方地笑了笑:“陈夫人,今天是我主动来你店里的,所以就算了。   下次你再对着我说难听的话,五百两,记住了哦,五百两哦!”   从雪松书坊出去后,白小芽回到店里,刚好来了几个客人,她煮好几碗米线后,趁着没人,又去了郑秋林家里。   哪个财主家里没有地呢,只不过他们不亲自种地罢了。   跟郑秋林说明来意后,郑秋林哈哈笑道:“可以可以,你真是来对了。”   他站起身,“正好南街口出去,往书院的反方向走,有两块旱地是我家的,与陈员外家的地相邻,一共是五分地。   我早就想把那两块地卖出去了,但因为那两块地比较少,而且靠近路边,所以一直没人愿意买。”   白小芽听到是五分,皱了下眉:“五分地有点多了,我一个人种不了那么多,而且,太贵了我买不起。”   她不能把所有的钱都拿去买地,毕竟她是以做买卖为主,至少得留下一百五十两的周转资金。   郑秋林道:“按照行价,这里是镇上,临近镇上的土地肯定是比乡野的要贵。   但你我都是老熟人了,你又是我的租户,我也总不能全部按照城镇的价格收你的钱,这样吧,我给你打个三折,十两银子一分,那五分地,只收你五十两银子。”   白小芽听完摇摇头:“还是太贵了,我只买得起两分地。”   郑秋林:“四十两,不能再少了。”   白小芽:“最多三十两,不能再多了。”   最后白小芽以三十二两银子,从郑秋林那里买下了五分地。   临走前,郑秋林捏着银子对她说:“那五分地临街,你以后还可以拿来建房子,修住宅或者铺子都可以,不愁卖不出去。   我要不是两年后要搬走,那五分地我都不会卖,我会再修一座三进三出的宅院,到时候再以五百两的价格卖出去。”   白小芽:“……”   她心想,这货幸好不是生在现代,不然又是一个黑心开发商!   拿上地契回去后,白小芽便问黄宁,问他会不会种地。   黄宁点头:“会呀,掌柜的,我肯定会种地呀。”   白小芽想了想又道:“不行,你会种也不行,饭馆离不开你。这样吧,你帮我找两个佃农过来,对了,你们村有地少人多的吗?”   黄宁回道:“有啊,我们村是青安镇最穷的村,我们村的庄户人家,九成都是佃农,要么是租的有钱人家的地,要么是给有钱人家种地,自家能买得起地的不多。   就说我家吧,我们家是租的地,每年收了粮食,既要给朝廷交赋税,还要给地主家里交租子。   两头交完,根本剩不了多少,去年遇到一场地龙,颗粒无收,我们家还倒欠地主家的钱。”   白小芽:“……”   这么说来,江家还算是富户了。   起码江家有自己的地,虽然也要交赋税,但至少不用给地主交租子。   她拍了拍黄宁的肩:“你帮我找两个可靠的人过来,能种地的,你与他们说,除了给应有的工钱,我这里中午还会管一顿饭。   人一定要可靠,要勤恳老实,话不多的,偷奸耍滑、玩心眼的不要,种个地还给我玩心眼子,烦死去。”   黄宁道:“我明白,掌柜的你放心,我肯定不会给你找麻烦的。”   第二天下午,黄宁趁着饭馆不忙,便赶回黄岩村叫了两个人来。   他叫的那两个,都是村里最老实本分,又勤快肯干的,其中一个外号叫“小黄牛”,足以证明有多勤快。   他没叫他们自家人,因为他家几个堂哥表哥的,都没有那两个人勤快务实。   只是他带着人,前脚刚回到饭馆,还没坐下来喘口气,门外便响起了黄宁奶奶的声音。   “你个吃里扒外的狗东西!有好事竟然不找自家人,反倒去找外人!看我今天不把你的腿打断!”   听到骂声,黄宁脸色如菜。   白小芽手里还拿着抹布,看了眼黄宁,走出门去。   她刚走出门,一个精瘦老太太,气汹汹地朝她冲了过来,差点撞上她。 第73章 做好自己就行   “你个吃里扒外的废物东西!我打死你, 打死你个吃里扒外的废物东西!”   精瘦老太太冲进屋里,抓着黄宁又打又骂。   “你个身子都不健全的废物,有这等好活儿, 没说把这份挣钱的好活儿让给你大堂哥, 你竟然瞒着一大家子,自己一个人偷偷出来做事!   你背着家里人出来做事也就罢了, 竟然还把挣钱的事情介绍给外人做,你腿残心还残了不成?   你个废物东西, 是想气死我这个老婆子不成!”   白小芽看了一会儿, 猜出了这老太太的身份,八成是黄宁的奶奶。   眼见她越打越气,越骂越大声, 实在看不下去,白小芽上前去拉她:“黄老太太, 您别在我店里大吵大闹, 影响到我做生意了。”   黄老太太胳膊肘一拐,转身正想连白小芽一起骂, 听到“店里”, 及时把那句谩骂的话压回了肚子里。   她讪笑道:“掌柜的好, 我这个残废孙儿不懂事,给您添麻烦了吧。   我家还有个大孙子,是我大儿子家的,比这个残的能干多了,要不您换一下, 别用我这个没用的残废孙儿了,用我大儿子家的那个。”   白小芽扯了下嘴角,要不是看在黄宁的份上, 她立马就把这个老太太赶出去了。   忍着怒意,她冷笑了下:“谢谢黄老太太的好意,黄宁人很好,又勤快又聪明,我谁也不换,就用他。”   黄老太太讪笑了下,转身在黄宁胳膊上掐了一把,很用力的掐,把他胳膊都掐出了淤青。   然而黄宁却一声不吭,不躲也不说话,任由他奶奶掐他。   掐了黄宁出完气,黄老太太又转过身看向白小芽,腆着脸笑道:“掌柜的,听说您要找两个佃农,除了给钱,还要管一顿饭,您看看能不能用我家那个大孙子。   我这个残的孙子都能给您当杂役,我家身体健全的正常孙子,难不成还不能帮您种个地?   以后啊,我们黄家人,都任由您使唤,无论是您店里要人,还是地里需要人,您只管说一声,我老婆子携家带口的来帮您。”   白小芽:“黄老太太,您请回吧。”   黄老太太非但不走,还直接坐了下来:“掌柜的,您今天要是不答应,我老婆子就不走了。”   白小芽看向黄宁:“黄宁,去把秦捕头叫来,就说店里有人闹事。”   黄宁一脸为难:“掌……掌柜的,您看要不……”   白小芽冷笑一声:“黄宁,我这是饭馆,不是佛堂。我开门是迎客做生意,不是无条件做慈善。   杂役这这份活儿,你能做就做,要是做不了,现在就可以走人,我马上给你结算月钱。”   黄宁膝盖一弯,又想下跪,白小芽眼神一凛。   “少来这一套!”她突然拔高声音,吼道,“当初你就耍这套把戏,一来就下跪,哭爷爷告奶奶的找我要了杂役这份活。   你说去年你父亲不在了,家中母亲又在月子里落下了病根,还说你奶奶甚至把你大的妹妹都卖了,家里实在是穷得吃不起饭,求我收下你。   我看你可怜,收了你,一开始就和你说清楚了的,你家里那些破事,不要影响到我的生意,你家里的人,也不要带到我店里来。”   黄宁低着头耷拉着肩膀,一个劲道歉:“掌柜的对不住,都是我的错,是我给您惹麻烦了。”   白小芽扫了眼黄老太太,又看向黄宁:“现在你奶奶竟然跑到我店里来威胁我!   我要招什么样的人,想招什么样的人,那是我的自由!你黄宁不过是我请来的一个杂役,你的家人在我这里算什么?”   她一转头朝着后院喊道:“玉红,去把秦捕头请来,就说店里有人闹事。”   江玉红急忙跑出来:“好的嫂子,我这就去!”   黄宁站着不动,也不说话。   黄老太太急忙站起来,立马焉了,她连连摆手阻拦:“别别别,别呀,掌柜的我这就走,您看您,又不是多大的事,何必去叫衙差。”   说走就走,黄老太太一句不敢多说,快速走了出去,眨眼功夫人就走出了南街。   白小芽还特地伸出头往外看了眼,没看到黄老太太,也没看到黄宁家里其他人,这才回屋。   她回到大堂,拍了拍黄宁的肩膀:“对不住啊,我刚刚话说得难听了些,你别往心里去,好好做事,好好学本事。”   黄宁抬起头,红着眼看向白小芽,眨了眨眼睛,没忍住,哭了出来。   “怎么还哭了呢?”白小芽皱着眉,“别呀,你一个大男儿,哭什么哭。”   黄宁哽咽道:“对不住掌柜的,我替我奶奶向您道歉,其实我奶奶她并不坏,只是穷怕了,她也只是……”   “行行行,别说了。”白小芽立马打断他,“你奶奶坏不坏的,跟我没多大关系,就算她是坏人做了坏事,自有衙门管,轮不到我说什么。   人在饭都吃不饱的情况下,确实没有什么是非之分,只是这些不是我该操心的事,我没那么大的格局。   我只能管好我自己,至于别人的生活,水生火热也好,何不食肉糜也罢,那是朝廷是皇帝是百官该管的事,不是我一个寡妇该管的。”   黄宁说不出话来,只一个劲抹眼泪。   他心里也很难受,家里人都骂他是残废是废物,他奶奶甚至追到他打工的店里来骂。   本来他以为自己找到事做,挣到了钱,把钱拿回去给了家人,家里人会夸奖他,不再骂他看不起他。   结果,他们还是要骂他,他奶奶甚至想让他大堂哥代替他做杂役的活儿。   他搞不懂,为什么要这样对待他?   就因为他天生腿残吗?   可他也不想这样啊,他已经很努力了!   他很努力的在做一个有用的人,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还是要骂他是废物呢!?   江玉红看着一直不停的抹眼泪的黄宁,摇了摇头:“黄宁哥,你咋这么软,比我还……还要懦弱。   说实话,我娘脾气都算差的了,但是都没你奶奶过分。要是我娘也像你奶这样,我都忍不了,我都要反抗。”   黄宁张了张嘴,想解释,却又不知道该怎么说。   他现在心里又委屈又愤怒,一直以来,他因为腿的原因,走路一瘸一拐的不好看,下地干活都受影响,不如寻常男儿做的事多,所以总是被骂是废物。   以前被别人嘲笑,被别人骂是废物时,他从来不反驳,家里人骂他羞辱他,他也只是默默忍受。   可现在,他明明明都能打工挣钱了,挣来的所有钱,毫无保留的全部给了家人,为什么还是要被骂。   白小芽只看到他低着头哭,没看到他的眼神变幻。   她叹了口气道:“黄宁啊,你以后回去,在你家人面前,千万千万要说我不好,说我很不好相处,脾气很差,对待杂役很是恶劣,说我整天不是吼你就是骂你。   还有,你还得在你家人面前说在我这里做事很难,一旦有一点小事没做好,就会倒扣你的工钱,一个月下来,你根本挣不了多少。”   江玉红听得都频频点头:“对对对,我嫂子说得很对。黄宁哥,你可千万别在你家人面前夸我嫂子好,否则会给我嫂子带来麻烦。   你家人一听,你在我嫂子这里,每个月不但有工钱,每天不但能吃饱饭,还能吃上肉,时不时还有额外的奖励,那他们还不得嫉妒的眼珠子都发红。   你看你奶奶,今天跑到店里来闹,想让我嫂子把你换成你大堂哥,要不是我嫂子态度强硬,换个心软脾气软的,指不定就被你奶奶拿住了。”   江玉红说完,白小芽又说:“黄宁,不是我非要怂恿你做一个不孝顺的孩子,我只是觉得,做人得有底线。   无论是对待亲人,还是对待朋友,或者是你以后的媳妇儿,你不能完全无私,人都得有所保留。   否则你都不能算是人,只是一个为别人服务的工具罢了。”   黄宁点点头:“是是是,掌柜的教训的是。”   他低着头胡乱应道,压根没看白小芽。   白小芽摇头笑道:“你一月拿了半个月的工钱,是一钱银子,二月拿了整月的工钱,是二钱银子,后面还给你发了五十文的奖银。   一共三钱五十文,这些钱,你全部都交给你娘,或者你奶奶了吧?”   黄宁点点头:“嗯,一月的那一钱银子,我都给了我娘,然而被我奶奶知道后,把我娘骂了一顿,也把我骂了一顿。   后面那二钱五十文,我就全部都给了我奶,她在收到钱时,高兴得很。”   “难怪你奶奶会红着眼跑我这里来闹了。”白小芽笑了声,“算了算了,这件事就这么过了,以后都别再提。”   她看向黄宁带来的两个人,笑着道:“抱歉啊,让你们看笑话了。你们俩说下你们的情况,名字年龄。”   其中一个身材魁梧,一身腱子肉的男子局促地笑了下,介绍道:“掌柜的好,我叫黄天坝,村里人都叫我小黄牛,二十二了。”   另一人道:“掌柜的好,我叫黄天友,天坝哥是我二堂哥,我们是本家兄弟,我比他小半岁。”   白小芽道:“我这呢,地不多,就五分地,主要是种菜,不是种粮食,所以平日里的活,你们要做的是帮我耕地,然后播种,浇水施肥,甚至捉虫。   种出来的菜,主要是我这边饭馆用,若种的多,你们也可以拿一些回家,不过拿了菜,工钱就会少给一些。不要菜的话,就多给你们一些工钱。   看你们自己,你们是只想要工钱,还是想要蔬菜瓜果类的。”   两人异口同声道:“要工钱。”   要钱多实在啊,要啥菜,吃菜又不能管饱。   “那行,工钱一天给你们十五文,那些在外做木工的一天也就十五文,有时候甚至十五文都不到。”白小芽问道,“能接受这个价吗?”   “能能能!”两兄弟一起点头,“掌柜的,我们愿意。”   白小芽笑道:“那好,就这么定了。工钱按月结,与黄宁一样,月底给你们结算。只不过你俩不需要住店里,早上来,晚上太阳下山前赶回去就行。” 第74章 种菜种瓜   地买了, 佃农也请了,菜种子也买了。   除了在商队那里买的番茄种子和辣椒种子,白小芽专门到县里买了八样菜种子。   菠菜、白菜、黄瓜、茄子、丝瓜、苦瓜、冬瓜、豇豆。   在这里, 菠菜也叫赤根菜。   为此, 白小芽还特地查询了解过蔬菜瓜果播种定植的时间。   她买的那些菜种子,正好适合这个季节种植。   只不过丝瓜对于温度的要求更高一点, 到四月再播种都行。   每种菜除了要播种、间苗、锄草之外,有的菜, 比如丝瓜和黄瓜, 这类菜还需要挖沟作畦、插竹搭架。   翌日,黄天坝和黄天友两兄弟在天刚刚亮便来到了镇上。   两人自带了耕种的农具,还牵了一头牛过来。   白小芽问他们吃过早饭了没, 两人都说吃了,早起一人带了张苞谷饼, 边走边吃。   “下次你们要是过来的早, 就在我这吃。”   黄天友道:“不用不用,掌柜的您能管我们一顿午饭就已经是很好了, 我们哪里还有脸早饭都在你这吃。”   白小芽没再多说, 她今天上午要回趟白家, 去接陈桂花,饭馆暂时交给黄宁。   米线臊子,干锅等,黄宁都已经会做了,交给他完全没问题。   临走前, 白小芽细心交代道:“若是遇上惹麻烦的,你一定不能心软,也不要和对方吵, 立马叫去秦捕头过来拿人。”   她又让方老先生帮着照看一下,毕竟方老先生是镇上的老人了。   白小芽拿上专门给陈桂花买的新衣裳,又去酒坊给白永贵打了两斤菊花酒,是用去年的菊花和枸杞当归等酿泡而成的一种补肾药酒。   打完酒,她买了两斤糕饼,在肉铺割了两斤肉。   想了下,她又转到成衣铺子,去给白家老爷子买了件夹棉的褂子。   现在虽然已是暮春,然而早晚还是比较冷的。   夹棉的褂子正合适,早晚凉的时候穿在外头,中午热了再脱掉。   当她带着东西到白家时,就连李云秀都笑得合不拢嘴。   “他二姑你说你也真是的,回自己家里还拿这么多东西干什么,搞得多见外啊,都是一家人。”   白小芽笑道:“应该的,我之前是没钱,江家连吃饭都困难,现在不一样了,我开了饭馆,每个月多少有点收入,很该给爷爷,和爹娘哥嫂买点东西。”   她之前每次回白家,都是空着手回,甚至走的时候还要拿点走,因而她每次回来,李云秀都没给过她好脸。   这一次她回来,又是提酒又是拿肉,还买一大包糕饼。   别说李云秀满脸堆笑,连一向板着脸的白永贵都难得笑容和煦。   白老爷子笑呵呵地抚摸着夹棉褂子,又摸了摸白小芽的发顶:“你这孩子有心了,以后别再给爷爷买东西了。我都是要入土的人了,你还给我买什么夹衣。   二丫头你在江家也都不容易,又没了男人,以后你的日子苦着呢,自己攒点钱,以后日子也能好过些。”   白小芽心里一阵感动,笑道:“爷爷你不用担心我,我现在过得很好,虽然饭馆并不是多挣钱,但给你买身褂子的钱还是有的。”   在白家坐着喝了几口茶水,闲聊了一阵,白小芽便说明自己的来意。   她今天是坐马车回来的,特地找陈员外借了辆大马车,象征性的给了点租金。   为的就是接白家人去镇上,到她饭馆里吃顿饭。   “爷,爹娘,大哥嫂子,我饭馆开业到现在,你们都还没去过呢。正好现在店里生意也稳定了下来,我今天想接你们去镇上转一转,中午就到我那里去吃饭,我给你们做一顿好吃的。”   白小芽带着白家人回到饭馆时,正是中午最忙的时候。   因而她就没走正门,领着家人直接从后门进了后院,在院里摆好椅子凳子,沏上两大壶茶,让他们坐在后院喝茶聊天。   “爷爷,爹娘,你们先坐在院里喝口茶,我这就去做饭。”   陈桂花和李云秀也都跟去一起帮忙,由于店里客人越来越多,黄宁便到大堂去招呼客人,端茶倒水。   白小芽做了一大份干锅鸭,又做了一大锅干锅排骨,配菜用的是春笋、豆芽和香菌。   接着她又炒了两大盘香椿鸡蛋,还切了两盘拼盘肉,有卤牛肉、卤猪耳朵、卤蹄膀。   考虑到白家老爷子吃不了太辣,两份干锅她都没用番椒,用的茱萸增味儿。   又专门给白石头的孩子蒸了一小碗肉糜蛋羹,小孩子吃不了辣的,肉糜蛋羹下饭最合适了。   早上给白永贵打酒时,她特地多打了两斤,到白家去送了两斤,剩下的两斤就为了中午招待他们。   卤牛肉猪耳朵这种菜,最适合做下酒菜了。   一顿饭大家都吃得很开心,直夸白小芽手艺好。   白小芽笑着道:“今天的干锅排骨可不是我做的,是黄宁做的。”   黄宁低着头,很不好意思的笑。   白家老爷子和白永贵,以及白石头,三辈人你一口我一口的喝酒。   白石头由于年龄还比较小,不能跟着大人一起喝。   江远山因为下午还得去书院,所以也没法陪着一起喝。   陈桂花低着头,很是拘谨,都不敢伸筷子去夹菜。白小芽给她夹一块排骨,她就着排骨上的油都能吃几大口米饭。   眼见着别人都吃三四块排骨了,然而陈桂花一块排骨才吃一半。   白小芽看得心里直叹气,赶忙给她夹了两块排骨,又夹了几块鸭肉,夹了一些菜。   “娘,你吃肉吃菜呀,别光吃米饭,家里又不是吃不上饭。你到我这来大口大口的吃米饭干什么,带你过来就是让你吃肉吃菜的。”   “哎娘吃着的,吃着的。”陈桂花客气的像个外人,简直比外人还要客气。   见她一口牛肉都没吃,白小芽又给她夹了两块牛肉,几块猪耳朵。   陈桂花赶忙端着碗往后缩:“行了,二丫别夹了,够了够了,娘吃不了那么多。”   白小芽继续给她夹菜,还站起来给她夹,直到她的饭碗里都堆的放不下了,才停手不再夹。   “娘,你可得吃完哦,已经夹到你碗里了,你吃不完我只能倒了。”   一听吃不完就得倒掉,陈桂花哪里舍得,赶忙吃下一口鸭肉,大口大口咀嚼。   “娘吃,娘吃,你可千万别倒啊。”   给陈桂花夹完菜,她又挨个给白家人夹菜。   给白老爷子夹完给白永贵夹,接着给李云秀夹,然后是白石柱,白石头。   至于江远山,江玉红和黄宁,以及方老先生。他们四个在另一桌,没和白家人坐在一起吃。   饭后,白家人坐了没一会儿,白永贵便说要回去。   毕竟现在春耕之季,正是忙的时候。   白小芽挽着陈桂花的胳膊道:“娘,你留下来吧,在我这住几天,我下午不忙了,带你在镇上转一转。”   陈桂花连忙摆手道:“不行不行,二丫,娘不能留在你这里,娘得回去,家里忙,实在走不开。”   “娘,你就留下来住几天嘛。”白小芽拉着她的手摇晃。   白永贵没说话,但也没点头。   要是搁在以前,他早就疾言厉色的训斥白小芽不懂事了,甚至直接吼陈桂花。   然而今天,他在白小芽面前一句重话都说不出口,甚至看在白小芽的份上,他都不敢吼陈桂花。   李云秀甚至还帮着白小芽,说些虚伪作秀的话。   “娘,既然二妹都说了让你留在镇上住几天,你就留下来吧。没事的,你不用担心家里,还有我呢。”   白小芽朝李云秀笑了笑:“娘你看嫂子都说了,让你留在我这住几天,你就留下来吧。”   陈桂花:“等以后再来吧,以后不忙了娘再来。这段时日真的不行,家里还养着蚕的,娘真的没法在你这住。   你嫂子要看孩子,还得做饭,你爹和你大哥他们要耕地,还得播种,种粮食种菜,眼下正忙,真是一点都走不开。”   听陈桂花解释完,白小芽没再强留,拉着她的手道:“那行吧,女儿也就不强留您了。待不忙了,我再回去接你过来住几日。”   送走白家人后,白小芽回到饭馆,用香椿和鸡蛋烙了两大张饼,又香又软的香椿鸡蛋饼。   她将香喷喷的香椿鸡蛋饼放在篮子里,拎了一壶茶从后门直接去了路对面的地里。   黄天坝在犁地,黄天友在用锄头翻地。   两兄弟面朝黄土背朝天,勤勤恳恳的在地里忙碌。   五分地,也就是半亩地,并不多。两兄弟从早上忙到现在,已经耕了一半了。   白小芽走过去:“你们休息一下吧,快过来吃点东西,喝点水,歇一歇。”   黄天坝继续埋头犁地,黄天友转过身迎着太阳咧嘴笑道:“掌柜的,我们不饿,中午吃得很饱。”   白小芽拎着篮子走过去:“我给你们烙了两张饼,你们吃点吧。”   她掀开篮子,把香喷喷的两大张香椿鸡蛋饼露出来给他们看。   闻到香味,黄天坝也停了下来,转过头看向篮子里的饼。   两兄弟齐齐吞咽了一下,黄天坝甚至舔了舔唇。   说一点不饿,那是假的,做体力活最容易饿了。   只是他们已经习惯了,平日里他们都是只吃早上和中午那一顿,下午干完活,回去洗漱完就睡了,根本就不吃晚饭的。   白小芽看了眼天色,差不多是在申时,也就是下午三四点的样子。   “你们坐下吃吧,下面就是水田,你们可以到田里洗洗手,一人一张饼,吃完再喝点水。”   黄天坝迟疑片刻,问道:“掌柜的,我……我可不可以把这张饼带回去,我想带回家给我娘吃。”   白小芽笑道:“当然可以啊,反正我把饼给你们了,你们是自己吃还是带回去,都由你们自己决定。”   黄天坝连忙道谢:“谢谢,谢谢掌柜的。”   他跑去田埂边摘了两片桑叶,把饼子卷好用桑叶包住,然后揣进怀里。   黄天友也照做,也去摘了两片桑叶,将香椿鸡蛋饼包好揣到怀里。   他嘻嘻笑道:“这么香的饼子,我也舍不得一个人吃,拿回去和家里人分着吃。”   两人最终只喝了些水,继续干活。   白小芽送完饼子和水,回去后见大堂来了两个客人,黄宁正在灶房煮米线。   她走进去笑着拍了下他的肩:“看来,我得给你再涨点工钱。”   黄宁回道:“不用不用,掌柜的你不用给我涨工钱,每天的饭食那么好,我要再不多做点事,心里都过意不去。”   白小芽道:“从下个月,四月起,一个月的工钱给你再增加五十文,二钱五十文。   原本你一个月二钱银子,干的是杂役的活儿,然而现在你还干起了厨子的活,不给你涨点钱,我心里也过意不去。”   黄宁:“掌柜的……”   白小芽:“好好做饭,看着锅里,别煮糊了。”   她去楼上把方老先生给的书拿下来,坐到院门口去看。   四月初一,要参加第二轮厨艺比赛了,书还没看完,她还得继续看。   她刚坐下,才看了几页,突然陈夫人一脸消沉的走过来。   “白掌柜,能陪我喝点酒说会儿话吗?”   白小芽:“……” 第75章 喝最烈的酒……   白小芽往身后看了几眼, 没看到别人,不确信地看向陈夫人。   “陈夫人,你……你是在和我说话?”   按照套路, 陈夫人应该问一句“难道这里还有别人吗”, 然而她却没问。   她一句话没问,上来拉住白小芽的胳膊就往屋里走。   “走, 咱们姐俩今天必须要喝一个!”   白小芽:“……”   她觉得此时应该把江二婶叫过来,在喝酒聊天方面, 江二婶是把好手!   “陈夫人, 我这里没有酒。”白小芽自觉和陈夫人还没有熟悉友好到可以喝酒谈心的地步。   前两天她们还在书坊互怼了一通,今天就找她喝酒谈心,怎么都想不通。   陈夫人拿出钱袋子, 往桌子上一丢,从钱袋子里滚出一锭亮闪闪的银元宝。   在阳光下, 银元宝发出银白夺目的光, 差点闪瞎白小芽的眼睛。   这是一锭小元宝,是十两, 大元宝一锭是五十两。   陈夫人扔到桌子上的钱袋子里, 装了四个小银锭。   她倒提起钱袋子, 轻轻拉了下松口的绳子,往下微微一抖。   哗啦啦,又掉出三个小的银锭子。   “白掌柜,这些够买酒了吗?”陈夫人道,“不够我再拿出两个。”   说罢, 她又从袖袋里摸出一个钱袋子,往桌子上倒出两个大的银锭子。   白小芽从桌子上拿起一个小银锭,吩咐黄宁:“你去打半斤上好的酒回来。”   陈夫人拿起一锭大元宝递给黄宁:“两斤桃花酿, 一斤秋露白,半斤寒潭香。”   白小芽:“陈夫人,你说的这三种,咱们镇上都没有卖吧。”   陈夫人:“县里的苏氏酒坊有卖,让这位小哥坐我的马车去县里买,我可以等。”   “可是,现在太阳都快下山了,他赶到县里,人家酒坊都关门了吧。”白小芽问。   陈夫人道:“不会,苏氏酒坊戌时才关门。”   黄宁看了眼白小芽,在白小芽点头同意后,他才拿着银子跑出去。   陈夫人又道:“白掌柜,给我炒两个菜,切一盘卤牛肉,再来一盘蒜泥辣油猪耳朵。”   白小芽:“好。”   她转身往后院走去。   陈夫人忽然喊道:“白掌柜,钱,钱收着。”   白小芽笑了笑:“陈夫人您先稍等,容我去拿点散钱过来。”   “不用找,这些都是你的,酒菜钱,还有……你陪我喝酒的钱。”   陈夫人把银元宝往前推了推:“都拿走,你要是不收,我出门就扔沟里去。”   白小芽:“……”   她又走回来,站到陈夫人面前:“陈夫人,您要不要去找大夫看看,或者……我去把陈员外叫来?”   “我没病,清醒着呢,再没比这一刻更清醒了。”陈夫人一脸淡定,神态冷静沉着。   她看了眼白小芽:“你开饭馆做生意不就是为了挣钱吗?怎么现在反倒清高起来了,还端起身份来了?”   白小芽:“……”   她感觉陈夫人是在用钱羞辱她!   不过她喜欢,这种羞辱还可以来得再猛烈一点!   “谢谢陈夫人。”白小芽立马把桌子上的银元宝都抱入怀里。   四锭小元宝,一锭大元宝,总共是九十两,傻子才不要。   白小芽炒完菜,把中午白家人没喝完的菊花酒端了出来。   “陈夫人,您要不试试这菊花酒,也还不错。”   陈夫人摇头:“不,南山的桃花、仲秋的露水,北山的寒潭水,除了这三种酿造而成的酒,其余的我都不喝。”   白小芽竖起大拇指:“讲究人。”   不愧是酒坊大掌柜的女儿。   她陪着陈夫人边吃,边聊。   半个时辰后,黄宁坐着马车回来了,买来了陈夫人要的三种酒。   此时太阳已经彻底西沉,只是天还没黑透,将黑未黑。   白小芽拿出两个碗,给陈夫人倒了一大碗,她自己没倒多少。   她不是很能喝酒,喝不了多少就要醉。   尽管古代的酒,度数并不是很高,但对于不常喝酒的人来说,喝上两碗还是很容易醉的。   陈夫人端起酒碗,跟梁山好汉似的,仰头就往下灌。   白小芽劝道:“陈夫人,您悠着点,别喝太猛了。”   半斤桃花酿下肚后,陈夫人脸上浮现起酡红色。   她并没怎么吃菜,只一个劲喝酒。   见她喝得差不多了,白小芽问道:“陈夫人,您是不是有什么烦心事?”   她刚问完,陈夫人两手捂住脸,嗡嗡嗡的哭了起来。   白小芽:“……”   她不知道要说什么了,更不知道该怎么劝。   陈夫人哭着哭着趴到了桌子上,她趴在桌子上哭得肩膀一耸一耸的。   白小芽拍了拍她的背:“陈夫人,你有什么不开心的,不妨与我说说。”   陈夫人哭着抬起头,又喝了两碗寒潭香,三碗秋露白,这才松口。   她抹了抹泪,红着眼咬牙切齿道:“我被骗得好惨!被他骗得好惨!”   白小芽给她夹了一筷子菜,轻轻拍了拍她的背,无声的给予安慰。   陈夫人打了个酒嗝:“我……今天见到他了,嗝……就是我家的那个小厮。”   白小芽朝她点点头:“陈夫人,你实在心烦就说出来,我听着的。你放心,我今天这个耳朵进,睡前另一个耳朵就出,绝不会隔夜。”   陈夫人苦笑道:“他来我家那年,我十四岁,当时家里人正在给我说亲。   我爹一早就看中了陈丙瑞,认为陈丙瑞有大出息,想让我嫁给他。”   白小芽听了半天才反应过来,哦陈丙瑞就是陈员外呀。   她一直称呼陈丙瑞为陈员外,从来没叫过陈员外的名字,时间一长,都把“陈员外”这三个字当成陈丙瑞的名字了。   “都说女儿肖父,果然不假。我的长相完全随了我父亲,若是男儿倒也罢了,可我偏偏是女儿身,却长了这样一张脸。   从小我就知道自己的容貌并不好看,可那又怎样,我虽然丑,但我家有钱啊,青楼楚馆的那些就好看,却只能任人糟践。   我们陈家是清宁县的大户,我是我父亲唯一的女儿,上头只有两个哥哥,底下并无弟弟妹妹。”   “我是家里唯一的女儿,从小父亲就把我当掌中宝宠着。家里的丫鬟,找的都是比我更难看的,个个赛张飞。   父亲想让我嫁给陈丙瑞,我在马车上,远远的看过他一眼,长得跟当街耍杂技的猴子似的,一张茄子脸,小眼睛,鼻子又扁又塌,我哪里看得上他。”   “没几天,家里来了个看院喂马的小厮。我去牵马时见到了他,长得青秀俊郎,鼻子高挺,身材健硕,是我见过长得最好看最周正的男儿。   只一眼,我就看上了他。后来我没事就去马厩看他,与他说话,逗他玩。”   久而久之,陈夫人就跟看院喂马的小厮在一起了。   因为当时陈夫人的爱意,表现得很是直接,也很是热情,像七月的太阳一样,火热火热的。   小厮比陈夫人大六岁,进陈家做小厮时已经二十岁了,不是什么都不懂的小孩。   陈夫人的心思,他一眼就看明白了。   后来,他也就顺着陈夫人的意思,表达出自己的爱意。   “我背着家里人,偷偷和他相恋。我们在一起了一年多,我把身子都给了他。   后面因为我有了他的孩子,这事便彻底遮不住,被家里人发现了。   正好那时候,陈丙瑞的哥哥犯了事,他们陈家需要一大笔银子,我爹便借此机会,让陈丙瑞娶我。”   白小芽:“……”   这么劲爆的吗?   陈夫人继续道:“那个孩子,没能留住,被我爹强行灌了药,没了。   出了小月子,我便嫁给了陈丙瑞。当时我不嫁不行,我爹抓了小厮,用他的命威胁我。   后来我嫁入陈家,小厮也被我父亲打一顿赶了出去,我知道他家在哪里,但是这么多年,我从来没去找过他,不忍打扰他,也不敢去找他。”   “直到昨天,我回清宁县,路过宜兰镇时,半道上马车坏了,在宜兰镇上休息,我看到了他。我派人去打探询问,想知道他现在过得好不好。   结果却得知,他在已经镇子上开了间包子铺,孩子都十六岁了。可他从到我家那天起,距离现在,一共才十六年啊!   所以,他那十六岁的孩子,是怎么回事呢?”   陈夫人抓着白小芽的胳膊摇晃:“白掌柜,你说,你告诉我,他那十六岁的孩子,是怎么来的?”   白小芽:“……”   陈夫人气得抬手砸了酒碗,大叫道:“那个天杀的!畜牲!他骗了我,他就是个骗子!骗子!   我看到他媳妇儿了,长得比我好看,虽然穿得穷酸,但模样却比我俊俏。   我让下人去打探后得知,哈哈哈哈哈……原来那个女人是他表妹,表妹!   又是一个表妹!陈丙瑞爱的是他表妹,就连一个给我家看院喂马的小厮,竟然也爱着自己的表妹!   他明明在我来家做小厮前,就已经和他的表妹好上了,且还有了孩子,可他却骗我!   他还说我是他的第一个女人!还说就喜欢我活泼俏皮、直爽的性子。”   眼见着陈夫人眼睛越来越红,一副要吃人的模样。   白小芽不由得往旁边挪了挪,并温柔地安抚道:“陈夫人,你消消气,都过去十几年了。   还有,你要真的气不过,不如叫几个人过去把那个小厮打一顿出出气。”   陈夫人又摔了一个碗,啪的一声,碎在地上。   她拇指擦了擦嘴角上浅粉的桃花酒:“我不会让他好过的,你知道汉朝开国皇后吕雉吗?”   白小芽点头:“嗯,知道。”   陈夫人扯了下嘴角:“那你该听过人彘吧?”   白小芽猛地抬头看着她:“陈夫人,你要干什么?” 第76章 把负心汉喂了猪   陈夫人走的时候, 已经快要到子时了,外面淅淅沥沥的下起了雨。   这个季节雨水总是比较多,隔三差五的就要来一场, 虽然雨势不大, 但却绵密。   如牛毛般密密麻麻的细雨,落在人身上还是挺冷的。   白小芽拿了把伞给陈夫人, 搀着她胳膊要送她,然而陈夫人却不让送。   “不, 嗝……不用送, 白掌柜你快回去歇着吧,耽误你这么长的功夫已经很不好意思了。”   “没有的事,陈夫人您说这话就见外了。”白小芽一手搀着她, 一手撑着伞,“我送您回去吧, 外面正下着雨, 您又喝了酒。”   “不用不用,真不用。”陈夫人从她手里接过伞, 把她往店里推, “白掌柜, 你快回去,我家离这又不远,就几步路。”   陈夫人坚持不让送,白小芽当真就没送,她把伞给了陈夫人。   在陈夫人迈下台阶, 转身要走时,白小芽又劝了句:“陈夫人,您可别乱来, 那些糟心事过去了就过去了。   您有钱有房,要吃的有吃的,要穿的有穿的,这样好的日子,可千万别毁了。”   陈夫人回头冲她笑了笑:“你快回去吧,我心里有数。”   目送着陈夫人走出巷子后,白小芽这才转身回屋,并关了大门。   她叹口气往后院走去,此时黄宁刚炒完臊子从灶房出来,江玉红在院里洗手。   “嫂子,陈夫人怎么突然来找你喝酒。”江玉红问道,“她之前不是还来咱们店里闹过吗?”   白小芽也不知道啊,她全程都是懵的,没明白陈夫人怎么会突然找上她。   她和陈夫人又不是朋友,甚至连半熟的关系都算不上,感觉怪怪的。   想不明白,她也懒得多想。   时辰不早了,她该睡了,天不亮就得起床做事,睡眠不够,身体哪里吃得消。   “不知道呀,可能陈夫人确实没什么朋友吧。”白小芽随口回道。   江玉红皱着眉头,不解地问:“陈夫人那么有钱,怎么会没朋友呢?”   白小芽听到这话,一愣,忽地笑道:“确实,按理说有钱人是不缺朋友的。”   不管真心也好,假意也罢,多数人为了钱也愿意和有钱人结交。   可还得看,那个有钱人是什么样的脾气秉性。   “陈夫人有钱归有钱,但她傲气啊,不是谁都能轻易接近的。再者说,她毕竟是商贾之女,不是官家小姐。   商人的地位自古就低,因而纵使她娘家秦家再有钱,那些官家小姐压根看不上陈夫人,谁都不愿意主动与她结交。   除非陈夫人主动贴钱向人家示好,看在钱的份上,那些官家小姐兴许会同她来往。”   江玉红接过话:“可陈夫人那脾性,哪里会主动去示好。”   白小芽点头道:“那就是了,陈夫人不愿意低头示好,那些官家小姐也不会主动去找她。   至于没钱没身份的农家女,平日里压根没机会认识像陈夫人这样的有钱人,除非是到人家家里去做丫鬟。   丫鬟在陈夫人眼里,就是伺候人的奴隶,陈夫人怎么会和一个奴隶做朋友呢。   再加上陈夫人傲慢的性格,成亲后更是脾气怪,没朋友很正常。”   天不亮就起来开始忙,一直忙到午饭后,才算闲了下来。   白小芽累得如狗,单手扶着腰,坐在板凳上歇气。   她喝了几口水,待缓过劲后,站起身往隔壁书坊走去。   虽然昨天承诺了陈夫人,她和自己吐槽的事,左耳进右耳出,绝不会对外说。可昨天陈夫人的眼神语气,让她觉得有些不安。   想了又想,白小芽决定还是去跟陈员外说一下,让他注意着点,再怎么说人家是夫妻。   她来的也算巧,她到书坊的时候,陈员外也刚到书坊,刚坐下没一会儿。   白小芽开门见山,直接说明了原因。   她说了陈夫人在她店里喝酒,哭诉, 八 零 电子 书 w w w . t x t 8 0 8 0 . c o m 最后还特地说了陈夫人提到人彘这件事。   陈员外听后,很淡定地点了点头:“行,我知道了。”   白小芽道:“陈员外您可别跟您夫人说我来找过您,就……您就私下里多注意一下,多关心一下陈夫人。   她昨天心情很沮丧,到我店里又是喝又是哭,喝的都吐了,最后红着眼咬牙切齿的说想把那小厮做成人彘。   我知道她可能也就气极了,嘴上说说气话,但您还是多注意一下她,别让她做出什么傻事来。”   与陈员外交代完,白小芽便回了客栈,关于陈夫人的事,她没再同任何一个人说。   包括江远山,她也没多说一句。   在她看来,并不是一件大事。   一个受了情伤,又没朋友吐槽的可怜女人,来找她吐一下苦水,真不算什么要命的大事。   至于陈夫人那句“我真恨不得将他千刀万剐,把他做成人彘泡在酒缸里”,初初听着确实挺毛骨悚然。   但静下来后,也不觉得有啥大惊小怪的,嘴上说说气话罢了。   像平日里和人吵架,或者气极了,谁都会说出这种话。   什么“老子今天就要砍死你”,什么“你全家不得好死”等,这种泄愤诅咒的话,在特别生气的情况下,大多数人都会说。   可大家也就嘴上说一说,真正敢杀人的极少极少。   而且,一般真正敢杀人的,嘴上反而不会多说半句,都是阴着来。   所以白小芽并没把陈夫人那句“我要把他做成人彘”当回事,更不可能因为她一句话就去报官,那像什么样子。   反正她已经提前和陈员外说了,让陈员外多注意点。   接下来的几日,白小芽一边忙着饭馆的生意,一边看顾地里。   她那五分地,黄天坝和黄天友两兄弟已经耕好了,接下来就是播种。   白小芽把五分地,划分了好几块,跟他们说这里种啥,那里种啥,详细的划分后,便静候播种了。   简单忙碌的日子,过得很快,不知不觉间三月就快过去了。   眼看着马上就进入四月了,白小芽这几天都在筹备第二轮的厨艺比赛。   这天,她正在看书查阅资料,搜集一些时令菜品。   突然间,秦捕头带着四个捕快,风风火火地往雪松巷跑去。   “怎么了?”   “咋回事呀?”   “哪里发生命案了不成?”   街两边大家都探出头张望,纷纷感到好奇。   白小芽探出头的同时,看到隔壁书坊的小二也探出了头。   她随口问道:“你们家陈员外今天没来吗?”   书坊小二回道:“员外出去了,走好几天了。”   白小芽诧异道:“出去了?多久走的?”   “他出去有八天了吧,对,就是八天。八天前的下午,他走的时候,太阳都快下山了。”   白小芽皱眉,八天前,不就是她去找陈员外的那天吗?   怎么好端端的出去了呢。   她不是跟他说了,要让他多注意陈夫人的吗?怎么她中午刚说了,他下午就走了呢。   “你家员外去哪了呀?”白小芽问。   书坊小二道:“去青城郡了,说是有笔大生意要谈。”   “哦哦,原来这样啊。”白小芽点点头,又问道,“那你家夫人呢,这几日她心情如何?”   小二挠挠头:“夫人这几日心情挺好的呀,家里的小厮丫鬟,这几日都放了回去,让他们回家探亲去了。早上我出门的时候,夫人还满脸带笑的与我打招呼呢。”   和隔壁小二闲扯了一阵,白小芽转身正要回屋,突然身后响起惊叫声和锁链声。   “夫人!衙差大人,你们为什么抓我家夫人?”小二一个箭步奔到秦捕头跟前拦住。   “哎呀你们看,那不是陈夫人吗?”   “是呀,雪松书坊的老板娘,咱们这镇上谁不认识啊。”   “怎么回事,她犯啥事了?”   白小芽一个转身,急忙走上前去,问道:“怎么了,秦捕头,你们为……”   她话还没问完,秦捕头道:“白掌柜你先让一下,别妨碍公务,等忙完后,我再到你店里去吃饭。”   白小芽往后退了一步,看向陈夫人:“陈夫人您……”   她实在问不出那句话,因为她觉得只要不是脑子有病的人,干不出那种事。   有钱有房,好好的富婆日子不过,谁吃饱了撑的去送死。   陈夫人微微笑道:“我把他做成了人彘,泡在了酒缸里。”   白小芽:“……”满脸惊惧。   陈夫人的话,如一道惊雷劈在白小芽头上。   看着陈夫人带着锁链,被秦捕头他们押着送上了囚车。   她又看向隔壁的雪松书坊,一颗心沉沉的往下落去。   “陈夫人!”白小芽突然追上前去,她拉住陈夫人的手,也不知是气还是啥,恨恨地在她胳膊上拍了一下,“你说你为什么要去做傻事!好好的活着不行吗?”   陈夫人嘴角下弯,笑得像哭:“我也想好好活着,可我咽不下那口气!   他当初在进我家做小厮前,就已经和他表妹搞上了,把人肚子搞大了,他表妹家要他拿出十两银子的聘礼钱。   他拿不出,所以就来我家做短工,想挣了银子回去娶她表妹。   我在见到他的第一眼,确实因为他长得俊俏对他有意,可他明明已经有了喜欢的人,那他为什么不和我说清楚。”   “若一开始,他就明说,说他是有家室的,我并不会再对他怎样。   他非但不说他有女人,还说了许多花言巧语的话骗我,他说他娘有病,需要一大笔银子,我二话不说给了他一百多两。   当时他在我家做短工,包吃包住,一个月的月钱是三钱银子。而他在我家一年多,我总共给了他五百多两银子。   他用我给他的钱,偷偷开了包子铺,娶了他表妹,生儿女育,一家人欢欢喜喜。”   白小芽本想再劝几句,可话到嘴边又及时收了回去。   现在说再多,都没用了,都是白说。   面对这样的事,她真是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想痛骂陈夫人蠢,但陈夫人马上都要进监牢了,她再说这些难听的话,不大合适。   可劝,也没有劝的余地了。   最终,她只能沉默着叹了口气。   陈夫人摇头笑笑:“白掌柜你不用为我感到难过,我这辈子是活够本了的,我秦月茹含着金汤匙出生,从生下来就不缺吃不缺穿,丫鬟婆子一大堆围着伺候。   成亲后,做了员外夫人,也是被人拥着伺候,从没受过半点苦。就算是死,我也无所谓了。”   陈夫人偏头看向书坊,眼里毫无光泽,如死灰一般。   她声音平淡道:“那天我找你喝酒,与你说了那番话,就是想借你的嘴,告诉他这件事。   我相信你在我走后,肯定会告诉他我来找你喝酒这件事。你确实如我所料,告诉他了。   所以,他第二天就走了,特地为我腾出地方来杀人。”   “他走的时候,没和我打一声招呼,也没和我多说一句话。十多年的夫妻,什么都不是,他从未与我行过夫妻之事,我们之间没有任何牵绊。   我不怨他,这些年,我们互相折磨,他也累了。   只是不知,我被问斩的那天,他会不会到刑场去看我最后一眼。”   说完,陈夫人红着眼笑了。   眼睁睁看着陈夫人上了囚车,被押走后,白小芽一脚深一脚浅的回了饭馆。   她两眼无神地坐在大堂里,脑袋空空的。   江玉红也被吓到了,半天没说话。   还是黄宁胆子大些,他走上前来劝道:“掌柜的,你别想太多了,陈夫人的事,说到底与咱们没有太多关系。”   白小芽点点头,也是,陈夫人的陈年旧怨,确实与她毫无关系。   只是陈员外这个人……   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去评判这个人。   要说陈员外坏,也不算,毕竟陈夫人杀人一事,说到底不是陈员外怂恿撺掇的,是陈夫人自己的想法。   要说他不坏,他也不善,猜出了陈夫人的动机,非但不阻拦,反而还故意跑出去,给陈夫人制造机会。   白小芽此刻也很自责,可问题是,陈夫人当时就只是找她喝个酒,吐槽了一下糟心事。   她总不能因为陈夫人的一句话就直接去报官,也总不能派人时刻守着陈夫人。   说白了,她也没那个义务。   她跑去和陈员外说,就是想着他们是夫妻,即便两人是心不甘情不愿的结合到一起的,那不管怎样也是夫妻。   照看陈夫人的事,是陈员外的责任和义务。   谁能料到,陈员外来了这么一出。   她真没想到,陈员外和陈夫人之间,竟然僵到这个地步。   他们两人都是心不甘情不愿在一起的,这个她是知道的。   可问题是,这个年代,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盲婚哑嫁。   要说心甘情愿、两情相悦,少之又少,也就是有钱人家才出几对这种有性格的。   穷人家,都是随便配对,一切由父母决定。   成亲前,连对方是人是狗都不知道。   陈夫人杀人一事,很快就定了案,秋后问斩。   陈夫人的娘家,秦家虽有钱,但活跃圈子也只是在清宁县,更何况秦家到底也只是一个卖酒的,又能有多深的人脉呢。   别提没人脉,就算有人脉,杀人这件事,哪怕是皇亲国戚,照样是死罪。   忙完了陈夫人的事,秦捕头带着捕快到她店里吃饭,要了一个中份的干锅鸡。   他说现在想到猪肉就恶心,一个月都不想再吃猪身上的任何东西。   在等菜上桌前,秦捕头吃着油酥花生,喝着酒,与人闲聊陈夫人的事。   “你们是不知道,陈夫人那叫一个狠!”秦捕头灌了口酒,砸吧下。   “怎么个狠法?”有人问。   秦捕头看了眼何捕快:“小何,你与他们说。”   何捕快道:“陈夫人花重金雇了两个亡命之徒,把李守义绑在了猪圈里,八天不给猪喂食,那头猪饿极了,就吃李守义,把他的胳膊腿都吃了,就剩个身子和脑袋。”   问话的那人,看着盘中的猪耳朵,顿时没了食欲。   何捕快又道:“陈夫人还从李守义身上切下一块肉,剁碎了包成包子,给李守义的儿子吃。   李守义的儿子不吃,陈夫人就威胁他,不吃就杀了他娘。”   问话的那人呕一声冲出去呕吐,吐完了,钱都没付就跑了。   白小芽:“……”   震惊,恶心!钱都忘记要了。   黄宁急忙跑出去追:“钱,客官您还没给钱!”   秦捕头摇着头对白小芽道:“我老秦办案这么多年,连我看了都差点吐。啧啧啧,白掌柜你是没看到那个画面。   陈夫人当着李守义儿子和他媳妇的面,让猪吃了李守义。   然后她又割下李守义的肉,让他媳妇剁碎了包包子,李守义媳妇不同意,她就拿李守义儿子的命来威胁李守义媳妇。   李守义媳妇包完了人肉包子,她又拿李守义媳妇的命来威胁他儿子,逼着他儿子吃。”   白小芽听秦捕头绕口令一般的说完了一大堆,总结了一下。   陈夫人让猪吃了李守义,然后让李守义的媳妇拿李守义的肉包包子,包完让李守义的儿子吃。   草!她光是想一想都差点吐,还别提去看那个画面。   于是,陈夫人“喂猪”一事,很快成了柳溪镇甚至整个山桑县的噩梦。   茶寮酒肆、街头巷尾,四处都在传这件事,越传越恐怖。   几日的功夫,陈夫人一下就从一个豪门怨妇,变成了恶鬼般的形象   谁家孩子不听话,家里大人就拿陈夫人来恐吓孩子。   “你要是不听话,就让陈夫人把你抓去喂猪!”   恐吓效果相当显著,孩子一听,立马不敢再调皮了。   白小芽连做了几天的噩梦,在惊惧中迎来了第二轮的厨艺比赛。   第二轮厨艺比赛在四月初一,头天下午,白小芽便收拾好东西,准备去县里。   她又去隔壁书坊问了小二,陈员外还没回来。   找郑秋林租了辆马车,白小芽这次是一个人去的。在坐上马车前,她又深深地看了眼书坊。   陈员外,是真的狗 第77章 火腿煲仔饭,香!   陈夫人的事情, 并没对柳溪镇上的人造成多大的影响,甚至还成了大家茶余饭后的谈资。   谈起她来,无非是一句“最毒妇人心”, 什么娶妻要娶贤, 千万不要娶恶妇等。   镇上的人该吃照吃,该喝照喝, 该逛街玩耍、照常逛街玩耍。   对于陈夫人,有唏嘘同情的, 也有觉得大快人心的, 更多的是觉得大快人心。   很少人会对她感到同情,毕竟是杀人犯,还是一个女杀人犯。   男尊女卑的时代背景下, 女子犯一点错都不可饶恕,何况是杀人这种大罪。   有些人在谈起她, 都恨不得在她被砍下头之后, 拿她的肉去喂狗。   对于别人的事,白小芽也没心情去想太多。   她坐在马车上, 心里想的是明天厨艺比赛的事情。   到了县里后, 她直接去了上次住的那家客栈。   因为离县衙近, 而且住过一次也熟悉了,懒得再去找别家。   反正厨艺比赛这天,所有客栈都贵。   白小芽不确定比赛当天会要求做哪种菜,但在来之前,她把这个季节能出现的时令菜都罗列了出来。   每种菜应该怎么做, 是清炒还是凉拌,或者炒肉炖汤等,她都做好了计划的。   在客栈吃过晚饭, 休息了一夜之后,第二天一大早,白小芽便起来到县衙外排队等候入场。   她刚到没一会儿,赵员外家的厨子吴大壮也来了。   时隔半个月,白小芽差点都要把他忘了。   吴大壮站在队伍最末端,看到白小芽,兴奋地挥舞着手跟她打招呼。   “江娘子,别来无恙啊。”   听到喊声,白小芽转过头,朝他笑道:“我很好,你呢,最近都还好吧,今天的比赛准备得如何”   吴大壮笑着回道:“也没刻意准备,反正天天都在做饭,我来也就是学学经验,没指望得奖。”   白小芽:“我也一样,重在参与,享受过程就好。”   两人隔着好几个人,你一言我一语的闲聊。   时辰一到,大家陆续进场。   还是上次的位置,各自找到自己之前做饭用的小灶。   柳知县讲完话后,便由衙门的捕快来发放今天比赛要用的食材。   发放完了所有食材,柳知县又道:“大家先别急,在比赛开始前,我先说一下今天比赛的要求。”   所有人都安静地听着,双目炯炯有神地看着柳知县。   白小芽在心底猜测,上次比赛的主旨是“鲜”,这次会是什么呢,是辣还是麻或者香?   只听柳知县慢条斯理地讲道:“假如有个贵公子,从小锦衣玉食,在他饿了三天后,路过一家客栈,而你们在座的每一位,便是客栈里的厨子。   你们会做出一份怎样的食物来招待那位饿了三天的贵公子,若是你们做出的食物不仅能解饿,还能令贵公子吃完后很满意,就会得到贵公子的重赏。”   柳知县说完后,底下立马议论纷纷。   有人不解地问道:“都饿三天了,还有什么好讲究的,不该做什么吃什么吗?”   “就是呀,这个设定不成立。”   柳知县抬了下手,制止大家继续议论:“诸位不用管这个设定合不合理,今天这场比赛的要求就是,你们要做出一份能令贵公子满意的食物。”   又有人问道:“那就是不光得做菜,还要做饭对吧?”   另有人回道:“肯定是要有饭的呀,光吃菜也不管饱,饭菜一起才能有饱腹感。”   周掌柜又微笑着补充了一句:“那位贵公子不喜欢喝粥。”   顿时有人发出沮丧的声音。   “我正打算熬粥呢。”   “我也是,还想着熬肉粥的。”   比赛正式开始后,大家不再说话,各自都忙碌了起来。   白小芽看着发下来的菜,有一把狗牙菜,也就是所谓的苦菊。   还有一碗豆芽,是用黄豆发的,一块火腿肉,一碟子豌豆,两个鸡蛋。   其余的便是葱姜蒜,茱萸辣子等调料。   打量完了所有食材,白小芽心中立马有了主意。   她决定做煲仔饭,好吃又营养,做软一点,不伤胃。   把食材清洗干净后,她将火腿放在锅里蒸,待蒸软后,取出来切片,放置碗里备用。   在蒸火腿的时候,她把米淘洗好放在水里浸泡,火腿蒸好,米也泡好了。   接着再将洗干净的小砂锅放在小灶上,锅底刷上一层油。   这里提供的是茶油,她就用的茶油。   刷完油后,她将泡好的米倒进去,往里面加水。水不能太多,没过半根指节就行,然后往里面放上豌豆。   因为豆子耐煮,所以需要和米一起放入。   她盖上锅盖,用布包着砂锅的手柄,端起来煮,这样方便掌控火候。   水开后,她一手端着砂锅,一手用锅铲推动锅里的米,以防粘锅。   在水快煮干后,她掀开锅盖,快速往里面摆上豆芽和切片的火腿,再打一个生鸡蛋在上面。   这时候就不能再用锅铲搅锅里的米饭了,只能端着手柄转动锅,一来为了锅底受热均匀,二来防止饭菜糊锅。   煮个小半刻钟后,打开锅盖,再淋上少许的油,然后让烧火的把火熄了,用灶膛的余温继续闷上一刻钟。   趁着焖饭的功夫,她便去切葱花,调汁子。   因为没有耗油,只能用酱油和盐,再放上一点糖。   饭焖好后,她掀开盖子,倒上调好的汁子,撒上少许葱花,用勺子一搅拌,顿时香味四溢。   接着她用另一口锅,把狗牙菜烫熟,用些蒜泥水、醋、香油、茱萸油和酱一调。   简单的一道酸酸辣辣的凉拌狗牙菜就好了,配上香软回甜的煲仔饭,令人食指大动。   吴大壮把火腿切丁和豌豆一起炒的,狗牙菜也是凉拌的,豆芽他没用,煮了一碗葱花鸡蛋汤。   他偏头看了眼白小芽做的,深吸了口气,笑道:“将娘子,你这个火腿豌豆饭,闻着好香啊,我都想尝两口。”   白小芽笑道:“你的火腿豌豆看着也很好吃,不知道咱们能不能尝对方做的菜,可以的话,一会儿我们交换尝尝。”   吴大壮直点头:“好好好。”   时辰一到,所有人都停了。   大家目光一致地看着前面,等候十位掌柜的下来试吃。 第78章 被上了一课   有了上次的经验, 这次白小芽没有那么慌了,因为她觉得自己再差不可能一分没有,只是高低的问题。   她安静地在下面等着, 还有些小小的期待。   毕竟第一场就得了第三, 五十个人参赛,能得到第三名, 她还是很高兴的,内心也有些小小的自豪。   然而等了好一阵, 却没见评委们下来。   大家有些站不住了, 有人甚至小声嘀咕讨论。   穿青衣的周掌柜,淡笑着看向底下的人。   不一会儿,衙门后院内走来十个年轻的公子, 看穿着,个个都是富贵人家的少爷, 都穿的是绸缎料子。不过看气色, 却像是难民堆里出来的。   吴大壮偏头和白小芽说道:“江娘子,你看这几个人像不像饿了好几天的?”   白小芽:“……”   怔愣片刻后, 她瞬间反应过了过来。   今天试吃的人, 不再是十位掌柜的, 而是眼前这十个饿了好几天的贵公子!   她不由得看向柳知县,见柳知县笑得一脸温和,不得不佩服,这个知县还真会玩,花样挺多。   果不其然, 只见柳知县上前一步,走到人群中宣布道:“今天试吃的,是这十位公子, 我与十位掌柜的商量决定后,特地从青城郡请来的。   他们平日里可都是锦衣玉食,连黄面饼子都没吃过的。   为了能够更公平更公允的给予参赛者打分,他们十个已经饿了三天。   今天先由他们十个试吃,他们十个人吃的第一样菜,便能得到一个‘玖’字牌。   之后,再由十位掌柜的去试吃打分。”   柳知县说完后,对那十位饿了三天的年轻公子笑道:“诸位请,尽管吃,直到吃饱为止。”   他话音刚落,只见一个穿着淡紫色长袍的年轻公子,快速走到白小芽面前,尝了一口她煮的煲仔饭后,紫衣男子竖了竖大拇指,便拿起筷子大口大口的吃了起来。   此时另一个身穿玄色衣袍的男子也走了过来,他看着锅里的煲仔饭,吞咽了下,问道:“可以分我一点吗?”   紫衣男子摇了摇头,道:“你去另一家吃,我都不够。”   接下来有好几个都想来吃煲仔饭,但都被紫衣男子一口回绝了。   那些人,便去了别的参赛者那里。   半柱香的功夫,紫衣男子便将小半锅的煲仔饭全部吃完了,连凉拌的狗牙菜也一并吃了个精光。   因为是小砂锅,所以小半锅饭,不是很多,刚够一个人的饭量。   吃完后,紫衣公子还去吴大壮那里喝了几口汤。   白小芽看着干净得像被舔了一样的锅底,整个人都傻了。   她不知道是该哭还是该笑,这时候她只想说出一种植物——草!   在柳知县说完今天的要求后,她想到了要多煮一些,毕竟是给饿了好几天的人吃,肯定不光吃味道,还要吃饱。   所以她才做了煲仔饭,有饭有菜还有肉,而且她刻意煮得偏软一些,最适合饿极了的人吃。   可问题是,她没想过柳知县会来这样一出真人实践。   早知道,她就煮满满一大锅了,这样的话,多个人吃,她就能多得一个“玖”字牌。   紫衣男子吃完后,给她留下一个“玖”字牌,并一通夸赞。   白小芽听了只想哭。   吴大壮因为做得多,倒是有两个人同时在他那里吃。   于是,他得到了两个“玖”字牌。   白小芽看向吴大壮,笑着道:“恭喜啊。”   吴大壮安慰道:“江娘子你也别太难过,这次纯属是一场失误,你也别往心里去。”   白小芽哭笑不得:“难过倒也不是很难过,就是想骂人。”   谁能想到柳知县这么会玩,早知道……   唉,哪有那么多早知道。   上一场比赛,因为食材浪费的问题,四十四个人都没得到分数。   最后打分结束,白小芽一共就只有九分。   因为她做的饭菜被第一个试吃的公子吃完了,后面轮到掌柜的下来试吃时,她就没得到分数。   但人家说了,规则就是规则。   不过好在,这场比赛,不光她一个人煮的饭被吃完了,除了她,还有七个人都是这样。   这场比赛,吴大壮得了第一,就他一个人两个“玖”字牌。   这次得到牌子的,一共是十六个人,比上次要多。   每个人得到的分数也都很平均,没有相差太多。   从衙门出来后,白小芽长舒一口气。   虽然只得了九分,但她却觉得挺有意思的。   这才第二轮,接下来还要参加十轮比赛,也不知规则又会变成什么样。   也正因为如此,才更有趣。   她没在城内闲逛,直接往永安门走去。   来时她和郑秋林家的车夫约好了,在永安门见。   她到的时候,车夫还没来,可能是采买去了。   闲着无聊,她就在城门边不远的茶摊下要了一碗茶,坐在那里边喝边等车夫。   就在她喝完第二碗时,一辆马车缓缓地朝着城门口驶来。   她抬眼看去,发现有点眼熟,再一细看,发现是陈员外家的马车。   恰在此时,马车帘子被掀开,陈员外探出头来。   他还笑着朝白小芽打了声招呼:“江娘子,今天的比赛如何?”   看到陈员外在太阳下笑得一脸灿烂,白小芽想到被关在县衙大牢内的陈夫人,她霍一下站起身,随后又慢慢坐了下去。   她原本是想冲上去质问陈员外的,可在站起来的刹那,她瞬间冷静了下来。   陈员外和陈夫人之间的恩怨纠葛,关她一个外人什么事?   更何况,陈夫人杀人并非陈员外栽赃陷害。   马车到得跟前,陈员外笑着问:“江娘子可是要回柳溪镇?”   白小芽点点头:“是,我正在等郑秋林家的车夫过来。”   陈员外微笑着道:“那我便等等你,与你一同回去。”   白小芽本来不想问的,可看着他一脸灿烂的笑容,没忍住问道:“陈员外,您可知道,您夫人坐牢了。”   她上前走了一步,站到陈员外的马车旁,紧盯着陈员外的眼睛。   陈员外微笑着道:“嗯,我已经知道了。”   白小芽:“……”知道了还笑得一脸灿烂。   看了眼白小芽的脸色,陈员外继续微笑着回道:“我早就知道李守义,也就是那个小厮,骗了她。   在与她成亲后的第二年,我去西共与人谈生意,无意间得知李守义在西共县城内开了间包子铺。   后来我便派人调查了他,从而知道了一些真相。   他到秦家做小厮,就是为了挣钱回去娶他表妹,在他到秦家前,他表妹就已经怀了他的孩子。”   说到这,陈员外扯了下嘴角,讥笑道:“李守义在知道秦月茹喜欢他时,就故意骗她,连哄带骗的从她那捞钱。   秦月茹和李守义的事,之所以被秦家人知道,就是李守义故意泄漏出去的。   因为那时候,他已经从秦月茹那里骗够了钱,正打算从秦家撤出去,正好赶上了我们陈家出事。”   白小芽:“……”   她默了一瞬,问道:“那你……为何一直没告诉她?”   陈员外冷笑:“那是她自己的事,与我无关,我为何要多管闲事。”   白小芽:“那你又为什么要离开,还故意给她腾出地方杀人。”   陈员外垂下眸子,敛了笑。   他声音压得很低,又低又冷:“因为她跑去找你喝酒诉苦,就是想通过你的嘴来告诉我她已经知道了李守义骗她的事。   其实这些年,她对李守义的那点子少女情怀,早就没了,她跑去找你诉说一番,就是想借你的嘴来试探我,想试试我对她有没有情。   倘若我在你来找了我之后,没有走,而是留下来,温柔的安慰她,哄她开心,对她说些甜言蜜语的话,她应该不会去杀李守义。”   白小芽震惊地看着他:“那你……”   “我怎样?”陈员外冷笑,“真是可笑,我为什么要去顺着她的心意惯着她?从一开始,她压根看不上我。况且,这场婚事,她是受害者,我也是。   可这十几年,她一直将怨气撒在我身上。她把她家人的怨气,对所有人的怨气,全都撒在我身上。   她未必就爱我,但她却觉得我就该爱她,甚至必须得爱她。   因为我们陈家,拿了他们秦家的钱,她觉得是我们陈家欠他们秦家。   那些钱,我早就成倍的还给了他们秦家。我把她娶回来,挣的所有钱,大头都交给了她保管,我没纳妾,没有通房,没养外室。   我给足了她一个正头夫人应有的所有体面,除了爱,这个我给不起,也不愿意给。”   “后来,李守义搬到了宜兰镇,在那里开了包子铺,买了田产,还买了一座三进三出的宅子。与他的表妹,生儿育女,一家人欢喜快活。   我能理解,秦月茹为什么会一怒之下,杀了李守义。她觉得,她自己的一生,都被李守义毁了。   可人这一生,本就有很多不定因素,会经历各种各样出其不意的磨难,有自己造成的,有他人造成的,不管是何原因,能拯救自己的只有自己,谁也救不了你。”   “当初我们陈家遇难,我若不答应娶了秦月茹,秦家就不会借钱给我们,那我大哥就活不了。   我总不能因为自己的儿女私情,眼睁睁看着我大哥入狱。在这种情况下,我不得不妥协。   对我来说,又何尝甘心?我也不甘心,但又有什么办法呢,命运就是那样捉弄人。”   “至于后面我放弃科考从商,确实也是赌气,但更重要的是,我选择了我认为我应该选择的。   我当时只是区区一介秀才,我大哥打伤了知府的儿子,被知府咬着不放。我后面的科考之路,未必就顺利,知府岂会让我顺顺利利的考中举人,再进京考试。   大哥出事后,我知道,我的科举之路,也就止步于秀才了。   既然如此,我为何还要浪费时间扑在科考上,不如早早的弃文从商,一门心思做生意挣钱。   有了钱,即使没有权,以后的路也不会太难,总比又没钱又没权,什么都没有好。”   听陈员外说完后,白小芽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回话。   对于这样一个人,还真不能简单的用好与坏来评价。   人,果然是最复杂的动物。   但不得不说,与陈员外这样的人打交道,能学到很多东西。   他聪慧、睿智,看事看得很通透,性情也很好,温和儒雅,而且对任何人都很有礼貌,与人结交,也从不踩高捧低,上至郡府的官老爷大商贾,下至黄宁这种底层的穷苦孩子,他都是一视同仁,对他们都是温和有礼。   他也不会无脑发怒,至少她从来没看到过陈员外发脾气。   无论发生什么样的事,他从不会当着别人的面发脾气给人甩脸色。   比如那次陈夫人到她店里闹,说了很难听的话,然而陈员外一句重话都没说陈夫人。   可在回去后,他却轻松的就把陈夫人给压制住了。   之后,陈夫人再也没到她店里闹过。   像陈员外这样的人,做伴侣也许不合适,但做朋友倒是挺合适的。   不必深交,就做个简简单单的普通朋友。   陈员外笑了下,又道:“我说的那些话,对你也同样适用。有了钱,路总要好走一些。虽然你没了丈夫,但并不代表你这辈子就这样了。   只是你的路会比别人更难一些,你要承受的会更苦一些,你的生活会更累一些。”   白小芽苦笑道:“在这样一种男尊女卑的……”   “诶,白掌柜,你这话我不同意。”陈员外打断她,“从古至今,从秦汉到现在,我认为从来就没有所谓的男尊女卑,有的只是谁强谁弱,你强你就尊,你弱就卑。   女子也可以自强,若你觉得这个朝廷腐败不堪,那你可以选择推翻它,即便你是女子,你也可以组织人马壮大势力,只要你有能力,你就可以去推翻一个你认为糟糕透顶的旧王朝,建立你想要的新王朝。   古有陈胜吴广,揭竿起义,喊出‘王侯将相,宁有种乎’的口号。刘邦一个泗水亭的亭长,可以组织人马对抗大秦建立大汉。   那么天下间所有的女子,被男人压制的女子,为何不能拧成一股绳,去推翻男子建立的政权呢?是尊是卑,不是别人给的,是自己给自己挣来的。   若是女子为帝,朝廷内的王侯将相,自然也可以全都是女子。女帝一声令下,让所有男子在家绣花做饭带孩子,谁敢不从就是不守男德,让那个男人被人唾骂,甚至动用律令惩戒他,那么我相信,天下男子自然都会学习绣花,毕竟不怕死的还是少,大多数人都惜命。”   他冷笑道:“说白了,人都是自私贪婪的,无论是男是女,都是站在自己的立场去做事,为自己谋利。   我是男子,我自然希望女子来顺从我。那么你是女子,你肯定希望男子顺从你。这不是尊卑的问题,这是利。”   “……”白小芽再一次被他说得哑口无言。   她脑子都转不过来,压根想不出反驳的话来。   陈员外又温和地微笑道:“你看,你现在是饭馆掌柜的,黄宁是你请的杂役。   你是女,他是男,可他对你却恭恭敬敬,一口一个掌柜的,可有半点不尊?”   白小芽:“……”   “所以啊……”陈员外在她肩上轻按了下,“别提男尊女卑这种话,那都是无能者想要不劳而获给自己找的借口。   你如今只是一个小饭馆的掌柜,你只能驱使一两个人,倘若有一天你的饭馆开遍了整个青城郡,哦,青城郡下月就改成青城府了。   若将来,你的饭馆开遍整个青城府,甚至开遍整个京城,那你能够驱使的人会更多,因为许多人要靠着你吃饭。   到时候,你家里丫鬟仆从一大堆,那些仆从可都是男子,在他们面前,你还认为是男尊女卑吗?   你会觉得,那些男仆从比你尊贵吗?”   白小芽:“……”她竟然觉得陈员外说得还挺有理,还挺超前的。   陈员外笑道:“郑家的马车来了,我先出城等你,晚上去你店里,给我煮完米线。”   目送着陈员外的马车远去,白小芽内心久久不能平静。   她看着已经走远的陈员外深思,在想他说的那些话。   想了一番后,她觉得陈员外说的,好像有些道理。   ……她有一种被洗了脑,却还乐在其中的感觉。   她感觉陈员外要是去做传.销.头子,绝对是把好手,指定能把人忽悠进去。   不愧是做生意的人,嘴皮子就是利索。   感觉就没有陈员外辩不赢的论题。   不过一想,确实也是,人不能被墨守陈规的死规则给固定死了,只有打破僵局。   当思想解放后,才能真正的所向披靡。   下午回去后,陈员外在白小芽店里吃了一碗三鲜米线。他独爱这个口味,自她开店以来,他没吃过别的口味。   他说他很喜欢轻轻淡淡的食物,吃的就是一个鲜、淡。   没几天,书坊便关了,铺子转了出去。   陈员外在松雪巷的宅子还在,他暂时还没搬走,但三五两天的就会往外跑,不常在家住。   他还给白小芽带了许多关于做菜的书,天南海北,各种口味样式的菜都有写,甚至还写了详细的做菜步骤。   白小芽挺感激的,给他钱,他不要,便请他吃了一顿饭。   自那后,陈员外便没再来过她店里,两个人合作的生意,很自然的就断了。   白小芽没问,他也没解释。   其实也没什么好解释的,大家心知肚明,都是成年人了,很多话不必要说出口。   发生了这样的事,陈员外大抵是不会再住在柳溪镇了,过不了多久,兴许就会搬走。   接下来她的生活照旧,早起开门做生意,日落关门休息,半月参加一次厨艺比赛。   只是隔壁书坊,换成了一家茶楼,还请了一个说书先生。   新来的老板是个比她年长一些的妇人,容貌迤逦,举手投足间皆是风情。   记账先生,是她丈夫,一个中年秀才。   而陈夫人,已经很少有人再提起她,因为大家早已讨论腻了。   再惊心动魄的事,也经不起时间的沉淀。   不过一个夏季,便将陈夫人从众人的脑海里冲淡了。 第79章 (加了新内容) 要小心啊   立秋这天, 下了场雨,不是很大,但淅淅沥沥下了大半天。   半下午时, 天光放晴。   她坐在大门口的香樟树下看书, 黑狗趴在她脚边打瞌睡。   临近黄昏,白小芽正打算关门时, 秦捕头带着小何捕快过来了。   “白掌柜,给我们炒两盘热菜, 切半斤卤牛肉和三两猪耳丝, 再来半斤菊花酒。”   都不用白小芽说,方老先生已从柜台旁的坛子里打了半斤酒端过来,黄宁进去切牛肉炒菜。   白小芽现在彻底成了甩手掌柜, 原本她饭馆里是没酒的,只是想简单的卖些饭食。   可后来喝酒的人多了, 她就去酒坊那里买了不少酒, 基本上没挣客人什么钱,就回个本, 买的都是些大众化的, 多数人都能喝得起的寻常酒。   她坐下来问秦捕头:“您这是怎么了, 咋还喝上酒了呢,今晚不巡夜了吗?”   小何笑道:“掌柜的你不知,我师父办案有功,被提了上去,而且一下升了好几级, 他明天就要去青城郡当差了。   下个月起,青城郡就改成了青城府,到时候郡守就成了知府老爷。说起来, 我师父日后就是府衙的捕头了。”   白小芽连忙祝贺道:“恭喜恭喜啊,恭喜秦捕头高升。”   在她看来,能到郡城去做事,肯定比在一个小镇做捕头要好。   秦捕头摆手:“没什么好恭喜的,更谈不上高升,咱们这些做衙役的,说到底,又不是朝廷任命的官,只是官爷们雇佣到衙门做事的小吏罢了,还是专门逮捕犯人的小吏。   今天能做,明天还能不能做都不一定。而且咱们做捕快的,平日里抓获不少犯人,有的是死刑犯,有的只是一些偷鸡摸狗的小罪犯。   最难缠的便是那些小罪犯,他们罪不至死,关上一阵就放出来。   倘若有一日我们因为哪件案子没办好,有可能就会被衙门辞了,没了捕快这身衣裳,没了手上这把刀,到时候能不能保住命都难说。”   何捕快也叹道:“唉,是呀。当初若非穷得实在活不下去了,我也不会来当捕快。”   秦捕头:“做捕快者,三代以内不能参加科考,这是朝廷明文律令规定的。”   白小芽对于捕快没有太深的概念,她只是在一些影视剧里看过“捕快”这样的角色设定,看的时候觉得都挺厉害。   现在听秦捕头这么一说,不由得也为她叹口气。   不用秦捕头明说,三言两语间,她也能猜出个大概。   上头的官员为了自己的仕途,哪里发生了案子,肯定要让捕头捕快们尽量早些破案。   自己管辖的地界,若发生了案子一直没破,让政敌知道了,只会成为阻挡自己升迁的障碍。   政敌往上参一本,说自己没能力,办事效率不高,无论怎样都是黑点。   因而层层压制下来,底下的捕头捕快们压力也很大,特殊情况下,还不得不动用特殊手段,不得罪人那是不可能的。   久而久之,可能连秦捕头自己都不知道得罪了多少人。   秦捕头叹了口气,又道:“这次调去青城郡,未必就是好事,我过去之后,依旧是做逮人抓人的差事。   那里地方大,权贵多,谁也得罪不起。可若郡守老爷指派差事,我不得不去办,难啊。”   白小芽给他续了杯茶,劝道:“各行各业,都难,咱们尽好好活着,尽量活好就行。”   这时候黄宁切好牛肉和猪耳丝端了过来,秦捕头与何捕快一口肉一口酒。   秦捕头灌下一口酒,砸吧了下嘴:“以后我便不能罩着你了,你自己多加小心,柳溪镇和王楼镇,两个镇离得近,王楼镇上那几个混子,只怕会时常来找你的麻烦。”   白小芽听得心底暖暖的,她和秦捕头,其实没有太深的交情,只是她爹白永贵和秦捕头的师父有几分交情。   因着这层关系,秦捕头对她挺照顾的。   何捕快道:“我也被调走了,我被调去了青安镇,距离柳溪镇挺远的,走路要半个多时辰。   而且,我去了那里,就不能再管柳溪镇的事,不然,我肯定会替我师父继续照看着你的。”   “哎呀没事没事,秦捕头何捕快,你们不用担心我。王楼镇那几个混子,再嚣张还能嚣张得过朝廷律法不成。”   秦捕头看了她眼,欲言又止。   何捕快低着头喝酒吃肉,也不再多说。   临走前,秦捕头把白小芽拉到角落,大着舌头,低声叮嘱道:“白……白,白掌柜,你真的要小心。柳溪镇新上任的捕头,是……嗝,是宜兰镇调过来的李捕快,他是……是王平安的表哥。   他去年才做的捕快,在做捕快前,他只是宜兰镇的一个混子,喝酒打架嫖.娼,当街调戏良家妇女。   而且他还是……嗝……是王平安的表哥。”   白小芽:“……”   顿觉五雷轰顶!   “混子做了捕快,呵呵,那岂不是……”白小芽觉得这也太黑了。   秦捕头道:“咱们这些小地方,做捕快的向来都是家里穷得吃不起饭,或者街上那些混子。   地方官选择他们做捕快,也是有原因的,由混子去管束混子,能为他们那些当官的省去不少事。”   白小芽觉得,接下来的日子,可真难熬!   然而她的饭馆,总不能这时候不开了。   秦捕头跟何捕快走了,柳溪镇新来的捕快,在第二天就带着人到了白小芽的饭馆。   为首的男子穿着一身靛蓝色捕头服,看模样有三十多岁。   在他身后跟着王平安,并且王平安穿了一身捕快的衣裳,只见王平安走在男子身边,低头哈腰的,一口一个表哥。   然而见了白小芽,王平安立马直起腰来,小拇指剔着牙,迈着八字步,拽得跟王八一样。   “白寡妇,把你们店里拿手的好酒好肉都端上来,今儿个我表哥新上任,你们好好款待一下,日后才好罩着你们。   否则你们店里若是进个贼,来个土匪抢劫,那我们要是有公务在身,可管不了那么多。”   这完全是赤.裸.裸的威胁,可偏偏白小芽还不能发脾气。   先前他们只是纯粹的混子,而且有秦捕头他们在,她可以随时找秦捕头他们。   可现在,王平安摇身一变,从贼变成了捕快,她再气也只能忍了。   “诶好的,几位差爷稍等。”她转身看向黄宁,“你去给几位爷炒几个菜,多放些油,再切两盘牛肉过来。”   王平安手一抬:“白寡妇,你是看不起人还是怎么。我表哥新上任,你不亲自去炒菜,竟然还叫一个残了的杂役给我我们炒菜,你故意的是不?”   恰在此时,江远山回来了。   他手里拿着两本书,进门就看到王平安在吼白小芽,一边吼还一边色咪咪的上下打量白小芽,一双眼睛在白小芽胸脯前转。   “你干什么呢?”江远山快步走过去,一把将白小芽拉到身后,挡在她跟前。 第80章 把你剁成饺子馅   王平安长得就一副贼眉鼠眼的样子, 脸颊凹陷,眼下青黑,一看就是常年泡花楼, 被掏空了身子的色鬼。   他单脚踩着板凳, 流里流气道:“我干什么了?青天白日的,我什么也没干呀。   再说了, 我堂堂差役,还能干一个寡妇不成?啊呸, 老子还看不上呢!”   江远山手中捏着两本书, 抬手就想朝王平安脸上打去,白小芽及时拦下了。   她快速按住了江远山的胳膊,微笑着道:“王差爷您说得对, 我一个寡妇,您肯定不会有别的想法。   毕竟, 沾染了寡妇是很晦气的, 老话说的好,与寡妇有染, 倒霉三年!   尤其是像我这种成亲当天就克死丈夫的, 算命的说我是天煞孤星命, 最是克夫了,是克夫中的王者,谁要与我有关系,会死全家,而同我发生关系的那个人, 会七窍流血爆体而死,哎呦喂,死得可惨了!”   王平安一脸吞了屎的表情, 又是嫌弃又是愤怒,呸一声吐了口浓痰,骂道:“去你娘的,少在那糊弄人。当老子没睡过寡妇不成,什么样的寡妇老子都干过!”   江远山气得脸色铁青,手背青筋直跳。   白小芽生怕他没忍住,拍了下他胳膊:“你回房看书去吧,这里有我呢。”   她不信这几个狗逼敢当众怎样,现在是白天,街对面和街两边的人都看着的。   王平安要真的过分了,她就是要饭到京城,告到御前也要把王平安弄死!   “白寡妇,我警告你以后安分点,你一个寡妇,不好好在家守寡,还出来勾三搭四的,不就是想男人了吗?   你想男人了跟哥说呀,哥满足你,保证让你舒服的直叫唤。”   “好了,别贫了。”被王平安喊表哥的李捕头,抬眼看了看白小芽,“掌柜的,给我们炒几个菜过来,吃完后我们还要去趟县城衙门。”   白小芽转身去了后院灶房,她淡定地到灶房里炒菜。   江玉红鼓着脸烧火,外面王平安说的话,她都听见了,气得都砸了好几下火钳。   她往灶膛里塞了一根柴棍,实在气不过,就冲了出去。   “表哥,你太过分了!”江玉红冲着王平安喊道,“你信不信我去告诉外祖父和外祖母!”   王平安甩手就是一巴掌,打在江玉红脸上:“你个没大没小的贱丫头,竟然还敢冲着表哥大吼小叫的,我看你是欠打!”   江玉红被他打得哭了起来,捂着脸直掉泪。   白小芽听到哭声跑了出来,看到江玉红脸色的手指印,实在忍不下去了。   “王平安,你别以为做了捕快你就可以为所欲为了!我若告到柳知县面前,你这个捕快今天也就到头了。”   “告我?你告你娘个头!”王平安朝她身上吐了口唾沫,“你个骚寡妇,还真把自己当根葱了?你当自己是谁呢?就凭江远山一个穷酸秀才,你以为你们江家有多了不起吗?”   王平安一脸小人得知的模样,昂着头得意道:“还告到柳知县面前,我实话告诉你,柳知县都要被发配了,咱们山桑已经换了新知县。   哦对了,听说你还在参加县里举办的那个什么厨艺大赛,这下完了,厨艺大赛也取消了。   好像就是因为厨艺大赛,柳知县贪污,收受贿赂,被揭了乌纱帽,发配边关。”   “你还想告我,新上任的知县,也就是先前的县丞大人,我表哥是他亲自提拔到柳溪镇当的捕头。   你认为,他会相信你一个寡妇的话还是相信我表哥的话?”   这下可把王平安说痛快了,他总算出了一口气。   他目光阴狠地看着白小芽,恨不得把她的衣裙给当场扒了,让所有人都看她的笑话!   等着,他一定要让这个贱寡妇受尽羞辱!   先前他在白小芽这里受的气,他要一点点找回来!   白小芽气得都要内出血了,可她脸上仍旧温柔和煦地笑着。   她想,朱佑明给的那块玉佩,可以用上了。   不能等王平安这个畜牲真的做了什么再用,要提前用上,防患于未然。   她在江玉红背上轻拍了下:“你说你这个丫头,王差爷那可是你表哥,你咋跟你表哥说话的。快,快跟你表哥道歉。”   江玉红一脸的不可置信:“嫂子,我……我没有错。”   白小芽不轻不重地在她胳膊上拧了下:“错了,你错了。快道歉,说你错了。”   她又转脸笑着看向王平安:“王差爷,是我错了,今天你们想吃什么,随便点,以后你们的饭,我一律包了,直到你们吃腻了为止。”   最后她亲手做了两份干锅,一份干锅鸡,一份干锅牛肉。   又炒了四个菜,给他们打了两斤好酒。   一个铜板没收,免费由他们吃。   待杀的猪,先喂饱,喂饱后再杀。   想白吃她的饭,休想,大不了一起完蛋,大家都死,谁也别活。   一个书中世界,她甚至都分不清是梦还是现实,还要在书中受气不成。   去他妈的,她才不要在一个虚拟的书中受气。   毁灭吧,连这个世界都毁灭吧!   李捕头带着王平安,和另外三个捕快,吃饱喝足后,打着嗝摸着肚皮走了。   他们一走,白小芽生意都不做了,直接关门回屋。   她跑去楼上,找江远山商量。   那块玉佩,还在李春花手里,由她收着的。   “明天一早,你就去郑秋林家借辆马车,坐着马车赶去青城郡。找到太守宋季昌,你就说我们遇到了麻烦。”   江远山直接回绝:“不行,我不能走,我不放心你一个人。”   白小芽:“没事的,这里不是还有黄宁和玉红么,我哪里是一个人了。”   她顿了顿,“更何况,你留在这里,真要发生点什么事,你也帮不上忙。”   江远山:“……”   他知道白小芽说的是实话,可也太实了,有被伤到。   他低着头,苦笑了下:“那好吧,明天一早我就去。”   白小芽又道:“明天你去青城郡,我去县里,去看一下是什么情况?”   江远山:“好,那你自己小心点,不行就把黄宁带上,多个人,也有个照应。”   商量完,两人各自回放睡下了。   然而白小芽刚躺下没一会儿,听到楼下“砰”的一声。   她急忙翻身起床,快速穿好外衣。   楼下黄宁已经被惊醒了,他大叫着:“王差爷,您大晚上的来我们这小店有何事?”   王平安气汹汹地道:“老子来抓贼,有个贼子跑到你们店里躲起来了。”   白小芽已经穿好了衣裳,打开门正要下楼,正好江远山已经开门走了出来。   他伸手压在唇上,做了个噤声的动作:“嘘,别出声,进屋去。”   白小芽点点头,反身回屋又把门关上。   正好,她也想看看,王平安那个狗逼究竟想做什么。   王平安进了屋后,一阵乱踢乱踹,把楼下大堂内的桌子板凳踹得东倒西歪。   他一路骂骂咧咧的走上楼,径直走到白小芽房门前,抬腿就要踹。   江远山急忙拉住他胳膊:“王捕快,你这一脚下去,可就触犯了朝廷律法,就算新上任的知县与李捕头关系不浅,也不可能为了护着你与朝廷对抗吧?”   王平安收了脚,踩在地上抖着腿:“那你把门打开,我要进去搜贼!”   白小芽在屋里回道:“王捕快,我房里没贼,你可以走了。”   “你说没贼就没贼啊,打开门让我进去搜!”王平安又看了眼站在一旁的江远山和黄宁,“你们两个退开,各自回房呆着去,不要妨碍公务。”   白小芽在房里听着王平安的话,都要气笑了。   她觉得王平安这种人就是纯坏,从骨子里烂到心了。   有些坏人,坏就是坏,没有什么原因。   什么小时候受了创伤啊,被逼黑化呀,放屁,坏就是坏,哪来的理由!   以自己的快乐为根基,而去作恶伤害别人,这就是纯种的坏人,没有理由的坏。   白小芽打开门,伸手做了个请的姿势:“王捕快您请。”   她站到门边,微笑着看向王平安。   王平安按着刀柄,迈着八字步走了进去,这里翻翻那里看看,走到大箱子面前。   他伸手指着朱漆大箱子道:“把这个打开,我怀疑立马藏有贼人!”   白小芽走过去,打开了大箱子,里面就三个小圆盒,和用剩下的一些布料线团等,并没人。   “王捕快,您满意了吗?”   王平安指了指三个小圆盒:“这三个盒子是什么,我怀疑是贼人放在你这里的赃物,打开给我看看。”   白小芽:“王平安,适可而止,否则你怎么死的你都不知道。”   “哟呵,小寡妇厉害呀,威胁我呢?”王平安按着腰间的佩刀。   “信不信我现在就砍你一刀,我对外就说你这个寡妇不守妇道,勾结淫.贼作乱,你红杏出墙和淫.贼睡觉,被我抓到了,我在逮捕淫.贼的时候,你护着淫.贼,被我误伤了。”   白小芽淡笑着从床头底下摸出一把菜刀,扬了扬:“哦,那你信不信我现在就把你剁成饺子馅!   杀了你我再自杀,我反正一个寡妇,这辈子就这样了,活不活都无所谓,你呢,王平安你也想死吗?   那好呀,咱俩一起死,我先杀你!啊!”   她大叫一声,举起菜刀朝着王平安脑袋上砍去。 第81章 怕他再也醒不来   “啊!”王平安吓得抱头大叫, 手中的佩刀哐当一声掉在了地上。   他蹲在地上抖着,颤声道:“别别别,我不想死!你要杀了我, 你也活不成了。”   白小芽吓唬他而已, 不到万不得已,她不会真的与对方鱼死网破。   能活着, 谁不想活着。只是逼得没办法了,才会想着玉石俱焚。   就在她放下手, 正准备把菜刀放回去时, 突然王平安直起身,抬腿就朝着白小芽后背踢。   江远山立马扑过去挡在白小芽跟前,他腹部被王平安踢中, 痛得立马捂住肚子弯下了腰。   王平安一把推开江远山,拔出腰间的佩刀朝着白小芽砍去。   “你竟然还想剁了我, 老子今天非要砍你一刀不可。”   白小芽拔腿就往门口冲, 她噔噔噔往楼下跑去。   王平安疯狗一样,举着佩刀一边追一边喊:“站住, 你给我站住!”   白小芽刚跑到楼下, 李捕头冲了进来。   他看到王平安举着佩刀要砍白小芽, 立马制止:“王平安,你给我住手!”   王平安愤怒道:“表哥,你是不知道这个寡妇有多可恶。去年,她往我嘴里灌粪,我吐了几天, 胆汁都吐出来了。   那次,她又伙同秦捕头那几个,将我打了一顿。还害得我回家被我爹娘爷奶骂了一通。”   白小芽:“王捕快, 去年是你带着人到我家偷东西,被你大姑父抓了个现行。你怎么不说你自己的罪状呢?”   王平安梗着脖子:“我最后偷了么,偷到你家的一针一线了吗?”   白小芽:“……”她真的是吃撑了多嘴解释。   李捕头刚来,其实并不想惹事,他以前虽然是混子,但在宜兰镇做了半年多的捕快,捞了不少好处,深知做小吏也要做个有眼光的小吏。   与其跟镇上的商户闹僵,不如与这些商户打好交道,平日里吃喝少不了好处。   他差不多已经摆脱了地痞混子的思维和形象,现如今他成了捕头,更是一心打算在捕头这行做下去。   然而王平安却一再的怂恿,并朝他挤眉弄眼:“表哥,楼上有贼子留下来的赃物,我都看过了,你也去看看。”   他食指与拇指搓了搓,暗示李捕头白小芽这里有钱,捞点钱走。   白小芽一眼看穿王平安的心思,她笑着走到李捕头跟前,声音温柔似水。   “李捕头,楼上请,我给你看样东西。”她有意靠近李捕头,并朝王平安看了一眼,“但是王捕快就别跟上去了,那件东西,我只想给李捕头一个人看。”   李捕头闻到她身上的香味,心里荡漾了下,他板正着脸点点头:“好,我与你上去同看。”   白小芽温柔地笑道:“那请。”   “诶诶,白寡妇你什么意思,什么东西我不能看?”   白小芽胳膊肘撞了下李捕头:“李捕头你说呢?”   李捕头回头瞪了眼王平安:“你就在下面好好守着,别再惹麻烦!”   江远山看着白小芽上楼的背影,背在身后的手紧握成拳。   可他却是笑着的,他知道白小芽不会那样做,他相信她的为人。   只是,他却难过。   又难过又气愤,气自己无能,不能保护她。   回想起这一年多,这个女人自从到了他们江家,每次遇到事,都是她冲在最前面。   家里失去了劳动力,没有钱,她就想办法出来挣钱。   家里遇到了贼,也是她想办法应对。   二婶欺负他们一家子,也是她站出来与二婶对抗。   一直以来,都是她在保护他们一家。   想到这,江远山心里又酸又涩,一颗心像是被浸泡在了老坛酸菜缸里。   他重重地喘息,眼角都红了,突然冲上去,一把推开李捕头,将白小芽护在身后。   “……”白小芽不明所以地看着江远山。   她是想把李捕头哄上去,背着人给点银子,暂时先稳住李捕头。只要把李捕头稳住了,王平安根本不算个事。   不管怎样,一切等明天再说。   明天她去县里查探情况,江远山去青城郡找太守宋季昌。   然而江远山突然冲上来,她感觉要坏事。   可她还没来得及阻止,只见江远山怒气冲冲的一把推开李捕头。   “滚!”   李捕头冷勾了下嘴角,用刀尖指着江远山:“有点意思。”   他把佩刀插入腰间的刀鞘里,抬手一拳打向江远山的脸。   江远山哪里和人打过架,他连躲都没反应过来,硬生生挨了一拳,当场被打得眼冒金星。   不仅白小芽愣住了,黄宁和江玉红也都纷纷呆愣住。   过了一会儿,江玉红哭喊道:“二堂哥,你别跟人打架,呜呜呜……”   黄宁求饶:“李捕头,求您了,您别打江二哥,您要打就打我吧。”   王平安一脚踢在黄宁先天不足的那条腿上,骂道:“你算什么东西,滚远点!”   “王捕快,求你们放过我家掌柜的,放过江二哥吧。上次的事情,您要是气不过,您就打我,你把我的腿砍了都没问题。”   白小芽喊道:“黄宁!”她看向黄宁,“你回去睡觉,这没你什么事。”   黄宁哪里肯,仍旧求王平安,已经跪了下去。   眼看着李捕头把江远山打得毫无还手之力,白小芽看不下去,急忙上前:“别打了,别打了,李捕头,你随我上楼吧,他一个文弱秀才,哪里是你的对手。”   听到“文弱”两个字,江远山心底升起一股无名之火。   谁说书生就该文弱了,他攥紧拳头,一拳朝着李捕头打去。   然而李捕头轻易就躲过了他的袭击,反手一拳打在他腹部上,接着一脚踹在他胸口窝上。   江远山一声不吭,咬着牙从地上爬起来,用指腹擦了擦嘴角的血,再次扑了上去。   他上前抱住李捕头的腰,张口咬在他背上,狠狠的用力往下咬,隔着衣服都感觉到口中的血腥味。   李捕头绷紧腮帮子,攥紧拳头,整条胳膊发力,用肘关节狠狠地捶打江远山的脑袋,撞得“梆梆”直响。   王平安还在一边拍手叫好:“好!打得好,表哥厉害,表哥威武,打死这个臭书生!”   “别打了,江远山你松开,松开啊!”白小芽嘶声喊着,“李捕头,你别打了,你们不就是要钱嘛,我给你好吧,都给你!”   王平安歪着嘴,吊儿郎当地走到白小芽跟前,抬手在她脸上摸了一把:“白寡妇你怎么说话呢,我们可是公门的人,别一口一个我们要钱。   谁要你钱了,谁看见我们要你钱了?   我们是来抓捕盗贼、淫贼,抓捕镇上所有的贼,是为了维护整个柳溪镇的治安。我可以说你故意想栽赃陷害,还勾引我们。”   白小芽懒得和王平安废话,一把拍开他的手。   她跑到李捕头跟前,拽住李捕头的胳膊:“别打了!李捕头,你别打了!”   她又弯下身去看江远山,只见他被打得眼睛都充血了,眼白全部泛红,然而却还在咬着李捕头的背。   “你是傻的吗?”白小芽忍不住吼他,“不会打架你就别打!你这是在干什么,充什么英雄呢?还不松开。”   白小芽吼了几遍,江远山才松开嘴,在他松开的同时,李捕头也放过了他。   李捕头看向白小芽:“白掌柜,不是有东西要给我看吗?”   江远山鼻青脸肿的挡在白小芽面前,看向李捕头:“除非我死,否则你别想进跟她进去。”   他一说话就喷血,胸前的衣襟上,脖子上,下巴上,脸上,全都是血,红得刺目。   王平安嫌江远山碍事,走过来一脚踹在他身上:“滚开,臭书生!”   白小芽甩手给了王平安一巴掌:“你一个地痞罢了,算什么东西!”   于是这一下,彻底点燃了战火。   打到最后,黄宁的腿被李捕头踩伤了,江玉红被王平安用绳子绑住手脚关在了灶房,江远山被打得躺在地上动都不再动一下。   王平安骑在白小芽身上撕扯她的衣服,一边扯一边淫.笑:“你个骚寡妇,不是很嚣张吗?   怎么着,陈员外都能睡你,我就睡不了你吗?老子今天就干死你这个骚寡妇!”   李捕头站在后面踩住白小芽的腿,禁止她挣扎。   王平安坐在白小芽身上,撕扯……   白小芽也不挣扎了,闭着眼像死了般躺着。   她要杀人,过了今天,她一定找机会把王平安杀了。   江远山听到身后撕布的声音,王平安恶心的笑声。   他手指动了动,挣扎着站起来,拿起地上被王平安丢在一边的捕快佩刀,举手就朝王平安砍了过去。   然而他的刀尖刚戳进王平安的肩膀上,王平安嗷一声狗叫,立马从白小芽身上跳开。   他反手抽过李捕头的刀,一刀扎进了江远山腹部,刀身没入半截。   “二郎!江远山!”白小芽颤抖着声音大喊。   她顾不得自己衣衫不整,身体得到自由后,立马扑了过去抱住江远山。   “黄宁,照顾好他。”   黄宁爬着过来,抱住了江远山。   看着罪魁祸首,她劈手夺过江远山手里的刀,举刀就朝王平安砍去。   王平安吓得提裤子就跑,他裤子都脱一半了,还没开始就被江远山打断了。   李捕头见状,也追了出去。   白小芽举着刀追到后面,发现除了李捕头,还有个捕快,一直在门外看守。   而那个捕快,她看了一眼,脑海里闪过原主应有的记忆,觉得很眼熟,但因为现在她脑子太乱了,一时想不起那个眼熟的捕快是谁。   倒是那个眼熟的捕快,深深看了她眼,但什么也没说,跟在李捕头他们身后走了。   白小芽赶紧出去叫大夫,她顾不得身上的衣服破破烂烂,满身是血。   大夫过来后,看了江远山的伤,摇头道:“很危险,老夫先给他包扎上药,能不能挺过去,就看造化了。”   白小芽抱着江远山,浑身发抖发冷。   她牙齿都在哆嗦,咬着牙道:“劳烦大夫您给黄宁也看看,他的腿也伤了。”   江玉红已经被松了绑,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连夜就想回白村。   白小芽制止了她:“天亮了你再回去。”   大夫走后,白小芽一直抱着江远山,不敢松开。她怕一松开,这个傻书生就再也不会睁眼,怕他再也醒不来了。   就在白小芽惊惧无助时,陈员外来了。   他看到屋里的一片狼藉,什么也没问,只说:“快,我带你们去青城郡,连夜过去。” 第82章 (捉虫) 一定要王平安死   白小芽已经被吓懵了, 在陈员外连喊了她几声后,她才回过神来。   “好,谢谢你了陈员外。”她连连道谢, “不过我还得回趟白村, 我要去拿样东西。”   陈员外道:“好,我让人送你过去, 一路上你自己小心点,速去速回, 从家里取完东西便直接赶去西共县。我会在西共县城门口等你, 咱们不走山桑这边,走西共去青城郡。”   白小芽再次道谢:“多谢陈员外,我回去拿完东西就走。”   朱佑明留下的玉佩还在白村老家, 在李春花那里,既然要去青城郡, 那她就要回去把玉佩拿上, 带着玉佩去找宋季昌。   王平安和李捕头这两个人,她绝对不会放过他们, 还有在门口放哨的那个捕快。   坐在马车上赶回白村时, 白小芽情绪逐渐稳定了下来, 她逼迫自己强行冷静。   想着一会儿回去后,该怎么和李春花说江远山受伤这件事。   想到此,她抬头看向坐在对面的江玉红。   反正都要回去,她就把江玉红一并带着的,黄宁也带上了。   黄宁是为了帮她和江远山才受的伤, 这时候她不能把黄宁一个人留在饭馆,更不能让黄宁回家,回了黄岩村还不知道会成什么样。   不如把他带回白村, 交给李春花照顾。   她对江玉红道:“玉红,你表哥王平安,我肯定是不会放过他的。回去后,你和你娘说清楚,到时候无论发生什么事,让她不要求到我这里来。   还有你外租王家人,他们最好也别找过来,就算找了过来我也不会理。”   更难听、更严重的话,她没当着江玉红的面直说。   她一定要让王平安这个人死,拿命来偿。   江远山若是没挺过去死了,那不用说,王平安肯定会判死刑。   若是江远山没死,挺了过来,王平安就不算杀人,不会判死刑,可她还是要让王平安死。   到时候,她就算栽赃陷害,花钱都得弄死王平安。   无论怎样,她都要让王平安这个人去死,她就是要除掉这个烂人才甘心。   只是让他坐牢,那太便宜他了!   在马车快要到达白村时,白小芽脑海里再次闪过“放哨捕快”的脸,她想着想着,突然一下想了起来。   想起来那人是谁后,她更气了。   守门放哨的那个捕快,是原身“白小芽”的姐夫,也就是白小蝉的丈夫柳金。   柳金比原身的姐姐白小蝉大六岁,当年诱哄并迷.奸了白小蝉,致使白小蝉未婚怀孕。   白小蝉是白永贵最大的孩子,今年二十四,比白石头还大一岁多。   她十三岁那年的元宵节,约着村里好姐妹到柳溪镇上赏花灯。   在那晚遇到了柳金,当时柳金一眼就看中了灯下的少女白小蝉。   得知白小蝉是白村的姑娘,柳金没事就到白村来晃荡、踩点。   在摸清楚白村的地形后,某天趁着白家大人都去地理干活了,柳金便把白小蝉哄骗了出去,带到后山用药奸.污了白小蝉。   被柳金骗了身子,白小蝉不敢告诉家里大人,只会偷偷躲起来哭。   强.奸.犯柳金,在强要了白小蝉的身子后,更加肆无忌惮了,在多个夜里偷偷潜进白家,趁黑摸到白小蝉的房间里强要她。   白小蝉一开始还是很反抗,一次反抗无效、两次反抗无效……后面她干脆就顺从了。   见她顺从后,柳金越发大胆了,不再晚上偷偷过来,白天就把她约出去,带到小树林、小溪边、山林里等地,青天白日的就在野外要她。   那时候白小蝉十四岁都还不到,连葵水都还没来,就被柳金一次又一次的要了身子。   在白小蝉快满十五岁时,发现自己怀了身孕。   她因为一直呕吐,家里人以为她病了,就找了大夫来给她把脉看病,结果一看就看出问题了,大夫说她有了身孕。   这下白小蝉和柳金的事便抖了出来,白永贵气得将白小蝉打了一顿。   但那件事,白家人也不敢声张,说出去,丢脸的只会是他们白家。   最后柳家得知这件事后,非但没有急着让柳金娶白小蝉,还在白家人面前得意洋洋地摆架子。   柳金的娘当着白永贵的面说:“你们白家要是愿意呢,就把白小蝉送到我们柳家来。   要是你们不愿意,那就算了,反正一个还没成年就跟男人睡觉的姑娘,也不是什么正经姑娘,左右我们柳家也瞧不上。”   白永贵气得当场就掀了桌子,把柳家人骂了一顿,要不是族人拦着,他都会拿菜刀砍死柳家人。   当时陈桂花哭得都差点晕了过去,除了哭,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然而柳家人却乐呵呵的,柳金的娘甚至还笑着道:“依我说啊,你女儿肚子里这团肉,还不知道是谁的呢。   呵呵,要不是我儿金子看上你女儿有几分颜色,有意娶她,我哪里会上你们白家的门。   眼看着你女儿肚子一天比一天大,要说我啊,你们也别想着攀什么高枝了,就你们白家这个教养,我看教出来的女儿都是些水性杨花的货。   你家的小女儿,日后顶多就嫁个杀猪匠,什么秀才状元的,下辈子吧。”   “我们柳家穷是穷了点,可到底是干净人家出身啊,我儿那可是堂堂正正干干净净的男儿。   你家白小蝉,能嫁到我们柳家,那都是你们白家烧高香了。   也别提什么聘礼了,随便挑个就近的日子吧,你们自己提两只鸡带上一坛女儿红,把你女儿白小蝉送过来。   我们柳家就不派人来接了,这夏日里正忙,我们一家还得给宜兰镇上的王员外家里种地呢。”   柳金的娘走后,白永贵再也憋不住火,抄起铲子就想打死白小蝉,连同她肚子里的孽种一并打死。   当然,被家里人拦下了。   耗了两个多月,最后白家没出鸡也没出酒,但是什么也没要,主要是柳家不给,一个铜板也没给白家。   白小蝉怀着四个月身子,被柳金给带回了柳家,连酒席都没办,两个人就这样默默地做了夫妻。   她生产完出了月子后,带着孩子回来,被白永贵拒之门外,连见都不见她。   陈桂花倒是心疼自己的女儿,哭哭啼啼的想见上一面,被白永贵气得打了一顿,也不敢再说了。   之后白小蝉便很少再回白家,所以这也是白小芽穿到这里后,从没见过白小蝉的原因。   原书里,关于白小蝉的荒唐往事,就陈述性的写了几笔,也就是她和柳金的那挡子事。后面原身和赵金明的事闹开后,又简略提了下,主要是说白家的女儿都很“放.荡”之类的。   在原身被卖去京城花楼后,便再没白家人任何事了,书里也没再提过白小蝉。   到了白村的村口,白小芽从马车上下来,和江玉红一起把黄宁扶下来。   回到家,白小芽先给李春花打了预防针,让她稳住情绪。   然后她把今夜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的告诉了李春花。   因为事关江远山,她觉得她需要告诉李春花,毕竟李春花是江远山的母亲,有权知道。   听完后,李春花嗷一嗓子倒了下去,闭着眼直抽抽,感觉下一瞬就要过去。   白小芽赶忙上去掐人中,并按压她的胸口。   “娘,你挺住,挺住,你听我说,远山他肯定不会有事的!他只是受了伤,会治好的。”   江玉姝扶住李春花,哭着劝道:“娘,你别这样,你听嫂子的行不行!   遇到事,你就知道晕,就知道哭,那又有什么用呢!你是我们的娘,是我们家里最年长的,你都这样,那你要我们怎么办?   难道要我们都不活了,都去死吗?”   李春花坐直了身体,哽咽道:“小芽,你说,要娘怎么做。”   白小芽道:“娘,曹佑之前给你的玉佩,你先拿出来给我。我会带着远山去青城郡,一来到那给他找更好的大夫看伤,二来我要去找宋季昌。”   她又看了下黄宁:“黄宁为了我救我们,腿被王平安踩伤了,我把他带了回来,这段时日,劳烦娘您多照顾他了。   毕竟他是我请来的人,也是为我受的伤。对了,还有我爹白家那边,你明天得空,去找我爹,和他说一下情况,一个字别隐瞒,说清楚。”   包括她姐夫柳金在门口放哨的事,她都告诉了李春花,让李春花去白家找白永贵说。   “对了,远山受伤的事,你找我爹说的时候,不要说很严重,你就说受了点皮外伤,是为了救我伤的。”   她之所以叮嘱李春花不要对白永贵说江远山受伤很严重,是怕白永贵听完后,觉得江远山快死了不中用了,没有任何利用价值了,不会再帮着她。   多个人站在她这一边,总是有利的。   事情交代清楚后,她不敢多耽搁,拿上玉佩便走了。   临走前,她一再叮嘱:“娘,玉姝,你们一定要小心,照顾好自己。这几日,你们夜里别睡太死。   还有,你们也别去找王平安他们,等我回来。”   白小芽走后,李春花赶紧让江玉姝去把江云河与刘翠莲都叫了过来。   她将事情如数告诉了江云河与刘翠莲夫妻俩,哭着道:“老三,你们看这可怎么办呀!”   刘翠莲听完后,眼珠子一转,忙道:“大嫂,黄宁不能留在家里由你照顾。   小芽走后,王平安他们肯定会过来的,到时候看到了黄宁,就知道小芽回来过。   咱们要把黄宁和玉红都送出去躲一阵,王平安过来时,我们假装什么都不知道,只等着小芽和远山他们回来。”   于是一家人商量后决定,把黄宁和江玉红送去刘翠莲的一个远亲家里住一阵,给人家点银子,刘翠莲也跟过去,顺便照顾黄宁。   要把玉红送去,这事得跟江二婶商量。   最后江玉姝又去把江二婶和江云川也叫了过来,李春花再次将事情复述了一遍。   江玉红在一旁添油加醋,并挽起衣袖给江二婶看:“娘,你看,我身上这些,都是表哥打的。”   她抹了抹泪水,又道:“表哥还伙同另一个捕头,脱我的衣服,摸我……”   其实没有,王平安看在自己爷爷奶奶的份上,并没对江玉红做过分的事,最后也没打她。   她身上那些淤青,都是她在马车上自己掐的。   在白小芽说了不会放过王平安后,她就暗暗用力掐自己的胳膊,使劲掐,掐得青青紫紫,到处都是淤青。   她长相肤色都随了江云川,皮肤白皙,一掐就青。   江二婶看着江玉红身上的淤青,又看了看她被撕烂的衣服,气得一拳打烂了旁边的凳子。   “那个畜牲,他打我女儿,老娘这就回去打他的爹娘!”   她站起身就往外走,被刘翠莲急忙拦下了。   刘翠莲拉着江二婶的胳膊:“二嫂,你别冲动,你想出气也不是这个时候。”   于是刘翠莲又把计划说了一遍,并一再叮嘱江二婶:“二嫂,你可千万别冲动。”   江玉红也劝道:“对呀娘,你去舅舅家找表哥,那岂不是更加惹怒他,到时候万一他做出更过分的事怎么办?”   最终江二婶忍下了怒气,决定事后再找王平安的麻烦。   而另一边,白小芽让车夫加快速度,一刻不停地朝着西共县赶去。   两刻钟的功夫,她就赶到了西共县城门口,上了陈员外的马车,朝着青城郡赶去。   柳溪镇上,王平安捅了江远山,吓得跑开后,便钻进了赌坊。   他刚玩了三把,便被李捕头叫了出去。   “跟我回如意饭馆看看,别弄出人命来。”   王平安吓得不敢回去,也不想回去。   他是又坏,又懒,又没胆,只想吃喝玩乐,不用做活。   真遇到了人命关天的大事,他并没应对的办法。   见李捕头要让他回去,他很不情愿:“要……要是那个书生死了怎么办?”   李捕头目光阴狠道:“死了就报官嘛。”   王平安:“?”   柳金站在一边没说话,他就像是李捕头身边的影子。   “走,去如意饭馆搜贼!”李捕头叫上其他两个捕快,带着四个捕快往如意饭馆走去。 第83章 (捉虫) 杀头的大罪   马车驶出西共县后, 陈员外才问:“究竟是怎么回事?”   他看了眼脸色苍白仍旧昏迷不醒的江远山,又看向白小芽:“你们俩怎么会弄成这样?”   白小芽在大夫给江远山看完伤包扎好后,给他擦了身体, 并换了身干净的衣袍, 除了亵裤没给他换,连里衣都替他换了。   没办法, 当时黄宁腿被踩断了,压根不能动, 也总不能叫江玉红去换, 不然她肯定不会亲自上手替江远山换衣服。   她在回白村前,自己也换了身干净的衣裙。   此时她抱着江远山,坐在陈员外的对面。   原本陈员外不问, 她也是要主动说的,只是一时间不知道该从哪里说起。   她看着陈员外, 沉默了一瞬, 从去年王平安带人到她家偷东西讲起,一直讲诉到上次王平安潜进她店里想偷东西, 被她收拾了一顿。   “今天白天, 王平安带着新上任的李捕头到我店里耍威风, 在我那白吃白喝了一顿。   夜里,王平安借着搜贼的名义,又闯进我店里,还硬要进我的卧房,让我打开大箱子。   最后就闹大了, 我们就和他们撕打了起来。我们几人,黄宁不良于行,江远山是个书生, 我,我一个女子,平日里也没干过多少重活的,哪里打得过李捕头他们几个壮男。”   白小芽将王平安他们的行为,一五一十的复述了出来。   她并没添油加醋的抹黑他们,因为他们黑得都不需要再抹了。她也没隐瞒,全部照实说。   包括王平安扒她衣服,想奸.污她这种难以启齿的事,她都没藏着掖着,很淡定的讲了出来,冷静的像是在讲诉别人的事。   陈员外听完后,神色很淡定,他好像从来不会有多余的情绪,永远一副温和淡然的样子。   一般这种情况下,听完白小芽讲述的后,身为朋友都会愤慨的怒骂王平安两句,再对白小芽和江远山的遭遇表以同情。   然而陈员外没有,他神色淡定地看着白小芽,语气淡定地问道:“那你接下来有何打算?”   白小芽也很适应他的淡定,并没觉得有什么不妥。   她沉吟片刻,回道:“到了青城郡,先找个医馆给江远山看伤,然后找家客栈住下,我再去找太守。”   陈员外点点头:“可以的,但是住客栈就没必要了,客栈人多眼杂,我在青城郡有处宅子,不大不小,平日里没怎么住,到时候你们住我那。”   白小芽再次连声道谢:“太感谢您了,等事情忙完,我好好做一顿饭酬谢您。”   陈员外笑着摆手:“不必,你先忙你自己的。有任何用得上我的地方,你随时开口。”   在天亮前,马车到了青城郡的城门口。   陈员外从马车上下来,走到城门口与守城的两个护卫招呼了几声。   他经常出入青城郡,与守城以及巡城的人都熟了。   把江远山安排妥当后,白小芽便带着玉佩去了府衙门口。   她来的也是巧,正好今天秦捕头当值。   看到白小芽,秦捕头欢喜地走上前问:“白掌柜,你怎么到青城郡来了,是来采办的吗?”   白小芽:“秦捕头,现在的太守大人是谁,还是宋季昌宋大人吗?”   她还是问一问靠谱些,万一太守也换了呢。   秦捕头点头道:“对呀,咱们郡城现在的太守还是宋大人。”   白小芽听完,心里松了口气。   她又问:“那劳烦秦捕头了,麻烦您去通传一下,说我要见他。哦对了,还有这个,劳烦您拿给他。”   她将用布包裹着的玉佩从怀里拿出来,递给秦捕头。   “这个东西,您别打开,见到宋大人后,直接给他。并跟他说,是一个叫曹佑的人给我的,我现在有急事要见他。”   与秦捕头接触了一阵,对于秦捕头的为人,她还是了解一些的。   秦捕头是个清直刚正的人,值得信任。   秦捕头道:“好,我这就去找宋大人。白掌柜,你到树荫下站着等一等。”   白小芽站到了衙门前的树荫下,焦急地等待着。   她现在心里很紧张,很忐忑,一颗心忽上忽下。   深吸几口气后,她抬头看着天。   天很蓝,云很白,一片乌云也没有,偶尔还吹来一阵凉风,真可谓是秋高气爽,舒适又惬意。   这样好的天气,她原本应该坐在饭馆门前的香樟树下看着书,逗着狗。   多么自在的日子啊,却被王平安那个烂人给破坏了。   王平安那个狗东西不死,她都会生心魔。   就在她心里暗暗想着,该怎么设计才能除掉王平安时,突然从衙门口传来一道熟悉的喊声。   “江家嫂子。”   白小芽立马看过去,顿时愣了,她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朱佑明。   片刻的愣神后,她笑着问:“曹公子,你怎么会在这儿?”   朱佑明快步走到她跟前,笑着道:“我正要打算去柳溪镇找你呢,知道你在那开了饭馆,想去你那讨顿饭。   你怎么来了,是不是家里发生了什么事?”   白小芽见到朱佑明,这下松了口气。   她叹道:“确实是出了事,江远山被人捅了,正在陈员外的家里躺着,还不知道能不能挺过来,若是挺不过……唉,江家就算完了。”   “怎么回事?”朱佑明神色凝重地问。   白小芽:“这里说话不方便,咱们要不去衙门里头说,要不你随我去陈员外家里,我再与你细细说来。”   朱佑明道:“进衙门吧,我带你到后堂。”   白小芽随着朱佑明进了衙门的后院,朱佑明带着她走进后堂的小花厅,为她倒了盏茶。   白小芽长呼一口气,将事情又重复了一遍。   她咬牙道:“我不会放过他们几个,尤其是王平安。”   朱佑明没说话,指尖轻敲着说面,眉头微蹙,不知在想些什么。   白小芽见他这副表情,心沉了沉。   隔了一会儿,朱佑明问道:“江远山现在伤势如何,严重吗?”   白小芽摇摇头:“现在还不好说,昨天在柳溪镇我就请了大夫,大夫及时给他包扎伤口止了血。   镇上的大夫说,他伤得很严重,挺危险的,挺过来的几率不大。   今天到了青城郡,我又去请了城里最有名的大夫给他看伤,城里大夫看完,重新给他敷了止血愈合的药,说幸好没伤到心脏,熬过来的几率有六成。”   朱佑明点点头:“一般大夫说有六成,那就有七八成,说明没有大危险,你不用担心。”   白小芽:“嗯,一会儿我便回去,下午再请大夫过来给他看看,一天三次给他请诊。”   “一会儿我随你过去看看他,对了,厨艺比赛的事……”朱佑明一脸歉意道,“真是挺不好意思,原本新任的礼部尚书,只是想私自找几个手艺好的厨子,我与他私下里并无过多的交情,他去年刚从西南的蜀地调到京中。   我见他要在京中举办厨艺大赛,就顺嘴提了句,让他在山桑县也举办一场。   谁知道这事后来被我……被我三哥知道了,他便找人参了礼部尚书一本,山桑的知县,也被整了下去。   那柳知县,本身确实也不干净,加之赵县丞在暗中相助,不费吹灰之力就把柳知县弄了下去。   山桑的厨艺大赛,也就只能停了。连带着礼部尚书,都被圣上给批评了一通,如今礼部尚书天天夹着尾巴上朝。”   朱佑明说了一堆,仍旧没有明说他的身份,但其实也和明说没区别了。   他没明着表达出来,白小芽也就当作不知道。   “曹公子你说这话就见外了,什么抱歉不抱歉的,您又不欠我。本来这场厨艺大赛,那都是托了您的福,我才有幸去参加长长见识。   一直想感谢你,却没机会当面感谢,改天我给您做顿好吃的。”   因为一夜间发生了太多事情,白小芽见到朱佑明后,都忘记厨艺大赛的事了。   要不是朱佑明主动说起,她怕是一时半会都还没想起来。   两人一起回了陈员外的住处,朱佑明去查看了一番江远山的伤势,对白小芽道:“没有性命危险,你不用太担心。”   白小芽:“那就好,我真怕他出事。”   不管怎样,他们现在算是一家人,而且,江远山最后是为了她,才被王平安捅伤的。   虽然一开始江远山是冲动了点,并且行为也挺愚蠢的,但出发点是好的。   再说了,以王平安的臭德行,就算江远山当时没有和李捕头刚起来,最后王平安还是不会放过她的。   王平安那种烂人,坏到了骨子里,仗着有他表哥李捕头在,昨天要是不从她身上讨到便宜绝不罢休。   不仅是王平安坏,那李捕头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也许她带着李捕头去了楼上,给了钱,还是摆平不了。   既然如此,不如就闹大,只是闹得代价太大了。   江远山差点为此送命。   朱佑明检查完江远山的伤势,便从卧房出去,走到了院里。   白小芽跟出去,她问道:“曹公子,您这次到青城郡,是有什么事吗?”   朱佑明:“我的事不打紧,不急于这一时,你们的事才是大事。伤了你们的那三个捕快,你想怎么解决?”   白小芽:“按照朝廷律法,他们能被关几年?”   “说实话,不好判,一天都难关。”朱佑明道。   “毕竟没有证人在,没人能证明是他们伤了你们。你店里的人,不能算证人,因为他们都是你的人。   再者,他们可以说是去抓贼时误伤了江远山,到时候顶多是丢了捕快这碗饭,再赔你们几个钱。”   白小芽听完,气得脑瓜子嗡嗡的。   “难道就白白便宜了他们吗?”   朱佑明道:“要想定罪,就得用些不光明的手段。”   白小芽:“我可以,管他光不光明呢,只要能让王平安定死罪。”   朱佑明语气平静道:“大西南过去,有着暹罗、爪哇等小国,那里盛产一种花,叫阿芙蓉,可以用阿芙蓉制作出一种供人吸食的东西,叫乌香,类似于东晋时的寒食散。   近些年,朝廷发现爪哇等地的乌香已经传入了西南三省,并在西南之地盛行,不少乡绅富豪以及官家公子哥们,都买那玩意儿吸食,时日一长,人便容易上瘾,且萎靡不振。   在今年上半年,宋季昌发现,青城郡也出现了那东西。这事已经引起了朝廷的重视,圣上特地派我下来调查此事,一经发现,无论是吸食还是贩卖,都是大罪。”   白小芽听他说完后,明白了,那东西应该是大烟,也就是所谓的鸦.片。   天呐!鸦.片都已经传进来了吗?   所以,朱佑明说这个,跟王平安他们又有什么关系呢?   朱佑明眼皮一掀,意味深长地笑道:“若是那几个捕快私自贩卖乌香,可是杀头的大罪。”   白小芽:“……” 第84章 (小修) 栽赃陷害成功   因为原书里只说了是架空, 并没提是什么朝代,就笼统的写了个古代背景。   所以直到现在,白小芽也不知道这究竟是哪朝哪代。   但根据朱佑明的话, 她大致猜了出来。   有大烟打进来, 但还没有全国盛行,差不多就是那个时代了。   “所以, 曹公子您的意思是……”   不等她说完,朱佑明从怀里摸出一锭银子, 是十两制的小元宝。   他把银子递给白小芽。   白小芽不明所以地看着他, 不明白他这是什么意思,怎么突然给她一锭银子。   朱佑明道:“你拿到手里掂一下。”   接过银子,白小芽在手里掂了下, 还来回翻转看了看,没看出什么问题。   朱佑明又道:“你扔地上试试。”   白小芽照做, “铛”的一声, 金属撞击地面的清脆声音。   “你再拿块石头,用力捶打银子。”   白小芽拿了块石头, 狠狠地捶打银子, 没几下便把银子给砸成了两半, 从里面掉出一块气味刺鼻的褐色块状物。   朱佑明捡起来,捏在指尖:“这就是乌香,吸食久了便可上瘾麻痹,很难再戒掉。   西南三省的官家子弟们,有不少人都染上了这个, 那三地如今已经烂透了。”   白小芽懂了,她明白朱佑明的意思了。   “谢谢曹公子,你能为我提供一些这种特质的银元吗?”   “当然可以。”朱佑明正等着她这句话呢。   他笑道:“我早已命人备了一箱这种银元, 稍后我派人给你送三盒过来,一盒十五个,三盒够了吗?”   “够了够了,三盒足够了。”白小芽激动不已,“待江远山脱离了危险期,醒过来后,我就带他回去。”   于是她跟朱佑明说了自己的计划:“回去后,我假意与那三个狗东西和好,并在天黑后请他们到我店里吃饭,酒足饭饱后,趁着天黑没人看见,再送他们一人一盒银子。”   她笑了笑:“到时候就要劳烦曹公子帮个忙了,在他们拿着我送的银子回到家后,你就带人过去。”   朱佑明听完她的建议,满意地点点头,又补充一句:“这件事,你不能亲自去请,你得找个中间人,由那个中间人帮你搭线把他们约出来,还有,别傻乎乎的约到你自己的客栈。”   白小芽:“好的,我到时候想一想找个人帮我约一下。”   她突然想到了柳金,于是她心中有了人选。   接下来,白小芽便住在陈员外的家里照顾江远山,请了城里最好的大夫过来,每天三次的给他看诊上药。   第二天晚上的时候,江远山发起了高热。她赶紧又去把大夫叫了过来,大夫说高热过去就没事了,开了一帖去烧的药。   按照大夫的叮嘱,白小芽煎了药喂给江远山吃。   然而他仍旧处于昏迷中,根本喝不进去药。   于是她就捏着江远山的鼻子,往他嘴巴里灌,最后喂得江远山一身都是药。   管他的呢,反正能喂进去一点是一点。   喂完药,她又用热帕子给江远山擦身体,从脸头一直擦到后背前胸。   直到他高热退了下去,她才没继续擦。   在第三天的时候,江远山醒了过来。   他迷迷蒙蒙睁开眼,一动便痛得龇牙咧嘴。   白小芽急忙按住他:“你别动。”   江远山转过脸来,嘴唇脸色都苍白,像是被抽干了血。   “醒来就好,你这条命算是保住了。”白小芽已经三天没怎么休息了,只偶尔打了个盹。   江远山看着她憔悴的脸,更加自责了。   他张了张嘴想说话,然而却感觉喉咙又干又痛。他艰难地吞咽了下,挣扎着想起身。   看他这样子,白小芽又是气又是心痛。   “行了行了,你别再上演苦情戏了。喉咙干痛,要喝水是不是?”她问道。   江远山下巴点了点。   白小芽转身去给他倒了碗温水,用勺子舀着一勺一勺的喂他。   起初江远山还不好意思张嘴,白小芽捏着勺子硬往他嘴里塞,勺子撞到他门牙,不得已他张开嘴,喝了进去。   有了第一口就有第二口、第三口……   然后白小芽一勺一勺的喂,他一口一口的喝。   喝了半碗水,润了喉咙,他说话不再干哑。   “你……”他余光看向白小芽,“你没事吧?”   白小芽放下碗,又坐回到床边:“我能有什么事,我这不好好的么。有事的是你啊,你看你躺着动都没法动。”   江远山想到那晚上发生的事,胸腔内的怒火还没下去。   他眯了眯眸子,忍着怒意问道:“王平安有没有伤到你?”   白小芽语气轻松地笑道:“没有,他还没来得及伤到我,你不就站起来用刀捅了他嘛。”   江远山闭上眼睛:“对不起,是我害了你。”   “哎哎你说这话就没意思了啊,咱们都是一家人,说这么见外的话,你还有没有把我当家人了。那晚上,你也是为了我,说到底,王平安是冲着我来的。   因为当时是我喂他吃了屎,所以才导致他记恨我,想方设法要整我。”   江远山只觉嘴里发苦,心里也发苦。这一刻,他越发感到自己无能无助。   想保护的人保护不了,甚至就连自保都困难。   想到今年初元宵节时,他因控制不住情绪,当众抱住白小芽……   现在想想,他满心懊悔。   尚未考取功名,他什么都不是,连村里的几个地痞无赖都对付不了,他有什么资格说喜欢呢。   白小芽见他又闭上了眼睛,只当他是累了,想休息。   于是她悄悄站起身退了出去,转身去了灶房。   江远山醒了过来,也就意味着可以进食了。   他身上还有伤,而且刚醒,吃不了辛辣的食物,也不能吃鱼肉蛋这些东西,只能喝点清粥。   于是她借用陈员外的灶房,煮了一锅番薯粥。   她将番薯洗干净,又把番薯皮去掉,切成小块。   番薯与米一起下锅,熬至软烂时,便抽了柴火,用灶膛里红炭的温度温上片刻。   煮熟后,她往锅里加了少许的盐。   这时候,江远山嘴巴里都是苦的,只用加一点点盐就可以了,他吃起来有点味道就行。   煮完粥,她又给陈员外煮了一碗丸子米线,丸子有肉丸子和蔬菜丸子。   她刚煮好米线,朱佑明便过来了。   闻到香味,他笑着问:“你又煮什么好吃的了?”   白小芽道:“米线你要吃吗?”   朱佑明伸头看了眼,直点头:“给我也煮一碗,煮一大碗!多放点丸子。”   于是白小芽又煮了一大碗米线,将剩下没煮完的丸子全部都放进了朱佑明的碗里。   而她自己,凉拌了一盘黄瓜,晚饭番薯粥加凉拌黄瓜,简简单单。   她自己先吃,吃完后,才端着碗去卧房喂江远山。   朱佑明和陈员外在外间吃饭,两人一边吃还一边聊天。   明明两个人都是第一次见面,却一见如故,聊得很投入,恨不能早相逢。   其实主要是陈员外这个人,和谁都能聊得来。   尽管他一生只考到了秀才,连举人都不是,可是却博学多才,懂得知识并不少,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天南地北的风俗地貌,无论哪样,他都能聊上几句。   哪怕是吃的方面,他也颇为精通。   即便他自己不会做饭,但只要别人一提起某样吃的,他就能立马回答出来,甚至还能说出那种食物的做法,所用的食材,属于什么季节的食材等。   可以说,很少有他不知道的。   陈员外吃完米线后,便出去了,说是去乐坊听一曲,晚上就不回来了。   如今家里,就只剩下朱佑明,以及白小芽和江远山。   朱佑明吃完米线后,便走进卧房看江远山。   江远山躺在床上,他站在床前,一时间恍如去年夏天。   “你说你,不能死读书啊,遇到事情,不仅要有头脑,还得能在危机时刻,有自我保护的能力。”   江远山翻了个白眼:“当初是谁一身血衣躺在山中……”   “唉唉,打住打住,上遥兄弟,你扯远了。”朱佑明及时制止了江远山的话。   两人闲聊了几句,也没说太多。   江远山本就不是一个话多的人,跟个闷葫芦似的,任谁都没法和他畅聊。   朱佑明叮嘱了他们几句,便离开了。   如今诺大的宅子里,就只剩下江远山和白小芽。   白小芽把自己的计划和江远山说了,包括朱佑明为她提供大烟的事。   听完后,江远山沉默了一瞬问道:“你有把握吗?”   白小芽:“有。”   江远山:“好,到时候我找刘文采他们过来,在暗中帮你一下,约王平安见面的地方就定在北街的花楼。   那里人多混杂,夜里烛光暗淡,你再乔装打扮一下,没人会过多注意你。   你就装扮成男子,先进花楼定个包间,再约王平安他们过去,送完东西,你就离开。”   由于江远山的伤比较重,一时半会养不好。   然而白小芽已经等不及了,她现在就想把王平安送进大牢定罪。   她跟江远山说:“我明天就想回去,你一个人先在这里养着,陈员外会找人来照顾你。   等忙完后,我再来接你。”   江远山挣扎着,强行坐起来,让白小芽去拿纸笔。   他写好后交给白小芽:“你拿着这个去书院找刘文采,他会带着人在暗中帮你的。   刘文采那人,平日里虽然读书不用心,但其他方面却很精通。   他会帮你乔装打扮,掩护你进去,保证没人会注意到是你进了花楼。”   白小芽拿着江远山写的信回了柳溪镇,她先去书院找了刘文采,在得到刘文采的肯定后,她又立即赶回白村。   她回到白村,没回江家,直接去了白家,找到白永贵,与他说想请他出面,把姐姐白小蝉叫回来一趟。   白永贵本来是不想叫白小蝉回来的,他觉得丢脸,白小蝉对他来说是一个耻辱,他压根不想再见到白小蝉。   白小芽道:“爹,江远山说了,这次他欠你一个大人情,日后他若出息了,定会回报咱们白家的。   以后只要您一句话,他上刀山下火海……”   “别废话了,爹这就去柳家。”   白永贵亲自去了柳家,把白小蝉带回了白家。   见到原身的这个姐姐,白小芽愣住了,一时间不知道要说什么。   她脑海里关于白小蝉的记忆,大量的涌现出来。   原身的长相随了白永贵,皮肤不白,只是五官还算清秀。   两姐妹,一个随父亲,一个随母亲。   而白小蝉的长相则完全随了陈桂花,原本也是个肤白貌美的,白白嫩嫩的皮肤,端正姣好的容貌。   若不是这样,柳金也不至于在她还是小姑娘时就把持不住要了她。   可现在,她原本乌黑水润的那双大眼,却毫无光泽,眼角还下垂耷拉,眼睛不再黑亮通透,眼白甚至泛黄,带着因为劳累过度休息不好而生出的血丝。   她的皮肤也不再白皙水嫩,一身好皮子被糟蹋得粗糙黄黑。   她那双原本白皙柔嫩的手,现在却又干又黄,手背上还有好几道被利器划伤的口子,手指头上也是伤痕累累。   她缩着肩,弓着腰,局促不安地站在院里,像个等待受审的囚犯。   “姐,姐姐,快进来坐吧,别在院里站着了。”白小芽急忙上前去拉她。   然而白小芽碰到她胳膊时,她却皱着眉嘶了声。   白小芽一把卷起她袖子,只见她胳膊上青青紫紫,全都是淤青,甚至还有好几处肿块。   震惊!愤怒!满腔的愤怒!   强.奸.犯、家暴男,跟着这样一个烂男人,简直生不如死。   白小芽又快速卷起她另一个袖子,只见也是满胳膊的淤青,一捏,发现胳膊上都是肿块。   “谁打的,姐,是谁打的,柳金吗?”她气得吼出声。   白小蝉赶紧放下袖子,急忙往后缩:“没……没没没,没有谁打,是我自己摔的。”   她说话声音很小,像受了惊的猫儿一样,小小的弱弱的,生怕吓着了谁。   “是不是柳金打的?”白小芽忍着一腔怒火发问。   然而想到计划,她又硬生生把怒意压了下去。   先忍一忍,那几个人都该死,全都该死!   她暂时不去追问白小蝉身上的伤,深吸一口气,她笑道:“姐,我今天托爹叫你过来,是有事想请姐姐帮个忙。”   白小蝉不敢置信地看着白小芽:“二……二妹,姐……姐姐能帮到你什么?”   白小芽:“姐,姐夫被调到柳溪镇做捕快,这事你知道吗?”   白小蝉点了点头:“我……我知道。”   白小芽笑道:“上次我和李捕头闹了点不愉快,我想给李捕头他们赔个不是,但是我怕直接上门人家不见我。   因为我知道姐夫就在李捕头手下,所以我想请姐夫做个中间人,帮我在李捕头那里说几句好话,然后替我约李捕头和王捕快出来一趟。   就定在明天晚上,正好明天是七月初七,地点在北街花楼,你与姐夫说,让他转告李捕头,就说是我对李捕头说的,‘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他们不来我不走,不见不散。”   怕白小蝉记不住,白小芽让她像背书一样的,把她说的话背诵了好几遍。   确定白小蝉记住后,白小芽又急忙赶回柳溪镇上。   七月初七这天,还不到黄昏,白小芽便收拾妥当了。   花楼的包间,是刘文采帮她定的,都是刘文采和几个公子哥平时常定的一间。   她将三个方盒子包好,放在了装吃食的盒子里,假装是携带吃食,将盒子带去了花楼。   因为刘文采嫌弃花楼的东西难吃,平日里上花楼,都是自备酒水吃食,花楼的掌柜并无怨言。   刘文采是她的大主顾,她能有什么怨言呢。   所以这一次,在刘文采的帮助下,白小芽乔装打扮后,轻松就带着盒子混进了花楼。   她在包间内坐好后,没一会儿柳金便带着李捕头和王平安他们过来了。   在李捕头推开门的刹那,白小芽便笑着站了起来。   三个盒子都是双层的,上面一层装的全是散碎银子,都是真银子,一共有五十两。   下面一层,装的都是特质银锭子,每个盒子里都有十五个。   白小芽将三个盒子都打开,上下都打开给他们看了一眼,然后又封上。   她笑着道:“李捕头,俗话说,冤家宜解不宜结。咱们原本无怨无仇的,犯不着闹成这样,您说对吧?”   李捕头没说话,就连王平安都没吭声,一双眼冒着绿光,紧紧盯着盒子看。   白小芽笑道:“江远山没事,已经治好了,正在养伤呢,不是什么大问题,没伤到命脉。   再说了,我刚嫁到他们江家,他哥哥就死了,我还能为了个没什么血缘关系的小叔子而得罪你们不成。   我以后还想继续在柳溪镇上开饭馆,确实也想有人能照应一下,所以,就麻烦李捕头了,往后还得劳您多多照应着点。   这些小点心,还希望你们能收下,只要你们肯多照应着我,日后少不了这样的点心。”   “哎呀呀,哈哈哈哈哈……那我就不客气了。”王平安本就是个贼,见了钱手早就发痒了。   他笑哈哈地上前端起第一个盒子。   白小芽朝柳金笑了笑:“姐夫,您也拿着吧,别拘着了,都是一家人,以后需要你帮忙的地方还多着呢。”   她又看向李捕头:“李捕头,您就收着吧,少是少了点,因为我才开饭馆不久嘛,待日后我生意做顺了,每月都少不了你们的点心。”   李捕头走上前来,端起另一个。然后柳金也过来,端走最后一个盒子。   白小芽又为他们倒酒,说了些好话。   三人在酒足饭饱后,各自夹着盒子出去。   目送着李捕头他们三个都端起盒子出去后,白小芽松了口气,这一场戏做下来,她后背都湿透了。   在李捕头他们走后,她再次在刘文采他们的掩护下离开花楼。   然而她却没回饭馆,与刘文采他们分开后,转道去了与朱佑明约定好的地方。   这时候,朱佑明已经安排人暗中跟上了李捕头他们。   衙门在镇上为捕头捕快们设立了集中的住处和办案处,平日里他们这些捕头捕快,都是住在镇上的办案处。   朱佑明派出去的人,盯着李捕头他们三个回了办案处,并把盒子放回到屋里后,才悄悄返回。   朱佑明打了个响指,吹一记口哨:“收网,明天去捞鱼。”   白小芽抚了抚胸口,担忧地问道:“万一有变化怎么办?”   朱佑明摊手:“那没办法了,那就是白嫂子你的命。”   见白小芽变了脸色,他又笑道:“没事的,别担心,现在肯定不能去,等过一夜,明天再叫上新的知县,一并过去,尤其是要在白天,人多的时候去。” 第85章 王平安被定了死罪   由于西南三省的祸患已经蔓延到了各地, 此事令朝廷上下震怒。   年初朝廷定下一条新律,凡是贩卖乌香者,轻者三年以上牢狱, 重者斩立决。   吸食乌香的人, 一经发现,轻者罚款白银三百两, 重者坐牢三年以上,并罚款白银五百两。   至于有没有吸食乌香, 不是别人说一句吸了或者没吸来定的, 而是由大夫扎针取血来验证。   有没有吸食乌香,取血就能验出来,并且还可以查出吸食了多久。   王平安和李捕头等人, 被当场抓获,众目睽睽之下, 当着赵知县的面, 查出有三盒乌香,总共一斤多。   大夫取了三人的血, 验出来三人并没吸食乌香, 但他们却在家里藏了一斤多乌香。   三人一脸懵逼地被带到了县城衙门, 升堂审讯。   王平安直到被押着跪在了大堂前,才叫喊着冤枉。   赵知县坐在公堂上,朱佑明坐在一边旁听。   然而赵知县却如坐针毡,时不时就用余光看向朱佑明。   朱佑明却微笑着看向下方,手里还漫不经心地摇着扇子。   “不是我们的!我们没有!”王平安跪在地上大喊大叫道, “大人,赵大人,我们是冤枉的, 是白小芽,是那个臭寡妇给我们的,她故意陷害我们。”   李捕头目光阴狠地看了眼柳金,却没说话。   柳金低下头没敢与李捕头对视,他知道自己被白小芽整了。   赵知县却没敢说话,他小心翼翼地看了眼朱佑明。   朱佑明笑着问道:“你说你是冤枉的,谁能证明你是冤枉的?”   王平安被问住了,他无助地四处看,看了看李捕头,又看向柳金:“柳金,你说话呀,不是你说的么,你说白小芽是你小姨子。   你说她通过你媳妇,让你带话给我们,七月初七那天约我们在北街花楼见,说是要给我们赔礼道歉,还说有好东西要给我们。”   朱佑明看向赵知县:“赵知县,你正常审案就是,不用管我。若你觉得因我在这里,令你不自在,那我先出去避一避,待你审完后,我再进来。”   赵知县哪里敢让朱佑明出去,他急忙道:“不不不,太……朱公子,您就在堂中坐着,下官这就审案。”   给他一百个胆子,他一个个小小的知县,也不敢让堂堂太子爷出去。   朱佑明颔首微笑,不再多说。   赵知县看向堂下跪着的三人,他拿起惊堂木一拍,厉声问道:“王平安,你刚才说这些东西,是白小芽给你的,还说她约见你们是为了给你们赔礼道歉,并给了你们三个一人一个盒子。”   王平安直点头:“对,大人,就是她给我们的。白小芽是白村江家的媳妇儿,她与白小蝉是亲姐妹,是她找了柳金的媳妇儿白小蝉,托柳金传话,约我们三个在北街花楼见面,并给了我们三个盒子,我们压根不知道里面装的是乌香,大人,我们真的是冤枉的啊!”   赵知县又问:“那她为何要向你们赔礼道歉,是她做了什么得罪你们的事吗?”   “是……是因为……因为……”王平安支支吾吾,半天说不出原因来。   柳金抬起头,目光怨毒地看了眼王平安,将那天发生的事情说了出来。   “大人,都是王平安。他多次在夜里闯进白小芽家,上次也是他怂恿李捕头,说白小芽一个年轻寡妇,刚成亲就死了男人,如今还是姑娘身。   他还说白小芽的饭馆很挣钱,房里肯定放着很多银子。   他与李捕头说,他先进白小芽家,借着搜贼的名义,先要了白小芽的身子,然后再用此事威胁白小芽,让她把所有的银子都交出来。”   见柳金都招了,李捕头也不瞒着了。   “是,柳金说的没错,大人,是王平安怂恿我去的江娘子家。那天我和柳金在外面等他,然而等了许久不见他出来。   我怕他闹出人命来 ,就冲了进去,结果却看到他举着刀要砍江娘子,我就制止了他。   当时我本来是想走的,不想去为难一个妇人家。王平安却一再的怂恿我,说江娘子楼上放了许多银子,我一时鬼迷心窍,就……   之后王平安踩伤了饭馆杂役黄宁的腿,又捅伤了江远山,还撕烂了江娘子的衣裙,差点奸.污了江娘子。”   说完,他抬头看向赵知县:“大人,江娘子肯定是因为王平安记恨上我们,所以故意陷害我们。还望大人您一定查明真相。”   柳金也附和道:“是呀大人,都是王平安。是他一再的逼迫白小芽。   那天我家媳妇儿白小蝉,在夜里睡下时对我说,白小芽想与李捕头、王平安缓和关系,想请我做个中间人,约我们三个在花楼见上一面。”   赵知县点了点头,问王平安:“他们俩说的可是事实?”   王平安不说话,最后点了点头。   赵知县对堂下的衙役吩咐道:“你们带几个人去柳溪镇把白小芽,花楼掌柜以及涉案的相干人等全部带过来。   既然你们说是白小芽给你们的,还约了你们在花楼见面,那便请北街花楼的掌柜过来,请她做个证。”   于是赵知县派人快马加鞭去了柳溪镇,把北街花楼的掌柜和白小芽一并带到了县衙公堂,除了花楼掌柜,连花楼的几个杂役以及一群姑娘们都带到了县衙。   负责去请白小蝉的人还没过来,但是也快了。   到了衙门后,白小芽不慌不忙,很淡定地向赵知县行了个礼。   被问完话后,白小芽道:“大人,王平安确实多次潜进我家偷东西,只不过都被我家里人发现了。   那天王平安差点将我奸.污,江远山为了救我,被王平安捅伤了,现在还在养伤。”   “在江远山被捅伤后,我们便连夜坐马车去了青城郡,因为镇上的大夫医术不精,我怕医治不好,就去郡城给他找大夫看伤。   至于王平安他们说的,我约见他们并栽赃陷害的事,我没做,压根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   今天上午我才刚回了镇上,根本没见过王平安和李捕头他们,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赵知县又问花楼掌柜他们:“七月初七那天,也就是昨天晚上,白小芽可有去过你们那里。”   花楼掌柜的和一群姑娘们,纷纷看向白小芽,看了片刻后,齐齐摇头。   “没有。”花楼掌柜的回道,“禀大人,江家娘子并未进过我们楼里,从未去过。”   “不可能!”王平安咆哮道,“昨天晚上,白小芽明明就在你们花楼。”   接着李捕头说了时间地点,以及白小芽约见他们的厢房是哪一间。   花楼掌柜的道:“大人,李捕头他们说的那间房,那天来的人是刘公子他们几个。他们经常到我们楼里叫几个姑娘听曲,那天他们来了五六个人,都是熟悉的几个富家公子哥。   他们到了我那后,直接去了那间厢房,过了一阵,又叫了熟悉的姑娘进去弹琴唱曲,一直玩到后半夜才离开。”   李捕头怒瞪着花楼掌柜的:“那天我们明明去了你那,你还与我们打了招呼的。”   花楼掌柜:“是呀,那天你们确实是来过,可我问你需要哪个姑娘伺候时,你让我自己到一边忙去。   后来你们三个自己上了二楼,最后你们三个是什么时候离开的我都不知道,我只当三位差爷是来巡逻搜贼的。”   赵知县又把刘文采他们叫了过来,刘文采看向李捕头他们,一脸茫然道:“大人,我们昨天并没见过李捕头他们。   我们很早就到了花楼,进了平日里常去的厢房,我们几个同窗好友,在里面玩行酒令,一直到我们离开也没见过李捕头他们。”   而就在这时,白小蝉被带了进来。   她瑟缩着身体走进公堂,跪了下去。   赵知县问道:“白小蝉,你可有替白小芽向柳金传过话?若敢隐瞒,本官定不轻饶。”   白小蝉摇了摇头:“禀大人,我并没向当家的传过话。我自嫁入柳家后,十多年都没回过白家了,直到现在也没回去过。”   她偏头看了眼跪在一旁的白小芽,红了眼睛:“二妹。”   柳金都懵了,他不可置信地看向白小蝉:“贱妇,那天明明是你与我说,你妹子白小芽想与李捕头缓和关系,请我帮个忙。   你说你妹子的饭馆生意很好,一个月能挣二十几两银子,还说事情办成后,以后你妹子与我对半分,每个月给我十两银子。”   白小蝉直摇头:“不,没有,我没有说。”   她说话很小声,瑟缩着肩膀,都不敢抬头看向上面,看着就柔弱老实,根本不像是会说谎话的人。   赵知县其实心里很清楚,李捕头他们三个是冤枉的,他们三个坏是坏,但确实没有贩卖乌香。   只是现在的情况,没法证明李捕头他们三个是冤枉的。   毕竟当场搜查出来他们藏有乌香,而且还是当着朱佑明的面。   赵知县在得到朱佑明的暗示后,快速做出决定。   最终李捕头、王平安和柳金三人,全部被定了死罪,秋后处决。   柳金被拖着拉入死牢之前,他深深地看了眼白小蝉。   而白小芽不经意地从他身边走过,冲他勾了下嘴角,并小声说了句:“你该死。”   这句话,她在经过王平安身边时,也说了一遍。   解决完了王平安的事情,白小芽便赶去青城郡,把江远山接了回来。   她把江远山送回了白村,由李春花亲自照顾。   而就在这时,王家人找上了门。   王平安的爹娘,和王平安的爷爷奶奶,也就是江二婶她爹娘,一家人来到江家,见到白小芽,二话不说,直挺挺地跪了下去。   同样的,另一边,柳家的人,全家都到了白家,跪在了白永贵和陈桂花的面前。 第86章 (小修) 沙雕中的王者   王平安的娘跪在江家院里, 脑袋碰地,不停的磕头,磕得砰砰直响。   不仅是王平安的娘, 王平安的爹, 以及王平安的爷爷奶奶全都跪在了江家院里。   具体点说是跪在白小芽和刘翠莲他们合修的大院里。   “江娘子,求求您了, 求您了江娘子!”王平安的娘头都磕出血了,还在不停的往地上撞。   “江娘子, 求您放过平安, 他还没成家,还是个孩子,还不懂事……”   白小芽原本在屋里, 她正在堂屋吃饭,压根不想出来见王家人。   然而听到王平安娘说的那些话后, 她实在是忍不下去了, 饭还没吃完,便从屋里走了出来。   她擦了擦嘴, 笑着看向王平安的娘:“我依着玉红, 该叫您一声舅母, 说来啊,都是自家人。   可瞧舅母说的这些话,让别人看见了,还以为是我把平安哥给怎么着了呢。   什么叫求我放了他,我可没动他半根手指头, 呵,说起来啊,平安哥把我家二郎捅伤了, 命都差点没了,现在还在家里养着呢。   他还把我店里伙计的腿给踩断了,这些日子,远山和我店里那伙计请医问药花了不少钱,我正想去你们王家,找你们要呢。   也是巧,今日你们便过来了,先把医药钱赔了吧,目前为止总共花了五十八两,我给你们去掉零头,给个整数五十两吧。”   王平安的娘整个人都懵了,双眼呆滞地看着白小芽,像是没听见她说了什么话。   王平安的爹抬起了头,红着眼道:“白家姑娘,你说这种话,也太没人情味了!   我妹子好歹是你二婶,我们王家与你们江家可是姻亲,平安被你害得关进了大牢,还被叛了死刑。   你非但不内疚,却倒找我们要钱,哪有你这样的亲戚?”   白小芽气得直笑:“什么叫我害他,我怎么害他了?你们自己的儿子,是个什么东西,你们不清楚吗?   他是正经人吗?平日里游手好闲,农活不做,什么事都不干,整日里在街上瞎晃荡,到了夜里便出去做贼。   像他这样的人,为了钱去贩卖乌香,并不奇怪。   要说害,是你们害了他。若非有你们这样的父母,也养不出王平安那样的废物。   可瞧瞧舅母刚才说的那番话,他还是个孩子,都快三十了吧,还孩子呢?   舅舅您跟我这扯人情,你们儿子王平安跟我讲人请了吗?他做了什么事,你们心里清楚得很,不然你们也不会找上门来求我。   可笑的是你还跟我扯人情,你认为我跟你们有人情可讲吗?”   王平安的娘嘶吼道:“就算你不讲人情,不认我们这个亲戚,那你也不该害他啊!”   白小芽:“我再说一遍,他是自己找死,与我无关!我一个寡妇,可没有那么大的手段和能力去害他。”   “就是你,就是你害了他!审案那天,平安说了,是你,是你害了他。那些东西,都是你给他的,是你故意害他,想要他的命!”王平安的娘顶着一脑门血,越吼越大声。   “你这个毒妇,平安不过是嘴上说了你几句不好听的话,可你呢,你就想要了他的命!”   白小芽气得五脏六腑都在冒烟,她不想再和这些人多说,因为说再多都没用。   哪怕她说了王平安想奸.污她,还想以此来威胁勒索要她的钱,王家这些人也不会觉得自己儿子做错了。   她解释后,只会让王家人一口咬定,她因为这些事陷害了王平安。   看着王家这群无赖,白小芽冷笑了声:“你们若觉得是我陷害的,那就找出证据去衙门告我,否则你们再多说一句,我可以告你们一个诬陷之罪。”   说完,她转身便往屋里走。   王平安的奶奶,也就是江二婶的娘,一把拉住了白小芽的胳膊。   “小芽,老婆子求你了,你就在看在你二婶,看在玉红的份上,绕过他这一次吧。   平安不懂事,他到你们店里捣乱,伤了江家二郎,我们愿意赔钱,只要你肯放了他,多少钱我们都赔。   你若气不过,就让县老爷打他几板子,狠狠的打,给他腚子打烂,打完后我们保证把他约束在家里,让他再也不去找你的麻烦,你看可好?”   白小芽笑着扶起来王平安的奶奶:“王老太,平安哥他贩卖乌香,犯的可是杀头的大罪,是官老爷亲自抓的,人证物证俱在。   他犯的那些事,与我无关,我根本不知道他做的那些恶事,他的死跟我没有任何关系。   至于赔钱,你们王家确实该赔,哪怕王平安死了,你们也得赔偿!”   见王老太一脸惊惧的模样,白小芽温柔地笑了笑,又道:“而且,我觉得他该死!王平安这种人,不配活着,衙门抓得好,官老爷抓得好。   他被砍头的那天,我定会去买一挂鞭炮来放,庆贺人间少了个恶鬼。”   王平安的宁也不跪了,站起身冲向白小芽:“你这个黑了心的恶寡妇,我今天跟你拼了,我儿活不成,你也别想活!”   白小芽急忙往后退开一步,这时候李春花从屋里走了出来。   她上前揽住王平安的娘:“你再闹,我们就报官,我儿被你儿捅伤,我还没找你们麻烦呢,你倒是有脸到我家闹。”   “你儿怎么了,你儿不是好好的活着吗?再说了,谁知道你儿是被谁捅的,我儿平安懒是懒了点,但绝不可能动刀子,分明是你家儿媳妇……”   眼看着王平安的娘还要说出更难听的话,被王平安的奶奶王老太及时制止了。   “平安他娘,你给我闭嘴,别再说了。”   最后王家人骂骂咧咧的转道去了江二婶家里,王老太冲进江二婶院里,上手就是一巴掌打在江二婶的脸上。   “你这个吃里扒外的东西,老话都说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可真是一点不假。”王老太打完后,便捂着脸哭了起。   “那可是你亲侄儿啊,你怎么就不帮他求求情呢!你的心是石头做的吗,你真要看着他砍头不成?”   江二婶别开脸去:“娘,爹,你们都回去吧,别再过来了。”   王老太爷老泪纵横道:“大兰啊,你去求求白家姑娘吧,不管咋说,她得叫你一声婶子。   若是你说话不管用,你就让云川去求,让云川跪下求她。   多大的事啊,用得着要了平安的命吗?”   江玉红气不过,回击道:“外祖父,外祖母,平安哥贩卖乌香,与我嫂子没有任何关系,你们凭什么觉得是我嫂子陷害他?   我嫂子为什么要陷害他呢,他究竟做了什么事,会令我嫂子陷害他?”   王家人被问得哑口无言。   王老太爷叹道:“唉,我们都知道,是平安馋她身子,想打她的打主意,所以惹得她生气。   可就算是平安真的占了她身子,大不了我们让平安娶了她。左右她是个寡妇,刚成亲就克死了男人,平安肯要她,那是她的福气。   她一个寡妇,还想怎样啊!平安虽是懒了点,但却是没成婚的,娶她一个寡妇,算是高抬她了。”   “……”连江二婶都听得一脸震惊。   说内心话,她觉得自己的亲侄儿王平安,还真配不上白小芽。   王老太扑通一声跪下,对着江二婶直扣头:“大兰啊,娘给你磕头了,娘给你磕头了!   你今天要是不答应,娘就一直跪着不起来。”   王老太爷说了半天,见江二婶无动于衷,愤愤地甩了下袖子,掩面哭道:“作孽哦,娘都给女儿下跪磕头了!”   王平安的爹娘也跪了下去。   “大兰,哥哥给求你了,求你去求求江家大房的媳妇儿,求她放过平安。   平安是我们王家的根啊,他是我们的儿子啊,不能死啊,他并没有贩卖那个什么香,是被冤枉的,他是被冤枉的啊!”   江二婶眼见着她娘家人耍起了无赖,她灵机一动,也跪了下去。   论起耍无赖,她是行家,这简直是长在了她骨子里。   她跪下去便开始嚎啕大哭:“呜呜呜呜呜……没天理了哦,娘老子威胁女儿,要逼死女儿喽!   不活了不活了,我干脆死了算了!   玉红,你去厨房给娘把菜刀拿过来,大碗也拿一个过来,娘今天不活了,抹脖子算了。”   她光打雷不下雨,一滴泪没流,嚎啕着看向王老太:“娘,您生了我养了我,是我欠您的。   今日我死了,也没什么值钱的东西留给你们,死后我便把这身骨架和肉留给你们。   你们带回去,是炖汤也好,炒着吃也好,随你们高兴。   我生下来时才八斤多,现在一身骨架和肉,少说一百多斤,够你们吃上一年半载了。”   她又看向江玉红:“红儿啊,娘对不住你了,不能看着你长大嫁人,也看不到你二哥考中举人了。   娘死后便把这身血给你们留下,晚上你让你嫂子给你煮一锅毛血旺。   秋天干燥,你与你爹吃完毛血旺,记得再喝点菊花茶,免得上火。”   江玉红:“……”   恰在这时候,江云川从地里干活回来了。   他刚到大门口,便看见江二婶哭喊着要抹脖子。   就在他犹豫着要不要进去时,被人拉了一下。   他转过身去,看到是白小芽,正想说话,白小芽冲他摆了摆手。   “二叔,你先别进去,让二婶应对,只有她才能应付得来。你去我家,饭已经给你盛好了,你快去吃吧。”   江云川便悄悄转身去了白小芽他们家。   他转身走的时候,嘴角不由得翘了下,看向江二婶的眼神,难得有了一丝暖意。 第87章 真的好气啊   江二婶真情实感的嚎, 一边哭嚎一边数落自己的不是,哭到后面两眼一闭晕了过去,任由王家老太和老太爷如何呼喊, 就是不醒。   王平安的爹娘都看懵了, 他们还没来得及哭呢,这个身体壮如牛的泼辣妹子竟然哭晕了过去。   尤其是王平安的娘, 恨不得朝着江二婶的脸扇两耳光,把她给扇醒。   江玉红果真去了灶房拿菜刀, 她握着把菜刀刚从灶房出来, 便看到江二婶倒在了地上。   “娘,娘你怎么了?”她一把扔了菜刀,哭着奔到江二婶跟前, 抱住江二婶便大哭。   王家老太和老太爷,看着晕倒在地的女儿, 又看着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孙女儿, 双双愣住了。   老两口此刻脑子乱嗡嗡的,像是钻进了无数只蜜蜂。   两个头发花白的老人, 眼神空洞地看着江二婶。一会儿脑中闪过江二婶小时候依偎在他们怀里的画面, 一会儿脑中又闪过王平安小时候跟在他们后面喊爷爷奶奶的画面。   画面切割, 又转回到现在。   看着倒在地上闭着眼的江二婶,又想到了关在牢里即将被砍头的孙子。   最终王老太哭着摆了摆手:“罢了罢了,是平安的命,也是我们的命。”   王平安的娘却不服气,反驳道:“娘, 您说的这叫什么话,什么叫是平安的命,平安他是被陷害的呀。只要白小芽肯去县太爷那里说实话, 平安就会没事了。”   江二婶听到自家嫂子的话,心底不屑的呸了声。对于她这个侄子,她是又气又觉得心疼。   到底是自己的亲侄子,体内流着他们王家的血,哪怕犯了天大的错,眼看着就要没命了,她不可能毫无感觉。   只是那又怎样,她早就叮嘱过娘家人了,让他们管好王平安,否则哪天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看吧,果然应验了。   一开始他们不把她的话当回事,现在出事了就来找她帮忙,咋那么会想呢。   先不说她帮不帮得上忙,就算帮得上,她也不会帮,更何况,她压根也不帮不上。   因此江二婶干脆闭着眼装死,娘家人不走她就不醒。   王老太爷看了眼江二婶,叹口气道:“唉,你也别装了,就你那体格,比耕牛都壮,想晕都难。我们也不为难你了,以后就当没生过你这个女儿。”   王平安的娘气得呸了声,骂了句没良心。   王平安的爹叹道:“大兰啊,你真是太让二哥失望了。不管平安他犯了多大的错,到底是你的亲侄儿呀,你就真的忍心看着他被砍头吗?”   王平安的娘接话:“可不是嘛,他大姑你咋就这么心狠呢!不管怎样,平安是你的亲侄儿呀,他体内与你都流着王家的血,在生死关头,你总要帮他一把啊,救救他的命!”   越说越激动,王平安的娘干脆跪下去扑在江二婶跟前,紧抓着她的手。   “他大姑诶,你救救他吧,救救你的侄儿平安!他平日里虽是混账了点,但他做的那些事,也不至于要命的呀。   他无非就是在你们江家大房儿媳妇面前说了些难听的话,可那也不能全怪平安啊。   要不是你们大房家的儿媳妇在外招蜂引蝶的,那也不会勾得平安去干傻事。   说到底,都是那个小寡妇的错,一个刚成亲就死了男人的年轻寡妇,不好好守在家里,整日出去勾三搭四的,没有平安也会有别人打她的主意。   要我说啊,不如让那小寡妇跟了平安,只要她给平安生几个儿子,我们王家定不会亏待她的,也不会嫌弃她嫁过人。”   王平安的爹附和道:“是呀是呀,大兰呐,就由你去帮我们说说情,你去跟白小芽说,让她放过平安。   待平安从牢里出来后,我们王家立马向她下聘,并且三媒六聘的把她娶回咱们王家,待遇绝不比那些黄花姑娘差。”   躲在门外偷听的白小芽,气得差点脑溢血。   她原本还想着,王平安的事与王家其他人无关,看在江二婶和玉红的份上,她就事论事,只针对王平安一个,不去为难王家其他人。   可听了王平安爹娘说的这些话,她改变了想法。   江远山被捅伤,黄宁被踩断腿,两人请医问药花的钱,她一分不少的要找王家讨回来。   太无耻了,还想着让她嫁给王平安,做梦呢!   听他们那语气,好像她是为了嫁给王平安才闹着一出。   真是恶心他妈给恶心开门,恶心到家了!   江二婶没说话,只是眼皮颤了颤。   听着自家爹娘的叹气声哭声,又听着自家哥嫂的埋怨声骂声,她心里烦得很。   一方面烦自己哥嫂脑子不清醒,一方面又烦自己没能让父母顺心。   她也不想这样对待自己的爹娘,那毕竟是生养她的娘老子。   在她娘跪下的那一刹,她心就软了。   有那么一瞬,她都想着干脆去跪下求白小芽算了。实在不行,就拉上江云川和家里的三个孩子,全家人一起去求白小芽放过王平安。   可她也就只敢在心里想一想,她很清楚,这件事,江云川和家里的三个孩子,都不会站在她这一边的。   尤其是玉红和远树,他们兄妹俩是绝对会帮着白小芽的。   权衡之下,最终她也只能选择与父母背对,站在江家这边。   她是嫁出来的人,王家已经不再是她的家了,江家才是她真正的家,三个孩子与江云川才是她现在最亲的家人。   爹娘再亲,可他们终究会有走的一天。   若是她今日为了爹娘顺心,毫无底线的帮着娘家,那她就会彻底得罪白小芽,甚至还会令她的儿女失望。   而她的哥哥嫂子,并不会有多感激她,他们只会觉得她帮着王家是理所当然的事。   在爹娘走后,她敢保证,哥哥嫂子在她落难时,并不会帮她,只会冷眼旁观。   利害关系她看得很明白,心里也很清楚怎样做才对自己最有利。   所以,就算是被父母骂不孝,她也要选择有利于自己的事。   王家人又哭又闹的耗了半上午,最后耗不过,只能灰溜溜的走了。   走之前,一家人还不忘数落江二婶几句。   白小芽在王家老太朝门口走来时,便转身从后门回了自家院里。   她刚回到家,她娘家弟弟白石柱便过来了。   白石柱是一路跑来江家的,刚进门,连坐都不坐,喘着气道:“姐……二姐你快回去一趟。”   “怎么了?”白小芽问。   “柳……柳家人找上门来了,他们一家人都在咱们家院里跪着呢。还有大……大姐的五个孩子,全都在院里跪着的,齐齐整整地跪了两排。”   白小芽眉心跳了跳,她按了按额头,转身给白石柱端了张凳子:“你先坐,我去给你倒碗水。”   她回屋去倒了碗水,还往碗里挖了半勺子蜂蜜。   这些蜂蜜,都是今年春天的时候,江玉姝和李春花去山里弄到的,一共过滤出两大罐子。   她的店里放着一罐,家中放着一罐。   她将蜂蜜水端给白石柱:“你先喝口水,慢慢说。”   白石柱接过来,喝了几口,清香甘甜。他喝完水,把碗递给白小芽,继续说道。   “三天前,爹和大哥接了个新活,青安那边有户富贵人家要娶媳妇儿,他们听闻爹的木工活做得好,就找爹过去给他们打造些箱笼柜子、床和桌椅等。   前天下午,爹和大哥便过去了,去之前爹说,他们这段时日要住在东家那里,得半个月才能回来。”   白石柱叹道:“也是不巧,在爹和大哥出门后,爷爷又去了清宁县那边听戏。他老来闲着没事,隔三差五就要出门与他的那些老友去听戏。现在家里就只有我和娘,还有大嫂和元宝。”   元宝是白石头和李云秀的孩子,现在一岁多,正是摇摇晃晃学走路的年纪。   说完,他看向白小芽:“二姐,你还是回去看看吧。柳家人上门后,嫂子便抱着元宝回了房里。   现在是娘一个人在外头应对,娘那性格,你也是知道的,只怕她现在已经答应了柳家人。   我本来是想去叫爹他们回来的,可青安离咱们这太远了,走路过去要两个多时辰,所以我就想着,先过来叫你,再去叫爹回来。”   白小芽听完后,太阳穴突突直跳。   她长呼一口气:“你先等一下,我回屋交代几句。”   她又回了屋里,与李春花道:“娘,柳家人找到我娘家去了,我要回一趟白家。   王家的人若再找过来,你一句话不要和他们说,见都不要见,就在屋里别出去。   实在不行,你让三婶去应付他们。”   李春花看了眼躺在床上的江远山,恨恨地咬牙道:“你放心吧,娘心里有数。他们王家的儿子,把我儿伤成这样,我怎么可能还会答应他们。   好在我儿没事,若真出了事,我就是豁出去这条老命,都要亲手杀了王平安那个狗崽子!”   平日李春花性格一向很温和,从不与人争吵,说话都不会太大声。   这次看到江远山身上的伤后,怒骂了几天。   若不是王平安已经被关进了大牢,她都要提着菜刀冲去王家将王平安砍上几刀。   她去年才失去了丈夫和大儿子,就剩下这一个儿子了,若她这个小儿子再出了事,那她真的会活不下去。   无论多懦弱的人,在触及到最后的底线后,都会爆发。   李春花也不例外,这次江远山出事,算是碰到了她的命脉。   她催促着白小芽:“你快去吧,别再耽误了。那三个狗东西,他们对你那样……又把二郎给伤了。娘巴不得他们都被砍头,一个也别活!   你快些回去,保护好自己,别被他们给伤着。”   白小芽跟着白石柱,兄妹俩一路小跑着回白家。   两人在路上边走边说。   白小芽问:“大姐呢,她回来了吗?”   白石柱道:“没有,大姐没回来,是大姐的公婆和大姐的两个姑子,带着大姐的五个小孩,以及大姐的几个妯娌来的。”   白小芽又问:“那你和娘就没问他们,大姐为什么没来吗?你们就不担心,大姐是不是出事了?”   说到这,白小芽叹了口气:“唉,怪我,在大姐离开衙门后,我应该让你们把她接回白家的。   我想着柳家不敢把她怎么样,就任由她回去了。”   白石柱道:“二姐你也别自责,大姐应该没事的,你别乱想。柳家的人他们刚到家,刚跪下,我见情势不对,就赶紧来找你了。后面不知道娘问没问,咱们快些回去吧。”   想到白小蝉,白小芽心里有些慌,担心她出事。   当初她让白永贵把白小蝉叫回来时,其实只是想弄死王平安一个人。   那时候,她没想过连柳金一块除了。   毕竟那晚上,柳金只是把门放哨,并没对她做过分的事,而且他又是白小蝉的丈夫。   无论先前他与白小蝉怎样,现在两人做了夫妻,她总不能让白小蝉也守寡。   可是在看到白小蝉身上的那些伤后,她气得火冒三丈,又想起了柳金当初诱哄白小蝉,弄得她未婚先孕的事。   简直和当初赵金明诱哄原身如出一辙,于是她一怒之下,就做出了“三杀”的决定。   她借着送白小蝉回去的名义,在半路上无人的地方,问了白小蝉的想法。   她问白小蝉,这些年在柳家过得好不好,想不想离开柳家。   一开始白小蝉是茫然的,她不知道要怎么回答白小芽。   要说在柳家过得好不好,肯定是过得不好。   说起这个,她止不住的流泪。   柳家老太太本就不喜欢她,在她嫁入柳家后,天天都打她骂她。   然而柳金并不会帮着她,因为打她的是柳金的娘,柳金怎么可能会为了她与自己的娘对抗。   刚嫁入柳家的那半年,每次她被打得一身伤,到了夜里,她在柳金面前哭时,柳金还会说几句软话哄哄她,哄完后便不顾她身上的伤就要她。   之后,她再被柳老太打,晚上当着柳金的面哭时,柳金只会心烦,有时候甚至还会补上几脚,对她拳打脚踢,打完又强要她的身子。   柳金喜欢从她后面进入,一手掐着她后脖子发力,一手握着鞭子在她身上抽打。   他一边发泄,一边对她施暴,还说些难听刺耳的话。   每每他发泄施暴到大半夜,折腾得白小蝉浑身是伤,又累又痛。   第二天白小蝉起不来,柳老太就会冲进屋里,直接粗鲁地将她从床上拖下来,跟拖死狗似的,一路从屋里拖拽到后院柴房,关起来又是一阵毒打。   每每这时,白小蝉的几个妯娌,就会在一边看笑话。   在柳家,白小蝉根本就不是人,完全像是他们家的牲口,甚至比牲口都还不如。   至少牲口勤奋干活,还不会挨打。   而白小婵干了活还要挨打挨骂,反正只要柳老太心情不顺,就打骂白小蝉出气。   柳金心情不顺,也打骂白小蝉出气,打完还要发泄施暴。   她的几个妯娌,时不时就打她几下骂她几句,什么揪头发扇耳光,那都是家常便饭。   听完白小蝉说的那些后,白小芽气得头发都要竖起来了。   她觉得柳金不死,天理难容。   可问题是,在这个时代,公婆打骂儿媳妇,男人打骂自己的妻子,就是告到衙门,人家衙门都不会管。   因为这种事不犯法,甚至是合理的。   于是白小芽就教了白小蝉撒谎,她料定在陷害了柳金、王平他们三个后,按照程序,知县肯定会派人把白小蝉也叫到衙门去的。   所以她就事先教了白小蝉,到了公堂上应该说什么话。   她都想好了,待这件事解决后,她就把白小蝉接到她店里,帮着她经营饭馆的生意,免得再被柳家人欺负。   至于白小蝉的那几个孩子,她愿意带走就带,不愿意带就留在柳家,反正是她的小孩,由她自己决定。   心里想着白小蝉,担心陈桂花被那群人给拿捏住,白小芽一路狂奔回到了白家。   她刚进入白家的大门,一眼便看见院里跪着的两排人。   跪在第一排的是五个小孩,最大的也才九岁,是白小蝉还没成亲时怀的那个孩子,是个女孩。   白小蝉和柳金的大女儿跪在第一排最左边,从左到右,依次排开。   最右边最小的那个,看着才一岁多,被柳家老太太硬按着跪在地上,也是个女孩。   陈桂花局促地站在前面,一个劲地说着:“快起来,亲家母、亲家公,你们都快起来,别跪坏了腿。”   柳家老太太道:“亲家母诶,你今天要是不答应,我们就不起来!苗苗,快带着弟弟妹妹们,给你外祖母磕头,一直磕,磕出血也要磕。   你们不给你外租家的人磕头,你爹就会被砍头,你们就没有爹了!”   陈桂花为难道:“亲家母,我答应了没用啊,我们家当家的出去了,我说话不算数。   要不,你们先回去吧,石头已经去请他爹了,等他爹回来,再给你们回话。”   柳家老太跪在地上挺着身板摇头道:“不行,我们等不起,我家柳金更等不起。那衙门大牢是什么地方,我们家金子,哪里受得了那个罪。   亲家母啊,要我说啊,你还真是一点不会教女儿。两个女儿,都被你们给教废了。   你家小蝉就不说了,如今已经是我们柳家的人,这些年被我给教得乖顺了不少。   可你家那个小的,哎哟喂,一个寡妇家,竟然还学人家男子在外头开饭馆做生意,那不是擎等着男人惦记吗?   自己不守妇道被王家的儿子给惦记上了,还要去诬陷人家,连带着我儿金子都受了牵连。   亲家母,这事是你们白家不对,你们家小芽,可一定要想法把我们金子给救出来,不然咱们谁都不好过。”   白小芽气得牙痒,她冷着脸走过去,把陈桂花推开:“娘,你回屋里休息去吧,这里有我呢。”   陈桂花看到白小芽回来了,送了一大口气。   “二丫,你快些让他们都起来,快答应了吧,你姐夫还在牢里关着呢,你快些去跟县太爷说清楚,就说是误会,让县太爷把你姐夫给放了。”   柳老太站起身,拍手道:“哎这就对了,二丫头,你快些去找县太爷说清楚,就说你姐夫是冤枉的。是他们贩卖那个什么香,与你姐夫无关。   你在镇上开饭馆做买卖,认识不少有钱人,你快些打点银子通通关系,赶紧让人把你姐夫从牢里放出来。”   白小芽冷笑着看向她:“你在做什么梦?”   柳老太:“……” 第88章 一切尘埃落定   白小芽压根不与柳家人废话, 她让白石柱把陈桂花搀进了屋里,并叮嘱陈桂花,不要再出来。   陈桂花一个劲点头:“好好好, 二丫, 你放心,娘不出去, 娘是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应付他们。”   “没事的娘,你就在屋里歇着, 有我呢, 你不用怕。”白小芽安抚了她几句。   她转身正要往外走,陈桂花拉住她的手叫住她:“二丫,听娘一句劝, 都是亲戚,你别做得太难看, 也别说太难听的话, 否则你姐在柳家的日子不好过。   不管怎样,屋外那几个孩子, 都是你姐生的, 那两个老的, 是你姐的公婆。今天你要是对他们说了太难听的话,往后你让你姐在柳家怎么相处,人家会为难她的呀。”   白小芽皱了下眉,转过身时,却松开了眉头, 笑着问道:“娘,那你认为大姐她这些年在柳家过得好吗?”   “娘不知道呀,这些年你爹不准她回来, 也不准娘去看她,娘也不知道她在柳家过得好不好?”   白小芽道:“娘,她在柳家过得并不好。那天她回来,我看到她身上很多淤青,一看就是被打的,胳膊上都是肿块。后面我问了姐,她说是她婆婆柳老太和柳金打的。   她刚到柳家,那会儿柳老太天天打她骂她,脏活累活都让她干,饭还不让她吃饱。”   陈桂花听完后,闷了片刻没说话,然后突然问道:“那是她做错了什么吗?”   白小芽:“……”   她着实没想到陈桂花会来这么一句。   笑了下,白小芽反问道:“娘,你觉得大姐被柳老太打,被柳金打,就一定是因为她做错了事吗?”   陈桂花察觉到白小芽语气有点重,急忙改口道:“不是的,娘不是那个意思。娘的意思是,都是一家人,她要是没做错事,她婆婆丈夫,也不可能平白无故的打她。”   “那娘你呢,这些年爹吼你打你,也是因为你做错了事吗?”白小芽大不敬地问道。   出于孝道,她是不该这么质问自己亲娘的。   可她实在忍不住,她想知道,陈桂花脑子里是怎么想的。   白石柱看了眼白小芽:“二姐,你别乱说。爹哪有经常打娘,也……也只是偶尔罢了。”   陈桂花小声道:“你爹他……他打我吼我,是我愚笨,做不好事情。”   “……”白小芽。   陈桂花又道:“柳家人他们为何打要你姐,这些事咱们可以把你姐婆家的人请到家里来问一问,问清楚原因后,由你爹出面去说一说,让柳家的人日后对你姐好一点,别太过分的打她就行了。   可是你看你,现在你闹得人家全家都找上门来,被乡里乡亲的看见了多不好啊。还有,你这么一闹,本来不是什么大事,反倒闹成了大事,对你姐不好,对咱们一家人也都不好。   二丫啊,你怎么自从嫁到江家就变了呢,咱们安安分分的,好好过日子不好吗?你闹这些,是要干什么呀?”   “娘,哪里是我在闹?现在是王家柳家,是他们在闹。若不是柱子去江家把我叫回来,你以为我会回来?”白小芽声音都大了几个度。   这次就连白石柱都没说话,他在一边坐着,只当没听见。   陈桂花:“好好好,是娘说错了,娘不该那样说你。可是二丫啊,他们说的到底是不是真的呀?”   白小芽:“他们对你说什么了。”   “他们说……说你,说你与上面的官老爷和县城里的一些有钱人睡了,你勾结他们栽赃陷害了王平安和柳金。”   听到这话,白小芽气得差点吐血。   她忍着怒意笑道:“娘,那你觉得呢,你认为我做那样的事没有?”   “娘……娘肯定是不信的。可二丫,你一个年轻的寡妇,在外面做开饭馆做生意,还与男人家合伙做买卖,别人肯定是要乱说的呀。”   白小芽冷笑道:“那就让他们说去,别当着我的面就行,谁当着我的面说,我就撕了他的嘴!”   她眼神发狠,说话时咬牙切齿。   陈桂花张了张嘴,一副受到了惊吓般的模样。   她垂着头、缩着肩,紧抿着嘴巴不再说话,看起来可怜又委屈。   白小芽一瞬间又于心不忍,放柔了声音安抚道:“娘,我不是那个意思,我不是说你,我是说别人。”   她见陈桂花这副模样,心里挺内疚,觉得不该语气那么重。   “娘知道,娘知道二丫你是个好姑娘,所以娘才为你担心。你听娘一句劝,回来吧,回到村里来踏踏实实过日子,喂些鸡,种种地。   你一个年轻的寡妇家,本就容易惹人说闲话,俗话说,寡妇门前是非多,你要想落个好名声,就该安安分分的在村里过日子,别再去开什么饭馆,做那些劳什子生意。   你在外头做生意,与那些个大户人家的男子处在一起,日子长了,肯定会被人说三道四的。柳家人都说,正是因为王平安对你说了些难听的话,你就与几个有钱人把他弄进了大牢,还花钱买通上面的人,让官老爷判了他死刑,连带着你姐夫都遭了殃。”   白小芽是真的麻了,她一点不想再与陈桂花理论这些。   “娘,娘你休息吧。我出去解决,你不用再管这些事了。”   她从陈桂花的屋里出来,抬眼看到对面屋的李云秀,朝她笑了笑,问了声:“嫂子最近身体可好,空了去镇上找我,到我店里坐一坐。”   李云秀立马笑着出来,并招呼孩子上东屋找奶奶玩。   她上前挽住白小芽的手:“他二姑你可算来了,他大姑婆家来了人,偏生爹和你大哥他们又出去了。   唉,我一个新过门没几年的小媳妇儿,哪里见过这种场面,又怕吓坏孩子,就抱着元宝回了房里。   多亏娘在外头应对,幸好柱子是个机灵的,急忙去江家把你叫了回来。要我说啊,咱们家,除了爹,也就你能拿事。”   白小芽笑了笑,并不接对于李云秀的话。   她走去外面,开门见山直接问道:“我大姐呢?”   柳老太道:“现下地里正忙,她自然是在我们柳家做事。”   说这话时,柳老太没有半点求人的姿态。   白小芽看向李云秀:“嫂子,咱们叫上族里的人,你先带着几个堂哥堂弟,去柳家接大姐,我去找人到衙门里知会一声,万一柳家那边人闹事,打着了伤着了 ,也好及时报官让官老爷来处理。”   柳老太正要开口骂,白小芽立马给她堵回去:“你敢骂一句,我现在就报官!你们不是一口认定我和上面那些人勾搭在了一起吗?   对,我就是和许多达官贵人勾搭在了一起,所以你们给我小心点,我上面的人来头大着呢!   你们柳家人,现在立马给我滚,谁再敢多说一句,我让他见不到明天的太阳,有能耐你们就去告我!告不倒我,你们全都得死!”   柳家老太和老太爷一句话没敢再说,柳家的两个女儿更是连屁都没放一个。   白小芽让李云秀去叫了白家的几个堂哥,带着人去了柳家。   她说是去衙门知会一声,并不是哄柳家人,真的就去了镇上,与朱佑明说了。   现在朱佑明带着人住在她的店里,因为怕她这边出事,他暂时就没回青城郡。   朱佑明道:“你放心去接吧,我稍后就带人到柳家去震慑一下。倘若他们敢乱来,立马抓了他们。   有时候,对待那些不讲理的人,你没法讲道理,还就只能用武力镇压。”   白小芽笑着道谢:“那就多谢曹公子了。”   朱佑明笑了笑:“客气什么,你们救过我,现在轮到我救你们,应该的。只不过,稍后我不能露面,由我的侍卫带人出面。”   有了朱佑明的帮助,白小芽做起事来,顺利多了。   权利啊,果然是个好东西。   把白小蝉接回到白家后,白小芽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排,让她住在白家,对白小蝉来说也不自在。   想了下,她只能又把白小蝉带回江家。   只是白小蝉的五个孩子,现在还留在柳家。   她最大的女儿柳苗苗,现在九岁,比江玉姝才小一岁,已经被柳老太养废了。   柳苗苗不愿意跟着她们走,她语气很冲的对白小芽说:“柳家才是我家,我不会去别人家里。”   又说,“我弟弟和妹妹们也不会去别人家,我们是柳家的孩子。”   当时白小芽一心只想把白小蝉带走,免得她在柳家出事,见柳苗苗那样说话,她带着白小蝉就走了,也没考虑那么多。   然而回去的路上,她见白小蝉心情并不是很好,知道白小蝉是在担心孩子。   但是她也没办法,她只能先顾白小蝉,其余的,后面再说。   经过了一天的来回奔波折腾,白小芽累得够呛。她回到家时,李春花已经做好饭了。   黄宁腿伤还没好,老话说,伤筋动骨一百天。他腿被王平安踩断了,没个小半年好不了。   江远山的伤就更不用说了,少说得养半年。   他现在每天在家躺着,天天黑鱼汤,跟坐月子似的。   白小芽把白小蝉带回江家,向李春花解释道:“娘,我姐暂时在咱们家住几天,等王平安他们的事完了,我把她带回镇上去。”   李春花道:“你这孩子,说的这叫什么话,咱们家里现在又不差那几口饭。以后就让你姐在咱家住着,别提走不走的话。”   晚饭李春花熬了一锅豆腐黑鱼汤,鱼是她自己去河里捞的,炒了四盘菜,见白小蝉来了,她还特地煮了腊肉和腊肠。   吃饭的时候,李春花见白小蝉只小口吃米饭,菜都不夹,一个劲往她碗里夹菜。   “他大姨,你吃,你尝尝这腊肉,这些可都是小芽熏的。”她又给白小蝉夹了两大块鱼肉,“你再尝尝这鱼肉,我上午去河里捞的。”   白小芽看了眼白小蝉:“姐,你别客气,就当在自己家里,只管吃。”   然而她说完后,却见白小蝉低着头掉泪。   白小蝉抹了抹泪:“我这一走,也不知道苗苗他们几个……”   话还没说完,白小蝉便捂着脸哭了起来。   白小芽急忙道:“明天,我再带人去柳家要。只是……”   她犹豫了一下,“姐,你家苗苗,是不是跟着你婆母柳老太长大的。”   白小蝉泪眼朦胧地抬起头,点头道:“是,我怀着苗苗到了柳家后,我婆母时常打我,饭做干了要被她打,饭做稀了也要被她打,菜做咸了或者淡了更是要被她打。   菜做咸了她说我浪费盐,做淡了她说我是想害她没力气。反正无论我怎么做,她都能找机会打我。”   说到这,白小蝉抽噎了一下。白小芽急忙递给她一张帕子,并拍了拍她的背。   “好了姐,你不想说就别说了。”   白小芽哽咽道:“到了柳家三个多月后,我被她打得不足月就生下了苗苗。   当时我因为年纪太小,刚满十五岁不久,加之又是早产,所以没奶。   苗苗生下来,我没奶喂养,我婆母更是在我月子里就天天打我。   因为苗苗是柳金的第一个孩子,所以我婆母便留了下来养着,她在东家借来了羊奶,把苗苗给喂大了。   在苗苗三岁后,她就将苗苗带在了身边,由她和我的小姑养着,并告诉苗苗,是我不愿意喂养苗苗,还说苗苗都是她一把屎一把尿养大的。   苗苗大了后,与我一点也不亲,也不叫我娘,她对她小姑都比对我好。   到了现在,苗苗更是只对她奶奶和小姑亲近,见到我连笑都不笑。”   白小芽抱了抱她:“好了,姐你别难过了。你不还有其他几个孩子么,他们总该与你亲近。”   “不。”白小蝉摇摇头,哭得更厉害了,“老二今年七岁,也是由我婆母带着的,老二整天跟在他姐苗苗身后,见苗苗对我不好,他也就对我不好。   老三五岁,老四才三岁,他们都是跟我婆母睡一个大屋,夜里根本不要我,白天玩耍由苗苗带着。   只有最小的豆豆,因为才一岁多,是由我带着的。可柳金出事后,豆豆也被婆母带到了身边。”   她呜呜的哭着,边哭边说:“那几个孩子,我怕是一个都带不走了,呜呜呜呜……”   白小芽:“……”   听完后,她是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劝了   她自己没生过孩子,没有发言权。说再多,都是空话。   这样的情况,也许只有生养过的,才有话语权。   于是,她看向李春花。   李春花也是个上道的,她把碗筷一放,便坐过来劝道:“他大姨,婶子说句不好听的,你家那个大姑娘苗苗,我看你们是没有母女缘的。   这人啊,人与人之间的缘分,都是天注定的,你是上辈子欠了她,这辈子,她借你的肚子来到这人世,你们的缘分也就尽了。   至于你老二老三老四,他们几个都是男孩,留在柳家你也不用担心。倒是你家老五,因为最小,又是个女孩家,婶子觉得,你可以带在身边养着。”   白小芽点点头:“对,大姐,我娘说得对。老大苗苗,就这样了,你们就算互相亏欠吧。   老二老三老四,都是男孩,你带不走,硬要带走,就得和柳家闹一场,而且因为已经被你婆母养熟了,你带走也麻烦……”   李春花赶忙咳嗽了一声,制止白小芽的话。   她看了眼白小芽,冲摇摇头,继续劝白小蝉:“你妹子她还年轻,不会说话,她不是那意思。   婶子是觉得,你可以先把老五带在身边养着,待日后你手里有了余钱,日子过得顺遂了,你再把几个孩子接到身边来。   他大姨,你看这样行吗?   现在你手里没有余钱,所有孩子都带出来,你也没法养是不?”   白小芽直点头:“对对对,大姐,你可以先带着老五在我店里帮我,我给你双倍的月钱,一月四钱银子。   到时候你手里攒下余钱了,我生意也做好了,我们在镇上买一处宅子,你就住在我那,日后再接几个孩子过来同住。”   白小蝉终于露出了笑脸,她擦了擦泪:“那大姐就先谢过二妹了。”   “一家人说什么谢不谢的。”白小芽揽住白小蝉的肩。   七月十九这天,王家柳家以及李家,三家人都到了县城郊外的刑场。   那里是一个很大的坝子,靠近乱葬岗,平时很空旷,几乎没人过去。   在这天,四周却挤满了人,都是来看砍头的。   白小芽戴着面纱和斗笠挤在人群里,她远远地看着王平安等人戴着枷锁跪在地上等候处决。   出来王平安和柳金他们,她还看到了陈夫人。   隔了好几个月,她都快忘记陈夫人这个人了。   她不由得转头四处看,却没看到陈员外。   想到当时陈夫人的话——也不知道在我被砍头的那天,他会不会来看。   这一刻,白小芽挺心酸的。   也不知道,陈夫人临到死了,为什么还会对陈员外抱有希望。   早几年,她又在干什么呢。   她想不通,也懒得费心思去想。   人之间的情感,最是复杂了。   随着一声嘹亮的“午时已到,行刑”!   一切都尘埃落定了,数颗人都滚落到地上,血如溪流染红了刑场的地。   白小芽是吐着回去的,一路吐到从马车上下来。她从没见过砍头,这是第一次,对她造成的冲击太大了。   到家后,她便病倒了,这一病便高热不退。   在她晕晕沉沉的时候,感觉有只温凉的手,盖在她头上。   凉意越来越深,激得她脑子逐渐清醒,就在她迷蒙地睁开眼时,看到了一截青色的衣袖,以及白得晃眼的瘦削手腕,腕骨翘得很高很突出,看着像一只男人的手。 第89章 冬至吃羊肉饺子   醒来睁开眼便看到了江远山, 白小芽看着他,他也看着白小芽。   两人视线相对,白小芽见他坐在椅子上, 问道:“伤口恢复得怎样?”   江远山笑道:“我好多了, 已经可以坐起来了。大夫也说了,我不能总躺着, 不利于身体的恢复,要适当的走动一下。”   白小芽点点头:“确实如此, 大夫说得对着呢。”   跟剖腹产一个道理。   白小芽晕晕沉沉的病了几天, 总算是好了。   只是这病去如抽丝,也不是那么快就能彻底恢复,身上绵软无力, 胃口也不好。   黄宁的腿还包扎着,不能走路, 但是可以坐着做一些手上的轻巧活。   此时他正坐在在院里包馄饨, 薄皮大馅的猪肉虾仁馄饨。   他跟着白小芽学会了做不少东西,包饺子包馄饨, 和面擀皮调馅, 样样不差。   只不过今天是李春花活的面, 他坐着不好使力。   李春花和面剁肉,他就负责擀面皮调混沌馅。   包完混沌,黄宁又切了菌子和菜。   接下来,便由李春花去煮馄饨。   白小芽从床上起来,坐在院里透气, 她头还有些沉闷,但是已经好多了,不能再躺下去了, 会躺废的。   因为病刚好,她没胃口,李春花就给她熬了些倭瓜小米粥,还放了两块黄冰糖。   吃了小半碗倭瓜粥,白小芽又喝了点馄饨汤,在天黑前,她便洗漱干净继续回床上躺着。   她闭上眼,又想起了砍头的画面,太阳穴隐隐发疼。   在病彻底痊愈后,白小芽便回了柳溪镇。江玉红和白小蝉不必说,两人都跟着她回的,因为她们得跟去镇上帮着她做事。   黄宁的腿伤还没好完,但他想跟着回店里,白小芽便将他带着一起。   江远山也想跟着回镇上,李春花不让,到底是自己的亲儿子,又是唯一的儿子了,她想亲自照顾。   然而江源却不想留在家里,她想回镇上,住在店里。于是他就找了借口,说是科考将近,需要回到镇上读书学习。   李春花再想劝,也没了理由,加上一旁江玉姝帮腔,最终她也只能答应。   在他们走之前,李春花一再的叮嘱白小芽,要她多看着点江远山。   白小蝉的五个孩子,白小芽只把她最小的女儿老五,要了过来。   她大女儿柳苗苗不愿意跟过来,另外三个因为都是男孩,柳家不放。只有最小的女儿,柳家主动交了出来。   在他们看来,女儿家都是赔钱货,早晚都得送出去,是替别人养的,划不来。   柳金死了,即便白小芽不去要,他们也未必会把最小的孩子养着,后面也会找人卖了。   一行人坐着大马车回了镇上,马车是白小芽找郑秋林租的。   陈员外自从回了青城郡后,到现在也没回来。   白小芽第一个从马车上下来,她落地站稳后,接着把江玉红扶下来。   然后她再把白小蝉的孩子抱下来,转手把孩子递给江玉红,又去把白小蝉扶下来。   接下来她和车夫依次把江远山和黄宁扶下来,再扶着把他们送回屋。   回到店里后,黄宁帮着白小蝉看孩子,江远山回了楼上看书。   白小芽在大堂内收拾,白小蝉和江玉红在后院收拾。   “姐,明天你随我去采买,孩子就留在家里由黄宁和玉红帮你看着。柳溪镇你这些年,还是有变化的,你自从嫁入柳家后,怕是很少再来镇上。”   白小蝉低着头,声音弱弱的:“是呀,我都快十年没来过镇上了。”   说起这个,她低头看着脚下,抿着嘴不再说话,瘦瘦小小的身子,在逼仄的巷子里拖出纤细的长影。   当年就是在元宵节来柳溪镇赏花灯,她才被柳金给看上,从此落入了火坑。   在柳家的那九年,她简直生不如死。   无数次夜半梦醒,她都恨透了自己。   她想哭不敢哭,怕吵醒了枕边人,又会迎来一顿毒打。   她怕极了,她很想回白家,想回到家人身边。   可她知道,她已经回不去了。再难再痛苦,她也只能在柳家熬着,死又不敢死。   因为她胆小懦弱,连死都没胆子去死。   白小芽揽住她的肩膀:“姐,都过去了,会好的,我们以后的日子会好起来的。”   “嗯。”白小蝉点点头,吸了吸鼻子,“有二妹你在,会好的。”   白小蝉比原身大七岁,在白小蝉嫁到柳家时,原身白小芽还没满八岁,还是个半大的孩子。   对于当初白小蝉的遭遇,原身没有太深的感触,毕竟男女之间的事,她一个小孩子,哪里知道那么多。   后来白小蝉再没回过白家,原身对自己的姐姐,也没有太深的感情。   白小芽现在对白小蝉的感情,主要还是同情。   要说是血浓于水的姐妹情深,那倒也没有。   采买完,白小芽带着白小蝉在柳溪镇逛了一圈,镇子不大,没多久便逛完了。   回到店里,白小芽让江玉红在外头招呼客人,端茶倒水。   因为白小蝉刚来,而且胆子也小,肯定没法让白小蝉到大堂去做事,留在后院接替江玉红烧火的事。   江玉红原本也是个不太会说话的人,性子很安静,见到生人,半天憋不出一句话。然而她在饭馆做事的日子长了,久而久之,胆子也就练了出来。   现在让她到大堂招呼客人,她说话口齿伶俐,一个字不带卡的,遇上难缠的客人,甚至都能应付得从容不迫。   白小蝉在后院灶房帮着烧火,这个她做起来很熟练。   黄宁闲不住,虽然他无法长久的站立,只能偶尔站两下,多数时间需要坐着或躺着,但他坐着都要给自己找点事做。   他坐下来时,就帮白小芽择菜,切菜,剥蒜等,反正坐着能做的事,他都要揽过来做。   白小蝉不用烧火的时候,便争着抢着做其他事,麻利的洗碗洗锅,择菜扫地,擦洗灶台、案板等……灶房被她擦得一尘不染。   看着她和黄宁,两人比赛似的,争着抢着做事,白小芽劝都劝不住。   好在王平安他们的事,并没柳溪镇上的人造成任何影响,他们照应来白小芽店里吃饭。   并且因为这一闹,彻底绝了周遭混子们的胆,再也没人敢上她店里闹事了。   其实事后,白小芽也有些后悔,心里也很不安。   柳金和王平安他们,说到底,没直接犯死罪,但他们确实很可恶,尤其是王平安。   王平安真的是像一只蛆,令她恨到了极致。   在极度的愤怒这下,她也没想太多,只想着报复。   报复完了之后,心里却是虚的,她等于一下杀死了三个人。   白小芽决定了,等再攒点钱,她就去县里,到县城开饭馆,离王家柳家人远一点。   若是将来江远山考中了,那她就可以去京城做营生,彻底离开这个地方。   接下来的日子,安稳顺遂。   因为那场经历后,白小芽和江远山之间,无形中有了一根线,拉扯连接着,那根线拽得两人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近。   只是那份感觉,彼此谁都没直白的戳穿。   白小芽心底隐隐有一点感觉,她狠狠地压着,就当作没有。   江远山成熟稳重了很多,似乎一下子退去了少年气。   也许是年龄的增长,也许是经历了生死之事。   转眼间,又到了冬天。   冬至这天,江远山回了书院。   养了数月的伤,他总算能回书院继续读书了,只是也快放假了。   他早上去的,临近黄昏,又夹着书回来。   去时一身青衣,回来时一身白。   细白的雪,落了他一身。   白小芽在门口给他弹了弹身上的雪,嘴上埋怨道:“明知道已入了冬,今天冬至,又下了场大雪,你也不打把伞。”   江远山笑着任由她为自己弹去身上的薄雪:“就几步路,一点雪不碍事。”   “你身体刚恢复,若是再得了风寒,你让我怎么跟娘交代?”   江远山笑着看她,抬手扶了扶她微微有点歪的簪子,替她把簪子扶正。   闻到屋里浓浓的香味,他揉了下鼻子:“今天又做什么好吃的了?”   “炖了一锅羊汤,还包了两大盆羊肉大葱饺子。冬至嘛,都是喝羊汤,吃饺子。”   江远山笑道:“真香。”   飘着碧绿葱花的一大锅羊肉萝卜汤,两大盘薄皮大馅的羊肉大葱饺子,蒜泥香醋汁子。   包完剩下的馅,白小芽切了点酸白菜和泡椒,炒成了一盘酸辣臊子,她烙了两张薄的煎饼,卷着酸辣臊子吃。   江玉红吃得小嘴油汪汪的,斯哈斯哈的,吃得很满足。   黄宁吃得一脸满足,眼里都是笑,心里暖暖的。   现在他已经彻底把自己当成了白小芽的家人,而他自己的家黄家,他也只是每个月按例回去,给家里人送些粮食,给个几十文钱。   他每个月的工钱是两钱五十文,加上零零碎碎的奖励,现在他都攒下一两多了。   方老先生在饭馆打烊后,便早早的回了家。白小芽给了他一大块羊肉,让他带回去给家里人一起吃。   晚上吃饭的人,就白小芽和江远山,江玉红和黄宁,以及白小蝉母女俩。   李春花和江玉姝今天没过来,几天前李春花和江玉姝来过一趟了,说是冬至这天,家里要杀猪,因此她们就不来了,等杀完后,再背些猪肉过来。   今年无灾无难,地里庄家都长得很好,秋收时,家家户户都笑得一脸灿烂。   白小蝉先喂孩子,给小孩喂饱后,她自己才吃。   她吃着吃着就红了眼,想到了柳家的另外四个孩子。   只是她不想让白小芽看见,便低着头,不去看白小芽。   然而这只不过是掩耳盗铃罢了,白小芽又不傻,应该说在场的几个人都不傻,大家一眼就看出来了。   白小芽没说话,江玉红劝道:“大姐,您别难过了,今年秋收好,每家的粮食都收的多,不会饿肚子的。”   江玉红话音刚落,门外突然响起小孩的哭喊声:“娘,娘你在哪里呀,呜呜呜……”   白小蝉猛地站起来,红着眼看向大门口的方向。 第90章 不做人了   冷风呼啸, 大雪纷飞。   屋外街上铺了一层厚厚的雪,推开门的刹那,冷风携裹着雪粒子迎面扑来。   在寒冷的雪夜, 此刻门外站着四个小孩, 都是白小蝉的孩子。   柳苗苗带着她三个弟弟,每个人都冻得一脸乌青的站在外面看着门口的方向。   在打开门的瞬间, 白小蝉红着眼,泪水夺眶而出, 她快步迈下石阶, 奔向四个孩子。   她张开双臂想去抱柳苗苗,然而柳苗苗却往后退了一步,避开了她的触碰。   白小蝉心里一酸, 她又去抱老二,然而老二也躲开了, 没让她抱。   老二年后正月就八岁了, 算是半大的孩子了,跟着柳苗苗玩到大, 对白小蝉态度也是很恶劣。   只有老三和老四, 因为年纪小, 毕竟一个才五岁,一个才三岁,他们对白小蝉还没有那么强的厌恶感,兄弟俩站着不动,由她抱了抱。   可他们也只是站着不动而已, 谁也没主动伸出手抱一抱白小蝉。   因为他们都是柳老太太带大的,从断奶就跟着柳老太太睡,与白小蝉并不亲近。   尽管如此, 白小蝉仍旧感动得热泪盈眶。   她疼爱的摸了摸老三和老四的头,又看向柳苗苗:“苗苗,你们几个吃了饭没有?”   柳苗苗绷着小脸不说话,像是谁欠了她几百两银子没还一样。   老四哭着摇头:“没有,娘,我好饿啊。”   老四现在才三岁多,年后五月才四岁。虽然在柳家时,他因为常年被柳老太带着,与白小蝉也不亲近,但至少不像柳苗苗和老二那样对白小蝉一脸厌恶。   他现在还完全处在懵懂无知的状态。   老三也是一样,他年后四月才六岁,现在也就五岁多。   他也哭着道:“娘,我们今天一天都没有吃东西了,从早上起来到现在,就只喝了几口水,伯娘和婶子她们不让我们吃饭。”   说话时,他鼻子下流出两串清亮的鼻涕,吸了吸鼻子,他抬手用袖子一抹,抹得半边脸都是鼻涕。   闻到屋里飘出来的羊肉汤香味,他舔了舔唇,吞了吞口水。   “娘,我好饿啊,好想吃饭!”   “好好好,娘带你们进屋吃饭。”白小蝉拉着俩孩子的手,转身看向白小芽,“二妹,你看……”   白小芽笑了笑,热情道:“姐,快把孩子们带到屋里来,外头天冷,别冻坏了孩子们。”   柳苗苗却拽住老三和老四的手,冷着脸道:“你害死了我们爹,我们才不去你家吃饭呢!”   老二也冷哼道:“对,我们不去你家!我们就算饿死都不要吃你的东西!”   他看向白小蝉,“娘,你快跟我们回去,只要你回了家里,我们就能吃上饭了。”   白小芽气笑了:“哟,还挺硬气的吗?”   她从屋檐下走下来,站到柳家老二跟前,“你刚刚说,只要你娘回去,你们就能吃上饭了。怎么着,难道你们柳家没一个人会做饭,你娘不回去,就没人做饭吃了?”   柳老二却不理白小芽,直接无视了白小芽,他看向白小蝉道:“娘,自从你走后,伯娘和婶子就天天骂我们,每天都不让我们吃饱。   他们吃干饭,我们就只能喝小半碗米汤,他们吃稀饭,就给我们舀稀饭上面的清水。”   白小蝉听得心都碎了,捂着嘴哭得泣不成声。   她一边哭一边自责道:“都是娘的错,都是娘的错,是娘没用,让你们受苦了。”   柳苗苗小声嘟囔了一句:“知道自己没用就好,那你还不赶快跟我们回去。”   白小芽听得怒火中烧,正想开骂,身后有人拉了她一下,转头一看,是江远山。   江远山拉了下她衣袖,冲她摇摇头。   于是白小芽暂时压下了怒意,她倒要看看,这两个没良心的小孩,还能说出什么话来。   柳老二继续道:“奶奶和姑姑她们说了,都是小姨害得我们没了爹,奶奶说,娘就应该留在我们柳家,替小姨赎罪。   伯娘和婶子都说,我们几个现在没了爹又没了娘,就没人为我们挣口粮,我们几个每天能喝一碗稀饭就不错了。”   白小芽单手叉腰:“所以你们的意思,把你娘叫回去,继续在柳家当牛做马,继续被你的奶奶他们打骂。”   柳苗苗道:“奶奶打她,那是她自己没做好事情,再说了,长辈打晚辈,本就是应该的。”   她话音刚落,“啪”的一声,白小芽一巴掌打在柳苗苗脸上。   刹那间,柳苗苗整个人都懵了,她震惊地看着白小芽,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   白小蝉立马扑上去抱住柳苗苗,心疼地摸了摸她的脸,又看向白小芽:“二妹,你这是在做什么,你打苗苗干嘛?”   白小芽问道:“姐,你觉得你这大女儿没有问题?”   白小蝉:“可她还小,她还是个孩子,她才……”   “不小了,她年后就十岁了。姐,你十三岁的时候,已经被柳金强要了身子。”白小芽立马给她怼了回去。   “二妹!”白小蝉不由得拔高声音,“二妹,你当着孩子们的面胡说什么呢!”   白小芽不想和白小蝉理论,她把白小蝉拉开,看着一脸恨意的柳苗苗:“你刚才不是说长辈打晚辈本就是应该的吗?”   柳苗苗鼓着小脸,怒道:“你算什么东西,你一个不知廉耻的寡妇,你是我长辈吗?”   白小芽却不气,笑着反问:“那你的奶奶,老不死的柳虔婆,她又算什么东西?她是我姐姐的长辈吗?”   “我奶奶是娘的婆母,怎么就不是我娘的长辈,儿媳妇做错了事,婆母打儿媳妇天经地义!”柳苗苗回答得理直气壮。   白小芽叉着腰笑道:“可真有意思,柳老虔婆是生了我姐还是养了我姐?她有什么资格打我姐?   而你呢,柳苗苗你是谁生的?是我姐!是旁边这个女人生了你!”   她拉住白小蝉的手,怒火滔天地朝着柳苗苗吼道:“柳苗苗你这条命都是我姐给的,你又有什么资格在这里说她?   你既然这么横,你有种现在就把你身上的肉剔下来还给她!”   骂完柳苗苗,她冷眸一扫,又看向另外三个孩子:“还有你们!没大没小,没心没肺的几个狗东西!   你们的娘被人打被人骂的时候,你们身为她的儿女,你们在干什么?   你们从不护着你们娘,现在竟然还想让你们的娘继续回柳家当牛做马被人欺负,你们还是人吗?   滚!没心肝的畜牲,都给我滚!”   白小蝉拉着白小芽直哭:“二妹,你别吼他们了,大姐求你别吼孩子,他们都还小,还不懂事。”   白小芽气得甩开白小蝉的手:“要说老三老四不懂事,我还能理解,可你的大女儿柳苗苗,我看她懂事得很!   她心里很清楚,她奶奶柳老虔婆不喜欢你,在你被柳家人打骂时,她要是帮着你站在你这边,那柳老钱婆也会对她不好。   只要她帮着柳老虔婆,站在柳老虔婆那边,那她在柳家的日子就能好过一些。”   “不是的,不是的,二妹,苗苗还是个孩子,她不是这么想的。”白小蝉红着眼为柳苗苗解释。   白小芽一把拽住柳苗苗的手腕,用力捏住她骨头:“是不是?我问你,是不是?你是不是那样认为的!”   柳苗苗疼得直掉眼泪,却一个劲摇头。   “不是?”白小芽冷笑,“呵呵,若不是那样想的,那你为什么会觉得你娘被柳老虔婆打骂很应该?   那在你娘被打的时候,你为什么不帮着你娘,反而帮着你奶奶?”   眼见着对面的铺子打开了门,白小芽拽住柳苗苗的手腕将她强行拖进了屋子。   她转身又对柳家老二说:“带着老三老四进屋!别站在外面丢人现眼,让街坊邻里的看笑话。”   白小芽真的是气惨了,白小蝉这几个孩子,她今天一定要好好收拾他们一顿。   这些时日,天天见白小蝉哀声叹气,她看在眼里,心里并不好受。   今天,她还就不做人了,做个恶人!   可看着白小蝉难受,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硬去柳家抢孩子吗?肯定是不可能的。   若是小孩愿意跟着白小蝉,倒是好办。只要孩子愿意,无论如何她也会把孩子弄过来。   拼尽全力,她还干不过柳家人不成。   可问题是,几个孩子不愿意跟着白小蝉,那她就没办法了。   现在这几个孩子自己主动找了过来,那就容易多了。   白小芽把柳苗苗拽进屋里后,白小蝉把另外三个孩子也带进了屋里。   “关门!”白小芽对江远山道。   江远山在后面把门关上,并插上门闩。   白小芽进了屋后,拖过一张凳子,翘着二郎腿坐了上去。   她昂着头看向柳苗苗:“说说你们今天过来的目的?”   柳苗苗红着眼道:“我们是来叫我娘回去的。”   柳老二附和道:“对,我们是来叫娘回去的。”   白小芽双手环抱,挑眉道:“她凭什么要回去?柳家有什么值得她回去的。   是她在柳家的那九年,天天吃山珍海味了,还是穿绫罗绸缎了?   而你们几个,对她是恭敬孝顺了,还是你们的奶奶对她体贴关怀了?”   “没有!什么都没有!你们的奶奶天天打她骂她,而你们呢,你们从没把她当娘,你们只是把她当成免费伺候你们的婆子丫鬟!”   见柳苗苗垂着头不说话,显然很不服气的样子。   白小芽又问:“柳苗苗,你年后就十岁了,不小了,以你们柳家的情况,最多五六年,你就会嫁人,兴许都要不了五六年,可能在你十三四岁,你奶奶就会把你嫁出去。   我想问你一句,如果将来你嫁人后,在婆家也是天天挨打,你每天都像驴一样的干活,但不管你做了多少事,你的婆母心情不顺就打你,你婆家所有人都打你骂你。那你会很开心吗?”   柳苗苗梗着脖子,仍旧不服气地回道:“那我奶奶为什么不打伯母和婶子?”   白小芽:“……”她真的想把这小丫头打死!   “行,那我就再问你。你娘回去后,如果被你奶奶打死了,或者累死了。   到时候还是没有人为你们挣口粮,你伯娘和婶子,他们还是不给你们饭吃,还是不让你们吃饱,那时候,你们又要怎么办?”   柳苗苗翻了个白眼:“这还不是你造成的!若不是你把我们的爹害死了,我们就不会落到这样一个下场。   我爹活着的时候,是镇上的捕快,有爹在,伯娘和婶子她们根本不敢欺负我们。”   白小芽:“你爹他死有余辜,他该死!可恨他怎么没有十个头,要不然该砍他十次!   可恨我无权无势,否则我都得将你爹五马分尸!挫骨扬灰!   谁都不欠你们,尤其是我们白家,最不欠你们!   反倒是你那个短命的死鬼爹,他欠了我姐一辈子,你们柳家欠我们白家,你爹他死一百次都还不起!”   见柳苗苗只是恨恨地咬牙瞪眼,却一句反驳的话都说不出。   白小芽奚落道:“啊忘了,你都没上过学堂吧,一个字都不认识吧,真是可怜又可悲。   你看我店里的伙计,每个都能认字写字,我们江家的小姑子,比你也就大一岁,人家七八岁就会认字写字了,现在十一岁不到,四书五经都会读了。”   她站起身,围着柳苗苗转了一圈,啧啧叹道:“唉,可你呢,你柳苗苗斗大的字不识一个。   你会什么?你什么也不会,偏生你们柳家又穷得叮当响,你还不孝顺,你以为你能嫁个好人家?”   她一阵的奚落嘲讽,把柳苗苗说得直哭。   然而她并没安慰,语气冷硬道:“你们几个,愿意跟着你们娘,从今往后就住我这里,我不仅供你们吃穿,还会供你们读书识字。   当然了,你们得为我做事,力所能及的事都要做,我不养闲人。   若你们不愿意,那你们现在立马滚回你们柳家,你们娘,是不可能回去的。”   她转头看向白小蝉:“姐,你要回柳家吗?”   白小蝉一脸犹豫:“我……二妹,我……”   看出白小蝉动心了,还是想回柳家。   白小芽恨铁不成钢,又气又烦。   她咬牙道:“姐,你在柳家受了九年的罪!你自己想想那九年你在柳家过的日子,那是人过的生活吗?   你想想柳金每天晚上是怎么对待你的,他每天打你、强占你身体,你从没睡过一天好觉,每天做不完的事,还吃不饱饭,天天挨打挨骂。   你月子都没出,他就与你同房,你现在怕是已经得了那样的病。”   白小蝉低着头不说话,眼泪直掉。   她身体已经坏了,现在下.体还是肿着的,亵裤里全是血。   这些,她都没法与人说。   白小芽冷声道:“姐,要是你现在还想回柳家,那你现在马上带着你的孩子走,以后再也别来见我。   爹娘你也别想见,他们要是知道你竟然又回了柳家,爹是不会见你的,娘就算想见你,可她当不了家。”   她说这些话,其实也只是气话,只是为了留住白小蝉。   然而她却没想到,白小蝉竟然真的带着几个孩子开门走了。   看着被冷风吹得摇晃的门,她愣了愣,又赶紧追了出去。   江远山急忙拿起披风,跟着追了出去。   他是怕白小芽冻着了,至于其他人,他是不在乎的。 第91章 没救了   白小蝉带着几个孩子, 走得并不快,加上白小芽是跑着去追的,追出去走了不到半条巷子就把白小蝉他们追到了。   江远山紧跟在她后面, 在她停下来后, 替她把披风系上。   白小芽偏头看了他眼:“谢谢。”   江远山轻笑着拂了拂了她头上的雪:“跟我客气什么。”   白小芽上前拦住白小蝉,哈着热气道:“姐, 你打算去哪儿?”   看了眼白小芽,白小蝉轻咬着下嘴唇, 眼中泪光点点。   “二妹, 你就别管我了,让我带着孩子们回去吧。”   说罢,她咬着嘴唇直掉泪。   “你回哪儿去?”白小芽追问。   “我……我自然是回柳家。”白小蝉偏过头, 抱着老五错开身就要走。   “你认为你回了柳家,你的几个孩子, 他们就能好过了?”白小芽摇头笑道。   “姐, 你太天真了,你回去后, 柳家老太太会变本加厉的打你骂你。除了少了一个柳金打你骂你, 你在柳家的日子并不会比以前好过, 甚至会更糟糕,你受的苦只会多不会少。”   “那你说我该怎么办,我该怎么办?”白小蝉放下孩子,边哭边用手捶打胸口,“妹妹, 姐就是受罪的命,姐这辈子就这样了。”   “你怎么就是受罪的命了?”白小芽长呼一口气,“姐, 你留在我这里,以后我有口饭吃就少不了你的。”   白小蝉哭着看了眼柳苗苗他们:“可他们呢,我的孩子们,他们该怎么办?”   白小芽看向柳苗苗:“柳苗苗,你想让你们的娘死吗?”   柳苗苗哼了声:“你少拿这种事吓唬我们,她跟我们回了柳家,怎么就会死了,我奶还能杀了她不成?”   柳老二也哼了声,昂着头道:“就是,你这个坏女人,害了我们的爹,还想让我们没有娘,你坏死了!”   白小芽气得真想把柳苗苗给打死,她真没见过这么没良心的死孩子!   她扬了扬手,最终又无奈地放了下去。   江远山也在一边拉了拉她的袖子:“你劝劝就行了,别对小孩子动手。”   白小蝉缩着肩膀,弓腰驼背的,看着就一副受气包的样子。   她抽抽搭搭的哭着道:“妹子,小芽啊,你就别管姐姐的事了,你快回去吧。外头天冷,你仔细着别冻着了。”   白小芽拽住她胳膊:“姐,你不能回去,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你去柳家送死。   你自己好好想一下,你现在要是回了柳家,你婆母柳老太会把所有怒气都发泄在你身上。她不会明着直接杀你,但是她会折磨你,会把你生生折磨死。   这些年你在柳家,纯粹就是一个生孩子的工具,不停的给他们柳家生孩子。每次生完孩子,你从来都没有好好坐过月子吧。   在月子里,你不仅没能吃好休息好,甚至还得干活,做饭洗衣这些事情怕是少不了的。   除了要干活之外,想来那柳金要是兽性大发,怕是还得强行与你同房。   妹妹我虽然刚成亲就没了男人,但到底也是成了亲的,不再是什么都不懂的小姑娘。那些事,我多少也听村里妇人说起过。   她们都说,若是生完孩子在月子里同房,会得月子病,真要得了这种病便治不好,是会死人的。”   月子病那些话,村里妇人确实是说过。白小芽穿到这里后,在村里过了大半年,没事也时常跟村里妇人闲磕牙。   关于男女间那点事,她们没事就挂在嘴上说。   那种事,白小芽在现代也听身边妇女说过。其实按照科学来说,那是因为产后受损,在月子里身体还没恢复就同房,导致细菌感染,所以才会得病。   而在古代,医疗又不发达,很多病都没法得到根治,最后就只能靠自己硬抗,体制好的能抗过就叫命大,体制差的抗不过就叫短命。   照白小蝉这种情况,在柳家天天挨骂挨打,吃不饱饭,体制能好才怪。   刚见到白小蝉的第一眼,白小芽就看出来她身体很不好,脸色蜡黄,说话中气不足,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   她在柳家能捱九年,并且还能生出五个孩子,不得不说,也是奇迹。   原本白小芽是想着除掉柳金后,把白小蝉接到自己店里,帮着自己烧个火打打下手,做点轻巧的活。左右她也没男人,两姐妹一起开饭馆,互相也有个照应。   待她饭馆营生做大了,挣更多的钱,以后再买个大点的宅子,姐妹俩住在一起,就这样安稳幸福的过一辈子。   要是她娘陈桂花愿意过来,再把陈桂花一并接过来,娘仨一起,多好啊。   可她想不明白,着实想不通,白小蝉为什么非要回柳家。   就算是为了孩子,可也不至于非得回柳家啊。主要是回了柳家,几个孩子也并不领情。   “姐,我说的话,你认真想一想,好好为你自己活一把。你真的别再犯傻了!   十一年前你才十三岁,被柳金诱哄、迷.奸,那时候我还小,我才五岁,还是个懵懂无知的孩童,什么都不懂,也救不了你。   后来你被柳金害得还未成亲就有了孩子,不得已你只能嫁给他,可到了柳家,他们一家从不把你当人,想打就打想骂就骂。   现在你不一样了,你有我,你不再无依无靠,姐,我就是你的依靠,你从此就跟着我一起生活,就住在我这里,你不用想太多。   反正我是个寡妇,无儿无女,也没男人,你不用担心住在我这里有什么不好的。   我自己开饭馆做买卖,我自己挣钱养活自己,我就是一家之主,我谁的脸色都不用看。”   听她语气平淡的说着自己无儿无女也没男人,江远山目光闪了闪,他轻咳一声,也劝道。   “白大姐,你就留下吧,我们一家人都会把你当成自己家人的。”   白小蝉低着头直哭,听白小芽说的这些,她也很心动。   然而她看了看几个孩子,又哭着摇了摇头:“小芽,姐姐……姐姐也很想和你一起生活,姐姐也很想过你说的那种生活。   可是……可是我的几个孩子,他们到底是我十月怀胎生出来的孩子,我不能不要他们。   你也都听到了,他们现在没了爹,我要是不回去干活,他们就没饭吃,就会饿肚子。我是他们的娘,怎么能忍心让他们饿肚子。”   白小芽气得直抓头发:“姐,你咋就想不通呢!你回了柳家,他们也未必就过得很好。   你们柳家本身就穷,连自己的地都没有,都是给人做佃农,你干再多的活,他们也吃不上一顿好饭。   说白了,柳老太之所以这么做,就是在憋着坏劲儿逼你回去,待你回去后,她再狠狠的收拾你泄愤。”   白小蝉:“我顾不了那么多了,不管婆母她是怎么想的,我都得回去,我不能让孩子们受苦。”   “那你就留在我这,只要你的几个孩子能想明白,在我这里是不会让他们饿肚子的,大富大贵的生活没有,但是吃饱穿暖不成问题。”   柳苗苗:“我们不会住你家的,我们是柳家的人,要回柳家去。”   柳老二:“对,我们不会住在你这里,我们要回我们自己的家。”   白小蝉泪光闪闪的看着白小芽:“小芽你看,他们不愿意留在你这里,妹妹啊,你就别管我了,你让我走吧。   苗苗他们到底是柳家的孩子,他们想回柳家也是人之常情,我不怨孩子们,我陪着他们回去就是。”   白小芽气得笑出了声,她笑着道:“好好好,姐,你要走就走吧,好说歹说,该说的我都说了,你反正是听不进去。   说得我自己都烦了,随便你,你想走就走吧,我总不能把你强行留下,那属于非法拘禁。”   她一边笑,一边倒退着往后走。   看到白小蝉这个样子,她算是明白了鲁迅先生的那句话。   学医救不了中.国.人。   像白小蝉这样的人,要改变的是她的思想,可思想这种东西,不是几句话就能让对方改变的。   没救了!   她从怀里掏出二两散碎银子,递给白小蝉:“给,你拿着吧,自己留着用,别给你婆母。”   白小蝉连连推着不要,白小芽硬塞到了她怀里。   “姐,你拿着,以后有什么事,你随时来找我。但我是不会去你们柳家的,你有事自己到白家或者到柳溪镇来找我。”   白小蝉接过银子,哭着连声道谢。   白小芽低头看向柳苗苗:“苗苗,这些银子是我给你娘的,你睁大眼睛看清了。”   她又看向柳老二和其他几个小孩:“你们几个也都看清楚了,我给了你们娘二两银子,回到柳家后,若你们的奶奶强行把你娘的银子给拿走了,我可不会饶过那个老虔婆!”   她又特地弯下腰,笑着看向柳苗苗:“你总说你奶奶打你娘,一定是你娘做错了事,不是你奶奶的错。那我问你,抢别人东西,是对是错?”   柳苗苗绷着脸不说话。   “如果你奶奶抢了你娘的银子,又打了你娘,你还觉得是你娘的错吗?”   柳苗苗拽了下白小蝉:“你还站着干嘛,我们走。”   白小蝉哭哭啼啼的抱着最小的孩子,领着其他几个孩子走了。 第92章 为她讲故事   目送着白小蝉离开后, 白小芽重重地叹了口气。   当初白小蝉愿意帮她做为证,她就打定了主意要拉白小蝉一把。   可先在呢,白小蝉竟然又回了柳家。那她弄死柳金的意义在哪儿, 早知如此, 不如就如实按照律法走了。   按照律法,柳金最多是丢了捕快的饭碗, 连坐牢都不用。   毕竟打自己的妻子并不犯法,在这个时代, 男人打妻子, 婆母打儿媳妇,都是合情合理合法的行为。   至于柳金在十一年前奸.污白小蝉的事,当时没人告状, 白家人没告,白小蝉这个当事人也没告, 甚至还嫁给了柳金, 为他生了五个孩子。   时至今日,已经告不着了。   正是因为如此, 白小芽才用了卑鄙的手段把柳金弄死。她想替白小蝉出气, 可先在看来, 这口气,还不如不出。   明明她都替白小蝉把将来的生活规划好了,可几个孩子一来,白小蝉就彻底乱了分寸,最终还是回了柳家。   “我真的是越想越气, 你说她怎么就听不进去呢。我明明都是为了她好,她怎么就非要回柳家,回去了她只会被柳家的人折磨致死!”白小芽气得咬牙切齿, 越说越气。   江远山轻拍了下她的背:“你别气了,再气也没用,别气坏了自己的身体。”   “不气不气。”白小芽拍照胸口顺气。”   江远山偏头看了她眼,笑着道:“你还没有生养孩子,还没做母亲,也许哪天你做了母亲,有了自己的孩子,你就能理解她了。”   白小芽听得直摇头:“可别,我宁愿一生无儿无女,也不要生出那样的叉烧包!”   江远山:“所以呀,孩子不光是生出来就完事了,还得养育,养活教育。”   想到白小蝉的孩子,白小芽只觉头疼。   “唉,我现在也不知道要怎么帮助我那个脑子不清醒的姐姐,算了,走一步看一步吧。”   江远山见她身上落了薄薄一层雪,急忙为她弹了弹。   他语声温和道:“她自己想不通,你再使劲都没用。你总不能跟着她去柳家死守着她,最终还是要看她自己。”   两人说着话,回到了饭馆。   黄宁站起身问道:“白大姐呢?”   白小芽:“她回柳家了,拦都拦不住,非要回去,我也没办法。”   黄宁叹了口气:“唉,白大姐也是个苦命的。”   白小芽撇了下嘴:“命苦不苦的,三分天注定,七分靠自己。她现在明明可以有选择的,然而她自己非要回柳家,怪得着谁呢。   无论我怎么劝说,她死活听不进去,就是要回去。走吧走吧,她的命她掌握在她自己手里,由她自己决定,是生是死,都是她自己的事。”   夜里白小芽没怎么睡好,浑浑噩噩,半梦半醒的,一夜醒来几次。   自从她亲眼看了砍头,生了一场病之后,就再也没能好好睡过一次觉。   醒来后,她睡不着,便披上外衣,点亮灯。   她坐在床上看书,看与做菜相关的书。   看了一会儿后,她打算下楼去灶房试试做下新菜。   不是她自己馋嘴,想要吃好吃的,只是经历了这些事后,她一闲下来,心里就很慌,脑子也乱乱的,不如找点事做,一忙碌起来,心就能静一点。   听到开门声,江远山也打开门,问道:“天还早着呢,你怎么不再睡一会儿?”   白小芽拢了拢衣裳:“我睡不着,下楼去灶房做道菜。”   江远山走过去,借着月色看着她的脸:“是不是又做噩梦了?”   白小芽抿了下嘴:“也不算噩梦,反正一夜下来,浑浑噩噩的做了好几个梦。”   “明天去永安堂开两副安神的药,待哪天晴了,我带你到白马寺去上柱香,再到山上走一走。”他伸手用手背在白小芽额前轻轻碰了一下,“头不烫,还好没发热。”   白小芽道:“我没事,没生病,你不用操心我。我去做饭了,你再去睡一会儿吧。”   江远山笑了下:“我不睡了,你去做饭,我去给你烧火。”   “算了算了,那我不做饭了,你快去睡吧。”白小芽转身便要回房,江远山一把拉住她。   白小芽转头看着他:“怎么了,还有事?”   江远山快速松开手,把手背在身后,他抿嘴笑了下:“你回房去再睡会儿,要是害怕,你屋里留着一盏灯,我在你屋子外的窗下给你讲故事。”   白小芽回房间脱了外衣盖住被子继续躺着,她床边的案桌上留了一盏烛灯。   灯外扣着灯罩,并且离帘子远远的,确保吹风也不会使得烛火烧着东西。   江远山站在窗外,背对着她的房间,面向楼下的后院。   他笑着低声问:“睡下了么?”   白小芽:“嗯。”   于是他缓缓地开始讲诉起了一则江湖故事,女主人公是个侠女,主要讲女主人公行侠仗义的故事。   他讲了不到一刻钟,白小芽便眼皮打架,沉沉的睡了过去。   江远山停了停,又问:“睡着了么?”   没听到回复后,他在窗外站了一会儿才离开。   白小芽醒来时,天已经大亮了。   她穿戴整齐,打着哈欠下楼,径直走去灶房。   看了眼在锅边忙碌的黄宁,她问道:“你们怎么不叫我?”   黄宁的腿伤已经恢复了,因为白小芽各种好药好汤的,他的伤养得很快。   此时他做起事来,一点没问题。   他往锅里倒了一瓢水,转身看着白小芽笑了笑:“江二哥走的时候说了,让我们不要去打扰你,他说你昨天因为白大姐的事,一夜没睡好。”   提起这个,白小芽脸上的笑容便又没了。   她想起白小蝉,心里还是很担心的。   “黄宁,今天饭馆就交给你了,要劳烦你忙上一天了,一会儿我吃完饭得去一趟柳家。我不放心我姐,我还是打算去看看她。”   “行,掌柜的你去吧,饭馆就交给我了。”   吃过早饭后,白小芽收拾了下,正打算去柳家,朱佑明却过来了,她很热情的把朱佑明迎进屋里。   “我还以为你已经回京了,这都快到年跟前了,没想到你还在山桑。”她给朱佑明倒了一盏热茶。   朱佑明坐在大堂里,接过她递来的茶水,笑着道:“事情已经办完了,我正准备回去,这不路过青城府么,就顺道过来看看你们。   稍后我打算去一下你们白村,你要一起回去吗?”   白小芽道:“我一会儿要去一下我姐那里,暂时不能和你一起回白村,你自己记得路不,要是不记得,我让玉红带你过去。”   “记得记得,怎么会不记得。”朱佑明笑着道,“晚上你能赶回白村么,我还想吃你做的麻辣鱼。”   白小芽:“可是这大冬天的,哪里会有鱼?”   朱佑明神秘地笑了下:“你只要能做,我就能给你弄到。”   “那好啊,曹公子您只要能弄来,我就能给你做。” 白小芽笑得眯了眼。   听到吃麻辣鱼,江玉红不由得舔了舔唇:“嫂子,我好久都没吃到你做的麻辣鱼了。”   黄宁:“我也好久没吃掌柜的做的鱼了。”   白小芽笑道:“等明年开春后,我顿顿给你们做鱼,让你们吃个够,吃到再也不想吃了为止。   每天两顿鱼,清蒸鱼、酸菜鱼、红烧鱼、糖醋鱼、麻辣鱼……各种鱼,让你们吃得都想吐。”   朱佑明笑着放下茶盏:“那现在先给我做一碗红烧牛肉米线,我先吃点热热身,稍后去给你们弄鱼。”   白小芽本来要走的,只能又回灶房去给朱佑明煮了碗米线。   本来也可以让黄宁做的,但想到朱佑明的身份,毕竟是太子,她要是匆匆就走,不太合适。   给朱佑明做完米线后,在陪着朱佑明吃饭的功夫,她顺便说了下白小蝉的情况,想请朱佑明帮自己分析一下,应该怎么解决。   因为她觉得,朱佑明还是挺有智慧的。毕竟是太子,都能应付夺嫡之争的人。   老实说,朱佑明比江远山要有城府有脑子些。 第93章 去书院找他   朱佑明一边慢条斯理地吃着米线, 一边淡笑着听白小芽说白小蝉的事情。   听她说完后,他依旧优雅地吃着米线,直到一碗都吃完后, 放下筷子, 擦了擦嘴,这才与她说话。   他站起身道:“可否方便与我一同到外面的山间走走。”   白小芽:“走, 我带你去我的地里转一转,看看我地里种的萝卜和冬白菜。”   白小芽走前面, 朱佑明走后面, 两人来到菜地。   正值冬天,地里一个人也没有,路上都没什么人。   走到了菜地的深处, 离着路边远远的。   朱佑明这时才开口道:“如果我是你,我不会在今天就去柳家。”   他侧身看向白小芽, “我说这话, 不是因为我今天来了你这里要你留下给我做饭的意思。”   白小芽:“那肯定的,曹公子您什么没吃过, 岂会因为一顿饭……您说, 你继续说。”   朱佑明笑了笑, 继续道:“当一个人病入膏肓之后,无论你用多名贵的药,都救不活她的。   你姐虽死了丈夫,还生养过孩子,但不是不能再嫁人, 我朝没那么注重女子的贞。   可能这些偏远的村野之地还很注重女儿家的贞洁,但其实在京城,以及那些州府, 民风是很开化的。”   白小芽:“……”   她没接话,静静地听着朱佑明说。   “京中刑部侍郎的夫人,就是再嫁的。她与前夫不睦,两人成亲五年后和离。她带着女儿回了娘家,半年后在灯市上认识了当时还是皇城守卫的刘侍郎。   他二人情投意合,暗地里来往数月,一年后便结为了夫妇,刘侍郎比他夫人小五岁。   在认识他夫人时,他才刚到弱冠之年,他夫人已二十有五,生养过三个孩子,两个女儿一个儿子。   刘夫人在与前夫和离后,把最小的女儿带到了身边,之后带着女儿嫁给刘侍郎,只是那时候他还是守卫,成婚七年后,他才做了侍郎。   而刘侍郎夫人的前夫,如今是户部的一个侍郎。两人没少为了刘侍郎的夫人斗嘴暗掐。”   白小芽:“……”   这个侍郎夫人,真牛皮!   朱佑明又笑着补了句:“哦,刘侍郎夫人的前夫,比刘夫人小三岁。   当然了,刘夫人的父亲是镇远将军。刘夫人是将门之女,父亲兄长,都是为我大夏朝立下赫赫战功的大将。”   白小芽笑着点了点头:“嗯,您继续说。”   朱佑明四下里看了眼,除了茫茫白雪笼罩着的大地,连一只鸟都看不到。   他淡淡地陈述道:“在我曾祖推翻前朝,建立了大夏之后,对于女子的束缚没那么严。我朝女子丧夫后可改自由婚配,只要她自己愿意就行。   尤其在我祖父为帝的那几十年,因为我大夏朝常年打仗,导致人口骤减,无论兵丁还是士人,都越来越少。   于是我祖父便定下规矩,女子丧夫或者和离,以及被夫家休了后,可自行婚配。   所以我朝直到现在,没有那么多规矩,死了男人的,被休或者和离的,再嫁人再找夫君也都是合理合法的。”   听他说完后,白小芽立马便要下跪行礼。   朱佑明急忙扶住她:“大嫂子你这是干什么。”   白小芽:“见到殿下,民妇岂能不跪。”   “待你真正的进了京,入了我太子府再跪不迟。现在站在你面前的,只是曹佑。”朱佑明将她扶起来,“这么厚的雪,别跪坏了膝盖。”   白小芽也就做下样子,在朱佑明伸手扶她的瞬间,她就直起了腰,并往后退开一步。   朱佑明也收回手,双手背在身后,与白小芽保持着适当的距离。   他淡声道:“你今日就算去了柳家,你姐她自己不愿意跟着你走,你也带不走她。   你能为她做的,无非是给她些银子,可这也不是长久之计,你今天给明天给,还能天天给不成?   倘若你真要那样做,那柳家的人尝到甜头后,你姐就成了你的软肋,柳家人会拿着你姐天天找你要银子。   你这个小饭馆,经得起他们要几回银子?怕是不出半年,你的饭馆就经营不下去了。”   白小芽点点头:“嗯,我懂了,多谢殿下指点。”   朱佑明摆手:“什么谢不谢的,见外了。”   白小芽笑着挠了下头:“拿走吧,回去咱们再喝点热茶,一起弄鱼去,你不是说你能弄到鱼么,我跟你一起去。弄回来,就做麻辣鱼。”   “你倒是转变得快,几句话就看开了。”朱佑明笑着打趣她。   “那不然呢,我其实是很自私的,我的宗旨是为我自己活,不为任何一个人。”   朱佑明怔了怔,忽地笑道:“对着的,人活一世,赤条条的来,赤条条的走,能为自己而活,本身也是一种活法,这没有错。”   顿了顿他又道,“至于你姐,大嫂子你大可不必因为柳金而内疚。那柳金活着,对你姐并无半点好处,只会让你姐活在无边的痛苦中。   柳金死后,你拉她出深渊,可她自己却硬要跳回深渊,这不是你能控制的事,你做到了自己该做的,你已经问心无愧。   各人有各人的命,各人也有各人的活法。她若哪天离开了,你也不用太内疚,她这一生,不是你造成的。”   与朱佑明聊了一阵后,白小芽心里的结算是彻底打开了。   她跟朱佑明回到饭馆,一人喝了半碗热汤,然后便提着桶出去弄鱼。   朱佑明扛着小铲子,拎着木桶往书院的方向走去。   白小芽抄着两只手跟在他身旁,时不时吸溜两下鼻子,冻的。   冷风吹得清鼻涕直流,害她一路走一路吸溜鼻涕。   眼看着就要到白马书院了,白小芽从袖子里伸出一只手,擦了擦鼻子,耸着鼻子道:“你带我到书院来干嘛?”   “江远山快下学了吧,我稍后去书院把他叫出来,咱们三个一起去白马山后面的河里捞鱼。”   他话刚说完,一声响亮的钟声敲响,没一会儿便见三三两两的学子从书院里出来。   白雪青衫,一群结伴而出的青衣学子令人眼前一亮。   朱佑明把木桶放下,对白小芽道:“大嫂子你在这看着桶,我进去叫他。”   “好,你去吧,我在这等你们。” 第94章 吃着麻辣鱼赏雪   白小芽提着桶站在书院门口旁, 等着朱佑明和江远山出来。   她看着从书院里进进出出的年轻学子,一时间有些恍惚,心底升起一股前所未有的羡慕。   没一会儿, 朱佑明和江远山便出来了。   “大嫂子, 我们走吧。”朱佑明伸手接过她手里提着的桶。   江远山拿起一旁的铲子扛在肩头,三人朝着后山走去。   白马书院坐落在白马山下, 从书院后面过去有一条通往山上的石梯路。   尽管冬天大雪铺地,可由于这里是书院, 无论何时都有学子到山上赏景。   春赏百花秋赏月, 夏乘凉风冬赏雪。   所以后山石梯路上的雪每天都有人打扫,都是书院里学子自发去扫雪。   朱佑明走在前面带路,他一手提着桶, 一手缩在袖子里避寒,白小芽和江远山并肩走在他后面。   “曹公子, 你何时启程回京?”白小芽问道。   朱佑明换了只手提桶, 他将另一只手拿到嘴巴前哈了哈热气。   “后天走。”   关于朱佑明提议用乌香整治王平安那件事,事成后, 白小芽便再没提过, 尤其是当着朱佑明的面, 就像那件事没发生过一样。   此时,她仍旧只字未提。   三人说说笑笑,到了后山。   朱佑明用铲子把冰破开,江远山从桶里拿出网兜,扔进河里网鱼。   白小芽冷得缩在一边, 跺着脚看他们两个在河边弄。   江远山和朱佑明两人都是生手,捣鼓了好一阵才网到两条鱼。   “捉到了捉到了。”朱佑明兴奋得抓起一条鱼摇晃着炫耀。   江远山道:“两条怕是不够,还得再网几条。”   白小芽见他们长衫下摆都湿了大半, 笑着道:“实在网不到就算了,两条也够了,尝个鲜就行。   你俩衣裳都湿了,赶紧回去换件干净的衫子。”   “外衫湿了无碍,冷不着的。”朱佑明看向江远山,“上遥兄,你呢,冷吗?”   江远山扯了下嘴角,他能说冷吗?岂不是显得很没用。   白小芽在一边跺脚取暖,她双手插入袖子里,跺着脚来回走。   江远山和朱佑明,两人继续网鱼,又折腾了一阵,到后面慢慢上手了,越网越多。   一个时辰后,三人原路返回。   朱佑明提着半桶鱼,一共十二条。江远山依旧扛着铲子,走在白小芽旁边。   下山时,江远山一手扛着铲子,一手轻轻拉着白小芽的手腕,他怕白小芽摔了。   白小芽没有躲,很自然的任他拉着。   自从江远山为救她被王平安捅了一刀后,两人之间的关系便近了一层,像是有一根丝线在拉扯着。   其实那件事后,他们彼此都没说什么。互相谁也没向对方说些感激感谢的话,也没有向对方道歉。   白小芽没有因为自己连累了江远山而道歉,江远山也没有因为自己的鲁莽导致那场祸事而道歉。   因为不需要,他们不需要向对方说那些无意义的废话。   白小芽能明白也能理解那天江远山的行为,也正是因为如此,她对他才有了不一样的看法。   当一个人为你冲动的时候,不论结果如何,至少那一刻是令人心动的。   尤其是江远山浑身是伤,躺在地上连动都没法动一下的时候,却为了她硬撑着爬起来拿刀戳了王平安一下。   虽然他并没有把王平安伤到,还反被王平安捅了一刀,但他却是在拼尽全力保护她。   事后两人心照不宣,只是那层窗户纸没有捅破罢了。   比如像现在,江远山拉着白小芽的手腕,两人并肩走在一起。   谁也没说什么,但彼此心里是明白的。   白小芽明白江远山是怕她摔了,所以才拉着她。   而江远山也明白,白小芽没有拒绝,就等于是接受了他。   下山原本应该比上山要快,但因为是雪天,反倒比上山走得慢一些。   不过朱佑明却并没受影响,因为他有武功底子,即使是走雪天的路,也依旧稳稳当当。   他走着走着突然转过身,正好看到江远山拉着白小芽的手腕,还凑头与她说悄悄话。   “你俩这是……”他意味深长地笑了下,“江大娘知道吗?”   白小芽装懵:“知道什么?”   朱佑明笑了下 ,朝她抬了抬下巴:“都牵手了,你说呢?”   “没有啊。”白小芽瞥了眼江远山握着她手腕的手,“哪里牵手了,他只是拉着我胳膊,怕我摔了。”   江远山抿着笑却不说话,朱佑明笑而不语。   朱佑明为了打趣他们俩,刻意放慢了速度,时不时转头看几眼。   白小芽很淡然,江远山却被他看得有些不好意思。   见江远山耳根子微微泛红,白小芽看向朱佑明问道:“曹公子,您要办的那件事,办完了吗?”   “办完了啊,不都跟你说过了。”   白小芽当然知道他已经办完了,她只是为了挑起话题,不让朱佑明把注意力放在他们两个身上而已。   她点点头,继续问道:“你是用的那几箱特殊银元宝吗?”   朱佑明很坦荡地回道:“自然是。”   他也不隐瞒,边走边和白小芽他们说。   “那西川府的知府,是当朝贵妃的亲哥哥。西川知府的儿子,贩卖乌香,以他为首的几大西南世家子弟,把西南三省弄得腐烂不堪。今上派了好几个巡差去查办,全都无功而返。   我便主动请缨来查办这件事,可贵妃耳目众多。他们得知我离京来查办乌香一案,暗地里便迅速毁灭证据,等着我来查个空。   若要堂堂正正按照规矩条令去查办,一年半载都未必能查清,时日拖得越久,对他们越有利,于我越无利。   对付那样的人,当然不能照规矩走,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解决了恶人才是正道。无奈之下,我也只能用些上不得台面的手段。   他们毁灭证据,我就给他们制造证据。”   “西南三省的祸患,其实想要解决也很容易,把上头的人给处置了,底下的事,交给各个州府衙门便可。那些涉事官员,该换的换,该撤的撤。   而我要做的,便是把那些州府衙门动不得也不敢动的人给他们拔了,无足轻重的几个犬牙,便交给他们去做,做好了,也算是他们的一份政绩。”   白小芽听完后,不由得竖起大拇指。   不愧是原书男主,这样的人做太子,才能真正的让朝廷让这个国家更好。   不迂腐,不昏庸,有手段有谋略,也有一颗爱民之心。   回到饭馆后,白小芽把桶里的鱼拿了四条出来,剩下的八条鱼全都带回了白村。   她拿出来的那四条,放在后院的缸子里养着。   “我下午回来,晚上给你们做酸菜鱼吃,要是你们等不及了,黄宁你来做也一样。”   黄宁摆手道:“不不不,掌柜的我等你回来做。”   回到白村后,朱佑明在院里和李春花叙家常,还摸了摸江玉姝的头,夸她越长越好看了。   江玉姝年后就十一岁了,个子也拔高了许多,模样已在慢慢蜕变,原本肉肉的脸蛋子,逐渐显出瓜子脸的形状。   被朱佑明夸了,江玉姝娇羞地跑去了灶房。   白小芽正在灶房准备煮鱼要用的菜,她带了些自己泡的豆芽回来,又拿了些干木耳,正泡在盆里。   鱼还在桶里,她还没处理。配菜准备齐全后,她提着桶到井边去剖鱼。   江玉姝拿着大碗跟在她后面,在她一旁坐下,从桶里拿出一条鱼,往地上摔打了两下,便用小刀快速刮着鱼鳞。   白小芽笑着道:“你现在剖鱼的手艺越来越熟练了。”   江玉姝:“还不都是跟嫂子学的。”她把手中的鱼翻了个面,继续刮鱼鳞,“嫂子,白大姐怎么没跟你回来?”   白小芽手上顿了顿,低着头回道:“她回柳家了。”   “啊?”江玉姝一脸惊讶,“什么时候回的,她为什么还要回柳家?”   正好李春花走了进来,她拖过一张矮凳子,坐到白小芽另一边,也从桶里拿出一条鱼,搁在地上刮鱼鳞。   听了江玉姝问的话,她偏头看了眼白小芽:“小芽,咋回事呀,你姐她怎么又回去了呢?”   白小芽两手都是血和鱼鳞,她直起腰,歪着头用肩膀蹭了蹭耳朵。   她耳朵有些痒,但手上都是鱼鳞,一时间没法用手挠。   蹭完了耳朵,她继续低下头弯着腰处理鱼。   把手上的鱼刮完鳞,处理完内脏,她才漫不经心回道:“她舍不得柳家那几个孩子。”   李春花点点头:“舍不得孩子是正常的,都是做娘的,娘能理解你姐的做法。   毕竟那都是从她身上掉下来的肉,她哪里舍得不管。只是……唉,她这一回去,怕是少不了要吃些苦。”   白小芽扯着嘴角冷笑了声:“哪里是吃些苦,怕是会要了她的命。”   李春花捏着鱼叹了口气:“唉,这天底下做儿媳妇的都难。娘是过来人,也是给人做过儿媳妇的,能明白那份苦。”   江玉姝停下手中的动作,抬头看着她:“娘,你以前怎么没说过这种话。”   李春花嗔了她眼:“你一个小孩子,娘还能在你面前说那些不成。再说了,你生下来的时候,你大哥二哥都大了,娘的日子也好受些了。”   她弯下腰,处理着手中的鱼,继续讲道:“我是逃荒来到这里的,当时你爹在县里做短工,我那会儿才十三岁,流亡到山桑县要饭,认识了你爹,经他介绍,在一户员外家里洗衣裳。   因着这份情谊,我与他慢慢熟络了起来,后来我就到了江家。   当时我十六岁,你爹十九,正当娶妻的年纪。也没什么聘礼文书,无媒无证,我就住在了江家,与你爹做了夫妻。   浮萍般无根无萍的漂到这,也没任何依靠。你奶奶是当地人,她希望你爹能娶个当地媳妇儿。   可你爹当时非要跟我在一起,而我也想同你爹在一起。你奶奶却不同意,最终她拗不过你爹,也就答应了,只是对我从无好脸色。   她虽不如柳家老太对小芽姐姐那般随打随骂,但也没少给我气受。   有时候她也动手,倒没用棍棒,她都是用手掐,我那会儿胳膊腿,被她掐得全都是淤青。   好在你们的爹是好的,他护着我,每次见到我身上有伤,或者见到你奶奶骂我,他就替我说话。   可他越是护着我,你奶奶越是厌恶我,哪怕我头胎生的是个男孩,她也没给我一个好脸。   我月子里天天顿顿都是稀饭,清得能照见人影,你爹就在夜里偷偷的给我一块饼子。否则啊,我怕是活不到现在。   我那时候,也是天天熬,熬油一样的熬,总算是把你们兄妹三人熬大了,眼看着你二哥就要秋闱了,结果却……”   白小芽想拍拍她的背安慰她,然而手上却是脏的。   她柔声道:“娘,你后面会有大福气的。有我们呢,有远山,玉姝,还有我。”   李春花笑了,笑得一脸褶子:“对,娘是老来福,有你们三个,娘这辈子值了。”   江玉姝仰着头笑道:“娘你福气大着呢,尤其是有二哥和嫂子,他们一个会读书,一个会做买卖。以后他们俩一个做官,一个经商,两人携手,放眼满村,谁家能比得上我们。”   “就是呀,有你哥和你嫂子,他们二人……”李春花话说一半,感觉不太对,立马停了。   她看了眼江玉姝,又微微偏头看了眼白小芽。   不知为何,她隐隐有种感觉,自己这个二儿子和大儿媳妇,两人之间好像有点不太对劲,不太像寻常的叔嫂关系。   李春花突然站起身,打水把手洗了,快速走了出去。   看着她匆忙走去前院的背影,江玉姝眉头微皱:“娘怎么了,正刮着鱼呢,好端端的,怎么突然出去了。”   白小芽低着头没说话,不知道是不是女人的第六感,她刚刚好像感觉到李春花察觉到了什么。   只是她装得很淡定的样子,依旧不慌不忙地刮着鱼。   她手上这条,是最后一条了。   刮完这条,就可以清洗干净端回灶房去切片了。   李春花急匆匆来到院里,拽了下江远山的胳膊:“你随娘出去下,娘有话要问你。”   她不是个能憋得住事的人,心里有了事,尤其是关于江远山的,她马上就要问明白才安心。   母子俩走到前面的坝子上,因为天冷,空旷的坝子上一个人没有。   李春花直接问道:“二郎,娘问你一句话,你可千万别瞒着娘,你一定要照实回答娘。”   “嗯,娘你问。”江远山淡定地回道。   李春花四下里看了几眼,再次确定无人后,她拉着江远山的胳膊,拽着他低下头来,小声问道:“你可是对你嫂子有意?”   江远山心脏狠狠一跳,眉峰沉敛,声音也压得低低的:“你听谁说的?”   李春花紧紧地揪着他胳膊:“没有谁和娘说,是娘自己猜测的。”   江远山:“娘你别乱猜,没影儿的事。”   “真的没有吗?”   江远山目光闪了闪,舌尖重重地扫了下牙关,他扯着嘴角,强挤出一抹笑:“真的没有。”   说话时 ,他嘴唇都在颤抖。   李春花松开他,拍着胸口长舒一口气:“没有就好,你是读圣贤书的人,可不要丢了圣人的脸,不要坏了读书人的规矩,也不要毁了你嫂子的名声。”   江远山背在身后的手紧握成拳,手心里全都是汗。   他强自镇定道:“娘你放心,儿子有分寸。”   李春花看了眼自己大院的门:“那她呢,她对你可有那方面的想法。”   江远山毫不迟疑,立马回道:“没有,一点没有!”   他双手按住李春花的肩,微微低着头:“娘,她不是那种人,你别乱想她。   就算我和她之间真的有什么,也是因我坏了规矩,不是她。更何况,我和她之间什么都没有。”   李春花点点头:“娘相信你,也相信她。小芽她是个好姑娘,等以后咱们一家进了京城,娘会给她找个人家。”   江远山没说话。   “二郎,年后你就十九了,你爹在你这个年纪,已经和娘在一起了。你,你看你是想等到秋闱放榜后再娶妻,还是现在就有打算。”   江远山:“娘,我暂时没有娶妻的打算。男儿志在四方,我想先考功名,娶妻的事,待我功成名就后再说。”   李春花:“离秋闱也就一年多了,你看这样可行么,年后娘给你寻摸几个周遭邻近的姑娘,年岁上和你相当的,也就十六七岁。   万一你相中了哪个,人家姑娘对你也有意,在秋闱前你便可把婚事定了。   所谓的成家立业,自然是先成家再建功立业。你先娶了妻子,再读书考功名也不耽误的呀。   娶个贤妻,照顾你一日三餐,天冷给你加衣,天热为你打扇,夜里给你盖被,替你分忧解闷,更有助于你读书,你说对不对?”   江远山按了按眉心:“什么盖被加衣的,娘你说的那是富贵少爷养在房里的通房丫鬟,咱们穷人家哪有那些讲究。”   李春花在他胳膊上拍打了下:“你胡说什么,哪里就是通房丫鬟了。别以为你读了几天书,就可以糊弄你娘。   娘在富贵人家做过事,那些个通房侍妾的,娘多少知道些。   娘就是想让你娶个贤惠的妻子照顾你,若是能早些让娘抱上孙子,那就更了。”   江远山实在不想再听了,他推着李春花往回走。   “娘,走了走了,赶紧回屋里去,天寒地冻的,你拉着我到外面说话,别人还以为我们母子俩在密谋什么。   娶妻的事,你也别再说了,我心里有数,到了什么年纪,该做什么事,我自然会做的。现在还不是时候,我还小,不适合娶妻生子。”   “你小什么小,都十九了,村里你这个年纪的男儿,人家都当爹了。”   李春花哼了声:“你嘴上说着小,背地里却看那些腌臜之物。”   江远山想到了他床下春宫图被翻出来的画面,尤其还是当着白小芽的面,顿时太阳穴突突直跳。   “娘,你给我留点面子吧,那件事以后就别再提了。”   “这不是你说你自己小么。”李春花边走边嘟囔,“年纪小,哪里知道看那些东西。”   江远山不再接话,大步往家里走去。   他推开半掩的大门,一进去就看到朱佑明在与白小芽说话,两人站在一块,说着话脸上带着笑。   白小芽正在和朱佑明说做鱼的事,她笑着道:“确实如此,做鱼最讲究火候,中途不能熄火再烧,煮好后,要快速起锅,不能在锅里闷,一旦煮久了,鱼肉就会变柴。”   朱佑明道:“可惜了那场厨艺大赛,没能顺利办完,否则你定然能拔得头筹。”   “不不不。”白小芽摆手,“我厨艺并不好,去参加厨艺的人,他们好多人手艺比我要精湛得多。我参加了十场,其实总的得分并不高。”   两个人笑谈着美食,又从美食自然而然的过度到了做买卖。   白小芽在说话的时候,朱佑明便微微侧着头聆听。   朱佑明说话的时候,白小芽温柔地笑着频频点头。   江远山看到这样一幅画面,顿时觉得呼吸都不顺畅了。   他心底泛起阵阵酸意,可他却不能表露出来,尤其是在家里,他一丝一毫都不敢泄露。   “在说什么呢,说得这么高兴?”他淡笑着走了过去。   白小芽瞥了他眼:“没说什么,在说做买卖的事,你反正听不懂。”   江远山更不舒服了,脸上的笑容都差点没能维持住。   他坚强地笑着:“那你说些我能听懂的,让我也听一听。”   白小芽没理他,用余光扫了眼李春花,然后继续看着朱佑明笑,并且笑得一脸温柔。   “曹大哥,下午我回镇上,你能不能送我一下。”   她是故意做给李春花看的。   李春花是藏不住事的人,心里有事,很容易就表现在脸上。   白小芽已经猜到,李春花把江远山拉出去,多半是问他们两人之间有没有什么。   她不管江远山会怎么回答,至少她自己要主动撇清一下。   于是她故意出来和朱佑明闲聊,为的是分散李春花的注意。   朱佑明为了逗江远山,故意笑着回道:“当然可以,能送大嫂子,荣幸之至。”   眼见着江远山眼底的怒意都快凝聚成实质了,朱佑明笑了声,拍拍他的肩膀走去了屋里。   眼见目的达成,白小芽也不再废话,转身又回了灶房。这时候鱼肉已经腌制好了,木耳也泡发得差不多了。   灶台上两口锅,一口锅正坐着甑子,饭已经蒸好了。另一口锅已经洗干净,只等着煮鱼。   江玉姝坐在灶台前,正要生火,李春花走了进来。   “玉姝,娘来烧火,正好娘有话要和你嫂子说,你出去到前院玩一会儿。”   白小芽很淡定,心也不慌,因为她早就想好了应对的话。   哪怕李春花明问,她也不会乱了方寸。况且她和江远山之间,确实没发生任何事。   江玉姝走了后,李春花朝灶房门外看了眼,笑得一脸神秘地问白小芽:“小芽,你和曹佑……你们两个……他是不是对你有意?”   白小芽:“……”   看来她演戏演得很成功,只是……她有种搬起石头砸了自己脚的感觉。   李春花继续笑着问:“小芽,你照实回答娘,你对曹佑,有没有那个意思?”   白小芽装莽:“娘,你在说什么啊,我听不懂。”   “没事,你要是对曹佑有那个想法,娘很高兴,娘不会拦着你。”   “没有,娘你别乱想了。我对谁都没有那种想法,与曹佑,只是朋友。”   刚好江远山就在灶房门口,把李春花和白小芽的话听得请清楚。   他站在门外,背靠着冰凉的石墙,听到白小芽那句“我对谁都没有想法”,心里百般不是滋味儿。   锅烧热后,白小芽舀了一勺雪白的猪油,待猪油化开后,又倒上适量的菜籽油。   她这边炒菜炒得又麻又香,门外江远山独自在那回味,心里又酸又涩。   一大盆麻辣酸菜鱼,色白如玉的鱼肉片,酸爽可口的酸菜,红彤彤的番椒,油汪汪的浅金色酸菜鱼汤,碧绿的葱花。   香味弥漫开来,充斥在鼻尖,诱得味蕾不自觉的分泌唾液。   这一次朱佑明身上没伤,不用忌口,吃得停不下来。他嗜辣,所以白小芽做的菜,正好做得对他胃口。   他一口酸菜一口白米饭,吃得跟江湖草莽没区别。   白小芽正低头吃着饭,突然脚尖被人碰了下。   她视线下移,瞥了眼桌子底下,见是江远山。她抬起头,装作不经意地扫了眼江远山。   她站起身往灶房走,问道:“谁要添饭,我去给你们盛过来。”   江远山也站起身:“我自己来。”   他快步朝着灶房走去,白小芽也硬着头皮跟了上去。   到了灶房,江远山看着她,抿着嘴什么也没说。白小芽也看着他,两人视线相对,又赶紧错开目光。   吃过午饭后,白小芽在家坐了会儿,便坐着朱佑明的马车回了柳溪镇。   江远山回了书院。   下午饭馆打烊后,白小芽窝在屋里看闲书,都是陈员外走时留给她的,一些男女情戏的话本。   她看到眼睛乏了,便把书放下,吹熄了其他的灯,只留了一盏小烛灯。   此时门被敲响,她揉着眼睛问道:“什么事?”   江远山手停在半空,艰难地开口:“今夜的月色很好。”   白小芽躺下闭着眼睛:“嗯,那你早点睡吧。”   江远山:“……”   “我……”江远山小声道,“前面不远有一片梅林,此时红梅开得正盛。”   白小芽:“好,那我明天去摘些回来,晒干了泡蜂蜜喝。”   江远山深吸一口气,鼓起勇气道:“我有话要对你说。”   白小芽:“哦,那你说吧。”   江远山:“你是蜗牛么,被人稍微碰一下触角就把整个身体缩进了壳子里。”   白小芽不再说话了,把最后一盏烛灯都吹了。   江远山压低声音,嗓音软软的开口道:“我想带你去赏梅花。” 第95章 甜美刺激的梦   如江远山说的那般, 今晚的月色确实很好,明亮皎洁的月光,照得地面亮堂堂的。   厚厚的雪踩在脚下, 嚓嚓直响。   白小芽上半身穿了一件秋香色的大棉袄, 是一种介于黄色和绿色之间的颜色,下半身是一条茶白色的冬裙, 裙子里头是厚实的裤子。   袄子是入冬后,她到县里量身定做的, 除了秋香色, 还有一件胭脂色的。   她另外给李春花和江玉姝各自也都买了一身新袄子,给她娘陈桂花也买了件,给白小蝉也买了件胭脂色的袄子。   江远山没要袄子, 他嫌袄子太厚了穿起来臃肿,行动不便。   他只要了一身厚实些的长衫, 里头穿着夹了棉的褂子。   白小芽戴着毛茸茸的兜帽, 两手抄在袖子里。   她看了眼江远山:“你不冷吗?”   江远山笑着看她:“不冷。”   他抿了下嘴,有些害羞地低下头。   两人是从后门出来的, 跟做贼似的, 小心翼翼的下楼, 小心翼翼的开门。   此时两人并肩走在雪地里,踩着松软的积雪,听着雪落风吹的声音。   白小芽拿胳膊肘撞了他下,又偏头看他一眼:“今天娘叫你出去,和你说什么了?”   江远山勾起嘴角:“你猜一猜?”   “爱说不说, 我还懒得听呢。”白小芽头一扭,快速往前走去。   江远山大步追上她,伸手拉住她胳膊:“我说我说, 你别气。”   白小芽抿住嘴,压着笑意:“嗯,那你说吧。”   江远山低头揉了揉鼻尖,他不知道该怎么跟白小芽说。   白小芽也不催他,慢慢走着,等他开口。   他看了眼白小芽插在袖子里的手,突然问道:“你……你手冷不冷?”   他说话时,声音压得很低很轻,语气很软的。   白小芽:“我不冷啊,我穿得厚,手插在厚厚的棉衣袖子里很暖和。”   江远山往她身旁靠近了些,轻声道:“娘拉我出去,问我对你是不是那个意思。”   白小芽:“哪个意思?”   江远山突然把她的手从袖子里拉出来,紧握住她的手。   白小芽:“……”   江远山拉着她的手扬了扬:“就这个意思。”   白小芽不再逗他,手挣了下,从他手里抽走,又继续插进袖子里。   江远山手上一空,有些失落。   他五指摩挲了下,低声道:“我和她说,对你没那个意思,让她不要乱想。”   “那你呢。”他又问,“你希望我和她说实话吗?”   闻言,白小芽急忙道:“还是别了。”   江远山:“现在确实还不是时候。”   梅林就在去书院的路上,还没到书院,因而两人没走多久便到了。   雪夜里,一股冷香扑鼻而来。   白小芽闻到花香味,看着大片的梅林,激动得从袖子里抽出手三两步跑进了梅花林中。   她站在一株梅树下,伸手摘了朵梅花,两指捏着拿在鼻端嗅了嗅。   看着月色下漫山的梅花,她不由得念出那句脍炙人口的诗。   “梅须逊雪三分白,雪却输梅一段香。”   江远山站到她身后,伸手摘了一支梅花,插在她鬓间。   “有梅无雪不精神,有雪无诗俗了人。”他淡笑着接上。   其实这不是同一首诗,但都是一个人写的,也都是写梅花的。   江远山伸手碰了碰她的脸,笑着道:“好看。”   白小芽弯着眼笑了下,突然伸手摇了下江远山身后的梅树。   扑朔朔的雪落在他身上,有些还落入了他脖子里。   冰冷的雪顺着后脖子滑入脊背,江远山被激得打了个寒颤。   白小芽哈哈大笑着跑开,江远山随手在梅树枝丫上抓下一把雪,捏成雪球砸向她。   被雪球砸中,白小芽啊了声,她也赶紧团了个雪球朝着砸向江远山。   两人在梅林下追逐打闹,你扔我一团雪,我扔你一把雪。   闹到最后,白小芽累得气喘吁吁,呼出的热气凝成白雾飘在眼前。   她一手叉腰,一手摇摆着:“不玩了不玩了,累死了。”   江远山走过去,两手捧着她的手搓了搓:“冷不冷?”   白小芽摇摇头:“不冷,就是手凉。”   “那我给你暖一暖。”江远山温柔地搓着她的手。   “你自己手都是凉的怎么给我暖,除非……”白小芽转着眼珠子,狡黠地笑了下。   “除非什么?”江远山问。   白小芽从他手里抽出手,两手捧住他的脸:“这样才叫暖,还有这样……”   她快速把手伸进江远山后背,“这才叫暖手。”   江远山后背冷不丁一凉,啊的叫了一声。   他伸手捏了下白小芽的鼻子:“你再弄我,我可不客气了。”   其实他也就说说而已,哪里敢对白小芽做什么。   白小芽却忽然踮起脚凑到他脸跟前:“那你想怎么不客气?”   江远山看着她近在咫尺的脸,忽地心跳加速,周身血液都在急速奔涌。   他呼吸有些凌乱,眼皮微颤,连心都跟着颤了颤。   白小芽看着他薄薄的唇,线条优美的下颌,再到鼓起的喉结。   月色下,周身萦绕着淡淡的梅香,眼前是长相清俊的男子。   要说没有点旖旎心思,那是不可能的。   她一把推开江远山,转身往梅林外走去。   江远山愣愣地看着她,半晌才回过神,快速追上去。   他拉着白小芽的手:“你怎么了,不高兴了吗?”   白小芽:“没有,我没有不高兴,时辰不早了,走了,该回去睡觉了。”   两人肩挨着肩,又慢悠悠往回走。   在快要到饭馆时,江远山突然拉住她的手停下。   “你再等等我。”他握着白小芽的手,轻轻摩挲着,“待我考取了功名,我再和娘说。”   白小芽点点头:“嗯,到时候再看吧。”   “你相信我,一定要相信我,我也希望你能等我。最多就两年。”江远山有些慌,他怕白小芽不愿意等他,不给他机会。   白小芽双手捧着他的脸揉了揉:“好,我等你。”   江远山低头倾身,抵着她额头沉沉的笑出声。   这一夜,白小芽睡得很安稳,甚至还做了个甜美刺激的梦。   醒来后,被子夹在腿间,身下的单子都揉皱了。 第96章 (捉虫) 萝卜烧牛肉   听着屋外的鸡叫声, 白小芽扯过被子蒙住头,在床上扭得跟蛇一样。   她想起昨夜的梦,内心一阵羞耻。   这样的梦, 不是没做过。以前她疯狂迷恋一个明星, 满墙都贴着她爱豆的海报。   结果有次晚上,她做梦和爱豆一起坐旋转木马, 一起在草地上翻滚,滚着滚着就做了一些不可描述的事情。   当时醒来后, 她又羞耻又有些回味, 同时还觉得自己很龌龊,感觉玷污了自己的爱豆。   之后她又梦到过与军训时的教官,这样那样……   这种有颜色的梦, 都是人内心深处最隐秘、最不能搬到台面上的事,其实也是正常的一种现象。   谁也不是无欲无求的圣人, 到了一定的年纪, 有生理需求再正常不过。   只是,她昨夜梦里翻云覆雨的对象成了江远山, 这就让她更加羞耻尴尬了。   透过窗子, 看了眼将亮未亮的天, 她已经很清醒了,却仍旧没起床。   门外传来下楼的脚步声,听出来是江远山,白小芽用被子盖住脸,不敢发出一点声响。   直到外面响起江玉红下楼的脚步声, 她才松开被子露出头来。   在床上赖了一会儿,她坐起身,穿衣起床。   当她打着哈欠下楼时, 江远山正在楼下洗脸。   他外衫脱了搭在身后的椅子上,只穿着修身的中衣,衣襟口松松散散的敞着,露出修长白皙的脖子。   他将帕子拧干,仰着头擦脖子,从锁骨下一路擦到喉结。   白小芽看着他宽厚的肩背,性感的锁骨,以及鼓起的喉结,线条绝美的下颌。   她轻舔了下唇,原本就有些干涩的嗓子,此刻越发干涩了。   她不由得吞咽了下唾沫,脑海里再次闪过昨夜那场梦。   梦里,她啃咬着他的锁骨,亲吻他的喉结,看着他隐忍难耐……   “嫂子,你醒了。”江玉红端了盆热水从灶房出来,笑道,“嫂子你快下来洗脸。”   白小芽干咳一声别开脸去,她先去灶房倒了碗热水,喝几口水润了润嗓子才出来洗脸。   她从洗脸架上取下帕子,又状似不经意地转头东看西看,实则是在悄悄看江远山。   此时江远山已经洗完脸了,正端着碗用粗盐在刷牙。   洗漱完,他穿上外衫,又在一边梳头发,绑头发,然后戴上学子帽,半刻钟的功夫,将自己收拾得妥妥贴贴。   白小芽拿着帕子沾湿水在脸上擦了擦,她洗完脸,刷完牙,又在脸上抹了点膏脂。   她做着事的同时,眼睛不受控制的往江远山那边看。   以前她对他没任何感觉,也就没在意他的一举一动。这一刻,她才觉得,江远山的一举一动都挺迷人。   好饭好菜的养了一年多,加上年岁的增长,他不再是干瘦如竹的身材。   现在的他宽肩窄腰,身材挺拔健硕,充斥着成熟男人的魅力,像一个熟了的果子,诱人采摘。   “嫂子,吃饭了。”江玉红见白小芽愣愣的,端着碗走到她身边时喊了她一声。   白小芽回过神,有些尴尬。   她羞耻地摸摸鼻子低下头去,将帕子洗干净挂在洗脸架上。   早饭是黄宁煮的,番薯稀饭,两笼香菇酱肉包子,还有一碟子切碎的酸白菜。   只不过包子是昨天晚上便蒸好的,冬天冷,即便头天夜里蒸熟了,放一两天也不会坏。   酱肉包的馅料是白小芽调的,她也教了黄宁,就算她不在,黄宁也能调馅。   江玉红把早饭端去大堂,黄宁把大门打开。   他把门打开没一会儿,方老先生便过来了。   五个人坐在大堂吃早饭,一人一碗稀饭,两笼包子,一笼有十个,每个包子有小孩拳头大,皮薄馅多。   面是黄宁和的,包子皮也是他擀的。   他手劲儿比白小芽大,和面擀面都比白小芽做得更筋道。   方老先生用筷子夹着包子,吃得连连捋胡须:“还是咱们饭馆的饭食好吃,天天顿顿都吃不腻。”   白小芽笑着看了眼黄宁:“都是黄宁做得好,他呀,现在做饭菜的手艺比我还好了。”   “都是掌柜你教的好。”黄宁笑得有些腼腆,“在没有来饭馆前,我哪里会做这些。”   江远山吃得很快,他喝了一碗稀饭,吃了两个包子。   吃完后,他放下碗筷,擦了擦嘴,看着白小芽道:“我去书院了。”   白小芽点点头:“嗯,雪天路滑,你注意点,别摔着了。”   江远山抿着嘴角压住笑意,看向她的目光满含柔情。   他夹着两本书转身往外走,在快要跨出门槛时,白小芽又叫住他。   “你中午下了学后,问问你同窗的学子,愿不愿意吃萝卜烧牛肉,麻辣清淡的都有。正好冬至那天我买了许多牛肉和羊肉,自家几个人吃哪里吃得完。   恰逢今年收成好,我地里种的萝卜收了满满两大筐子。中午我打算做一大锅萝卜烧牛肉,自家也吃,主要是对外卖。”   江远山道:“行,我一会儿到了书院就问问他们。”   白小芽:“你与他们说,绝对不柴,保证牛肉又糯又烂,软嫩可口,麻辣鲜香。”   江远山低声笑了下,眼神温柔地看着她。   “好,中午我多叫几个人回来。”他说话的语气很柔很软。   明明他嗓音是低沉的,甚至还有点沙哑。然而他说话时却是慢条斯理的,语气放得很轻很柔,听上去有种懒懒的感觉。   白小芽听着他酥.软撩人的声音,很可耻的在脑海里幻想了一下他在床上喘的画面,光是想了一下心都在颤。   她被自己的想法吓到了,太不要脸了。   “咳咳……”她低下头咳了两声,连看都不敢再看江远山,只能含糊地应道,“嗯嗯,好的,你快去书院吧。”   江远山走后,白小芽回到后院喝了几大口水。   看不到他,她也就没有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   她把牛肉拿出来,洗干净后放在案板上,握着松肉锤用力的捶打,直到把肉的筋膜锤至散开。   锤打完,她将牛肉切成丁。切好后,用番薯粉和茶油腌上两刻钟,腌的时候她挤了些青桔的汁。   原本用柠檬汁更好,但是没有柠檬,她就用青桔代替。   果酸可以让牛肉炖得更软烂,吃起来不柴。   炖牛肉的时候,再用块巴掌大的白纱布包一小撮茶叶放在锅里,这样炖出来的牛肉既香又更加酥软。   腌了满满一大盆牛肉,白小芽接着切佐料。   黄宁在一边洗萝卜削萝卜皮,江玉红负责剥蒜择菜。   三只鸡在后院走来走去,一只公鸡,两只母鸡。   公鸡是用来打鸣顺便打蛋的,打过蛋的鸡蛋才能孵出小鸡。   她这两只母鸡,每天都能生出一个蛋,一天能捡两个蛋。   到了来年春,再孵几十只小鸡出来,她自己留着养几只,给家里送去几只由李春花养,剩余的再拿去卖。   夏天的时候,又能孵一波小鸡出来,全都拿去卖。   不管卖多少钱,好赖又是一笔收入。   除了两只鸡,她还养了两头猪。下午饭馆没人的时候,她和江玉红便一人背着个背兜出去打猪草。   本来她还想养几只鸭子的,但是鸭子前期要有人去河里放,傍晚还得出去赶回来。   她毕竟是开饭馆做买卖为主,喂鸡喂鸭这些只是附带,养鸭子有些麻烦,最后就没养鸭子,只养了鸡和猪。   两头猪,年底卖一头,自己留一头说杀了来吃。   平日里做菜削下来的瓜果蔬菜皮,这些都可以拿来喂猪。   客人没吃完的饭菜,也都能喂猪。   猪是杂食动物,什么都吃,荤素不忌。   黄宁把削下来的萝卜皮放在簸箕里,留着下午喂猪。   江玉红把发黄的菜叶子择下来放在另一个簸箕里,也留着喂猪。   三人分工做事,说着话,做着活儿。   方老先生坐在大堂柜台前,有客人来了,他就上前招呼,顺便通知白小芽他们。   早上基本上没什么人,大家都是在自己家里吃早饭,快到中午时,饭馆里的客人就慢慢多了起来。   上午过得很快,白小芽他们把配菜准备齐全后,没一会儿,就陆陆续续有客人上门。   黄宁在大堂招呼,他笑着向进门的客人推荐今天的萝卜烧牛肉。   江远山带了十几个学子回来,刘文采和赵金明他们都过来了。   他们几个家里都有钱,在吃喝上面,向来舍得花钱。   刘文采和赵金明都爱吃辣,苏云州要的是不带辣的。   白小芽做的时候,分了两锅,辣的牛肉用的是茶叶调香,不辣的用的是蜂蜜。   黄宁先端了一锅麻辣的牛肉放到刘文采那一桌,又回灶房端了锅不辣的放在苏云州那一桌。   白小芽把碗筷拿出来给他们摆好,笑着道:“几位慢慢吃,饭不够了叫我。”   刘文采笑着拿起筷子:“多谢嫂子,那我们就动筷了。”   他夹了块黄澄澄的牛肉,一口下去,吃得很是满足。   “好吃,又麻又辣,牛肉软糯酥烂。”他又夹了块萝卜,吹了吹热气,塞进嘴里,再次赞叹道,“萝卜也好吃,萝卜吸了牛肉的汤汁后,太下饭了。”   他被辣得直吸溜,赶紧刨了两大口饭。   吃完他还不忘吐槽一句:“每次回家,我娘都吩咐家里的厨子给我炖燕窝鱼翅,吃得腻死了。”   正好白小芽掀帘子出来,听到刘文采的话不由得咋舌,她想吃都买不起。   苏云州已经吃了好几口不辣的牛肉了,他闷着头不吭声,一口又一口的往嘴里塞。   刘文采吸溜着问他:“云州,你这不辣的口味如何?”   苏云州警惕地看他一眼:“吃你自己的,可别打我们这一桌的主意。”   在一旁默默吃肉不吭声的赵金明,伸筷子夹了一块苏云州那桌的牛肉。   他吃完后,点头赞道:“不辣的也好吃,吃完后有一股回甜味。”   江远山没在大堂吃饭,他在后院和白小芽他们一起吃。   听着外面的谈话声,他笑着看向白小芽:“早上我去了书院,还没和他们说,他们自己就说中午要过来吃饭。”   白小芽笑道:“我这小饭馆,全靠你们书院的人撑着,否则,哪里开得下去。”   “饭馆关门的那段时日,刘文采说他们几个都瘦了好几斤。”   几人说笑着,吃着饭。   外面又下起了雪,风声呜咽,大雪纷飞。   而就在这时,门外响起一道年迈粗哑的喊声:“白小芽在吗?”   白小芽正要去夹菜,手在半空顿住。   江远山起身道:“我去外面看看。”   白小芽也放下碗筷,站起身走了出去。   看到屋外站着白小蝉的公爹——柳家金的爹,白小芽怔住。   她眉头微蹙,语气也不太好:“有事吗?”   柳老爷子道:“他小姨子,你姐她……她怕是不行了。”   “你什么意思,什么叫不行了?”   “哎呀,作孽哦!你快去看看吧,你看了就知道了。” 第97章 “你看看,你看看!他小姨子你……   “你看看, 你看看!他小姨子你自己看,这就是你的好姐姐,你们白家养出的好女儿!”柳老太一边说一边用鸡毛掸子去戳白小蝉的腿根。   戳完后, 柳老太还嫌弃的在地上蹭了蹭鸡毛掸子, 撇嘴道:“她才离开我们柳家几个月,回来就成这样了?你自己闻闻屋里这股子恶臭味, 比我们柳家的茅坑还要恶心。   我儿柳金才走了半年,她就不守妇道在外面和男人乱搞, 哎哟, 这下好了,搞得都发臭发烂了!   呸,难怪她要回来, 原来是想回来让我们柳嫁花钱给她看病。   滚!现在就滚,立马滚回你们白家去, 可别烂死在我们柳家, 脏了我们家的屋子,我老婆子还想多活几年呢!”   柳家大嫂用袖子掩着嘴道:“真是恶心, 这也不知道是和多少人弄成这样的。”   说完, 她还一脸嫌弃地瞥了眼白小芽, 目光游移上下将白小芽打量了一番。   这一刻白小芽脑瓜子嗡嗡的,整个人都木了。她在来柳家的路上,就已经做好了会见到不好的一面。   她想过很多种可能,有可能白小蝉被柳家人打得浑身是伤奄奄一息,也有可能白小蝉病了, 卧床不起脸色苍白。   她想过千百种可能,唯独没想过会是这样一幅画面。   此时白小蝉紧闭着双眼生无可恋的躺在床上,两腿分开, 什么也没穿,毫无保留的将自己最难堪的一面暴露在人前。   当然了,屋里都是妇人,柳老太,以及白小蝉的两个妯娌和两个姑子。   小孩和男人家都在外面,没一个进来。   他们不会进来,柳老太也不会让他们进来。   白小蝉身下的蓝布褥子都被染红了,一摊醒目的血渐渐晕染开,向着四周扩散,越扩越面积越大。   而她那处,不光在流血,还流着一些泛黄的黏稠液体,像是腐烂之处流出的脓液。   这样的一幅画面,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只要是成了亲的妇人,一眼就能知道,白小蝉是得了很严重的妇科病。   即便白小芽没有与男子发生过关系,也没有生育过孩子,但她毕竟是现代灵魂,对妇科病也是了解的。   她之前就想过,白小蝉应该会有妇科病,只是没想到会这么严重,完全超出了她的想象。   来之前,她以为白小蝉是被打伤或者得了别的病。   考虑到白小蝉的情况不妙,在来柳家前,她还特地去把镇上医馆的许大夫叫了过来。   许大夫现在就在门外,和江远山一起在外头等着。   可问题是,许大夫是男的,而且不是诊治女子妇科的。   白小芽按了按眉心,有些头疼,她走过去,一把推开柳老太,快步走上去握住白小蝉的手。   “姐,姐你睁开眼,是我,小芽。”白小芽浑身都在发颤,说话时嘴唇都在抖。   白小蝉闭着眼,两行热泪从眼里滑落而出。   她摇摇头,气若游丝地道:“妹子,你走吧,别管我了。”   “姐,你的身体为什么会成这样,你说,是不是柳家人把你弄成这样的?”白小芽咬着牙,气得大喘气。   “诶你这是什么话?”柳老太拿着鸡毛掸子带毛的那头,手柄那端在白小芽胳膊上打了下,“他小姨子,话可不能乱说,什么叫我们柳家把她弄成这样的,分明是她自己不检点,淫.荡无……”   柳老太话没说完,白小芽转身一把拖过她手里的鸡毛掸子,捏着手柄,用带毛的那头指着她。   “你再乱说一句,我让你们柳家全都不得好死!”见柳老太张口还要想骂,白小芽握着鸡毛掸子戳了戳她的脸,“老虔婆,你这张臭嘴最好给我放干净点,不要惹我!”   柳老太气得抿着嘴在心里用尽平生所有的脏话烂话骂白小芽,然而面上她却不敢发声,一句话不敢再骂出来。   柳家其他人虽然也想骂白小芽,不过也都站着没吭声,谁也没敢当面骂出来。   白小芽去扶白小蝉:“姐,你起来,快穿上裤子,我带你去看病。”   白小蝉伸手推她:“妹子,你走,你走啊,别管了,你让我死吧,别管我了。”   “你是我姐啊,我怎么能眼睁睁看着你死。”白小芽强忍着怒意,语气急切。   “妹子,姐姐活不成了,这病……这病没得治了。”   “胡说,肯定能治好的,你不要乱想,我这就带你走。”白小芽去翻她的衣裤。   一通翻找后,发现没有一条裤子是干净的。   白小蝉所有的里裤全都染上了血,她随便拿起一条来都熏人,又是血腥味又是恶臭味,熏得她差点吐。   可这里是柳家村,她在这又没熟人,周围都是柳老太他们家的亲戚或者熟人,她就算想去找人借条裤子也未必能借到。   既然借不到,何必白浪费时间和唇舌。   没办法,她只能将自己裤子外面的半身裙脱下来,给白小蝉穿上。这样一来,她就只能穿着里头夹棉的裤子出去了。   其实这对她来说,并没什么,又没露肉没露腿,甚至还很严实。   只是在别人看来,她这样是很浪荡不检点的行为。   但她也顾不了那么多了。   白小芽给白小蝉穿上裙子后,对着外面喊道:“江远山,进来一下。”   她现在也顾不得男女大防了,救人要紧。   然而白小蝉却一个劲推她,一边推一边摇头道:“妹子……你……你走吧,真的别管了,也别让江家二郎进来,不好,对他,对我的名声都不好。”   她已经虚弱得连说话都没什么力气了,更别提推白小芽。她压根推不动白小芽,甚至连一句话都说得断断续续气若游丝。   柳老太的大女儿,白小蝉的大姑子哼了声,讥讽道:“装什么装,都烂成这样了,还有脸提名声,我看你们白家的女儿,最是没脸说名声的。”   白小芽转过身去,甩手一巴掌打在柳家大姑子脸上。   “你!你竟然敢打我!”柳家大姑子气得扬手就要打白小芽,被白小芽握住了手腕。   “对啊,我就是敢打你,我不仅敢打你,我还敢把你弄进大牢去!你不信大可以试试,我一句话就能让你们全家都蹲进去!永生见不了天日!”   柳大姑子气得胸脯起起伏伏,扬着手在半空中紧握成拳,最终却不敢还手。   白小芽敢来柳家,就做好了迎战柳家这群牛鬼蛇神的准备。   她根本不怕柳家人,这些人再横,也不敢与官做对。   反正这些人认定了她与上面的官爷们不清不楚,那她就顺着他们的猜想,让他们误会。   倒也好,这样的误会反倒成了她的保护伞。   江远山走进里屋,正要往床前走,柳老太想去拦住,白小芽手臂一横挡在她面前。   “你想干什么,给我老实在这站着!别动!”   柳老太小声嘟囔了句骂人的话,果真没再动,还往旁边退开一步。   柳家的两个媳妇儿和两个女儿,也都是敢怒不敢言。   江远山走到床前,闻到难闻的味道,下意识的蹙了下眉,但很快他又将眉头舒展开,神色淡然地走到白小芽身边。   因为是白小芽的姐姐,他就算再有不适,也没有表现出来。   白小芽看着他,语气温柔道:“辛苦你了,我姐姐病了,屋里味道有些难闻,你忍忍。”   江远山笑着摇摇头:“没有,我没闻到任何味道。”   “姐,带你走之前,我要当着柳家人的面,把话问清楚。接下来,不管我问什么,你都要照实回我,不能隐瞒。”   白小蝉流着泪点点头:“妹子,你问吧,问完后你就走。”   白小芽:“姐,你自从嫁到柳家后,柳金和他娘是不是经常打你?”   “是。”白小蝉毫不犹豫的点头回道。   “每次在你婆母打了你之后,到了夜里,那柳金是不是都不顾及你身上的伤,还强行与你同房?”   “是。”   “在你生完孩子后,那柳金,是不是在你还没出月子时,就强行与你同房?”   “是。”   白小芽冷笑着看向柳老太她们。   她问柳家的大姑子:“他大姑,你也是成了亲生养过的,我想请教你一下,假如你刚生产完,还在月子里,你下面都还没恢复,你家男人就强行与你同房,长此以往下去,会不会得病呢?”   柳大姑子气得脸如猪肝,却扁着嘴道:“我可没那么贱,身子还没恢复就勾着男人家做那事。”   柳家小姑子附和道:“就是,若不是你姐自个儿下贱,勾着我二哥不放,我二哥还能强迫她不成?”   柳家大嫂也出声道:“我那口子怎么就不强迫我呢,我生老大那会儿,也才十七岁,我那口子硬是忍了三个多月,在我身体彻底恢复后才与我同的房。   哪有强迫不强迫的,说白了,还不都是女的自己贱,自个儿淫.荡,怪得着谁。”   白小蝉又气又委屈,却一句话也不反驳,只是趴着哭。   看着她这样子,白小芽又是心痛又是愤怒。   好好的一个人,怎么就能活得不像个人呢。   老话说,泥人也有三分火气。   她这个便宜姐姐,怎么就毫无气性呢!   白小芽压着怒意继续问:“柳金可有去那些青楼妓院找女的?”   正哭着的白小蝉,愣了愣,哭声顿住。   她摇摇头:“我不知道,我不知他找没找。”   柳老太立马不乐意了:“他小姨子,你可别乱说,我儿都被你害死了,你还在这里毁他名声。   我儿怎会去那种肮.脏的地方,只怕你们两姐妹去那里卖,我儿都不会去那里找妓.女!”   白小芽反手一巴掌打在柳老太脸上。   她气得眼白都泛起了红血丝,咬着牙,声音都变了腔调:“我说了,你要再敢乱骂,我就让你们柳家全家不得好死!   怎么着,你忘了?你想你的儿子女儿和孙子们,全都去死吗?!” 第98章 (捉虫) 有段有点直白了,我小……   白小芽只是点到为止的威胁了一通, 并没跟柳老太继续吵下去。   她来柳家的主要目的是为了救白小蝉,而不是跟柳家人吵架。   柳老太被白小芽打了后,不敢再说出更难听的话。说到底, 她也就是嘴巴逞下能, 并不是真的厉害。   至于柳家其他人,没一个敢吭声。   白小芽让白小蝉当着柳家人的面说出那些事, 为的就是证明白小蝉的病都是柳金害的。   然而说了那么多,其实等于白说, 柳家人根本不会承认, 他们只会觉得是白小蝉在外面胡乱搞才弄成这样的。   但不管他们柳家会怎样认为,白小芽觉得该说清楚的一定要说清楚,不能白白的任由柳家人污蔑。   就算他们不承认, 她也要当着柳家人的面把这事说清楚。   “我姐之所以得这样的病,都是你们家柳金害的, 柳金死有余辜, 死不足惜!至于你……”她看向柳老太,“你坏事做多了, 不会有好下场!”   “活该你们柳家穷一辈子, 最好生生世世都穷下去。哪天要是再来一场天灾, 你们柳家人不是被天灾害死,也会在天灾中饿死!”   诅咒痛骂了一番后,她到床边去把白小蝉扶起来。   白小蝉浑身绵软无力,只能由着白小芽扶她抱她。   白小芽从背后扶住白小蝉,问江远山:“你方便背我姐吗?”   江远山:“可以的。”   他蹲下.身去, 背朝着白小芽。   白小蝉听到白小芽要让江远山背自己,她直摇头:“不……不行的,不能这样。妹子你们走吧, 你别管了呀,别管姐姐了。”   白小芽心里憋着一股气,憋久了,对白小蝉语气也重了起来。   “你别说话了,省点力气吧!让你说的时候,你不说,只知道哭哭哭,不该说的时候,你一个劲说。”   白小蝉不敢再说话,却又哭了起来。   白小芽感到头疼,她看着江远山,语气软了些:“要不然,还是我来背吧,你过来扶下她。”   江远山偏头看了她眼,笑道:“还是我来背吧,你这小身板哪里背得动。你不用想那么多,我背的是病人,不是你姐,不是任何一个妇人。”   有他这句话,白小芽就放心了。她将白小蝉扶到江远山背上,在一旁用手按着,以防白小蝉反抗挣扎。   柳家的人在身后嘀嘀咕咕,压着嗓音说些难听的话。白小芽没管,只当没听见。   现在把白小蝉带走诊治才是最主要的,柳家这群狗东西,等她空了再慢慢收拾他们。   走出柳家的门时,白小芽看了眼白小蝉最小的孩子,瘦瘦小小的,两岁不到,站在人堆里,跟个瘦猴子似的。   她一手按着白小蝉,一手轻拍了下江远山的手臂:“你背稳一点,我去把那孩子抱过来。”   她朝着老五走了过去,伸出手去,还没弯身抱呢,柳老太一个箭步挡在跟前。   “干什么干什么!青天白日的,你还想抢孩子不成?”   白小芽微笑:“孩子给我,这孩子我要带走。”   她伸手要去抱孩子,被柳老太推开。   “带走?呵呵……”柳老太推开白小芽,挡在孩子跟前,叉着腰,扁着嘴,斗鸡似的昂着头道,“这是我们柳家的孩子,你凭什么带走?!”   “这也是我姐的孩子,我替我姐带走。”白小芽耐着性子跟她磨嘴皮子。   柳家大姑子上前一步道:“你要想带走也可以,拿出一百两银子来。你现在给出一百两,孩子我们就让你带走。”   “不行。”柳家大嫂道,“这么乖巧的孩子,得要三百两银子,至少三百两你才能把人带走!”   于是一时间,白小蝉最小的孩子,成了金疙瘩似的,被柳家人团团围住。   柳家男男女女,七大姑八大姨的,全都把孩子围着,得意洋洋地看着白小芽。   他们像是料定了白小芽会为了孩子立马给出三百两银子,一个个都盯着白小芽,等着她掏钱。   白小芽冷笑了声:“那你们就自己留着养吧。”她转身扶着白小蝉对江远山道,“我们走。”   想要她的钱,做梦吧,别说她现在没有三百两,就算有,她也不会给柳家,一个铜板都不会给。   白小蝉强忍着疼痛,艰难地开口道:“妹子,你别管老五了,是她的命,也是姐姐的命。姐快活不成了,那几个孩子,就……就听天由命吧。”   白小芽道:“姐,你不用操心,我会处理好的,我先带你去治病。把你安顿下来后,我再来接孩子。”   她气得咬牙:“给钱是不可能给的,我一个铜板也不会给柳家。他们想用孩子来要挟我,想让我给他们钱,还想要三百两,做梦!简直想钱想疯了!”   白小蝉闭着眼不再说话,她疼得意识都有些涣散,已经快撑不住了。   许大夫一直跟在白小芽他们身后,出了柳家村后,他急忙上前替白小蝉把了把脉。   “许大夫,我姐她怎样?”白小芽担忧地问道。   “唉。”许大夫叹了口气,对白小芽道,“白掌柜,老夫观她这脉象,怕是不行了。”   白小芽:“……”   她惨白着脸,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要说什么。   许大夫又道:“老夫不擅女子妇科,没法为她诊治,你先带她去镇上,找王婆子过来给她看看。王婆子家祖辈都是干这一行的,她给女子看病接生,是出了名的,你找来试试,兴许有救。”   白小芽连连点头:“好好好,回去我就去找王婆子。”   许大夫还热心的告诉了她王婆子家的住址,就在王楼镇东街杜鹃巷。   回到柳溪镇后,白小芽让江玉红在屋里照顾白小蝉,她自己则备上厚礼去王楼镇找王婆子。   也算她运气好,正好今天王婆子在家。   王婆子过来看了白小蝉的病后,直摇头:“作孽哦,这要是早个大半年来找我,兴许还有得救,现在……没救了,老婆子我也是无能为力。”   白小芽听到没救了,一颗心沉沉的往下坠。   她紧抓住王婆子的手:“王大婶,真的救不了吗?您要不再试试,开点药,吃的擦洗的都行,看看能不能诊治。”   王婆子叹道:“唉,我给你开几贴药试试吧,倘若治不了,你也别再来找我了。”   王婆子写完药方递给白小芽,又道:“她这样的情况,不光是没出月子就与男人家同了房,而且还感染了花柳,依我多年行医的经验,她这病是在月子里就染上的。”   白小芽:“……”五雷轰顶!   “想来她男人家没少上青楼妓院,她这情况,定然是她男人染上了花柳病,又在她月子里与她同房,这完全是在要她的命啊!   女子家生产完,没出四十天,是不能同房的,别说男人得了那样的病,就算没得病,也是不能同房的。”   送走王婆子后,白小芽把药方给江远山,让他去药铺买药。   黄宁去了灶房熬粥,白小芽让他加点盐,熬得软烂些。   江玉红跟去烧火。   白小芽在屋里陪白小蝉,趁着她还清醒时,问道:“姐,你别担心,王婆子给你开了药,你先吃几贴药,我再继续找更好的大夫。”   白小蝉流着泪,虚弱地摆了摆手:“不用了,妹子你不用再为姐费工夫了,姐自己的情况,自己心里清楚。”   “所以那柳金他,他生前……”   白小芽还没问完,白小蝉摇头道:“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他有没有去青楼妓院那种地方,我上哪能知道,他又不会和我说。”白小蝉一边说一边哭。   白小芽拉着她的手:“你不用说了,快睡吧,你先睡会儿,我在这陪着你。”   其实都不用问,柳金那个鬼,肯定去过妓院。   白小蝉仰头看着帐顶:“我只知道,他喜欢年幼没长大的小姑娘。”   “什么意思,什么叫喜欢年幼没长大的小姑娘?”白小芽听得太阳穴直跳。   “就是……就是童女。”白小蝉虚弱的喘着气,“我和他成亲后,有次无意间,我见到他把柳大叔家的孙女柳芳哄到地里,把那丫头给……”   白小芽:“柳金把人家小姑娘给强.暴了?”   白小蝉:“倒也没有,因为是白天,而且是在地里,他用了几个糖,把那丫头骗出来,将那丫头摸了个遍。当时那丫头,是九岁还是十岁。”   白小芽:“……”   这妥妥的是猥.亵童女啊!太恶心了!给他判个死罪,一刀砍死真的是太便宜他了!   “去年春,我见到他趁着苗苗熟睡时,脱了苗苗的里裤,然后就……他也将苗苗全身摸了个遍,还用手……就如男女同房那般。   后来苗苗醒了,他就给了苗苗两个油果子。他对苗苗说,以后每次摸摸就能吃到更多好吃的,苗苗就答应了,他跟苗苗说,这是他们父女之间的秘密,不能对其他人说。”   白小芽震惊的瞪大眼,除了气还是气。   她气得甩开白小蝉的手,站起身吼道:“天呐!那你就眼睁睁的看着,当作什么都不知道?!你什么也不说?什么也不做?”   白小蝉被她吼得又哭了起来:“我……我能做什么吗?我什么也做不了,要是让他知道我看见了他对苗苗那样,他会打死我的。再说了,他要是知道我看见了,苗苗的日子也不好过。”   白小芽无奈地坐了下去,她冷笑一声,不再指责白小蝉半句。   她是真的无语极了!   “柳金他除了偏爱对小姑娘做那种事,他还喜欢……喜欢在我来了月事的时候做那事,也特别喜欢与产后的妇人同房,所以他一再的让我怀孕生产。”   白小芽冷笑:“你能在柳家活九年,真的是人间奇迹!”   柳金这种恶鬼,被砍头真的是便宜他了,应该受尽折磨再五马分尸。   “你睡吧,有事你就喊玉红,我回趟白家,把娘叫来。”白小芽站起身,往外走去。   听完白小蝉说的那些事后,她恶心得想吐。   到了楼下,她跟黄宁和江玉红交代吩咐了几句,便去找郑秋林租了马车,坐着马车回白村。   她到了白家,跟家里人说了白小蝉的情况后,一家人都不说话。   “爹,娘,姐姐怕是不行了,能不能熬过这个冬天都很难说,你们去看看她吧。”   白永贵哼了声,转过头去:“我不去看,她自己不检点,死就死,死了活该!”   白小芽苦笑了下,又看向陈桂花:“娘,你呢,你要去看她吗?”   她现在没精力和白永贵吵架,也不想浪费时间和他吵架。   陈桂花直掉泪:“我可怜的大丫,苦命的大丫哦。”   白小芽:“娘你别哭了,走吧,我带你去看她。”   她正要带着陈桂花走,李云秀捂着嘴哇的声在一旁吐了起来。   白小芽脚步顿住,回头问道:“嫂子,你这是怎么了?”   陈桂花道:“你嫂子她有了,已有三个多月的身子,这次她害喜害得厉害,想来是个儿子。”   李云秀吐完,拍着胸口顺气,咳了声,笑道:“咳咳,只要能为咱们白家生个带把儿的,我就是遭点罪也没事。”   白小芽听到“带把儿”的这三个字,一阵反感,转身就想走,但最终还是忍了。   她笑了笑:“那就恭喜大哥大嫂了。”   她拉着陈桂花往门口走去,白永贵出声道:“太阳下山前把你娘送回来,你大嫂有了身子,又害喜害得厉害,得有人照顾。”   白小芽微笑:“好的。”   坐上马车赶回柳溪镇时,白小芽问陈桂花:“娘,你想不想跟着我一起过?”   陈桂花一脸茫然的看着她:“二丫,你说啥胡话呢,娘怎么能跟着你一起过呢?”   “我只问你想不想,只要你想,别的你不用操心,以后你就跟着我在镇上,由我来照顾你。”   陈桂花直摇头:“不不不,那怎么可以,你爹你大哥你弟都在,娘怎么能跟着你住呢,那是不行的,会被人笑话死。”   白小芽深感无力,她忍不住叹了口气:“唉,可你在家里,每天跟驴一样的干活。现在大嫂又有了身孕,你不但要每天照顾大嫂,还得做一家子的饭菜,还要照顾大哥的孩子元宝。   小元宝不到两岁,吃喝拉撒一切都得你亲手照料,家里琐琐碎碎的事都要由你做。   你身体本来就不好,这样累下去,怎么吃得消?”   “没事的,娘高兴,你嫂子有了身孕,这次她要是能给娘生个大胖孙子出来,娘就是累死也高兴。   老话说的好,要是没儿子没孙子,就是吃龙肉也不香。”   陈桂花说的满脸堆笑,看得出来是真高兴,真的觉得很值!   白小芽不再劝了,说再多都没意义,完全是在浪费口水。   对于原身的娘,她觉得自己做得够可以了,用了原身的身体,也照顾了原身的家人。   无论白小蝉也好,陈桂花也好,说到底与她没有任何关系,都是原身的家人。   因为她占了原身的身体,也就接管了原身的一切,照顾原身的家人也是应该的,所以她自动把原身的一切,揽了下来。   可她尽力了。   她对得起原身,对得起自己的良心。   陈桂花看到白小蝉时,哭着扑了过去。   “大丫啊,你咋就这么命苦哦!”   母女俩抱头痛哭,白小芽退了出去,并替她们把门掩上。   她站在门外守着,听着屋里的哭声,满心无奈。   陈桂花没敢在白小芽这多呆,她还得赶回白家,回去后还得做晚饭。   虽然冬日里,他们一天只吃两顿,但是李云秀有了身孕,晚饭是要吃的,而且还得吃好。   送陈桂花回去时,白小芽去药铺买了点人参片,正巧陈员外今天从青城府回来,送了白小芽两罐阿胶。   白小芽自己留下一罐,另一罐给了陈桂花。   马车在白村的村口停下,白小芽没再进村,她将人参片和阿胶给陈桂花,叮嘱道:“娘,这些都是给你吃的,你自己把身体养好,待嫂子生产后,你才能更有精力照顾嫂子和你的大胖孙子。”   “诶好嘞好嘞,娘一定把身体养好。二丫,你快回去吧,替你照顾好你姐。”   白小芽犹豫了片刻,本来不想说的,还是说了。   “娘,这些都是补品,你……你自己吃。嫂子怀孕期间,是不能吃补品的,对她和胎儿都不好。你别给嫂子吃,那是在害她,她生产完后,我会给她送些对她有用的补品。”   “好好好,娘都记住了,你快走吧,天不早了,娘应该回去了。”   见陈桂花一心赶着回去做事,白小芽无奈的笑了下:“好吧,那我走了,娘你照顾好自己,记住了,千万不要把补品给嫂子吃。我是担心你累坏了身体,所以才给你买这些的。”   多番叮嘱后,白小芽坐上马车,又赶回镇上。   她回到镇上时,天已经黑透了。   黄宁早就把晚饭都做好了,正在后院用小火炉熬药。   白小芽来回折腾,又饿又渴。   她坐下来,咕嘟咕嘟喝了大半碗水。   “掌柜的,你尝尝菜凉了没,要是凉了我再给你热一热。”黄宁问道。   白小芽尝了口:“还是热的,正合适。”   吃过饭,她去了楼上,见白小蝉正在喝粥,江玉红坐在一旁陪着。   “玉红,辛苦你了,你下去休息吧。”   江玉红笑道:“嫂子我不累,你今天来回奔波,肯定很累了,你早点休息吧,我守着白大姐就行。”   白小芽看着白小蝉喝完了药,又给她擦洗了身体,替她换上干净的衣裤才回房休息。   然而她躺在床上却睡不着,脑海里都是白小蝉流血的画面。   又想到白小蝉说的,柳金做的那些恶心事,她胃里一阵反胃,更睡不着了。   她穿衣下楼,叫上江远山,一起去了陈员外家里。   陈员外打开门,见到白小芽和江远山,有些诧异。   “你们俩大晚上来找我,是有什么要紧事吗?”   江远山道:“是这样的,我们想问你,诊治女子妇科方面的大夫,您知道有哪些?”   “这个……王楼镇的王婆子,听说治这方面很拿手。”   白小芽:“已经找王婆子来看过了,她说没救了。”   陈员外:“那……要是王婆子都那样说,可能确实是病入膏肓了。至于其他的,我也不知道还有谁擅治女子妇科。”   从陈员外家出来后,白小芽又无助又无奈,她也不知道该找谁求助。   朱佑明已经走了,再说了,就算朱佑明还没走,她总不能让朱佑明动用关系帮着她满天下找妇科大夫。   她没那么大的脸。   更何况,她又不知道朱佑明走的哪条路回京,想追也没法追,总不能每条路都派人去追。   找人做事是要花钱的,她已经没多少钱了。   自从王平安闹事后,她的小饭馆关了将近两个月才重新开门营业。而在这期间,花销又大,江远山的伤,黄宁的伤,都要花钱。   找王家也要过,可那群无赖给不出,每次上门,他们就甩出一句要钱没有要命一条。   先前请王婆子来给白小蝉看诊,花了二两多,给陈桂花买人参片又花了十几两银子。   她现在手里就剩一百二十多两银子了,总不能为了白小蝉全部砸出去。   说白了,她不是圣人,她也要活下去啊。   最终白小蝉是生是死,她也无能为力,只能尽人事看天命了。 第99章 她只是个普通人   白小芽托关系四处找大夫, 整个山桑县,周围镇上能治女子妇科的大夫,都被她请来了。   每个大夫过来看了之后, 都开了几帖药, 反正死马当活马医。   于是白小芽每天都在熬药,换着不同的药熬。一时间, 饭馆后院满是药味,甚至连前厅大堂都有药味。   有些人受不了饭馆的药味, 一进门闻到药味就走了。   这样一来, 饭馆的生意也受到了很大的影响。   白小芽端着药碗坐在床前吹,她看着面色蜡黄,面颊凹陷的白小蝉, 心里并不好受。   哪怕是没什么血缘关系的人,得知对方经受了这样惨无人道的遭遇, 现在又亲眼看着对方在经受病痛的折磨, 甚至于命不久矣,谁心里能好受。   她又不禁想到了自己, 觉得自己挺废。   以前看小说时, 看到那些穿越到古代的主角们, 总能凭着自己的一身本事,将悲苦剧情变成爽文剧情,一路打脸虐渣,做大事挣大钱,捎带手的还能改变身边人的命运。   可到了她身上, 她谁的命都改变不了。   她只能勉强把自己的生活改善一下,也就达到能吃饱穿暖的水平,大富大贵她目前都做不到。   原身是书中的配角, 而她也只是普通人罢了。   不经历不知道,经历之后才明白,原来事情落到自己身上,才清楚,人生没有金手指,没有逆天的锦鲤运气。   药吹凉后,她端着药碗给白小蝉喂药。喂完药,她下楼把碗洗了,转手递给江玉红,然后端了一碗泡椒鸡爪往外走去。   今年糟心事太多,她这饭管又是今年才开的,加上后来王平安闹事,导致馆子关门,总的下来,算是不赚不赔。   出了门,白小芽转身往陈员外家走去。   这几日陈员外都在柳溪镇上,她打算今天去找他谈谈继续联手做生意的事,然后再请陈员外帮她雇几个人。   她决定今天带着人去柳家,把白小蝉的孩子给接过来。   不管怎样,小孩是无辜的,尤其是才一两岁的稚儿。   正好陈员外在家泡茶写字,日子很悠闲。   白小芽笑着把泡椒鸡爪递给他:“知道你吃不了太辣,这一份我专门为你做的,腌制的时候放了少许的糖,你尝尝。”   陈员外放下笔,笑着接过来,他走去一旁把手洗了,然后拿起筷子夹了一个。   尝了一口后,他砸吧下嘴:“不错,酸酸辣辣的,还带着一点回甜味,正和我胃口。”   白小芽笑道:“我今年种了不少番椒,给我种地的黄家两兄弟,他们俩都勤奋踏实,加上今年气候不错,收成很好。秋日里收完番椒,我晒了两簸箕干番椒,磨了大半罐番椒面,又泡了两大坛子泡椒。”   陈员外赞道:“你这个鸡爪子,就是用你泡的泡椒做的吧。”   “正是。”白小芽笑了下,问道,“陈员外,您看我这个泡椒鸡爪,要是拿到县里,能卖出去吗?”   陈员外吃了半个后,放下筷子,擦了擦嘴:“你就直说,让我替你去推广一下。”   “哈哈哈哈……”白小芽大笑,“那我就不见外了,还请陈员外帮我去推一推,毕竟您人脉广。”   陈员外给她倒了盏茶,自己也坐在一边端着茶盏悠然的喝茶。   白小芽坐在他对面,两人之间隔着一张四四方方的小案几。   陈员外放下茶盏,又端起暖手炉:“年后我打算把这座宅子给卖了,青城府,也就是咱们常说的青城郡,那边的宅子我也卖了,开春后我就会去岭南越州。”   白小芽心里一阵失望,她默了默,问道:“那……那你以后不再回来了吗?”   陈员外微微笑道:“此生,应该不会再回柳溪镇了。”   白小芽正想和他说联手做生意的事,听他这么一说,也不好再开口了。   陈员外道:“不过我可以为你引荐一个人,王楼镇上的周掌柜,他平日里在王楼镇和山桑两地跑。”   周掌柜?白小芽听到这个称呼,觉得有些耳熟。   “你应该知道他,你去参加厨艺大赛时,他就是给你们打分的人之一。”   “哦哦,我想起来了。”白小芽想起来那人是谁了。   她在第一轮的比赛中,周掌柜尝了她做的笋子鸡后,给过她评价,说她做的那道菜,鸡肉烤过头了,在爆炒的过程中可以加入少量的茱萸,用辛辣味来掩盖一下烟熏味。   陈员外笑道:“想起来了吗?”   白小芽点头:“想起来了。”   “后来你上公堂那天,我在衙门外遇到周掌柜,和他还聊起了你,他说你做菜很有天赋,只是路子有点野。”   “哈哈哈哈……”白小芽听得哈哈直笑。   她做的菜,都是川菜系,也都是家常菜,并非正儿八经的厨子,刀工啥的毫不讲究。   野,是肯定野。   陈员外继续道:“周掌柜的祖上曾在前朝做过御厨,他们家还有本他祖上传下来的食谱,上面记录着各种皇家糕点菜品等。”   白小芽听得两眼放光。   “后来前朝覆灭,周掌柜祖上携家带口,一路南下逃到了山桑,在这里落户生根。可历经一百多年的战乱,在天下统一稳定后,他们周家也没再出过有名的厨子,到了周掌柜这一代,才算继承了他祖上的手艺。”   白小芽:“他们家的那本食谱,能流传到现在,也真是不容易。”   陈员外笑道:“确实不容易,到现在,就剩半本了。”   “能有半本保存下来,也算是不错了。毕竟一百多年呢,又处在兵荒马乱的时期。”白小芽还挺佩服周家的,竟然没有因为内斗,导致一本书全毁。   “周掌柜靠着他家那半本食谱,在山桑县开了一家大酒楼,已经有十来年了,生意一直不错。不过他们周家的祖宅在王楼镇,他平日里多数情况是住在王楼镇。”   说到王楼镇,白小芽想起一开始认识陈员外的时候,他从自己这里买卤蛋,是为了他妻弟的客栈。   那时候,他还把他妻弟,也就是陈夫人的弟弟带去白村,让她当面亲手教陈夫人的弟弟做卤肉。   谁能知道陈员外和他夫人的关系,竟然那般糟糕……   陈员外见她沉思不语,似乎猜出她在想什么。   他笑了下:“我与月茹虽然没有夫妻感情,但到底是夫妻,她家人只要找上我,能帮的我都会帮一把。”   白小芽笑了下:“您还真是洞若观火,我什么都不用说,您看一眼我的神态表情,就知道我在想什么,太可怕了。”   “没什么可怕的,你若做久了商人,接触了形形色色的人,你会比我更观察得更深刻,更细致。”   “在王楼镇开客栈的,是她最小的弟弟,因为不顾她父亲的反对,非要娶个青楼女子,被我那老岳丈赶出了家门。于是月茹她弟弟,就出来自立门户,在王楼镇上开了家客栈。”   白小芽:“看来他们秦家还挺出叛逆的人,陈夫人是个为爱叛逆的,她弟弟也是。”   说到这,她想起了陈夫人被砍头的一幕,心里有些难受。   “只是,陈夫人却不如她弟弟那般幸运。”   陈员外低头喝茶,不再接话。   白小芽自知失言,于是岔开话题:“你去岭南,是一个人吗?”   “一个人。”   “不带上你表妹一起去吗?”   陈员外抬头笑了笑:“她已经成亲了,我把她从乐坊赎出来后,她就嫁给了相爱多年的秀才。那秀才屡试不第,以教书为生,攒了多年的银子,就为了给她赎身。   我亲自看着她成了亲才离开的,只要她能过得好,我也替她高兴。”   绵绵细细的雪,落在庭院内的梅树上。   院内空空荡荡的,除了一张方方正正的小几,一盏清茶,一个红泥小火炉,再无其他。   “你走后,陈老夫人呢?”白小芽问。   听陈员外轻描淡写的说着一个人去岭南,她从他身上感受到了一种无人能懂的孤寂。   “我娘住在清宁县我大哥家里,平时她来我这也只是小住,多数日子她都是与我大哥大嫂他们同住。”   陈员外温和地笑道:“毕竟我无儿无女,我大哥膝下已有三女两子。我娘在他们家,也能享受天伦之乐,在我这里,给她再多的钱,她也并不如意。”   “那你一个人去岭南,往后有何打算?”   陈员外伸手接雪,仰着头笑道:“还能有什么打算,余生便寄情于山水间。雨打梨花深闭门,晓看天色暮看云。踏浪赏花,看东升日落,有酒有歌,此生足矣。”   白小芽笑着握了下拳:“我也要好好挣钱,努力攒银子!等我到三十岁时,也带上银子游遍山川河谷,然后再像候鸟一样,去南方安度晚年。”   陈员外笑着伸手跟她击了个掌:“好,倘若那时我还活着,我在岭南等你。”   白小芽与他重重地击了下掌:“一言为定!十三年后岭南相见。”   两人闲聊了一阵,白小芽让陈员外帮她雇了十五个人,个个都是壮汉,长得人高马大,甚至还会些拳脚功夫。   她交代江玉红和黄宁把饭馆看好,带着十五个人浩浩荡荡的去了柳家村。   柳家村离柳溪镇不远,走路只要两刻钟的脚程。   自从把白小蝉带回来后,白小芽便一直忙着给她找大夫,将能找的妇科大夫都找来了,不知不觉便过了五天。   今天她才算是闲了下来,这才有空去柳家要人。   到了柳家后,白小芽毫不废话,直接开门见山道:“把小五交出来,今天我必须把她带走,不给的话,你们谁也别想好过。”   柳家一群人看着她,一个也没说话。   白小芽:“你们非要这样,那就别怪我硬抢了。”   柳老太耷拉着脸:“她死了,尸体就扔在后山的乱葬坡,你去拿吧。” 第100章 柳家没了活路   白小芽带着人来到乱葬坡, 山坡上都是雪,并没有想象中的那般满地尸体。   她看见前方不远处,有个小孩的尸体被雪掩埋着, 看到这一幕, 顿时怒火滔天。   “去把她抱过来。”白小芽冷声命令柳老太。   “我不去。”柳老太抄着两手直往后缩,撇嘴道, “抱尸体太晦气了,会倒大霉的, 眼看着就快过年了, 老婆子我还指望来年走大运呢。”   白小芽上前一脚踢在她后腰上,揪住她头发,拽着她的头把她往雪地里按。   若非被气极了, 她是不会动手打一个老人的。   在她受的教育里,一直都是尊老爱幼, 无论那个老人有多过分, 都不能动手。   上次来接白小蝉,她实在是气不过, 打了柳老太一巴掌。可之前再气, 她也没像今天这样愤怒。   这次真的是把她心底最后一道防线都击溃了。   “啊!杀人了, 江家小寡妇要杀人了!”柳老太大喊大叫着双手胡乱挥舞。   她摇晃着手想抓白小芽的脸,然而她还没碰到白小芽,在白小芽身旁守着的打手一把捏住她手腕,拽着她用力往地上一掼。   好在地上雪厚,柳老太摔在地上并没摔伤, 只是摔痛了。   柳家其他人都被拦在了山下,没法过来。   他们听见了柳老太的喊叫声,也只能干站着。   白小芽蹲下身拍打着柳老太的脸:“去, 把孩子抱过来,你要再多说一句,我现在就让人割了你的舌头。”   柳老太爬起来,哆嗦着往小孩的尸体走去。   当柳老太把小孩尸体从雪里抱出来后,白小芽只看了一眼便别开脸去,不忍再看。   她看向柳老太问:“孩子是怎么死的,说清楚,你要敢撒谎或者有隐瞒,今天这里就是你的埋骨之地。”   “哎哟喂,天爷诶!”柳老太坐在地上又哭又嚎,“我这是造了什么孽哦……”   白小芽一巴掌打在她脸上,将她的嚎叫声打断。   “给我闭嘴,你再鬼哭狼嚎,我立马让人割了你的舌头!说,这孩子是怎么死的?”   柳老太又气又怕,看了眼白小芽,又看了看她身后的十几个打手,最终抗不过威压,气哼哼的回道。   “是……是冻死的。”   见白小芽冷着脸一副要吃人表情,柳老太继续道:“在……在她娘,你姐还没病倒前,那丫头就病了。就是冬至那天夜里,苗苗和她的三个弟弟去镇上,去你的饭馆找他们的娘。   后来你姐带着他们几个,连夜赶了回来,豆豆那丫头年岁最小,两岁都还不到,因在雪夜里受了凉,回来后就病了,半夜高热不起。   你姐一直不眠不休的照顾那丫头,最后自己也病倒下了。”   白小芽打断她:“可那天我来你们柳家接我姐的时候,她不是还好着的么?”   柳老太道:“是,那时候她是好了,但她的病好了后,你姐却病倒了。在你过来把你姐接走后,第二天夜里她又发起了高热。”   白小芽气得掐着柳老太的脸用力捏:“孩子病了,你们都没照顾她吗?”   柳老太被白小芽掐得大喊大叫:“啊疼,疼疼疼……”   “我问你话呢,说话!”   柳老太不说话,坐在雪地里又哭又嚎。   白小芽一脚把她踹开,对身旁的打手道:“你去把柳家老三媳妇叫过来。”   没一会儿,柳家老三媳妇被带了过来,她是白小蝉的弟媳,但其实她比白小蝉还大两岁。   见到孩子的尸体,柳家三媳妇吓得抖了下。   白小芽没对她动粗,直接问道:“你知不知道孩子是怎么死的,不要撒谎也不要隐瞒,你只要说了实话,我立马给你二两银子。”   一听到可以得到二两银子,柳家三媳妇眼睛都亮了。   她连连点头:“好好好,我说我说。”   看了眼柳老太,她朝白小芽走近一步:“是,是我婆母给害死的。”   “你个小贱蹄子胡说什么呢,看老娘不撕烂你的嘴!”柳老太爬起身就想朝着柳家老三媳妇扑过来,被一旁的打手踹翻在地。   白小芽拍了拍柳家老三媳妇的肩:“不用怕,你继续说。”   她又看向柳老太,瞪了她眼:“给我安静的在一边呆着!”   “是这样的,在你过来把二嫂接走后,第二天夜里豆豆那丫头就发起了高热。原本她在回来的那夜就病了,才好转没两天,身子还没彻底恢复,一两岁的孩子,稍不注意就会发高热,而且总是反反复复。   豆豆发起高热后,总是哭,一直哭着叫娘,她奶听到她喊娘,就把她狠狠的打了一顿。才一岁多的孩子呀,我这婆婆也是个狠心的,把豆豆那丫头打得浑身青紫,鼻血都打了出来。   夜里孩子难受哭闹,我婆婆就把她扔到了屋外的院里。那孩子一直哭着在院里喊娘,最后哭累了就躺在雪地里睡了过去,当我公爹出去抱的时候,孩子已经死了。”   白小芽咬牙握拳:“你说的可是真的?倘若你有撒谎,或者隐瞒……”   柳家三媳妇连忙举起四根手指:“真的,我发誓,我要是有半句假话,叫我不得好死。他小姨,当时我看得都不忍心,可我性子绵软,而且我在柳家也不当家,不比二嫂的处境好到哪儿去。   不过是因为我娘家人在我身后支撑,我婆婆才不敢对我太过分,加上我那口子对我还算有心,不像二哥那样成天打骂二嫂,所以我在柳家的日子稍微能好过些。”   白小芽气得眼睛都充了血,她转过身走向柳老太,抬腿一脚踢在柳老太脸上,用力狠狠地踩她的脸。   怎么会有这么恶毒的人?!她真的是要气疯了!这一刻她都想杀人!   她把白小蝉接走后,一心想着先找妇科大夫把白小蝉的病情稳定下来。因为白小蝉那病实在是太严重了,流血不止,若不能及时把血止住,只怕活不了两天。   再加上她来接白小蝉那天,柳家人用豆豆来要挟她,找她要三百两银子。所以她打算晾一晾柳家人,等白小蝉病情稳住后,再来把豆豆接走。   她以为柳家人为了钱,会好好对那丫头,至少不会让她饿着。   谁能想到……几天的功夫,那丫头命都没了。   这一刻白小芽又气又自责,同时也感到很无奈,她都想大哭一场。   冬至那天,白小蝉要带着孩子回柳家,她好说歹说,嘴巴都说干了,然而白小蝉就是不听,吃了秤砣铁了心,非要带着孩子回到这个鬼地方。   这下好了,落得这样一个下场。孩子死了,她自己也半死不活的躺在床上。   问完话,白小芽让柳家三媳妇回去,又把柳苗苗叫了过来。   柳苗苗过来后,看了眼白小芽,急忙跑过去把柳老太扶起来。   “奶奶,奶奶你怎么了?”柳苗苗关心地问道。   柳老太扶着柳苗苗站起身,白小芽走过去,又朝着她的脸给了一脚,将她再次踢翻。   柳苗苗吼道:“你凭什么踢我奶奶?”   白小芽一把抓住柳苗苗的手腕,把她拽到小孩尸体跟前,指着尸体问道:“柳苗苗,你睁大眼睛好好看看,这是谁,是不是你的亲妹妹?”   柳苗苗别开脸去不说话。   “柳苗苗,你妹妹究竟是怎么死的?”   “我不知道。”柳苗苗绷着小脸。   白小芽捏着她下巴,把她的脸板过来,逼着她看向豆豆的尸体。   “柳苗苗,你对着你妹妹的尸体说,是谁把她害死的?”   “没有谁害她,是她自己短命,每年夭折的小孩多了去了,有什么大不了的。再说了,我爹都被你害死了,我娘也快死了,以后再没人给我们挣口粮,她那么小,才一岁多,根本就长不大。”   白小芽气得扬手给了她一巴掌,捏着她的脸吼道:“你可真是柳老太养大的好孙女!不错,和你奶奶一个德行。”   她又走向柳老太,抓起她头发,再次狠狠地扇了她两耳光。   今天她真的是气疯了,气到已经没了原则和底线,只想做一个恶魔,只想把这群人全都弄死。   柳老太被打得嗓子都喊哑了,跟公鸭子似的嘎嘎直叫唤。   白小芽打得手都痛了,她带了十五个人过来,让其中一个去镇上报案,把镇上的捕头叫来。   自从李捕头和王平安他们入狱后,镇上就换了新捕头,姓赵,山桑县的知县也换了一个年轻的新知县。   白小芽和另外十四个人,就在乱葬坡守着。   一刻钟后,赵捕头带着四个捕快,匆匆赶了过来。   白小芽叫来柳家三媳妇,让她将原先的话又重复了一遍。   赵捕头一脸严肃的问道:“你说的可都是实情?”   柳家三媳妇吓得一抖:“禀差爷,民妇说的都是实情。”   柳老太当即嚎叫道:“青天大老爷啊!还有没有王法了?自古娘老子训斥责打子女都是天经地义的。我这个当奶奶,难不成还打不得孙女了?孙女不听话,我打两下骂两句,还犯法了不成?”   赵捕头看向白小芽:“白掌柜,柳老太这情况,确实也不算违法,我们也没法逮捕她。”   “她打一个一岁多的孩子,打了还把孩子关在门外,让孩子在门外冻一夜,这还不违法?”   赵捕头一脸为难:“这……那我们先把她带去衙门,看看方知县怎么说。”   于是赵捕头让其中一个捕快,把豆豆的尸体带上,把柳老太押走,又带走了柳家老太爷和柳家大哥大嫂。   柳家村的人,看着衙役把柳金家的人给抓了,全都在后面议论。   “怎么回事,他们犯了什么命案?”   “不知道,但是看差爷抱着的那具尸体,好像是个孩子。”   “看那尸身挺小的,该不会是柳金家最小的那个丫头吧?”   “应该是,他家其他几个孩子都在呢。”   “哦哦,死的是个丫头啊。那没事,这年头,死个丫头片子反倒省了口粮食。”   白小芽跟着去了衙门,然而经过一番审查询问后,最终判了柳老太无罪。   柳老太被放出来的那刻,得意极了,远远地朝着白小芽呸了声。   白小芽紧握着拳头,她回到柳溪镇上,没回饭馆,直接去了陈员外家。   “陈员外,还得再请您帮个忙,真的是很不好意思。”   “有什么事你直说,你我之间,无需见外。”陈员外伸手请她坐下。   白小芽却不坐,她站着道:“您可认识小溪镇上的金掌柜,在小溪镇卖油的那个?”   陈员外笑着点头:“认识,他是县里典当行金掌柜的族弟。你饭馆刚开业那天,我请县里典当行的金掌柜来过,你忘了?”   白小芽:“嗯嗯,记得记得,但我因为不熟嘛,所以也不知道他们之间有没有关系。”   陈员外道:“小溪镇上开油坊的金掌柜,和县里典当行的金掌柜,他们俩的爷爷是亲兄弟,等于他们俩是同一个曾祖父。”   白小芽:“那劳烦陈员外引荐我认识一下小溪镇上的金掌柜,我想和他谈一笔生意。”   “怎么突然想和他做生意,小溪镇归属清宁县管,已经不属于山桑的管辖范围了。”   白小芽:“因为我姐的夫家,柳金他们家,给小溪镇上金掌柜家做佃农,租了金掌柜家的地在种。”   陈员外了然的笑道:“好,我这就带你过去见他。”   白小芽回到饭馆,拿了三斤卤牛肉,两斤猪耳朵,又拿了五十个茶叶卤蛋。除此之外,她还拿了二十罐菌油。   东西备齐后,她跟陈媛坐上马车赶去小溪镇。   在见到金掌柜后,白小芽简单客套了几句,直接说明来意。   “金掌柜,咱们明人不说暗话,我也就不和你虚伪客套了,今日我来,是有事相求。”   金掌柜收了礼,笑得一脸春风和煦。   “白掌柜客气了,你既然是老陈的朋友,那也就是我金某人的朋友。”   “金掌柜家的地,可有租给柳家村柳兴旺他们在种?”白小芽问道。   柳兴旺也就是柳金的爹。   金掌柜道:“是,我家有八挑水田,四亩旱地,租给了他们家在种。”   白小芽道:“咱们做一笔生意吧,你收回租给柳家的那些地,全部收回来,日后我买油,都从你家买。”   陈员外在一边帮腔:“白掌柜是开饭馆的,她做的那些菌油,你现在就可以尝尝。”   金掌柜笑道:“不用尝了,我早在族兄那里尝过,正想着改日去你那买些回来。好,这笔生意,我应下了。”   一番畅谈后,金掌柜对白小芽很是欣赏。   白小芽乘胜追击,对着金掌柜吹了一通彩虹屁,于是又请金掌柜帮忙,让他给其余的掌柜们通个气,打声招呼,让他们都不租地给柳家种。   金掌柜很爽快的就应下了。   毕竟她那三斤卤牛肉、两斤猪耳朵、五十个茶叶卤蛋、二十罐菌油可不是白给的。   从金家出来后,白小芽和陈员外又去了周遭的几个镇子,把镇上有头有脸的掌柜和员外们都见了一遍,跟他们都通了气。   这一番下来,白小芽出了不少血。   求人办事嘛,肯定是要花银子的。   不过能花钱把柳家人全部逼向绝路,值了!   再无人把地租给柳家种,而他们自己又没钱买地。   不仅如此,柳家欠金掌柜的租子,原本是定好明年秋后还的,这下他们在年前就必须全部还上,也就意味着,柳家现在所有的粮食全部都得交给金掌柜。   柳家彻底没了活路。 第101章 继续向前走   白小蝉的病终究是没能好转, 即便白小芽每天都给她喂药擦洗身子,可她的病还是一日比一日重。   现如今,她连进食都困难了。   她自知时日不多了, 便将白小芽叫到跟前。   “妹……妹子, 你别浪费银子给姐买药了,得了这病是治不好的, 我自己也没那么想活着。姐这一生,太累……太累了。”   白小芽已经安慰了她半个多月, 现在看着她一副求死的模样, 她也说不出任何安慰的话了。   她拉着白小蝉的手,声音温柔道:“姐,你那几个孩子, 我会替你……”   “不!”白小蝉直摇头,“不要……妹子, 你不要去管。他们……他们都是柳家的种, 我走后,你别再去柳家, 那几个孩子, 你也别管, 随他们去吧。”   白小芽眼睛发涩,她吸了下鼻子:“可不管怎样,他们都是你的孩子,你先前不是还放心不下他们吗?”   白小蝉牵动嘴角,苦笑了下:“那是因为, 我是他们的娘。我只要活着一天,我就不能舍弃他们。”   她拍了下白小芽的手背,“可我死了, 这层缘分,也就尽了。   小芽啊,我走后,你就安心的,安心的开饭馆,做买卖,好好活着,别像姐这样。你也别……别再去柳家,也别再……管那几个孩子。”   白小蝉说一句,就要停下来喘口气。她喘着气,气若游丝的交代后事。   此刻的她,就像是熬尽了油的灯,油尽火灭。   白小芽看得于心不忍:“姐,姐,你别说话了,躺着休息吧。”   “不,你让姐说完。”白小蝉继续道,“你要是把那几个孩子,带过来养,柳家人会,会像蚂蝗一样吸你的血,直到把你吸干,吸死。   姐恨透了柳家人,姐不想你也被他们缠上。小芽,你一定不要因为我被柳家缠一辈子,要是那样,姐就算到了下面,也不安心呐。”   白小芽红着眼应道:“好,我答应你。”   白小蝉:“我一走,那几个孩子,就与我再没关系了,他们都是柳金的孩子,我不想自己的妹妹,替柳金养孩子。”   她紧紧攥着白小芽的手,“妹妹,你一定要答应姐姐,不要为了我去养育那几个孩子。   柳金他害了我一辈子,我不想自己的妹妹,在我走后,替他养育后代。你自己好好活着就行。”   “好,我答应你,我答应你。”白小芽直点头。   最终白小蝉还是走了,在腊八节后的第二天夜里。   那夜风大雪急。   她走得很安静,双眼紧闭着,没有挣扎,也没有不甘。   这世上,已没有任何事,亦没有任何人值得她留恋。   与其被病痛折磨着,倒不如痛快些走了。   只希望她来世,可以有个圆满的一生,不再经受任何磨难,平平安安一辈子就好。   白小芽把她的尸体运回了白村,然而白家人却不接受。   陈桂花看到白小蝉的尸体,抹着眼睛直哭。可她也只是哭一哭,因为她什么也做不了。   “既然爹不接受,那行吧,我把姐带回江家,葬在江家的地里。”白小芽又转道把白小蝉的尸体运回江家。   白小芽回到江家,与江家人说,她想把白小蝉安葬在江家。   江远山和李春花都同意,李春花思想封建归封建,但心很软。   她知道白小蝉的遭遇,对白小蝉只有同情,并无厌恶。   其实陈桂花心也软,问题是她不当家,她在白家毫无话语权。   李春花与她不同的是,现如今李春花是一家之主,上午公婆下无男人,就一个儿子一个女儿,一个儿媳妇。   她现在是家里最年长的,她想做什么完全可以自己做主。   江家其他人也都没意见,经历了这么多事后,江二婶对白小芽只有佩服,无论白小芽做什么,她都不再反对。   江二婶并不傻,她心里很清楚,白小芽是个能干的,与白小芽打好关系,对他们家只有好处没坏处。   至于江三婶刘翠莲,她更是个心思通透的,自然也不会反对。   原本江家就是逃荒来到这的,也没有什么祖宅风水一说,他们在意的只是能吃饱饭就行。   至于地里多埋个外人,反正是埋在江远山家的地里,碍不着他们什么事。   他们就算不同意,也没用,是江远山家的地,人家想埋谁就埋谁。   白小芽没替白小蝉办丧事,就只是找了风水先生来看坟地,定下入殓下葬的日子。玄学点说,图个安心,确保安安稳稳不诈尸不出错就行,也不讲究旺不旺的。   到了期,她请来几个人帮忙,把白小蝉简简单单给安葬了。   至于做法事办丧宴、请宾客啥的,这些统统都没弄。   白小蝉情况特殊,她本是白家的女儿,嫁到了柳家,死后却埋在江家。   她这样的情况,怎么办丧宴吗?没办法办丧宴。   办丧宴是请村里人和族亲到家里来为死者哭丧送行,顺便吃斋席……   可江家人总不能过来给白小蝉哭丧,没有这个说法。   至于白家人,白永贵一直把白小蝉当成耻辱,自从白小蝉嫁出去后,他再也不认这个女儿。   连白永贵这个生父都不来,白家其他人更不可能来。   只有陈桂花,趁着中午元宝午睡时,跟做贼似的偷偷赶了过来。   发送白小蝉的那天,陈桂花从进门就一直哭,直到下葬完,她还在哭。   白小芽安慰了她几句,便送她回去。快到白家时,白小芽便走了,连白家的门都没进。   送走白小蝉后,白小芽没敢在家逗留,急忙赶回了镇上,头七那天她再回来给白小蝉烧纸。   眼看着快过年了,饭馆不能再关门。她还得活着,还得继续向前走。   回到饭馆后,白小芽用晒干的艾草把屋里上下熏了个遍,又在各个角落撒上桂花。   熏香那些东西,都是富贵人家才用得起的,她用不起。   她现在的经济条件,只能用艾草和桂花去去味。   艾草是她在端午节时到山里割的,晒干后一直挂在后院的大门后。   桂花是院里这棵桂花树上打下来的,足足有大半坛子。   熏完艾草,又撒了桂花,屋里的药味和血腥味淡了许多,不仔细闻,几乎闻不到。   照顾白小蝉的这段时日,她饭馆生意急剧下滑。   每每有客人上门,闻到浓浓的药味人家就走了。   现在想要再挽回客流量,她只能再做点新花样出来了。   她不仅要做新的吃食,还要像头天开业一样,拿着吃食满街去发,让大家品尝,只有这样才能再次快速的把客人吸引过来。 第102章 下雪天和火锅更配哦   今年的冬天, 似乎格外的冷,比去年要冷许多。   眼下年关将近,天也越来越冷。   尤其是到了夜里, 屋外冷风呼啸, 凛冽的寒风从四面八方强势挤入屋里,冷得人直哆嗦。   这样的冷天气, 无论你穿多厚,要是不在屋里烧个炉子, 是没法抵御寒气的。   在这种时候, 镇子上的人往往都会早早的关了门,在屋里围着炉子吃些热汤热饭。   吃过午饭,白小芽在最后两个客人走后, 就关了临街的正门。   由于天冷,书院也已经放假, 江远山不用再去书院, 每天就在家里看书。   此时他正在后院的廊檐下围着火炉边看书边烤番薯,炉子上放着三个番薯, 他看一会书, 用钳子翻一下番薯, 以防烤焦了。   黄宁在院里备菜,江玉红在灶房烧火,白小芽炒火锅底料。   今天白小芽打算做火锅来吃,江玉红一听要吃火锅,激动得午饭都没吃多少。   这是他们第二次吃火锅, 上次吃还是夏天的时候,一家人坐在院里的桂花树下,吃着火锅吹着晚风, 听着蛙鸣,热得满头大汗,却酣畅淋漓。   之所以想到吃火锅,是有原因的。   发送完白小蝉,白小芽回到饭馆已有三天了。   这三天都是她亲自在做饭菜,可饭馆的生意依旧很惨淡,没多少人来吃饭,就连平日里经常来的一些客人,自打白小蝉住进店里后,他们就不再来了。   原本她是想再做些吃食到街上去发,好吸引客人到店里来。   可现在寒冬腊月,正是最冷的时候,街上的人并不多。不比她刚开业时,那天正好是在正月十五的上元节,街上人来人往,好招揽生意。   现在若是再用那招,可能没那么管用。眼看着每天入不敷出,白小芽心里很慌。   所以她想到了吃火锅这个方法,麻麻辣辣的火锅味,越吃味道越香,顺着冷风飘到街上。   到时候只要住在镇上的人,不管他们有没有出来,离她这比较近的都能闻到她家飘出去的火锅香味。   午饭后白小芽就开始忙活,因为要自己做火锅吃的话,还是很麻烦的,需要准备配菜,蘸料、炒火锅底料等。   蘸料倒是不复杂,根据各人的口味来,可以只要蒜泥芝麻酱和香油,吃的辣一点,还可以在蘸料里放些辣子。   最麻烦的是炒火锅底料,她既然是为了吸引客人,肯定不能做清汤的火锅,那样没什么味道。   要做,就得做麻辣牛油火锅。   其实在穿越到这里之前,白小芽没有炒过火锅底料,只是她知道一些家常的做法。   她做的家常火锅,肯定没法和真正的川渝火锅比,不过对于没有吃过麻辣火锅的人来说,还是很好吃的。   若不是为了让香味传出去,吸引客人来,她也不会轻易做火锅来吃。费时都是小的,主要是费钱。   炒火锅料要用牛油,这种东西,镇上没得卖,只能去县里才能买到,还很贵。   一斤生牛油要十两银子,她这一顿下去就得用大半斤,另外还得用不少香料,像八角、三奈、桂皮、香叶、甘草、小茴香、草果等,至少二十多种香料。   除了香料,葱姜蒜是必不可少的,花椒番椒等更是要用很多。   做一次火锅,比做卤菜费银子的多。   江玉红坐在灶膛下烧着火,闻着呛鼻的麻辣香味,被呛得眼泪直流,连打了好几个喷嚏。   尽管她平时已经闻惯了麻辣口味的菜,但今天闻到火锅的味道还是没能承受住。   她一边揉搓着鼻子,一边赞道;“好香啊,太香了,光闻着嫂子炒出来的料,我就忍不住要流口水了。”   白小芽翻炒着锅里的料,自己都被呛得流出了眼泪。   她用力眨了眨眼:“今天我放了许多茱萸和番椒,花椒放了足有三四两。”   说着话,她往锅里舀了半勺子醪糟汁。   她把火锅底料吵完后,黄宁把配菜也准备得差不多了。   荤菜已经备齐了,有麻辣牛肉片、焯过水的仔排,切得薄薄的腰片、鸭肠、鸭血、鸭爪子和鸡爪子、鸭翅和鸡翅等。   素菜有泡发后的干笋、木耳和菌子,还有番薯粉做成的粉条,以及切片的冬瓜,撕成片的大白菜。   牛肉有两大盘,仔排也是两大盘,腰片是两对猪腰子切成的一大盘。鸭肠和鸭血各一盘,还有一盘她自己做的丸子,有肉丸子有菜丸子。   鸭掌和鸡爪子各六个,鸭翅和鸡翅也是一样,各自都是六个。   正好他们是六个人,除了白小芽店里他们五个,陈员外也在,他暂时没走,这段时日,天天都是在白小芽店里吃饭。   “开吃了!”白小芽端着一大锅红彤彤的火锅底料从灶房出来。   黄宁跟在她后面,端着一大锅鲜香浓白的高汤,江玉红端着配菜。   江远山和陈员外已经把专门吃火锅的炉子和桌子摆放好了,白小芽把锅放在炉子上,用汤勺搅了搅,笑着道:“蘸料在灶房的案台上,你们自己去端。”   方老先生端着一壶烫热的酒,笑着从灶房出来。   江玉红放在配菜,小跑着跑回灶台去端料碗,她端了两碗辣的,一碗给白小芽,一碗她自己吃。   锅里的红汤煮开后,白小芽倒了一盘牛肉和香菌下去。   她拿着筷子夹起一块腰片,在锅里煮了片刻,把控着时辰,在刚煮好后便夹起来。   “给,方老先生。”她将煮熟的第一片腰片夹起来给方老先生。   接着她又给陈员外和江远山也都各自煮了一片。   而黄宁和江玉红根本不需要她帮忙,两人已经吃了起来。   “好吃,真好吃,呼呼……又辣又香味。”江玉红吃得直吹气。   白小芽笑得眯起眼:“今天我们慢慢吃,敞开了肚子吃,一直吃到天黑都没关系。”   黄宁往锅里倒了些丸子,拿起勺子搅了搅,笑道:“掌柜的放心,在吃这方面,我们定不会让你失望的!”   江玉红笑着附和:“对!”   江远山坐在白小芽左手边,偏头看了她眼,笑着夸她:“你做的好吃,我都喜欢。”   陈员外夹了一根鸭肠在锅里涮,听见江远山的话后,啧了声,笑着打趣道:“可惜我陈某年岁已大,无心儿女之情,若不然我定要求娶白掌柜。”   见江远山瞬间变了脸色后,陈员外笑道更愉悦了,继续道:“像白掌柜这般的妙娘子,哪个男人又不想要呢?”   江远山直接伸筷子将他正在烫煮的鸭肠给夹走了。   陈员外又笑着重新夹了一根,只淡笑着吃肉,不再逗他。   饭馆里的人,包括方老先生,大家心里都很清楚江远山对白小芽的心思。只是大家都看破不说破而已。   白小芽假装不懂,低着头吃菜,不去理会。   火锅吃到一半,忽然又下起了小雪。   白小芽把手伸到外面去接雪,她微笑着仰起头看雪。   江远山坐在她旁边看着她的侧脸,很想伸手碰一碰她的脸,但他也只是想一想而已。   陈员外端起酒盏在他眼前晃了下:“看什么呢,看得这般入神?”   方老先生端起酒盏笑着打哈哈:“来,咱们走一个。”   江玉红吃得鼻尖都冒出来汗,她吸溜了下鼻子问道:“嫂子,你说咱们家的火锅味,住在咱们周围的人能闻到吗?”   黄宁:“掌柜的,我出去闻一闻。”   白小芽还没来得及阻止,黄宁已经放下筷子站起身跑了出去。   “这……这孩子真是。”白小芽哭笑不得,只得叮嘱道,“黄宁,你别跑远了。”   “掌柜的,我知道。”   黄宁从前门出去的,他打开便见到对面的门正开着,周围不少人都打开门在往他们这边看。   于是他又走远了些,果然见到有人在好奇的问。   “好香啊,这是哪里传来的香味?”   有人道:“估计是如意饭馆传来的香味,也就只有她家才能做出这种香味。”   黄宁得意地笑道:“没错,就是我们家的香味!”   他走了大半条街,逢人询问就上前回复。   回到饭馆后,黄宁将自己看到的跟白小芽汇报了一遍。   白小芽看着还没下锅的番薯粉条,她急忙起身去灶房端了碗米线出来。   “嫂子,咱们吃不了那么多吧。”江玉红看着她端出来的米线,摇头道,“嫂子,我已经吃不下米线了。”   白小芽把碗放在桌子上:“少下一点,你们尝个味就行。”   黄宁夹了两筷子米线放到火锅里面,江远山夹了些番薯粉条放进去。   粉条和米线煮熟后,白小芽给每个人都夹了些在碗里。   “你们尝下火锅米线和火锅粉的味道,如果可以,明天我们就把炉子摆到大门外去卖火锅粉和火锅米线。”   陈员外道:“火锅粉我刚刚便吃过了,软糯有弹性,吃到嘴里又辣辣的,冬天吃最合适了。”   江玉红直点头:“陈员外说得对,我没读过书也没学问,不知道怎么说,我只知道很好吃。”   江远山笑着点头:“你想做的,我都赞同。”   方老先生道:“掌柜的,咱们今天吃的火锅,一会儿没吃完的粉条和米线,你若不怪老夫贪便宜,我便带两碗回去,送与我的邻里。”   “可以啊,当然可以。”白小芽道,“只是这底料是我们吃过的的,只怕不太好。”   “掌柜的多虑了,没有什么不好。住在我家左手边的王麻子,他手下领着一帮木匠和瓦匠,常年领着人四处修庙建桥。   那日我听他说,年后朝廷要在王楼镇和我们柳溪镇之家修建一座大桥,到时候我们这可以直通王楼镇,来往也就半刻钟的功夫。   我先送与他一碗尝尝,若他觉得好吃,以后也能带着他手下的匠人们来咱们饭馆吃饭。”   第二天一大早,白小芽便起来炒了一大锅火锅底料,用浓白的鸡汤倒进火锅料里,煮得香味四溢。   她和黄宁站在门口旁,江玉红在一旁看着炉子里的炭火,以防火灭了。   除了煮火锅粉卖,白小芽还卤了一大盆茶叶卤蛋。   凡是来吃粉的,每人送半个茶叶卤蛋。   没一会儿,便有人闻着香味往这边走来。   许多老熟人来到门口笑着道:“白掌柜,你总算是又开始正经做营生了。”   “就是啊,前一阵子,走进你饭馆就闻到一股难闻的味道,实在是让人吃不下去。哪怕你做的再好吃,我们也受不了那股子药味和怪味。”   白小芽笑着道:“真是对不住各位贵客,以后不会了,今天我们新推出了火锅粉,你们要不要来一碗。”   “好,我来一大碗火锅米线,再给我加两个卤蛋。”那人笑道,“你送的这半个卤蛋不够我塞牙缝的。”   “我要一碗火锅粉条。” 第103章 今夜她有点坏   白小芽在前厅门口卖火锅粉, 香味毫无阻挡的飘向四周,吸引了大量的客人过来。   有些人只是从门前路过,看到她摆在门口的火锅汤料, 闻着麻辣诱人的香味, 不由自主的便走进了店里。   黄宁在后院灶房忙碌,白小芽在前厅大门口卖粉, 两个人分工合作,刨去成本, 一天下来竟然挣了五两多银子, 这五两多可是纯利润。   累是累了点,但确实挣得多,比她这些日子多挣了十倍不止。   白小芽数着银子, 这半年来积压在心中的郁气总算是散了。捧着银子的这一刻,她心都被填满了, 很充实。   自打王平安闹事, 她饭馆关门两个多月再次开门后,生意就没以前那么好了, 每个月勉强维持住成本, 有时候一天下来一钱五都没有。   而这半个多月, 她连成本都没能维持住,每天都在亏本。   今天卖火锅粉,她原本没打算挣钱,都做好了亏本的准备,毕竟火锅汤料的成本实在太高了, 她又不敢卖太高的价格,怕一碗粉卖得比肉还贵,没人买。   她卖粉主要是为了吸引顾客进店, 可谁能想到,最后竟然还赚了,甚至赚了不少银子,生意出乎意料的好。   晚上饭馆关门后,白小芽坐下来,静下心在心底盘算了一番。   粉条是自家番薯制成的,米粉也是自家稻米磨成的,而这两样,番薯和稻米都是自家种的,粉里的白菜叶子也是自己种的。   虾仁和小鱼干这些也都没要银钱成本,都是秋夏李春花到河里捞的鱼虾,晒干后存放在缸子里,吃半年都没问题。   一碗火锅粉,需要银钱成本的也就是火锅汤底。   可卖粉,其实用不了多少汤底。   她煮出来的粉,并不是一碗粉,舀一碗浓浓的火锅红汤。她是把粉放入火锅汤料里面煮,待粉煮熟后再舀到碗里,加入清汤和配好的蘸料到碗里调和。   这样一来,没用完的汤,晚上自家人还能接着煮菜吃。萝卜白菜等,放入汤料锅里,煮熟后味道很好,最下饭了。   所以最后卖下来,量小积多,反倒还挣了不少钱。   饭馆生意回转,不止白小芽高兴,大家都高兴。   尤其是黄宁,他今天算是最累的,比白小芽更累,两头忙。店里来了人,要吃干锅或者吃家常米线,都是他做,趁着店里没人,他还得帮白小芽准备粉。   好在江远山已经放假了,可以帮着做点事。   饭后,白小芽在大堂给大家发赏钱。   “给,方老先生今天辛苦了,不仅要记账,还帮着做跑堂的活儿,先给您发。”白小芽从白瓷盅里抓出一把铜钱,数出五十文递给方老先生。   方老先生接过铜钱,笑着道谢。   接着白小芽又数出另外五十文给黄宁:“黄宁今天也辛苦了,拿去买些好吃的,犒劳下自己。”   黄宁笑着接过铜钱,双手捧在手心里:“不,我可舍不得去买吃的。再说了,外面那些吃的,哪有咱们自己饭馆的好吃,我还看不上呢。”   他说完,大家都哈哈直笑。   白小芽又拿出一百文,分成两份,一份给江玉红,一份给江远山。   江远山却不要,笑着看她:“你给我,回头我还是得给你,左手倒右手的,麻烦不麻烦。”   “那行,我就替你收下了。”白小芽笑着把手缩回去,又把铜钱放回白瓷盅里。   她也不矫情,两人其实已经算是剖心了,除了还没彻底说开,没有进行实质性的发展,私下里已经拉手约会了,算是确认了这份关系。   给大家发完赏钱后,白小芽满足地回到楼上卧房。   她好久都没像今天这般开心了,有银子她心里就不慌。   “今夜要出去走走吗?”江远山在门口问她。   白小芽坐在小凳子上,侧身看他:“你都不看外面的天吗?还在下雪呢,出去不冷啊?”   “不去远了,就在街上走走,今天我们走前门。”   “好吧,那你等我喝两盏热茶。”   冬天入了夜,尤其是天黑尽后,街上便很少再有人走动,除了花楼外还能看到一些男子进出,大街上基本看不到几个人影。   白小芽和江远山并肩走在宽阔的路上,脚下的雪傍晚才有人扫过,此时又已经堆了薄薄一层,踩上去嚓嚓直响。   两人慢慢的走着,肩膀擦着肩膀,呼出的热气在寒冷的空中形成雾气又融合到一起,再慢慢消散。   江远山低头看了眼雪地上两人重叠又分开的影子,轻笑了声。   白小芽偏头看他:“你笑什么。”   “没什么。”他抬起头,微微偏过身看着她,眉眼温柔,眼中滚烫的情意都快要凝聚成一团火了。   白小芽被他灼热的目光看得心跳加速,她低头避开。   江远山突然伸手捋了下她耳边垂下来的一撮头发,指背轻轻蹭过她耳廓。   微凉的手指在耳朵上擦过,白小芽身体轻轻一颤。   两人不知不觉间便走到一处巷子,江远山突然停了下来。   白小芽见他停下,问道:“怎么了?”   江远山抿着嘴笑了下,摸摸鼻子:“这里是……年初上元节时……”   他没说完,白小芽环顾四周,顿时便明白了。   年初上元节,江远山在这里强吻过他。   他不说,白小芽还不觉得有什么。可他说了后,白小芽便有些不自在了,只觉嘴巴都有些干。   此时两人站在这里,恰好四周又没人,别说人了,连个狗都没看见。这样的氛围,很容易生出旖旎的念头。   “咳……”白小芽轻咳道,“走吧,冬天夜里冷,随意走走便回去吧。”   “小芽。”江远山突然喊她,在白小芽转头答应的时候,他一把拉住她的手把她扯入怀里。   他将她紧紧抱在怀里,低头把下巴搁在她肩上,用脸轻轻蹭着她耳鬓。   “从来没觉得日子似这般难熬,以前家里无论多穷,我也不觉得日子漫长难熬。那时候一心读书考功名,只盼着能早点出人头地,好让家里人都过上好日子。从童生到秀才,我心里都是平静的,可现在……”   他急促地喘息着,手臂收紧,微微偏了偏脸,嘴唇贴在她耳朵边,轻声道:“我现在真恨不得立马就参加大比,想要快些进京,想考取功名后可以和你……”   不等他说完,白小芽推开他:“即便你进了京参加完了殿试,可是你想过要怎么对你娘说吗?”   江远山:“我会对她说的。”   “你会对她说,可她并不会接受,到时候别把她气病了。”   江远山拉着她的手,眼眶湿润:“我会求得娘同意的,她那么喜欢你,肯定会答应的。”   “她喜欢我,是因为我是你大哥的媳妇儿,且在你大哥走了后还在你家操持着家里。若是她知道,我和她最有出息的小儿子暗中不清不楚,她只怕会恨死我。”   “不会的不会的,若真是那样,我……”   “你能怎样,还能为了我不要你娘吗?”白小芽笑着伸手在他鼻尖刮了下,“傻瓜,如今你娘才是你最重要的人,她生了你养了你,比任何女子对你来说都重要,你应该把她放在第一位。除非她死了,否则连你的妻子都不能越过她。”   江远山低下头,心里难受极了。   “对不起,是我的错……”   “怪我。”白小芽自嘲地笑了下,“我若一早就彻底打消你的念头,也不会令你一再的错下去。我明知与你的身份关系,可却没控制好自己,由着自己对你动心。   一开始我还信誓旦旦的说,等你进京后,结果呢,不到一年,我自己就陷了进去。”   “说来啊,确实也都是你的错。谁让你这么会长呢,长得这么好看,我看着你一天天成熟起来,越来越有成熟男子的魅力,又与你朝夕相处,怎会没有半点想法呢。”   白小芽一手勾着他脖子,一手轻抚他下颌,踮起脚逼近他的脸看着他,红唇开合轻吐着热气:“圣人言,食色,性也。”   江远山看着她近在眼前的红唇,心跳如擂鼓,忍不住想覆上去,想轻轻咬一咬。   白小芽看着他眼中灼热的情意,两手勾住他脖子便亲了上去。   她看着江远山震惊呆愣的跟个呆头鹅似的,用力在他唇上咬了下,趁着他吃痛张嘴,如游蛇般强势挤入,勾着他舌头痴缠。   江远山整个人都木了,他呆愣片刻后,才回过神开始反击。   一阵急喘之后,两人都松开。   白小芽低着头笑,她突然想到了一首歌“我今夜有点坏”。   今夜的她,确实有点坏,不止坏,还很疯狂。   前世,她从上幼儿园到大学毕业工作,一直都中规中矩的活着,是老师和家长眼中听话懂事的孩子。   她活了二十多年,从没做过违背长辈的叛逆事。   唯一背叛大人的事,也就是中学时代偶尔在课堂上看言情小说,有次还被老师发现了。   除此之外,她再没做过不符合学生身份、不被老师喜欢的事。   哪怕是穿越到书中世界,她也没想过要违背这个世界的规则,一直都在安分守己的做一个寡妇。   可在目睹了白小蝉的悲剧人生,亲眼看着白小蝉死去后,她突然间像是被人打了一棍子,将那些大胆的念头全都激发了出来。   做人嘛,遵守那么多条条框框的干嘛呢?说不定哪天就死了,谁也不知道接下来会面临怎样的灾难。   更何况,她只是活在一本书里,何必拘泥于那些束缚人的死规矩,不如活得洒脱些。   这般想着,白小芽再次吻住他。   不光吻,她还上手发狠的摸。   因为她一直不知道成年男人的构造是怎样的,她想了解下。   “唔……”江远山弓起背闷哼一声,急忙按住她的手,一把低沉沙哑的嗓音隐忍道,“别……别用力。”   白小芽闷笑道:“怎么了,疼吗?” 第104章 (捉虫) 她要带他出去玩   白小芽微微松了力道, 手却没松开,江远山额上沁出了密密的汗。   见他呼吸急促,额上都冒出了汗珠子, 像是很痛苦的样子, 白小芽松开手:“我没怎么用力啊,怎么疼得汗都出来了。”   江远山沙哑着嗓音低笑:“不是疼的。”   白小芽微扬着头问他:“那是什么。”   江远山将她按在怀里, 贴着她耳朵轻声说了一句,白小芽听后吃吃的笑, 并在他肩上捶打了一下。   “真有那么难受呀。”她说着话, 又上手摸了摸。   江远山按住她的手,呼吸声都重了起来:“饶了我吧。”   白小芽笑着放过他,并主动拉起他的手。   两人最终没再进行下一步, 缠磨亲吻了片刻便牵着手往回走。   接下来的几天,白小芽继续在门口卖粉, 连白小蝉头七那天, 都是下午客人少了才赶回去的,回去烧完纸后, 她都没在家里过夜, 又坐着马车赶回镇上。   经过一番商讨后, 她不光卖粉,还增加了几样菜,辣子鸡丁、栗子炖鸡、香辣鸡翅尖、酸辣鸡杂。   之所以都卖鸡肉类的菜,因为养鸡的人比较多。   一盘辣子鸡丁,她卖三十五文钱, 一碗栗子炖鸡三十文,但其实这个价格并非固定的,会随着鸡的价格而浮动。   因为鸡的价格不是一成不变的, 会有波动。   若那一阵养鸡的多就稍微便宜些,二十文一斤也能买到。如果养鸡的人少,或者遇上鸡瘟,突然死了很多鸡,那么鸡肉的价格就能贵一些,要三十文甚至四十文一斤鸡。   遇上大丰年,养鸡的人就多,因为鸡不光吃虫子,也会吃些粮食。   恰好今年收成不错,所以今年养鸡的人多,母鸡一斤只要二十五文钱。   她卖的这个价格,也是在对比了各大客栈和酒楼的价格后才定下的。   鸡杂她卖得不贵,十文钱一盘,不过因为味道好,吃的人却不少。很多手里银钱并不宽裕,但又爱喝酒的人,在尝过她做的酸辣鸡杂后,便爱上了这道菜。   酸酸辣辣的鸡杂,配上一壶滚烫的黄酒,再来一碟子盐水花生。几个男子,能在她店里坐上一两个时辰。   鸡杂是鸡肚子里的东西,镇上很多人嫌腥,都不吃,他们往往都是把这些给扔了。   于是白小芽就用两文钱一斤的价格收回来,做成一盘菜后,再以十文钱卖出去。   来她这吃鸡杂的人都知道她买回来的鸡杂不贵,但也没人说什么。毕竟她做出来的没一点腥味,甚至还很美味。   最主要的是,她饭馆的菜,油都很大,吃了很解馋,一盘子酸辣鸡杂里面有酸萝卜、酸笋等配菜,既下酒又下饭。   增添了新菜后,她便和黄宁便对调了下。她在后院灶房忙活,黄宁在前门卖火锅粉。   由于生意好转,江玉姝也被她带到了镇上,帮着做点事。   黄宁煮粉,江玉姝就帮着吆喝招揽生意,给客人倒个茶,擦擦桌子等。   江玉红依旧是在后院灶房烧火洗碗,做些杂事。   在有人抱怨一碗粉吃不饱,价格还很贵之后,白小芽又想了个办法。   她煮了些栗子,将煮熟后的栗子剥掉外壳,装成一盘淋上蜂蜜,放在温水里温着,凡是来吃粉的,每人都能免费得到一小碟蜂蜜栗子和半个卤蛋。   这些栗子都是秋天李春花和江玉姝到山里捡的,江二婶和三婶刘翠莲,也帮着一起去捡了的,蜂蜜也是她们几个山里的弄到的野蜂蜜,没花一文钱。   免费送了卤蛋和栗子,她又烙了些黄面饼子,一文钱一个,以防那些单吃粉吃不饱的人挑刺。   一碗粉,加上卤蛋,再配上一个黄面饼子,大部分人都能吃饱。   除了吃粉送栗子和卤蛋,她还将鸡爪子和鸡翅膀做成卤味,拿来当赠品。   一顿饭消费满二钱银子的,也就是满两百文,赠送卤蛋一个,鸡爪子一个,或者鸡翅一个。   卤蛋现在对她来说,已经没什么成本了,因为她现在用的鸡蛋都是自家鸡生的,以及低价从江二婶和刘翠莲那里买的。   李春花养了八只母鸡,每天最少捡五个蛋,有时候连续一个多月,每天都能捡八个鸡蛋。   她自己这边有两只成熟的母鸡,每天最少一个蛋。   江二婶养了六只母鸡,刘翠莲养了十只母鸡,她们两家的鸡蛋,一部分拿到镇上卖,一部分低价卖给白小芽。   再加上她又不主要卖卤蛋,需要的鸡蛋并不是很多,不用再额外去别处买鸡蛋。   所以吃粉送卤蛋,她并不心疼,更不会亏本,反而还会增加盈利。   自打增加了菜后,生意更好,也更忙了,每天从睁眼就开始忙,一直忙到傍晚打烊。   虽是累了些,但确实挣了不少钱。卖火锅粉,加上卖饭菜、卖各种口味的米线,一天最少挣二三两银子。   有时候生意好,一天能挣五六两银子。   眼看着还有十天就过年了,白小芽打算再忙两天,剩余的八天时间,便关门放假。   累了一年了,大家都该放松休息一下。   夜里吃过饭,白小芽炒了两盘松子和花生,端到廊檐下的桌子上,几个人围着火炉吃着聊着。   “还有两天了,店里再忙上两天就给你们放假。”她剥了颗花生,搓掉皮衣,塞进嘴里,吃着香喷喷的花生问黄宁,“你家里人现在对你的态度好些了吗?”   黄宁抓了把松子,正捏起一颗松子往齿间送。   他顿住手,笑了下:“嗯,家里人对我好了很多。尤其是我奶奶,冬至前那天我带了两斤肉回去,她对我热情得很,笑得脸都要开花了。”   听他这么一说,白小芽也笑了。   “那就好,后天你回家,从店里拿些新鲜的肉菜带回去,正好前阵子咱们自己杀了头猪,还有不少新鲜的肉没吃完。你再买些糕饼回去给你的弟弟妹妹们,然后打上两斤酒带回去给你爷爷。”   黄宁也不客气,笑着应道:“好嘞,多谢掌柜的了。”   “说什么谢不谢的,这一年下来,我早已把你当成家人了。”   几人吃着花生松子,喝几口热茶,继续聊着闲话。   黑狗趴在一边眯着眼,江玉姝和江玉红两姐妹时不时逗一下狗子,给它顺毛。   一年的时间,黑狗也长大了不少,已经长成了大狗。   白小芽看了眼眯着眼享受撸毛的黑狗,想起了王平安来闹事的那晚。当时黑狗被下了药的肉包子迷晕了,也幸好被迷晕了,不然肯定会被他们杀死。   “来福。”她伸手招了下,黑狗立马抬起头,站起身摇晃着尾巴走到她身边,蹭了蹭她的腿。   茶话会散场后,大家各自睡去。江玉姝和江玉红睡一个房间,黄宁一直是睡在后院楼下。   白小芽回了房间,却没关门。她坐在屋里看书,没一会儿,江远山便进了她的房间。   白小芽笑着用书打了下他的肩:“你倒是越来越大胆了。”   江远山握住她的手,拉着她坐下,从身后抱住她,下巴蹭着她发顶,两手为她揉肩,轻声笑道。   “我这点胆子也是你惯的。”   “贫嘴。”白小芽抬手捏了捏他下巴,指尖在他柔软的唇瓣上抚过。   江远山张开嘴含住她指尖,舌尖轻扫过她指头。   白小芽浑身一激灵,一颗心狠狠地颤了下。   她只觉从指尖麻到了整条手臂,又麻又痒,连带着心尖都痒痒的。   在江远山用舌头扫过她指尖时,她赶忙将手抽了出来,并把他推开。   “回你自己的房间去,别惹得我难受。”   江远山轻笑着低头贴在她耳鬓:“你昨天可是惹得我难受了一整夜。”   白小芽觉得不能再放任下去了,便将他往外推:“去去去,回你自己的房间去。”   江远山在她的推搡下懒懒地倒退着往门口走去,到了门边上,他一把将白小芽扯入怀里,抱着她的腰抵住她额头痞气的笑。   “你再像昨天那样摸摸我。”   白小芽双手勾住他脖子,在他嘴巴上轻啄了下。   江远山立马按住她后脑勺,加深了这个吻,直到两人都呼吸困难才松开,互相看着对方水光潋滟的唇。   白小芽舔了下唇:“后天下午饭馆打烊后,我带你去西共县里玩两天,就你和我两个人。”   江远山挑了下眉:“那夜里呢?”   白小芽手上微微使力,指尖轻轻打磨绕圈:“你说呢?”   “唔~”江远山舌尖抵着牙关沉闷的应了声,难耐地哼了下,“好。”   “你怕吗?”白小芽踮起脚咬着他耳垂轻声问,“要是害怕,我们就不去了。”   江远山搂着她细腰的手收紧,隐忍的从齿间挤出几个字:“我不怕。”   两人交颈缠磨了一番,直到江远山在白小芽手里绚烂绽放。   白小芽靠在他怀里,懒懒地喘着气。   江远山抱着她温柔又急切地亲吻着:“真希望马上就到后天。”   “我也想。”白小芽手指在他鼓起的喉结上刮了下。   江远山眼神迷离的仰起脖子,情不自禁的吞咽了下,喉结上下滚动。   他感觉自己快要被白小芽给折磨疯了,疯狂的想把她给融入体内。   白小芽看着他性感的喉结,舔了下唇,覆上去用力咬了一口。   江远山再也忍受不住了,抱起她便冲向了床边。 第105章 你想怎样就怎样   咚咚~咚咚咚~   门外传来很有节奏的敲门声。   江远山刚把白小芽抱到床边, 还没放下去,听到敲门声,身体都绷紧了。   此时门外传来江玉姝的声音。   “嫂子, 嫂子你睡了吗?”   白小芽瞬间冷静下来, 她推了推江远山,并用手指按住他的嘴, 示意他噤声。   江远山把她放下来,悄悄躲在了纱帐后面。   白小芽深吸了口气, 稳住情绪, 尽量用平常的语气回道:“没呢,还没睡。”   她生怕江玉姝直接推门进来,又赶紧补充了一句:“但是刚脱了衣裳, 正要准备睡,你有什么事吗?”   江玉姝:“那个……玉红姐她……她不太舒服。”   “啊?那我过去看看。你先回房, 我穿上衣裳马上就过去。”   听到江玉红不舒服, 白小芽不敢耽搁,在江玉姝离开后, 她赶忙小声对江远山说:“我出去后, 你立马回你的卧房去, 也不知道她有没有去你的房间找你。”   江远山轻声笑道:“她去了也不怕,反正除了我娘,他们都知道你我的关系。”   白小芽没跟他多说,在江玉姝离开后,她赶紧开门走了出去。   来到江玉红和江玉姝睡的房间, 白小芽快步走过去,看向红着脸的江玉红,关切地问道:“哪里不舒服, 可是发了高热,我看你的脸有些红。”   “我……我,我这里痛。”江玉红低着头,羞涩地按了按胸口,“嫂子我胸口这里涨涨的,还很痛。”   白小芽愣了一瞬,突然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   她看着江玉红笑了笑,以过来人的语气道:“哈哈……还以为你真的病了,吓我一跳,原来是长大了啊。你这不是病,只是长大成人的征兆,这说明我们的小玉红快要成为大姑娘了。”   “长大了?”江玉红一脸茫然,不解地看着白小芽,“嫂子,长大怎么会痛?”   “咳咳……这个嘛……”白小芽摸了摸鼻子,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江玉姝大眼睛滴溜溜直转,看了看白小芽,又看向江玉红,她突然捂着嘴神秘兮兮地笑了下。   江玉红问她:“你笑什么?”   “嘻嘻……”江玉姝伸出白嫩的小手,指着白小芽鼓囊囊的胸脯,“你快要成为嫂子这样了。”   白小芽还挺了挺胸,点头道:“对,玉姝说的对着呢。你现在感到胸前痛,是因为你在发育,在成长。”   说罢,她伸手在江玉红胸前微微用力点了下,“我碰一下是不是更痛了?”   江玉红急忙两手交叉挡在身前,连连往后退:“好痛,是好痛哦。”   江玉姝站在一边笑着看戏,不过倒也没说什么。   白小芽道:“你这种痛属于正常的,顺其自然就行,记住千万要保护好自己,不可被任何人,男的也好女的也罢,别让他们碰你这里。痛是一方面,最主要的是,这是你必须要保护的。”   想了想,白小芽决定趁此机会给这俩小姑娘上一堂生理教育课,包括生理成长以及如何保护自己不被侵犯。   “你正痛的地方,也就是你胸前位置,以及这里……”她伸手点了下江玉红的肚脐,“这以下位置,也就是咱们如厕的……这两处是绝不能被人随意触碰的,尤其是男子,无论是你们的哥哥或者父亲,反正不管是谁,都不可以碰。假如是走路过程中,你们自己不小心撞到了对方,有了不可避免的接触,那种另当别论吧。   就是说,如果对方故意去触摸这两处位置,他们这样的行为是在犯法,懂了吗?   要是真的发生了那种不幸的事,你们可千万别藏着掖着不敢说,一定要说,要是不敢和家里人说,就和我说,我会带着你们告到衙门去,拼尽一切也要告死他!   若是你们不说,侵犯你的那个男人会更加肆无忌惮,有了一次就还有第二次第三次……那你们就会一直受到伤害。”   白小蝉就是个例子,被柳金侵犯后不敢说,于是就一再的被柳金侵犯。到了最后,她自己都妥协接受了,甚至还嫁给了他。   江玉红点点头,小脸红扑扑的:“嗯,嫂子我懂了。”   江玉姝也点头道:“我也听明白了。”   白小芽特地看向江玉红:“至于生活中,比如说你和黄宁在后院一起做事,你不小心碰到了黄宁的胳膊,或者黄宁不小心碰到了你的手,这种也是没法避免的。你要是感到反感呢,做事的时候就尽量远离他,要是你不觉得反感,正常做事就行。”   她来到这个世界一年多,除了朱佑明,平日里接触最多的都是庄户人家和做买卖的商人。   在她所见所遇到的人中,反正庄户人家出身的姑娘,都是要出门下地做事的,没有谁成天闷在屋里绣花。   即便是绣东西,也都是清闲的时候,在家绣一下鞋。   毕竟要吃要喝,就得做事,成日里闷着不动,闷久了闷得走几步路都大喘气,这样的身体在穷人家是活不下去的。   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都是些富贵人家的千金小姐,她们才有这些个约束,要学这个礼仪,学那个规矩。   她们一生下来就有丫鬟婆子的围着,家里的饭有人做,地有人扫,衣裳有人洗,顶多饭后散散步、插插花,学一学弹琴绣花,反正不需要下田做苦力。   这也就是为什么那些大户人家不会娶穷人家的姑娘,所谓的门不当户不对,一是金钱不对等,二是权势不对等,三是所受的规矩不对等。   在那些大户人家看来,庄户人家出身的姑娘,没任何规矩,不会琴棋书画不说,还抛头露面的,只配给他们当丫鬟,连做妾甚至都只能进小门小户之家做妾。   那些高门大户,连娶妾都要娶稍微有门第的。   当然了,这些话,白小芽也不好直接跟两个小姑娘明说。但其实就算她不说,俩姑娘也能明白。   只不过她们也没办法,为了吃饱饭,为了活着,也就顾不上那些约束了。   白小芽只是和她们说了要保护自己,让她们意识到什么叫侵犯,以及被侵犯后该怎么做。   除了这些,别的她也没多说。   比如向她们传递什么“新思想”,跟她们说什么“人人平等、有钱人并不比我们高贵”等这种无意义的废话。   因为就算她自己认为,那些有权有势的人并不比她高贵,那又怎样,她还能跑到人家门口去喊口号不成?   权利掌握在人家手里,经济命脉掌握在人家手里,那些权贵之家要是看不惯哪个人,想把对方整死,还不是轻而易举的事。   她觉得自己高贵有个屁用啊,就算她觉得自己比朱佑明这个纸片人高贵,可在这个世界,朱佑明是太子,想弄死她还不跟踩死一只蚂蚁似的。   除非她把朱佑明一家干下去,坐上朱佑明他爹那个位置。   很明显不能,她就是一个普通人,没那个能力谋权篡位。她能活着就不错了,扯什么高低贵贱的。   既然没有能力改变大环境,干脆就别开那个口,去说那些没用的话。   与其说些不切实际的,倒不如教一下她们学点生活技能。   她想起以前看到的那些穿越小说,女主是现代的,穿越到古代某个不受宠的侯门庶女身上,那个庶女原本过得相当凄惨,爹不疼娘死了,主母嫌弃加陷害。   反正姐姐妹妹的都陷害她,除了身边一个贴心的丫鬟效忠于她,整个府中所有人都不把她当人看,连丫鬟婆子的都敢给她脸色看,最终原庶女被折磨死了。   然后女主穿了过来,成了这个庶女。   神奇的来了,女主在现代也就是普普通通的一个人,甚至还是看小说或者追剧猝死的。   结果呢,只要一穿越,立马翻盘逆袭,凭借她看网络小说或者追剧多年的经验,将人家侯府中的一干人等全都斗趴下了,连当家主母都被她斗得一败涂地。   这个时候,女主身披圣光,大义凛然的跟身边人普及“新思想”,告诉他们人人平等的观念,教育她们要独立,不能依附于男人,要做一个自强自立的女人。   然后她凭借男二男三男四男五等所有正派男性的爱慕维护和忠心支持,斗败了所有爱慕男主并陷害她的女配,最后幸福的和男主在一起了,并生了好几个孩子。   全文贯穿一条线,只要是和女主作对的,无论她原先多聪慧多有计谋最终都得死。只要是和女主站在同一条战线的,无论原先多惨,最终都会飞欢腾达。   一本书看下来,时不时的就在宣传女性独立,最后就是为了让女主找个有权有势又很帅的男人结婚生几个孩子。   真的是可笑!   再说了,哪有那么好独立的?想要真正的独立,是要付出代价的,要用无数人的血,一代又一代人的热血去换取。   不是靠男人的爱慕,凭借一身光辉喊口号。   白小芽想到这些,没忍住笑出声。   江玉姝拉了她下:“嫂子你笑什么?”   “没什么。”白小芽摆摆手,“没笑什么。反正成长的过程中,总是伴随着疼痛,这个谁也替你分担不了,只能自己忍一忍了。”   与江玉红和江玉姝聊完之后,白小芽打着哈欠回了房间。   江远山已经走了,她回到自己的房间后,想起在出门前疯狂的行为,心里感到一阵羞耻。   现在冷静下来后,她觉得自己挺不是人的。   说实话,她与江远山的这层关系,终究是太敏感了,叔嫂……即便是搁在现代也都不好听。   她也不知道自己先前的那些行为,是因为压抑而宣泄,还是说疯了。   要说动情,多少是有些的,不管是皮肉的动情、还是灵魂的动情,都有。   没感情她肯定不会乱来,可就算动了情,也不至于跟被下了药似的不可控制。   倘若她和江远山真的能修成正果,也就无所畏了,随心而动,顺其自然就行。   她心里很清楚,她和江远山在一起的可能性不大。真到了真相大白的那一天,世俗人的眼光先不提,首先李春花这一关,她自己就过不去。   要是江远山不是她名义上的小叔子,只是村里别的任何一个人,那她就没有任何顾虑了。   这么一想,白小芽心里像是被浇了一盆冷水,一瞬间熄了火。   她脱了衣裳,埋头就睡了,与江远山的约定也抛到了九霄云外。   两天后,白小芽早早的关门打烊,在后院给大家结算工钱。发完了工钱,她又额外给每人发了一百文的赏钱,其中有五十文算是过年费。   “咱们年后见,正月十五正式开门营业,大概十二三我就会回镇上。”   黄宁收了银子,欢喜地笑道:“好的,我也在十三那天回来。”   “祝大家都过个好年,新的一年咱们都更好,身体更好,饭馆的生意也更好。”   “嫂子新年快乐。”   “掌柜的也新年快乐。”   大家互相道贺祝福了一番,方老先生最先走,他家最近,就在东街。   接着黄宁也带上东西走了。   等他们都走了后,白小芽收拾完东西,把江远山拉去一边。   江远山耳根微微发红,紧张又期待地看着他,一双眼睛跟水洗了似的,波光潋滟。   白小芽:“那个,对不住了,那天我太冲动了,你就当我喝醉了吧。”   “???”江远山。   白小芽觉得自己真的很混账,她抬手给了自己一巴掌,打在了自己脸上。   打完后,她低着头,一脸惭悔的解释道:“这两天我想了很多,越想心里越是觉得愧疚,我觉得自己太不是人了,怎么能勾着你犯错呢。   你想,我和你进行到了那一步,就真的收不了场了。   到时候,要是我没能跟你在一起,对你很不公平,对你以后的妻子,也很不公平。   倘若她知道你在成亲前,与自己的嫂子睡过,你让她该怎么面对你?”   越解释,白小芽越是觉得难堪。   她抬起手,又想抽自己一耳光,手刚举起,就被江远山握住了。   江远山心里很难受,喉咙发堵,眼睛像是被大葱熏了一样。   他松开白小芽的手,偏过头去,轻笑了声:“没事的,你不用觉得愧疚,更不用因为我惩罚你自己。你想怎样就怎样吧,我都尊重你。”   说罢,他提上最重的两个包袱,一手拎一个,转身就走。   白小芽站在雪打的桂树下,看着他打开后门走了出去,直到门被风吹得来回晃动,她才吐了口气。   她转身上了楼,在房间慢吞吞收拾了一番,实在捱不过了才出来。 第106章 不能操之过急   回去时, 几人是走路回去的,没再坐马车。   因为并没拿太重的东西,就几身换洗衣裳, 而且也没什么重要的事, 所以白小芽也就没有租车。   能省一笔是一笔。   江远山提着两个大包袱走在前面,他就气了那一下, 很快就冷静了下来。   平复好情绪后,他拎着包袱出门, 并没走远, 站在路口等着白小芽她们。   因为他自己心里也清楚,他和白小芽的关系,得徐徐图之, 确实不能操之过急。   不管怎样,都得等他高中之后。   反正现在就在一起, 肯定不合适, 对白小芽、对他都不好。   白小芽拎着一个小包袱,里面装的都是些糖果子糕饼之类的小吃, 也不重。   江玉姝和江玉红她们俩人空着手, 两姐妹手挽着手, 亲亲热热的说着话。   几人不急不缓的往家中赶去。   生肉蔬菜这些,都没拿,因为家里都有,只拿了两斤熟的卤牛肉。   冬至前一天,李春花把家里养的一头猪给杀了, 卖了一半,留一半自家吃。   到家时,天都快黑了, 冬天嘛,本来就黑得早。   推开院门,江三叔家的远力和玉芳嘻嘻笑着跑上前来迎接。   “二哥,大嫂,你们回来了。”   江远山一手拎着两个包袱,腾出另一只手摸了摸远力的头:“远力又长高了。”   然后又看向玉芳:“小玉芳也长高了不少。”   白小芽从包袱里拿出早就备好的一包糖果子,是用油纸包着的,她递给江远力:“给,拿着吃去,专门给你们两个小家伙买的。”   江远力双手接过,笑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谢谢大嫂,嘿嘿,大嫂真是太好了。”   听到动静,李春花一边在围腰上擦着手,一边笑着走出来。   “你们几个赶紧进屋喝点热汤。”她走到屋檐下,接过白小芽手里的小包袱。   她边往屋里走,边笑着说:“今天的鸡汤可是不错,味道鲜得很,知道你们要回来,你三婶和你二婶她们俩,吃过午饭,碗筷一放就开始杀鸡炖汤,听到你们进院说话的声音,你三婶已经在灶房舀汤了。”   江云川与江云河,以及江远路、江远树两兄弟,他们四个男的在堂屋围着火炉,吃着炒花生闲聊。   看见江远山回来后,他们也赶紧站起身从屋里走了出来。   现如今江远山是下一辈中最大的,江远路和江远树见了都得叫一声哥。   江云川站在门前的屋檐下,笑着道:“二郎回来了。”   江远山笑着招呼道:“二叔、三叔。”   白小芽也跟着依次打招呼。   江二婶和刘翠莲也都走了出来,两人笑着热情的上前招呼。   刘翠莲忙笑道:“二郎、小芽,玉红、玉姝你们快点进屋喝碗热鸡汤暖暖胃,刚盛出来的。”   白小芽进屋端起江二婶递过来的碗,道了声谢,吹着热气喝了一小口。   她连喝了好几口,又吃了块鸡肉,不住的点头:“好喝,真好喝,鸡汤又浓又鲜,鸡肉也很好吃。”   刘翠莲把手搭在她肩上,笑着道:“婶子手艺不精,哪有你做的饭菜好吃,鸡汤更是不如你炖的,凑合着喝,管饱就行。”   白小芽把头靠在刘翠莲肩上:“三婶太谦虚了。”   江二婶在一旁看着,非但没生气没说酸话,还笑着道:“你三婶得了你的指点,现在做饭的手艺在咱们村里都是能拿得出手的。”   李春花道:“就是,我有时候犯懒,都去你三婶家吃饭。”   一家人喝着鸡汤说说笑笑,喝完一碗汤后,白小芽问:“娘,菜炒完了吗?要是没炒完,我来炒吧。”   李春花笑道:“炒完了,哪还能等着你回来炒。你在镇上开饭馆,每天要做那么多菜,过年这一阵,你就在家好好休息,啥也别操心。”   白小芽也不客气,笑得眼睛弯弯的。   “那我今天就偷个懒了,明儿再给你们做好吃的。”   由于三家人在一起吃饭,因而饭菜都做了很多。   江玉红和江玉姝,喝完热鸡汤,便去后院洗手端饭。   白小芽看着盆子里油光光的腊排骨,她努着鼻子嗅了嗅,眯着眼深吸气,一脸满足的表情。   她用筷子夹起一根,拿在手上啃了一口:“哇,真好吃。”   刘翠莲点了下她鼻头:“你呀,捧场捧得太牵强了。”   江二婶也笑着打趣:“可不嘛,你在饭馆天天啥样好吃的没吃过,几根腊排骨,哪有你做的那些好吃。\"   “真的好吃。”白小芽又咬了一口肉,“今天的排骨不肥,瘦肉偏多,吃着也不柴,烟熏味不是很重,还带点辣味。”   刘翠莲道:“这还不都是你教的,要不是你教我们熏腊肉,我们谁能做出这么好吃的腊肉和排骨。”   李春花走进灶房:“行了行了,他三婶你也别一个劲儿夸她了,小芽快端菜,稍后凉了就不好吃了。”   灶房中的女人家,陆续端着菜往堂屋走去。   几个男的已经把桌子凳子摆好,在堂屋桌子上坐着等待了,江远路正在倒酒。   白小芽端着一盘腊排骨,一盘蒜苗腊肉。   腊肉半肥半瘦,肉切得薄薄的,炒得金黄油亮,弥漫着肉香和蒜香味。   刘翠莲端着一大碗香菇鸡汤出来,油亮的汤碗里冒着热气。   江二婶一手端着一盘咸鸭蛋,一手端着一盘炒成丝的大白菜。   李春花端着盘香肠和一盘炒萝卜丝。   江玉红端了两盘卤牛肉,这是今天刚从饭馆拿回来的。   一共八个菜,六荤两素。   对于白小芽他们几个来说,荤菜多了些,毕竟他们平日里顿顿都见荤。   然而对江二婶和刘翠莲他们来说,是很丰富很解馋的一顿饭。   这也就是过年这几天,才能吃到这么好。平日里,他们哪敢顿顿吃肉,一个月吃三四次就算不错了。   不过因为白小芽在开饭馆,李春花倒是时常能到镇上打牙祭。   李春花喊了声:“吃饭吧。”   大家都开始动筷子。   晚饭分了两桌,男的坐一桌,女的坐一桌。   菜都是一样的,只是分成了两份。   男的那桌一共六个人,江云川和江云河两个男长辈,然后就是江远山四兄弟。   女的这桌,一共七个人。   白小芽夹起半块咸鸭蛋,用筷子把蛋黄和蛋白剔下来,鸭蛋壳还是完整的。   她挺喜欢吃咸鸭蛋的,配着饭或者面条都好吃,很下饭。   李春花给她夹了块香肠:“多吃点肉,你今年受苦了,又是忙着饭馆的营生,又经历了那般……”   不等她说完,白小芽急忙打住:“娘,都过去了,大过年的,咱们开心点,说点喜庆的。”   江二婶自然清楚李春花想说的是什么事,自从王平安被砍头后,她再没回过王家庄,一来是她不想再回去,二来也不知道回去要怎么面对娘家人。   她急忙岔开话题:“要说这喜庆的事,我正想同你们说呢。”   刘翠莲笑着接话:“二嫂,啥喜庆的事?”   其实不用问,她也知道,肯定是江远路说亲的事。   果不其然只见江二婶看了眼江远路,笑得一脸满足道:“还不是我家远路说亲的事,他马上也十六岁了。这半年来,我都在托张媒婆给他看人,看了好几家,都没遇到合适的,终于啊,在三天前,说上了一个。”   “哪家的姑娘呀?”李春花问。   白小芽看了眼坐在另一桌的江远路,他和江远力坐一条凳子,在江远山的左手边。   此时他正低着头,看样子是害羞了。   江二婶道:“是李家沟的,那姑娘我看过,白白净净的,性子挺温顺,叫李丁香,今年十三岁,翻过年就十四了,与我家远路正相配。   他们家也同意,我和当家的也都满意,就定下了,定亲礼都交了。等再过个一年,待那姑娘满了十五岁,便商量个吉日娶进咱们家来。”   白小芽笑着道:“恭喜恭喜,二婶家马上就有喜事了,咱们也好跟着喝杯喜酒。”   李春花道:“咱们江家现在也吃得起饭了,咱家的男儿也都不愁找不着媳妇儿,也算对得起江家的祖先。”   刘翠莲道:“大嫂,二嫂,你们可算是熬出来了。唉,我这还早呢。”   李春花忙安慰:“日子都是慢慢过的,你还年轻着呢,急什么,远力一天天也就大了,年后就十岁了吧。过了十岁,日子就快了,你甚至都恨不得慢点过。”   江二婶道:“大嫂说的是,孩子们上了十岁,那日子跟炮仗似的,一下子就窜过去了,眨眼就到了该说亲的年纪。银子还没攒够呢,就到了要花钱的时候。”   白小芽不知该说什么,也就不去插嘴。她一边吃饭,一边给她们三个夹菜。   刘翠莲看着碗里堆得快掉出来的肉,急忙伸筷子拦住:“够了够了,小芽你别夹了,婶子这碗里都放不下了。”   江二婶倒是不客气,大口大口的吃。   她像是没咀嚼一样,一块腊肉塞进嘴里,几下就吞了。   吃完肉,她又刨了一大口饭。   “大嫂,远山年后就十九了。你是咋打算的,是想等着他秋闱高中后再给他说亲,还是过了年后就寻摸一个合适的。”   白小芽正在夹白菜丝,筷子一抖,掉了大半在桌子上。   她急忙把桌子上的菜夹到碗里,低着头默默的吃饭。   李春花一脸为难道:“唉,我也是拿不定主意。你大哥又不在了,我也不知道是现在就给他说,还是再等一等。”   说罢,她看了眼低着头吃饭不吭声的江远山。   江二婶道:“大嫂,我觉得还是现在就说了吧。远山的年纪不小了,秋闱后他就二十了,要是……   大嫂不是我非要说丧气话,就是万一到时候远山没考中举人,总不能一直不娶媳妇吧。   过了二十岁,他要是没考中举人,再想说亲,总归没有现在容易。现在找人给他说亲,别人见他即将要参加秋闱,冲着这个也会有不少好姑娘想要嫁给他。”   李春花一听,还挺有道理的。   她一拍桌子,笑道:“他二婶你说的还真是有道理,那行,明儿个我就托张媒婆帮他去相看。”   江远山很想拒绝,但是在一大家子面前,他知道是不能顶撞李春花的。   白小芽吃着菜,轻声笑了笑。   得亏她及时踩下油门,刹住了车。   否则,还真不知道要怎么收场。 第107章 他说他有喜欢的人了   吃完饭后, 大家又闲聊了一阵,然后各自回去。   闲聊期间,江二婶提出想与李春花他们两家合修院墙, 也就是将他们二房家的房子合并到李春花他们院里。   江云川说钱由他们自己出, 只是想三家合在一起,拧成一股绳, 毕竟是嫡亲的三兄弟。   李春花听了自然高兴,满口答应, 只是她也没说“我们家替你们出点钱”这种话。   虽然现在三家人里, 就他们家最有钱,但钱都是白小芽挣的,又不是她挣的。   而且钱都是白小芽在管, 她一分钱没操持。有什么重大事,都是白小芽做主。   刘翠莲更不会说出要替江二婶他们家分担银子这样的大话, 目前三家人中就她家最穷。   她家两个孩子都还很小, 大的十岁不到,小的上个月才满六岁。   家里的银子, 都是她省吃俭用从牙缝里抠出来的。   她家又没人在外做工, 每个月并没有固定的进账。   平日里就靠着她喂鸡喂猪, 卖些鸡蛋或者卖些鸡崽挣点散钱。   地里不忙的时候,江云河会出去做苦力挣钱,但哪里能比得上李春花和江二婶他们两家。   江二婶家目前虽不如李春花他们,但他们家好歹有两个人在外挣钱。   江远路、江玉红,他们兄妹俩挣来的钱几乎都上交给了江二婶。   江云川平日里也会出去做苦工挣钱, 江二婶自己也喂了好几只鸡,攒下的鸡蛋自己很少吃,都是拿去卖。   这一年来, 江二婶他们家攒了十几两银子。   所以这也是江二婶愿意与他们两家合并到一起的原因,有了钱,她自然就大方起来了。   再加上江远路已经说了亲,江二婶想着修个大院子围着,显得气派些,也叫姑娘家的人更高看他们一头。   等人都散去后,白小芽从炉子上提着热水壶到后院去洗漱。   江玉姝端着盆跟在她后面。   到了后院,江玉姝探头看了眼堂屋内,她叹息着摇了摇头。   白小芽只当没听见她的叹息声,拿起盆,舀了一瓢冷水清洗了下盆里面,然后倒入热水,又兑些冷水,伸手试了试水温。   “嫂子。”江玉姝轻声喊她,又看了眼堂屋的方向,见李春花仍然拉着江远山在说话,她小声道,“嫂子,你别多想,只要我二哥不答应,我娘拿他没办法的。”   此时李春花正拉着江远山的手在说要给他相看媳妇儿的事,江远山几次想站起身离开,被李春花瞪了回去。   “怎么,你爹不在了,我这个当娘的还做不了你的主了?”   江远山无奈道:“娘,你说什么呢。我只是想回房去看书,眼看着就剩一年多就要大比了,我得抓紧多看点书,争取一次就考中。”   李春花拽着他的手让他坐下:“你别站着说话,本来你个头就高,你再站着与娘说话,娘都得仰起头来看你,脖子都仰酸了。”   江远山只得又坐下,但他却抽出了手。   “娘,我都跟你说了,一切等秋闱结束后,你别急嘛。”   李春花嗔了他眼:“娘倒是不急,娘是怕你急。”   江远山:“娘,我没有急。我说了,现在我不想娶亲,你就算找了人相看,我也不会答应的。”   见他这样子,李春花突然捂住脸,开始哭了起来。   “呜呜呜呜呜……当家的啊,你怎么不把我一块带走啊!”   江远山眉头微皱:“娘你这是干什么?”   他心里有些烦躁。   李春花继续哭着嚎叫:“当家的啊,你这一走,我这个当娘的,完全管不住他,人家根本就不听我这个妇人家的话。”   “娘,你在说什么呢,我没有不听你的话,我说了,等秋闱结束后,再提娶亲的事,现在还不是时候。”   “现在怎么不是时候了?”李春花松开手,脸上一滴泪没有,很明显的假哭,她气得伸手拧了下江远山的耳朵。   “刚刚你没听到你二婶说的吗,现在找人给你说亲,挑选的多一些,人家姑娘家,也会对你高看两眼,你也能找到更好的。秋闱结束后,要是你中了,倒也罢了,那万一没中呢,你是接着考呢,还是就这样了?”   不等江远山回答,她继续道:“倘若你接着考,又得三年,那接下来的三年,你是去书院继续读书呢,还是不读了?假如不读,你不是更加考不中么,要是继续读,那束脩费谁给你出,难不成还是让你嫂子帮你出?”   江远山道:“一年后,若是我秋闱没考中,就不再去书院读了,只等着每三年参加考试就行,继续考下去,直到我考中为止。”   李春花:“好,科考的事娘就不提了,按你刚才说的来。可娶亲这件事,你总不能不娶吧?假如一年后你没考中,难道你就不娶媳妇儿了?”   “要娶,我肯定会娶妻成亲,你不用担心。”江远山斩钉截跌地回道,“但我不需要娘找人给我说亲,我有喜欢的人了。”   “……”李春花愣了愣,突然站起身,“什么?你有喜欢的人了?”   她连声音都拔高了几个度,嗓音听上去都尖锐了些。   江远山一斜嘴角,笑了笑:“对,我心里有人了,等时机成熟后,我就会娶她,所以娘你就别再操心我娶亲的事了。”   “是谁啊?哪家姑娘,她叫什么名字,多大了?是我们白村的吗?还是别的村子的?”   李春花一连串的追问,问得江远山这个读了十几年书的人都回不了话。   江远山按了按太阳穴,感到头疼。   他呼了口气:“娘,现在说那些还太早了,不合适。”   李春花挪了挪凳子,与他靠近了些:“怎么就不合适了?你下个月就十九岁了,在你这个年纪,成亲生子,那不正合适。”   江远山苦笑了下,心想,他现在要真说了,不得被打死。   李春花继续道:“不说名字可以,年龄呢,那姑娘多大。”   江远山:“属羊的。”   李春花:“哦哦属羊的,那可以,你属马,马与羊正相配。你十九,那她是十八岁?”   江远山点了点头:“嗯,比我小一岁多。”   “十八岁啊。”李春花顿了顿,眉头肉眼可见的皱了下,“都十八岁了还没说亲吗?”   江远山本来不想多说的,然而他瞥了眼李春花不太满意的样子。   他脑子一转,决定不如趁今天给他娘下一剂猛药。   “咳!”他突然猛咳一声,站起身往后退了一步,“娘,你先别激动,控制好情绪。”   李春花感到有些不妙,声音都颤了颤:“怎……怎么了?”   江远山道:“娘,是这样的。我喜欢的那个人,她的情况有点特殊,之所以没和你说,就是怕你生气。”   李春花:“她是个残的?”   江远山:“身体没问题,不过她已经成了亲了,有孩子。”   李春花暴吼:“你说什么?!”   江远山急忙转口:“但她已经没了丈夫,独自一人带着两个孩子,家里还有一个年幼的小叔子和一个年迈的婆母。”   李春花啪一巴掌拍在额头上,她气得差点晕厥过去。   她抖着手指向江远山:“你!你个逆子,你是想气死我吗?”   江远山淡定道:“娘,你看,你总说让嫂子改嫁,还说不阻拦她。可问题,嫂子的情况,也没比我说的好多少,试问谁愿意娶她?”   李春花气得站起身扬手在江远山背上打了一巴掌。   “你竟然还有脸拿你嫂子做对比,你说的那个女的,能跟你嫂子比吗?她能比得上你嫂子吗?”李春花提起白小芽,心里多少是有些骄傲的。   这么能干的女子,是她李春花的儿媳妇。   她越说越气,又在江远山胳膊上掐了一把:“再说了,你嫂子也没孩子呀,说起来,你嫂子至今都还是姑娘家。她又能干,长得也端正秀气,放眼整个山桑县,有多少姑娘能比得过你嫂子?   别说一般人家的男儿,哪怕是镇上的秀才公、员外郎,他们要是想娶你嫂子,我都得替你嫂子好好的挑一挑。不是谁想娶你嫂子,就能轻易娶走的。”   江远山突然意味深长的笑了笑:“娘,这话可是你说的哦。”   他转头对后院喊道:“你们都听见了吗?玉姝,娘刚刚说的话,你清楚了没?”   江玉姝:“二哥,我听到了,娘说的话,我听得清清楚楚的。”   她笑嘻嘻的跑到堂屋,挽着李春花的胳膊道:“娘,将来你可不能食言哦。”   李春花被这兄妹俩整蒙了,她看了看江远山,又看向自己乖巧懂事的女儿。   “玉姝,你也帮着你哥不成?”   江玉姝笑道:“娘,我不是帮着哥。我是在帮着你,就像你自己说的,嫂子那么好,是吧,你舍得让她外嫁吗?”   李春花:“我就是那么一说,你嫂子哪天要真的走了,我不知道得多难受。”   江玉姝看了眼江远山,笑得一脸狡黠。   她突然对李春花说了句:“娘,就让嫂子永远做我的嫂子吧。”   白小芽在后院洗手,水都冷了,她一双手还在盆里泡着。   这一刻,她的心沉沉浮浮。   江远山看着李春花和江玉姝,母女俩边说着小话边走进卧房,他赶紧去了后院。   来到白小芽身边,他急忙把她的手从水盆里拿出来。   白小芽甩开他的手,低声道:“这是在家里,你注意点。”   江远山笑了下:“娘刚才说的话,你可听见了?”   白小芽不说话,她低头搓着自己的手。   江远山见她手还是湿的,直接拉起她的手在自己身上擦了擦。   白小芽嫌弃地甩开:“我刚洗的,你别给我擦脏了。”   江远山再次拉住她的手,将她拉去灶房,并关上了门,压低声道:“你等等我,就剩一年多了。只要秋闱高中后,不等过年,我就带着你们进京。到时候,就不用顾虑这么多了。”   白小芽没再甩开他,任由他拉着,只是不敢再那么放肆。   “中举后,即便是没考中进士,朝廷也会给我们这些举子安排个官做。到时候,我再向朝廷申请外放,去一个没人认识我们的地方。到那时,我就可以与你真正的在一起了。”   白小芽看了眼紧闭的灶房门,感觉自己跟偷情似的。   她背靠着灶台,不由得笑出声。   江远山问道:“你笑什么?”   白小芽:“没什么,就是觉得有点刺激。”   江远山突然就红了脸,他低着头,呼吸都重了起来。 第108章 柳老太求上门   白小芽推了他一把:“你赶紧出去吧, 别让你娘起疑。”   江远山拉着她的手捏了捏,一副依依不舍的表情:“嗯,那我出去了。”   在灶房屋站了一会儿白小芽才出去, 她刚走到堂屋, 正要进房间,突然听见“咣咣咣”砸门的声音。   江远山刚进屋, 急忙走出来:“怎么回事?”   白小芽摇摇头 :“不知道,好像有人在敲院子的大门。”   李春花也走了出来, 问道:“外面谁在敲门呀?”   江远山道:“我去看看, 娘你们别出去了,外头冷。”   走去打开院子大门,江远山刚开了半扇门, 一个人扑通摔了进来。   他赶紧往后退开一步,抬眼一看, 是柳家老太太, 在柳老太身后还站着三个孩子。   “江家娘子,您行行好吧, 求您了, 求您手下留情, 饶了我们吧。就算您不可怜我这个老婆子,您也可怜可怜孩子们吧。”   她跪着往前爬了两步,一把抓住江远山的长袍下摆。   “江家二郎,求你给你家嫂子带个话……”   “不用带话了。”白小芽双手笼在袖子里,昂着头走了过来, 她低头俯视着跪在雪地上的柳老太,微笑着道,“滚!”   柳老太又转向白小芽, 跪着往她爬过去:“江娘子,您发发善心,饶了我们吧。老婆子我都知道,金掌柜收走了我们家的地,是您……但是我不怪您,我们全家都不怒您,是我们活该,谁让我们惹恼了您呢。”   白小芽笑道:“你不是惹恼了我,是你太坏了!柳婆子,我姐怎么死的,你不清楚吗?她在你们柳家的那九年,你是怎么对她的?还有豆豆,你最小的孙女,她又是怎么死的?你的你对所作所为被雷劈死都不为过!”   柳老太一个劲磕头:“是是是,是我活该,我该死!”   她一把拽过身后的孩子,“可孩子们是无辜的啊,何况这三个可都是男孩子呀,他们可都是你姐亲生的儿子呀。”   白小芽不由得冷笑一声:“那跟我有什么关系呢,又不是我生的!再说了,这三个孩子在我姐生前,可与姐半点也不亲,被你教得连猪狗都不如。呵,拿猪狗来比喻,都是羞辱了狗!   我姐临死前特地交代了,让我不要管柳家的这几个孩子,她说这都是柳金的种,她恨透了柳金,恨透了你们柳家人。”   说这些话时,白小芽特地看着第二个孩子,因为就他能听懂自己说的。   “柳老二,你现在还觉得你娘活该吗?觉得你娘活该被你奶奶打吗?”白小芽冷笑着看他。   她并没指望柳老二回话,自顾自的说道:“虽然你现在还小,不过年后你也就八岁了,很多话,我现在说与你听,就算你现在不明白,以后你就会明白的,当然了,前提是你能活到长大的那一天。”   “江娘子,求您了,求您放过……”   “闭嘴!”白小芽直接打断柳老太的话。   她弯下身,盯着柳老二的眼睛道:“你娘,十三岁时被你爹柳金奸.污,被你爹毁了名声后,不得已嫁入柳家。她在柳家,干最多的活,吃的却最少,却从来吃不饱,你爹,你奶奶,甚至天天打她骂她。你都快八岁了,我相信你有记忆,你应该见过你娘挨打。   你娘已经死了,是你爹上青楼找女人染了病,又传染给了你娘,最后导致你娘死的。一句话,你娘是被你爹和你奶奶害死的!   在你娘快死的时候,你奶奶还说难听的话羞辱她。还有你最小的妹妹豆豆,也是被你奶奶打死的!”   她也不管这些话残不残忍,她就是要一遍又一遍的在柳家这几个孩子面前强调。   谁让他们要找上门来,他们找来一次,她就提醒一次,让柳家这几个孩子都记住。   见柳家几个孩子瘦得跟干猴一样,眼珠子都快往外凸了。   说实话,白小芽有点于心不忍,不管怎样,小孩子确实也是无辜的。   不过一想到白小蝉的死,想到豆豆被扔在乱葬破的画面,白小芽就咬牙狠下了心。   柳老太跪在雪地里,一遍又一遍的磕头:“江家娘子,我们错了,错了,真的知道错了!只求您发发善心,可怜可怜这几个孩子。他们已经半个多月没吃饭了,每天都是煮点树叶水,靠吃树皮在熬着命。”   白小芽抱着胳膊:“你们就算死了呢,和我有什么关系。你当初折磨我姐的时候,你怎么没想过我姐可怜呢?她给你们柳家生了五个孩子,每天还要做事,你为什么就要那么残忍的对她呢?”   “我错了,我该死!”柳老太抬起手打自己的脸,打了左脸打右脸,扇了一巴掌又一巴掌,不停的打。   白小芽并不喊停,只冷着脸无情的看着她自扇巴掌。   眼看着柳老太脸都被打肿了,白小芽拽着她的头发把她往外拖,并对江远山道:“看好三个孩子,别让他们出来。”   柳老太不敢再嚎叫,一声不吭的任由她拖着。   李春花回屋了,对外头的动静不问不管。   白小芽出来前交代了,让她回屋去,别管这些事。   现如今,白小芽才是家里最有话语权的一家之主。   把柳老太拖到前面远处的坝子上,白小芽贴在她耳边,笑着问道:“柳老太,你今年有五十了吗?”   柳老太道:“老婆子后年六月满五十。”   白小芽诡异地笑了下:“呀,还不老嘛,五十都不到,才四十八,柳老太,你要是真想柳金的三个孩子活着,你得答应我一件事。”   柳老太急忙应道:“江娘子您说,别说一件事,就是十件百件我都答应!”   等的就是她这句话,白小芽笑道:“好,我认识一个老光棍,住在王楼镇,五十五岁了还没媳妇儿。年前,他四处托人给他找个媳妇儿,你要是愿意过去跟着他,那我就保证柳金的三个孩子能活下来。”   她当然不是好心给柳老太做媒,王楼镇上的那个老光棍,姓赵,还四处吹牛逼,跟人说自己与县里的赵员外是族亲,赵员外一家都懒得搭理他。   整个王楼镇,甚至连柳溪镇的人都知道,赵老光棍是个酒鬼加赌鬼,年轻时也娶过一房媳妇儿,可新媳妇过门一年不到,就被他折磨得受不了跳了河。   坊间传闻,说是赵老光棍那方面不行,但人菜瘾大,到了夜里把新媳妇儿折磨得惨叫连连,具体怎么个折磨法,细节就不提了。   赵光棍不光在房事上折磨新媳妇儿,还爱打他的媳妇儿,三天两头都打,把那女的打得浑身青紫。   原本白小芽听了后,没想那么多。她一没打算当救世主,去把赵老光棍杀了,二也没想过跟那种烂人有任何前牵扯。   可就在柳老太厚着脸皮求她“放过”时,她脑海里突然闪过一个念头,与其让柳老太就这样死了,倒不如让她也尝尝白小蝉所受的罪。   现在一想到白小蝉的遭遇,她都后悔让柳金死早了,应该把柳金送到京城去,送给那些有特殊癖好的老男人,让柳金被玩死!   这种行为确实卑劣了些,可对待卑劣的人,不用卑劣的手段,怎么能够解气呢。   “什么?”柳老太惊叫道,“让……让我跟着一个老光棍过?”   “你不愿意就算了。”白小芽转身便要走,“那你们柳家一家人,就等着在这个冬日里饿死吧!”   “不,不不不……”柳老太急忙拉住她裤腿。   白小芽转头鄙夷地看着她:“或者,你们可以携家带口的出去要饭。不过,你就算出去要饭,也未必就好过,要知道,镇上是要不到饭的,城里要饭花子都是有帮派的,你们去只会被那些有帮派的叫花子打死!”   柳老太跌坐在地上:“好,我答应,我答应。”   白小芽看着她:“对了,柳苗苗呢,该不会被你卖了吧。”   其实她也就是随口一问,然而柳老太却点头道:“对,卖了,半月前她大伯娘背着我,把苗苗卖给了人牙子,钱在她手里,现在连我那大儿子也不再听我的,事事都依着那个贼婆娘。”   白小芽没说什么,在她看来,柳苗苗被卖是迟早的事。   可那又怎样,那丫头在白小蝉生前,句句如刀,对白小蝉从来没有半点好脸色,更是从来没把白小蝉当过娘亲对待,半点不心疼白小蝉,连豆豆死了都觉得是应该的。   说实话,她不相信柳苗苗光是受柳老太的教唆,会成为那样,说句不好听的,还是骨子里就坏,跟柳金一样,就是个坏种。   就像江玉红,江二婶之前的行为还不是照样自私又刻薄,甚至成天跟人打架吵架,四处说人坏话,难道江二婶还教了江玉红要做个温柔善良的人?   可江玉红半点也不像江二婶,她性格很温和,对谁都礼,甚至都不如江玉姝强势。   所以听到柳老太说,柳苗苗被卖了 ,白小芽半点不心疼。   坏,不分年龄。   对待坏人,她没任何同情心,无论是大人还是孩子。   讥笑了声,白小芽一脸冷傲道:“这都是你们柳家的报应。既然你答应了跟着赵光棍过,那柳金的三个孩子,我自会安排。”   柳老太跪着道谢:“老婆子谢过江娘子。”   白小芽:“那你就带着孩子回去吧,明儿个等我消息。”   “能……能给点吃的吗?”   白小芽微笑:“不能!现在就赶紧滚,别脏了我家门前的雪!”   柳老太:“可我们实在熬不住了,您好心给碗剩饭冷饭也行。”   白小芽:“别想了,我这里的饭,喂狗都不会白给你的。你现在就赶紧滚,回到家等着赵光棍上门去娶你,待你跟了赵光棍后,你自然就有饭吃了。”   这话只是诓她而已,赵光棍自己都穷得叮当响,有屁的饭吃。   只是,她会让赵光棍答应去柳家娶柳老太。   至于方法,当然是银子了。   有钱能使鬼推磨嘛。   赵金明,也总算是能用上了。   她打算让江远山去联络赵金明,让赵金明出面去跟赵光棍说,到柳家村把柳老太娶回去。然后给赵光棍二两银子,交代他要狠狠的折磨柳老太。 第109章 又过了一年   白小芽把江远山送到了村口, 并一再的叮嘱道:“你跟赵金明说,让他一定要与赵老光棍说清楚,可以虐待殴打柳老太, 但是别在床上折磨凌.辱她。”   江远山应道:“好。”   见他爽快的就应下了, 问都问不问一下原因。白小芽笑了笑,主动解释道:“我这么做, 并非是突然善心大发要当圣人,我又不图死后烧出舍利子。”   江远山点头:“嗯, 我懂你。”   白小芽听到他一句“我懂你”, 心里暖了下。   她解释道:“我姐白小蝉,虽然被是被柳老太的儿子柳金折磨死的,但不管怎样, 柳金也死了。柳老太在我姐生前打她虐待她,那就让柳老太也经受一遍虐待就行, 至于被凌.辱, 算了吧,这也算是我最后的底线。”   江远山托同窗把赵金明约了出来, 约在柳溪镇见面, 他简单明了的向赵金明说了所托之事。   赵金明毫不犹豫的便答应了, 还笑着道:“上遥兄你放心,这点小事,我稍后就吩咐人去王楼镇找赵光棍。”   江远山把银子给他,赵金明推脱不要。   “拿着吧,你要是不收, 下次你来饭馆吃饭,我们也不敢让你来了。”江远山把钱袋子硬塞到他怀里。   赵金明笑着收下了,还说再有事随时找他。   当天下午, 赵光棍就驾着驴车,胸前栓着一朵大红花,笑得喜气洋洋的赶往柳家村。   他还象征性的在街上买了点东西,一包油果子,半篮子鸡蛋。   柳老爷子得知柳老太要嫁给赵光棍后,气得甩手给了柳老太一巴掌,当场怒骂:“你个不要脸不要皮的烂娼妇,老子还没死呢!你竟然就要嫁给别人!”   柳老太反手一巴掌打了回去,扯着嗓子吼道:“你当我愿意做这样的事?我要是不答应白家那个小娼皮的要求,我们就只能饿死,老二的这三个孩子全都得饿死。”   柳老爷子坐在雪地里,苍老的双手捂着脸,佝偻着身子发出呜咽声。   柳老太恨铁不成钢的骂道:“你个没用的老东西,连自己的婆娘和儿子都护不住,你还有脸哭。”   她转身接过赵光棍拿来的鸡蛋和油果子,塞给柳老爷子,“拿去煮了给几个孙子吃,白家那个小娼皮说了,只要我答应了她的要求,她就会让金子的三个孩子有饭吃能活下去。”   柳老爷子接过香喷喷的油果子,又看着半篮子的鸡蛋,他不由得吞了吞口水。   在看到食物的这一刻,他心里突然就释怀了,甚至还有一丝暗喜。反正柳老太已经为他生了儿女,跟了他大辈子了,这时候能用柳老太换些食物来吃,也值了。   柳老太对白小蝉虽然很坏,但对她自己的儿子,尤其是对柳金却很好,简直是当心肝宝贝一样的疼。因为他三个儿子中,就柳金最孝顺她,最会哄她开心。   无论她怎么虐待殴打白小蝉,柳金从不会为了白小蝉说她半句不是。   可她的另外两个儿子,大儿子和小儿子,就没有柳金那么孝顺了,那两个是典型的有了媳妇儿就忘了娘,经常为自己的媳妇儿顶撞她。   一开始大儿媳妇刚嫁入柳家时,柳老太对大儿媳妇也不好,新婚第二天就打了大儿媳妇一巴掌,还把她狠狠的骂了一顿。   结果大儿媳妇晚上就哭着跟大儿子告了状,第二天大儿子就在吃饭的时候说了柳老太,闹得柳老太没面子。   之后柳老太但凡是对大儿媳妇不好,大儿子就会说柳老太。   多次后,柳老太也就不敢再对大儿媳妇动手了,连骂她都很少。   三儿媳妇进门后,柳老太对待三儿媳妇跟大儿媳妇一样,在三儿媳妇新婚第二天就打了她一巴掌,给了新媳妇一个下马威。   结果三儿媳妇比大儿媳妇更厉害,晚上跟三儿子告了状不说,还躺了三天的床,吃喝都是三儿子端到床前去喂。   差点没把柳老太给气死!   白小蝉是最后一个进柳家门的,虽然她是二媳妇,但其实她比柳家三媳妇进门还要晚,比柳家三媳妇的岁数也要小。   在白小蝉嫁入柳家后,柳老太可算是找到出气筒了,随时随地想打就打,不管她把白小蝉打成什么样,柳金都不会说她这个当娘的不好。   前两个儿媳妇打不得骂不得,柳老太一腔怒意只能发泄在白小蝉一个人身上。   现在柳金死了,柳老太想到自己最在意的儿子,心里又恨又悔。   她转身看向已经在吃油果子的柳老爷子,气得差点吐血。   “你个老不死的,光顾着自己吃,这么好的东西,你吃什么吃,有什么脸吃,都给孩子们留着。金子不在了,他的三个孩子咱们一定得给他养大。”   赵光棍坐在驴车上咳了声:“柳婆子,你快些,别再磨磨唧唧的了,耽误了时辰,有你好果子吃!”   柳老太看向赵光棍,一脸赔笑:“赵大爷,我去交代几个孩子几句,马上就与您走。”   她走进屋里,拉着柳金的第二个孩子交代道:“老二呀,你要记住,你爹是被白家那个小娼皮给害死的。她害死了你爹,又让金掌柜收了咱们家的地,害得咱们柳家家破人亡。   待你们长大后,一定要好生读书,做个有出息的人,最好是能当大官,将来好为你爹报仇!让白家那个小娼皮不得好死!”   柳老二虽然还是个孩子,但毕竟也快八岁了,并不是什么都不懂。从他娘白小蝉得病,到他姐柳苗苗被卖,以及他最小的妹妹豆豆被打死扔到后山,这些事他都看在眼里。   “奶奶,你总说爹是被小姨害死的,要真是那样,奶奶为什么不去报官呢?”   柳老太哼了声:“哼,报官,报什么官?你那个娼妇小姨在外头与官员财主们睡了觉,官员老爷自然会向着你小姨,你认为咱们这些平头百姓去报官能有用吗?   昨天夜里的事你忘了吗?奶奶带着你们求到你小姨家,跪在地上求她,最后她可有给你们一口饭吃?”   柳老二被说的又有些动了心,他内心深处肯定是向着柳老太多一些的,只是仍旧有些不解。   于是他再次问道:“奶奶,那你说小姨为什么要害死我爹,又为什么要让金掌柜收了咱们家的地?”   柳老太被问得回答不上来,因为她连编都编不出理由了。   她气得吼道:“哪有那么多为什么,她就是坏,见不得我们柳家人好!”   柳老二一脸迷茫道:“可我们柳家过得并不好啊,我们家连土地都没有,全家都是给人当佃农。小姨他们家,可比我们富裕多了,她又有自己的土地,还有铺子。”   柳老太气得扬手给了柳老二一巴掌:“你个吃里扒外的狗东西,你奶奶我都被她逼得要嫁给一个老光棍了,你竟然还帮着她说话。”   柳老二也被打出脾气了,红着半张脸昂着头道:“奶奶你要是不把我娘害死,小姨她也不会恨柳家人,也不会这样对待我们!明明就是你害的!   要是我娘还活着,我们跟着我娘,那我们现在就有饭吃有肉吃,还有暖和的衣裳穿,才不会受这些罪!”   柳老太惊得出了一身冷汗,她想再解释,然而赵光棍已经在催了。   “柳婆子,你别给脸不要脸啊,老子等你半天了!赶紧给我出来,跟着我回去!”   最终柳老太憋着一肚子话跟着赵光棍回了王楼镇,刚进屋,她就被赵光棍踢了一脚。   赵光棍一脚将她踢得摔在了地上,不等她爬起来,就大爷似的吩咐道:“快点去给老子做饭!灶房里有半斤多肉,全都煮了,别偷吃。”   柳老太一听到有肉,眼睛都亮了,她想偷偷割下一点肉带回柳家村给几个孩子吃。   似乎看穿了她的想法,赵光棍道:“别想着从老子这里拿走一针一线,被我发现后,老子打断你的腿!”   柳老太在灶房生火煮饭,把那一大条半肥半瘦的肉洗干净下锅,撒了些盐,煮熟后捞出来切成拇指后的肉片。她再用煮了肉的汤,又煮了一锅白菜,蒸了一甑子米饭。   赵光棍翘着腿坐在灶房,盯着柳老太煮饭。别说偷吃肉了,柳老太连偷吃一粒米的机会都没有。   晚饭是一盘子白水肉,一大碗白菜汤,冒着热气的白米饭。   柳老太把饭菜端上桌子,看着亮晶晶的白肉,馋得直吞口水。   在赵光棍坐下后,她正要坐下,赵光棍突然大声吼道:“谁让你坐下的!”   柳老太吓得急忙站起身,赔着笑脸小心翼翼地问道:“当家的,我能坐下吃吗?”   “想坐下吃?你咋那么会想呢,你个老娼妇,还真把自己当个人了,就在边上站着,看着老子吃!”   赵光棍夹了一块半肥半瘦的白肉,肥肉又厚又油,冒着亮晶晶的油花子。他张大嘴,把肉塞进嘴里,大口大口咀嚼,吃得嘴角冒油。   柳老太在一边看得都快流口水了,她舔了舔唇:“当家的,那……那我能吃饭和菜吗?”   “等老子吃饱了你再吃。”   赵光棍把一盘子肉吃得只剩了几片,一碗白菜汤,连汤带菜全都吃完了,一滴不剩,吃了两碗米饭。   吃饱后,他舀了半碗米饭给柳老太:“吃吧。”说完,把肉给收了。   另一边,白小芽在江远山走后,她去了趟王楼镇,见了周掌柜,就是她参加厨艺大赛时做评委点评的那人。   她见到周掌柜,寒暄了片刻,便直接说明来意。   “周掌柜您人脉广,认识的贵人多,想请您帮个忙。”   周掌柜笑道:“白掌柜客气了,有什么事,你尽管开口。与我就不必客气了,年后我还指望着与你一同发财呢。”   “周掌柜您说笑了,是我靠着您发财才对。”白小芽道,“我这里有三个孩子,没了爹娘,也没人养,想问问周掌柜,可有哪些富贵人家的小少爷,要收书童或者贴身小厮。”   她又补充一句,“要家风正一些的,当家主母善良些的。我是希望那三个孩子,可以活着长大。”   “这你可算问对了人。我正好认识三家,有两家是咱们山桑县的,一家是清宁县的,他们有一家正打算买个书童,有两家打算为小少爷买贴身小厮。”   白小芽道:“那就多谢周掌柜搭桥引荐了,您要是今天有空,我稍后带你去看看那三个孩子,您与贵人是朋友,您先给掌掌眼,看看那三个孩子合适不。   我不是卖他们,我不收一文钱,等于是把他们送进富贵人家做小厮,能让他们混口饭吃活下来。”   与周掌柜谈妥后,白小芽便带着周掌柜去了柳家村,直接带走了三个孩子。   柳爷子原本拦着不同意,柳家的大儿媳妇也出来阻拦,还跳着脚说:“你们想带走孩子可以,至少给我们留下十两银子。”   白小芽直接甩出一句:“好吧,那我就不要了,你们自己养吧。”   柳老二想起了最小的妹妹豆豆的下场,当时白小芽要带走豆豆,家里人也是拦着不让白小芽带走,还以银子要挟,最后豆豆死了。   想到这,柳老二又害怕又愤怒。   他转过身瞪着柳家大儿媳妇:“大伯母你太坏了,你把我姐姐卖了,银子你自己攥着,我们天天挨饿,你们一家吃饭吃肉。   现在我们想随小姨走,你却还要阻拦,关你什么事!我们的事,你管不着!”   听到这话,白小芽有点诧异,她没想到柳家这个狼崽子,竟然还会向着她说话。   呵呵,可惜迟了。   当初白小蝉还活着的时候,这几个狼崽子,对白小蝉半点都不尊重,对她更是出言不逊。现在白小蝉都死了,她更不会善心大发的收养这三个孩子。   毕竟柳金的死,确实是她一手促成的,她对这三个孩子,没一点好感,一点也不想当圣母养他们。   之所以给这三个孩子一条活路,是因为这三个还小,只是孩子,她不忍心让三个小孩活活饿死。   大人的债,没必要报复在孩子身上。但也不代表,她就要养这三个孩子。   她没那么善良,也不求死后升天当佛。   柳家的事处理完后,白小芽心里的一口浊气才算彻底吐了出去,只是仍旧感到有些遗憾。   白小蝉没救回来,白小蝉最小的孩子也没能护住。   接下来的几天,白小芽都在家里吃吃喝喝,做做饭,与家里人打下叶子牌。   单纯吃喝的日子过得很快,眨眼就到了年三十,这是她穿到这个世界过的第二个年。   这天一大早,白小芽就起来开始忙碌。   她和江玉姝在后院择菜,洗菜,江远山和李春花母子俩在院子里扫雪,用扫帚绑在长竹竿上扫屋檐,收拾屋子。   然后贴对联,家里的对联以及村里人的对联,都是江远山写的。   只不过村里人请江远山写一副对联,多少得给点润笔费。   年夜饭白小芽一共做了六个菜,一碗头碗,一碗梅菜扣肉,还煲了一锅酸萝卜老鸭汤,一盘小葱拌豆腐,一盘红烧鱼,年年有余嘛,然后就是腊肠和腊肉的拼盘,这是家家户户在过年时饭桌上都不可少的一道菜。   因为都是农家饭,所以没那么高端,都是很接地气的一些家常菜,复杂高级的她也不会做。   六个菜,六六大顺,她是做生意的人,很讲究吉利。   原本做八个菜,八八大发,更吉利有寓意,可他们就四个人,八个菜太浪费了。   虽然冬天冷,吃不完的放一两天也不会坏,但何必顿顿吃剩菜呢,反正她这几天在家闲着没事,吃完了再做新鲜的多好啊。   吃饭前得先上香烧纸敬祖宗,然后才能正式吃饭。   过了一年多,李春花心里伤已经抚平了,心情也彻底平淡了,除了过年过节上香时,还会有些波动,平日里都不会再随时掉眼泪。   一家人围着火炉在屋里吃饭,有菜有肉,大家都吃得很满足,也很幸福。   李春花看着白小芽,说了一箩筐感谢的话。   白小芽道:“娘,你这就是把我当外人了,一家人说这些干嘛。”   江玉姝帮腔道:“就是啊,娘以后别再说这些见外的话,嫂子又不是外人,永远都是我的嫂子,是我们江家的媳妇儿。”   江远山忍着笑看了眼江玉姝,伸筷子给她夹了块肉:“玉姝真是越来越懂事了。”   江玉姝差点笑出声,当着李春花的面没好说出打趣他的话。   她道了声谢:“那就多谢二哥了。”   白小芽闷着头吃饭,不去接他们兄妹俩的话。   李春花又道:“希望来年咱们一家顺顺遂遂,别再出任何意外了。”   江玉姝忙道:“呸呸呸,娘,大过年的,别说不吉利的话。”   “哦对对对,佛祖菩萨玉皇大帝王母娘娘……老妇刚刚是胡说八道,你们千万别放在心上。老妇重说,希望来年我儿媳妇饭馆的生意越来越好,希望我儿能考中举人,希望我们一家人都康健太平。”   江玉姝哈哈大笑:“娘,这才对嘛。”   白小芽没忍住也笑出声,江远山也跟着笑了。   一家人笑着,说了些祝福的吉祥话。   初一当天,白小芽带上礼盒去了白家,主要是看陈桂花。   说实话,虽然她对这个娘没什么感情,但该尽的责任还是要尽的。   她现在回白家,再没人给她脸色看了,白家一大家子包括族里的亲戚,都对她热情得很。   大嫂李云秀见她提着大包小包的东西,更是殷勤的招待她,又是倒茶,又是抓瓜子花生让她吃。   白小芽见李春花气色确实好了许多,直接当着白家人的面问:“娘,我给你买的补品,你都是自己吃了的吧?”   陈桂花:“吃了的,都是我自己吃的。”   白小芽又笑着看向李云秀:“嫂子莫怪,我听娘说你有了身子,又见她气色不好,无精打采的,怕她没精力照顾你和元宝,所以就给她买了些补品。   元宝还小,你身子不方便也需要照顾,家中上上下下、里里外外都得娘一个人来张罗,她要是没个好身体,你说万一娘出了啥事,你到时候生了孩子谁照顾你,对吧?   女人家坐月子可是很重要的,娘要是没个好身体,你月子里谁照顾你呀?大哥也没那个耐心,做饭煮汤,他哪一样能行?”   “是是是,妹子说的是。”李云秀纵使心里不舒服,但面上也不敢表现出来。   白小芽又道:“再说那些人参片和阿胶糕,不是我这个当妹子的故意不让嫂子吃,你现在怀着身子,吃了对你反而不好,胎儿补过度了,容易难产。”   李云秀:“我懂,妹子你不用多想,嫂子明白,嫂子也不是那种不讲道理的人。娘天天都给我煮鸡蛋,隔一天一顿肉,时不时还杀鸡炖汤,把我养得好着呢。”   白小芽端着茶盏抿了一口热茶,看向李春花笑得一脸幸福的样子,又想起了白小蝉。   白小蝉嫁入柳家生了五个孩子,从没坐过月子,别说每天鸡蛋了,她连一顿饱饭都没吃过。   她在心里叹了口气,若是陈桂花可以强势一点,哪怕与白永贵对着干也要护住白小蝉,那么白小蝉也不会被折磨死。   在白小蝉受难的时候,陈桂花这个当娘的,也从来没想过去看她。   就像原身,在原有的结局里,原身嫁入江家,江远风死了后,原身想要改嫁,白永贵死活不同意,陈桂花也并没想过要为了原身反抗白永贵。   最后原身惨死,陈桂花没多久也死了,说实话,多半是她自己累死的。   白小芽觉得自己仁至义尽了,往后她也不打算与白家有过多的交集。   白小蝉的死,让她看透了白家人,这次来看过之后,以后她不打算再来了。   反正她现在已经站稳了脚跟,人际关系有了,钱也有了,她不再需要白家人的任何帮助。   在白家坐了不到一个时辰,白小芽就借故还有事便走了,连午饭都没吃。   回到江家后,白小芽吃过午饭,便和江玉姝江玉红,三人在堂屋里围着火炉打叶子牌。   江远山坐在她旁边,时不时给她指点一下,气得江玉姝直跺脚。   李春花和刘翠莲、江二婶,三妯娌在刘翠莲家的堂屋里围着火炉做鞋。   江二婶捏着针在鬓角挠了挠,叹道:“唉,又过了一年了,也不知今年我家远树能不能考中秀才,去年就没中。”   刘翠莲道:“考功名哪有那么容易啊,我家远力,到现在连童试都没考过呢。你们家远树,好歹已经是童生了。”   李春花道:“远树和远力都还小,你们俩急什么,咱们当娘老子的,只管给他们把银子准备好就行,读书的事,他们自己心里有数。”   刘翠莲笑着接话:“也是,咱们都是大字不识一个的人,想操心也操不了那个心,不如多攒几个银子来得实际。对了,明年就秋闱了,远山定然能考中的。”   江二婶道:“明年秋闱一过,大嫂你就熬出头了,到时候远山要是中了举,那就是举人老爷了,谁见了不得低个头?”   李春花用牙齿咬断线头:“早着呢,还有一年半,再说了,举人哪有那么容易就考中的。”   过年的日子,总是过得很快,初八这天,白小芽决定回镇上,收拾收拾,准备开门营业。   原本她是计划在十五开业的,但每天在家里呆着实在无聊,除了吃饭睡觉打牌,也没别的消遣,倒不如早点营业挣钱。   江玉红道:“好呀,嫂子那我去通知黄宁哥,早点开门也好,咱们在家闲得都快发霉了。”   江远山听说她想回镇上了,也不反对。对他来说,都一样。他只希望这一年过快些,快点进行秋闱。 第110章 又到上元节   白小芽跟江远山刚回到镇上, 江玉红和黄宁他们便到了,两边一前一后。   江玉红走到门前打开门,白小芽看向黄宁笑着道:“原本不想这么早叫你过来的, 我是因为在家太闷了, 每天除了吃就是睡,要么就是和玉红她们打叶子牌玩耍。   左右闲着也是闲着, 就想早点回镇上开门营业,反正房屋的租子是按年交付的, 空着也是空着, 倒不如早点开门营业,能挣一个是一个。”   说话间,几人进了屋。   黄宁笑道:“掌柜的你就算不让玉红来叫我, 我都打算到白村去找你们,我在镇上和你们住习惯了, 回到家里反而不太适应。而且啊……”   他摇头苦笑了下:“我奶奶老惦记着我那点银子, 总想让我全部交出去。”   进屋后,江玉红放下小包袱, 哼了声:“哼, 你奶奶他们也太过分了。”   话刚出口, 她又叹道:“唉,我还不如你呢。好赖你可以自己存钱,而我的工钱,一文钱都攒不下来,全部得交给我娘。   她说在我出嫁时给我置办些体面的嫁妆, 就算是对得起我了。不过我娘也说了,以后等到我说婆家时,我可以自己选, 要是我不喜欢或者没看上,她不会勉强我,直到选到我自己满意为止。”   白小芽拍了下她肩膀:“你呀,太实心眼了。平日里我奖给你们的银子,你不跟你娘说,她怎么会知道?你二堂哥又不会去说,黄宁更不可能说了。”   江远山笑了笑,却不说话。   黄宁嘿嘿笑道:“玉红妹子还是太小了。”   江玉红一拍脑门:“哎呀,就是啊,嫂子我太笨了,每次你发的奖银,我都和工钱一起全部交给了我娘。”   说罢,她又嘻嘻笑了声:“下次你再给我发奖银,我就不给我娘了,也不告诉她,我自己偷偷攒着。”   “不过……”江玉红又一脸苦恼道,“不过我攒的那些银子,我该存哪儿呀,以后我成亲嫁人带到婆家去,那不得交给我婆母吗?”   白小芽歪了下头:“你为什么要交给你婆母?以二婶这么强势的人,你认为你的婆母敢欺负你?”   她拍了下江玉红的肩膀:“小丫头,你想多了,以你娘的个性,只要你嫁的不是大户人家,同是庄户人家,没人敢欺负你。谁要是欺负你,你回来跟二婶说一声,她能把人家的祖坟给撅了。”   以白小芽对江二婶的了解,只要不是江二婶自己主动惹事,别人要是惹到她头上,那绝对没好果子吃。   江二婶泼归泼,却很护短,她自己的儿女,她是很护着的,跟老母鸡护鸡崽子似的。哪怕是女儿,她也不会让外人欺负了去。   江玉红羡慕的看着白小芽:“嫂子,我真是太羡慕你了,你成了亲却不受任何限制,大伯母对你连半句重话也没有,更是从不干涉你的事,你自己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唉,要是将来我也能活成你这样,那该多好啊。”   白小芽摸摸她的头:“只要你愿意,你也可以的。将来你成亲后,也可以在镇子上做点小买卖,自己挣钱自己做主,谁也干涉不了你。”   江玉红握拳:“嗯,我要向嫂子学习。”   黄宁回到后院放下自己的东西,便开始扫地擦桌子,收拾灶房等,一点也不偷闲。   江远山到楼上放完东西,下楼拿盆打水,拧了帕子跟在黄宁身后擦桌椅,白小芽和江玉红一边闲聊,一边也在做事。   白小芽扫完了大堂,又去扫后院的楼梯。   江玉红拿着湿帕子跟在她后面擦扶手,她特别喜欢跟在白小芽身边。   “你还小呢,别总想着嫁人的事。”白小芽安慰她。   江玉红摇头:“已经不小了,我今年过了十二岁,家里人就不会再当我是孩子,明年我娘就该找媒人给我相看婆家了。咱们这儿的姑娘家,都是十三岁就要开始慢慢相看,看中后就先定亲,十五岁以后就得嫁人。”   白小芽低着头扫地,不再说话。   因为她也不知道关于“嫁人”应该说些什么,她做不出劝江玉红不嫁做新时代独立女性这种事,在这样的环境背景下,她说的这些会让人觉得她是疯子,在别人看来太荒唐了。   收拾完,都快中午了。黄宁一上午跟陀螺似的,眼看着到中午了,又赶紧去做饭。   白小芽道:“你去休息下,中午我来做吧。”   黄宁急忙把她往外推:“掌柜的你去休息,我来做饭。”   最终还是黄宁做的,江玉红在灶前烧火。   平安顺遂的日子总是过得很快,转眼便到了正月十五,又是一年一度的上元节。   这天一大早,白小芽便起床开始忙,带着黄宁一起做些方便拿到街上卖的吃食。   李春花和江玉姝昨天下午便过来了,因为知道白小芽这边今天会特别忙,母女俩特地过来帮忙。   白小芽两天前就带着江玉红和黄宁到县城去买了些鸡翅,买回来后,自己切下来分成了鸡翅尖、鸡中翅,还买了些鸡爪子。   这些东西单买,小镇上买不到,镇上只能买到整只的鸡。   不过就算是县城,其实鸡翅鸡爪子这种,也没有单独卖的,只是她托周掌柜的关系认识了县里不少大户人家的管家。   县里那些大户人家,他们府里人多,需要的鸡量也大,鸡翅鸡爪子自然也就多,只是鸡爪子鸡翅这种东西,都是给府里下人吃的。   认识了那些管家后,她便从那些管家手里买了鸡翅和鸡爪子。   头天夜里她便将一部分鸡爪子和鸡中翅,以及猪耳朵卤了,另一部分鸡爪子她拿来做成了泡椒鸡爪,鸡中翅她打算留到早上做成麻辣味的干煸鸡翅尖。   “黄宁,你把卤锅里的鸡爪子捞出来分装到篮子里,泡椒鸡爪也分装一下,猪耳朵捞出来切成丝。”白小芽一边切着葱姜蒜,一边吩咐黄宁。   待黄宁把锅里的鸡爪子鸡翅捞出来后,白小芽让江玉红生火,将锅里的卤料烧开。   切好葱姜蒜,她把洗干净并切成两半的鸡翅尖下入烧开的卤料锅里,在鸡翅尖上色后便快速捞起来沥着。   把卤料舀出来,洗干净锅,倒入花生油。油热后,鸡翅尖下入油锅里炸片刻,再捞出来。   锅里的油舀出来,留一下点,放入切好的葱姜蒜和干番椒段,翻炒爆香,再把炸好的鸡翅尖倒入锅里翻炒,边炒边放芝麻油、花椒油等调味。出锅前放上适量的盐和少许的白糖,最后再撒上一小把白芝麻,盛出来后,撒一小把葱花,搅一搅,拌出香味。   “黄宁,你上午先出去帮着玉姝和我娘卖这些吃食,玉红就在家里帮着我烧火。”   “好嘞掌柜的。”黄宁赶忙拎起一个蓝子,里面装了两大罐卤鸡爪和卤鸡翅。   李春花拎起另一个篮子:“娘出去大声哟呵,争取早点卖完回来帮你。”   江玉姝笑着道:“嫂子,你就放心吧,我们肯定很快就会卖完的。”   白小芽:“嗯,你们三个别分开,就在西街转。今天西街人最多,也最热闹,你们去那里转悠很容易卖出去,卖不完也没事,大不了拿回来咱们自己吃,能卖多少是多少,不用有压力,今儿个天好,晚上咱们赏灯去。”   李春花他们走后,白小芽便回了后院,择菜洗菜,将菜肉等都备齐。   江远山没跟过去,留在饭馆帮她招呼客人。   大概一个多时辰后,李春花和江玉姝他们回来了。   店里有几个客人正在吃饭,吃的都还是肉菜,进门后,李春花冲他们点头笑了笑,便拎着篮子快速走进后院。   黄宁和江玉姝跟在后面,黄宁笑着跟几个客人招呼了声,因为都是镇上的老顾客了。   走进后院,李春花钻进灶房,哈哈笑道:“小芽,你做的这些吃食,真是好卖,我们到了西街,刚把篮子上的布掀开,就有人来问卖的是啥。不到一刻钟,玉姝篮子里的麻辣鸡翅尖就卖去了一大半。”   她掏出银子放在灶台上,“看,这些都是我这里卖出去的银子。”   江玉姝和黄宁走进来,也各自把钱掏出来放灶台上。   白小芽数了数,一共有二两八钱多银子,刨去七钱多的成本,净赚二两银子。   她笑着道:“把银子放在方老先生那,让他记下账。”   除了卖鸡翅鸡爪子挣的钱,饭馆这边一上午也挣了一两多银子。   这还没到中午,到了中午会有更多客人来吃饭。   下午关门打烊的时候,白小芽让方老先生算了总账,一天的收入有十多两银子。她在心底除去成本,净利润有八两多,不少了。   夜里吃过饭,一家人去赏灯会。   这次,李春花也跟着一起去了。   街上噼里啪啦的爆竹声,漫天烟花散在头顶。   白小芽抬起头,看着夜空里炸开的烟花,一低头是长街灯火。   她不经意间偏了下头,正好对上江远上深邃的目光。   因为有李春花在,白小芽只看了他一眼,便收回视线,江远山却仍旧看着她。   她在看烟火,他在看她。   江玉姝回过头来,看了眼他们,急忙拉着李春花的手道:“娘,娘我们去看看前面那个兔子灯。”   江玉红也很默契的跟着黄宁一起跑远了,只剩下江远山和白小芽走在最后面。   “砰”的一声,又有一簇烟火在空中升起炸开。   白小芽朝着灯火最盛的人群走去,江远山一身青色长衫,不紧不慢地跟在她后面。   到了河边,白小芽趴在桥边护栏上,看着河面上倒映出的灯火和月光。   江远山站在她旁边,春夜的风仍旧有些凉,他站得近了些,挨着她肩。   “你冷不冷?”他问。   白小芽笑着看了他眼:“我还好,不冷。”   江远山低头轻笑:“我倒是希望你这时候可以感觉到冷。”   白小芽无声的笑了笑,却没接他的话。 第111章 快秋闱考试了   过了上元节, 年节算是过完了。日子又恢复了平静,该种地的种地,该做买卖的做买卖。   白小芽为了多挣钱, 决定再煮些粥, 蒸些小笼包,煮些咸鸭蛋和卤蛋, 早上当早食卖。   小镇上客流量少,她只有卖的种类多, 走量, 才能多挣一些。   一番商讨后,大家都觉得可以试一试。   于是她就去买了五十个鸭蛋,用草灰等, 包了一缸子皮蛋。   待皮蛋熟了后,她剥掉草灰和外壳, 将晶莹透亮的皮蛋洗干净切成丁, 瘦肉切碎,和白米煮了一锅皮蛋瘦肉粥。   起锅前, 倒上适量的香油, 撒上一小把葱花, 大勺子搅拌翻匀。   除此之外,她还用各种杂粮,煮了些甜口的八宝粥。   “来,大家都尝尝粥。”白小芽给每人都舀了两份粥,一人半碗八宝粥和皮蛋瘦肉粥。   黄宁端起手边的一碗皮蛋瘦肉粥, 用汤匙舀了些,吹了吹热气送入嘴里。   他含在嘴里细细的咀嚼味道,随后点头道:“掌柜的, 皮蛋瘦肉粥很好吃。老实说,刚才在剥这个蛋时,我觉得有点臭,没想到煮出来竟然口感这么好,蛋白很糯,吃起来有点像猪皮冻。”   江玉红吃的是八宝粥,小姑娘家总是爱吃甜食。   她呼呼的吹着热气,一口接一口的吃:“嫂子,我觉得八宝粥很好吃,我还能再吃两碗。”   江远山两样都尝了,他觉得都好吃。   在他看来,只要是白小芽做的,没有不好吃的。   得到大家的肯定后,白小芽笑得一脸满足。   “那就定了,明儿早上我们就开始卖早食,再蒸些鲜肉和酱肉口味的小笼包子,搭配着粥一起卖。”   黄宁道:“还有咸鸭蛋和卤蛋,可以搭配着白粥一起卖,再煮些白米粥。”   定下后,白小芽便开始准备食材,每一样的量她都没弄太多,怕卖不完。   有江远山在书院宣传,基本上不愁卖,书院的书生,大部分都喜欢到她这里吃饭。   眼看着秋闱就剩一年多了,她想趁着去京城前多挣点银子。   京城物价高,吃穿住行每一样都得花钱,而且费用还不低。   在小镇上,一碗白米粥只要一文钱,到了京城可能都得要三四文钱。   她的目标是在秋闱前,存够一千两银子。   现在她手里只有一百二十多两银子,这些还包含了年底李春花交给她的二十多两。   原本去年过半的时候,她手里就有三百多两银子,因为王平安的事,加上后面为了白小蝉,她这里花点那里花点,不知不觉间银子就花出去了。   而且自从王平安闹事后,她就关门歇业,后面因为白小蝉的事,她也没能好好经营饭馆,一直入不敷出,手里的钱只出不进。   结果到了年底,手里只剩下一百两银子了。   反倒是李春花,一年下来还攒了二十多两银子。   去年李春花养鸡养鸭养猪,卖鸡崽子和鸭苗的钱,都攒了下来。   除了卖鸡鸭的钱,不忙的时候,李春花还带着江玉姝上山采药卖。   因为赵金明家是做药材生意的,有他这根线,加上江远山和他是同窗,同在白马书院读书,而且他又经常到白小芽饭馆吃饭,一来二去的,赵金明和他们也就熟了。   白小芽提过一嘴后,赵金明满口答应。   最基本的药材,比如鱼腥草,这种山里的半坡上长了很多,其实田埂上也会有,只是田埂上挖得人多,所以没多少。   今年要是顺利,她觉得到年底,攒下一千两银子是没问题的。   除了饭馆这边固定的进项,她打算继续大量做一些菌油、辣椒酱等与周掌柜合作,她这边供货,由周掌柜出面,拿去各大酒楼卖。   菌油的话,夏秋之季山里出菌子多,到时候她可以多做一些。   辣椒她去年收的快要用完了,今年她打算多种一些,她自己买的这两块地,一半都拿来种辣椒。   丰衣足食又平平顺顺的日子,总是过得很快。   不知不觉间,便到了端午。   去年的端午,白小芽包了三种口味的粽子,红枣豆沙、咸蛋黄,以及鲜肉的。而且每一样都没包太多,只包了几个,主要是自家吃,意思意思。   结果没料到还挺受欢迎,来她店里吃饭的人,看见黄宁吃的咸蛋黄口味的粽子,不少人都想买。   所以今年,白小芽打算多包一些。   四月中旬她便开始腌咸鸭蛋,腌了两缸,鸭蛋是她到村里买的,因为一次性买的多,所以价格也比较实惠。   除了咸鸭蛋,她又包了一百个皮蛋。   在端午前的头几天,她就领着江玉红和黄宁,到白马山下的河沟边摘了三大筐苇子叶,并泡了满满两大盆糯米。   馅料她也准备了好几样,有鲜肉丁、腊肉丁、咸蛋黄、虾仁、豆沙、枣泥,还有双拼,咸蛋黄腊肉丁、咸蛋黄鲜肉丁、鲜肉虾仁、枣泥豆沙等。   因为这次包的粽子多,李春花和江玉姝,以及江二婶都过来帮忙一起包,每个粽子的馅料都很足。   一家人坐在后院,包着粽子说说笑笑,黑狗趴在后院的门边,时不时叫两声。   第一锅粽子出锅后,自家人先吃。   李春花拆开了一个咸蛋黄腊肉丁的双拼粽子,粽叶刚一打开,便弥漫出腊肉和蛋黄的浓香味。   因为是裹着腊肉煮的,煮熟后的粽子剥开后,糯米泛着诱人的焦糖色,金黄油亮的糯米冒着热气和香味。   江二婶看得直吞口水,她迫不及待也拆开了一个,是虾仁鲜肉的,糯米的颜色还是白色的,但却散发出一股鲜香味。   “这味道太馋人了,我赶紧尝一尝。”江二婶顾不得烫嘴,胡乱吹了几口热气,便迫不及待的咬了一口。   江玉红笑嘻嘻地问道:“娘,怎么样,好吃吗?”   江二婶吃得直点头:“好吃,好吃,太好吃了。”   江远山拆开的是枣泥豆沙粽子,他吃粽子喜欢吃甜口的。   他剥开后,沾了点蜂蜜,软糯甜香的豆沙在嘴里入口即化,混着糯米吃下去,又糯又甜,唇齿留香。   于是第二天,白小芽起来煮了两大锅,一锅甜味的粽子,一锅咸味的粽子。   煮熟后,她就摆出来卖。   江远山早上吃过饭后,带了几个粽子到书院,咸味和甜味的,各带了一些。   中午就来了很多书生,专门来买粽子。   五月初五的早上,白小芽和江玉红去地里割了些艾草,扎了两把挂载后院门上,剩余的都拿来晚上煮水沐浴。   卖粽子的同时,她还煮了些粥,搭配着粽子卖。   除了平日里卖的皮蛋瘦肉粥和八宝粥,她还将包完咸蛋黄粽子后剩下的蛋白,切碎了和白米一起煮成咸蛋粥。   然后她又用白米和小米,以及少量的糯米,再加些桂花和黄糖,熬成软糯香甜的桂花粥。   一碗咸蛋粥两文钱,一个咸蛋黄粽子十文钱。   鸭蛋的成本价算是两文钱一个,再扣去米的成本,卖一碗粥加一个咸蛋黄粽子,大概也就能挣九文钱。   单卖一碗粥一个粽子,挣的不多,量多就挣的多。   桂花是去年秋天,她自己后院那棵桂花树上收的,米也是家里种的,因为没什么成本,所以她卖得不贵。   一碗香甜软糯的桂花粥,她只买一文钱,所以买的人也多,主要是她熬得软糯又香甜。   端午这几天,她每天光卖粽子卖粥都挣了好几两,再加上其他的,一天下来竟然挣了十两银子,还是扣除成本后的纯利润。   挣了钱,白小芽心里高兴,对待黄宁他们也大方。   晚上她给每人都发了一百文的奖银,工钱也给他们涨了一钱。   五月一过,眼看着天慢慢就热了。   吃干锅冒菜的人逐渐也就少了,白小芽决定把热食变成冷食,她又重新拟订菜谱,改卖冷锅串串和凉皮凉面。   一开始,其实她只想单纯的卖米线,附带卖一些卤味。   可后面她发现,卖得太单一了,挣的就少,一天挣几钱银子,一个月下来连租金都挣不回来,于是她便增加了干锅。   最后一步一步的增加东西,卖的种类越来越多,确实挣了不少钱,但累也是真的很累,很多时候,到了晚上倒下就能睡着。   夜里,忙碌了一天之后,大家都在后院吃着西瓜乘凉。   白小芽坐在石凳上,一手打着蒲扇,一手拿着西瓜啃。   黄宁吃完了两块西瓜,抹抹嘴,问道:“掌柜的,你有没有想过把咱们的饭馆扩大?”   白小芽吐出嘴里的西瓜籽,摇头道:“不是场地大小的问题,是人少。在咱们这个小镇上,人就只有那些,客流量少,你扩不扩大,来回就那些人上馆子吃饭。”   江玉红点点头:“嫂子说的对,咱们这毕竟只是一个小镇,除非是在县城。”   白小芽:“所以你看我们从最开始的卖米线,到后面什么都卖。因为单卖米线和卤味,日子长了,人家吃腻了就不来了,咱们就没法继续挣钱,只能一直不停的变换食物和口味来吸引客人。”   江远山吃完西瓜,起身去洗了洗手,他走回来,坐到白小芽身边,以书院那边来分析:“院试一年一次,乡试三年一次,书院里面的人,基本上几年下来都是那些人。   三年一次的乡试,三百人里,能考中举人的也就十来个,有时候甚至只有四五个。没中举的,继续等三年,几乎都是熟面孔。”   白小芽:“正因为书院的人固定,所以咱们的生意也好做,也不好做。不好做的原因是他们常来,同一样食物吃久了谁都会腻。好处是,咱们的饭馆在他们那是有口碑的,每次卖新的食物不用担心卖不出去。”   不过她没打算一直在镇上开饭馆,不管明年江远山能不能考中,她都已经想好了退路。   今年攒够银子,明年要是江远山没考中,那她就搬去青城府,在府城开饭馆,生意肯定比这里好得多。   要是江远山中了,那她跟着去京城,在京城开饭馆做买卖,肯定更好。   接下来白小芽每天早上卖包子和各种口味的粥,中午就做些凉皮凉面,以及少量的冷锅串串。   王楼镇和柳溪镇两个镇在修桥,她做的凉皮和凉面很好卖,修桥的石匠木匠等工人,基本上都到她这吃饭。   因为她这边量大,能吃饱的同时,味道也好吃,所以来吃的人多。薄利多销,倒也挺赚钱。   某天中午,几个石匠到她这边来吃饭,一边吃着碗里的凉面,一边说着王楼镇上发生的事。   其中一人道:“说来也是好笑,王楼镇西街姓赵的那家,大家总是叫他赵光棍的那个。你们说奇怪不,他都打了几十年的光棍,去年突然娶了媳妇儿,还是一个快半百的老婆子。”   另一人道:“我听说啊,那老婆子前夫姓柳,是柳家村的,孙子都是一大帮的人了,不知道她怎么想的,竟然嫁给了赵光棍。”   “是呀,真是什么奇怪事都有。你说要为了口吃的,那还说得通,可那柳老婆子,在赵家被赵光棍当狗一样的拴着,每天只给他做饭洗衣裳,赵光棍有事没事就打她。”   “可不,连我看了都不忍心。上午我路过他们家门口,看到赵光棍用洗衣裳的棍子在打她,那柳婆子干瘦如柴,身上被打得没一块好皮。”   那些石匠的对话声,白小芽一字不落的听进了耳朵里。   下午打烊后,她去了王楼镇,趁着赵光棍不在家,去了他家里。   她这是第一次到赵光棍家来看柳婆子,原本她是不想来看这个人的,毕竟她的目的就是为了折磨柳婆子,让柳婆子也尝尝白小蝉所受的罪。   赵光棍道家很破,别看他是住在镇上,连村里许多庄户人家都不如。   墙是破的,墙体都裂开了缝,屋顶也是破的,下雨就漏水。   白小芽走进赵光棍家,看到柳婆子脚上拴着狗链子,被绑在院子里的一棵树旁。铁链子上有把锁,钥匙不用问肯定在赵光棍手里。   原本就干瘦的柳婆子,此时蓬头垢面,佝偻着腰,驼着背,身上的衣裳破破烂烂,隔了很远都能闻到她身上传出来的臭味。   柳婆子抬起头,一双眼睛混浊无神。   她以为是赵光棍回来了,然而在看到白小芽后,她那双混浊的眼里迸发出强烈的恨意。   “是你!”她沙哑着嗓子,发出粗噶的声音,“你来干什么?”   白小芽不敢走上前,就站在门口看着她。   “柳婆子,你后悔吗?”白小芽问她,“你后不后悔虐待白小蝉?”   “我为什么要后悔?我有什么好后悔的?”柳婆子怒吼道,“她嫁到柳家,我是婆婆,她是儿媳妇,我打她骂她天经地义,有什么不对?”   白小芽冷笑道:“你觉得天经地义,那赵光棍打你虐待你,也是天经地义对吧?”   柳婆子:“我在柳家做儿媳妇时,也是这样过来的,那死老头的娘,我的婆母,她也是天天打我骂我。   那时候我不能还口更不能还手,只能熬,熬着孩子们长大,熬到我婆母死,我自己做了婆母才算是熬出了头。”   白小芽觉得又可恨又可悲:“所以当你做了别人的婆母时,你就像当初你的婆母对待你一样对待你的儿媳妇。   于是你就天天打白小蝉,比你的婆母更过分的打她骂她。”   柳婆子:“我在做柳家儿媳妇的时候,我也是天天挨打挨骂,我都能活下来,还养大了好几个孩子。她怎么就活不下来,那说明她命短,她活该病死!”   白小芽不想再去这个恶鬼多说一句,转身就走了。   她回去就让江远山找了赵金明,再次吩咐赵光棍,狠狠的折磨柳婆子,随便怎么折磨都行,不用有任何顾忌。   后来没几天,她就听修桥的石匠说,柳婆子死了,被赵光棍虐待死的。   听到柳婆子死了的消息时,白小芽正在给客人倒茶,手中的茶壶一歪,洒了几滴茶水出去。   接下来很少再有匠人谈起赵光棍和柳婆子,毕竟他们算不上多有趣的饭后谈资。   白小芽心底并不觉得内疚,在她看来柳婆子和她儿子柳金,母子俩害死白小蝉,他们就是杀人犯,死得一点都不无辜。   之后每天都忙着生意上的事,她也没心情去想那些。   从炎热的六月到金秋九月,连续三个月,白小芽饭馆的生意都如火中天,每天都是从鸡鸣便开始忙,一直忙到下午太阳落山。   李春花和江玉姝母女俩,在家也没闲着,春天耕种的同时还不忘挖笋,摘香椿,夏天又去山里采菌子、到河里捞鱼虾,晒鱼干虾仁。   有时候江玉姝在山里捡到了几窝野鸡蛋都会拿到镇上送给白小芽,她们全身心的在后方支持她。   江远山在陈员外走后,也就没再写话本了。   现在他也不缺钱,把更多的心思都用在了读书上。   过了九月,天也一天比一天凉。   白小芽没再卖凉皮凉面,继续卖热的辣的食物,因为天冷,吃些热热辣辣的更能驱寒。   不过秋季干燥,她倒是每天都会炖些润肺的粥来卖。   过了秋,又是寒冬。   转眼又是一年……   开春后,日子过得更快了,因为今年便是三年一次的大比,眼看着还有半个月就到秋闱了,各个府县的学子们,都咬着牙在较劲儿。   白马书院里的学子们出来吃饭的次数也减少了,因为都提着一颗心在等待秋闱的这天。 第112章 中了头名举人   乡试共有三场, 第一场是在八月初九开考,第二场是在八月十二日,第三场在八月十五日。   每场考三日, 每次都要提前一天入场。   正因为乡试是在秋天举行, 所以也被称作秋闱。   眼看着科考临近,书院也已经放了假。   凡是今科要参加秋闱的试子, 都已经回到了家中,正准备前往府城贡院应考。   在八月初二这天, 刘文采和赵金明还有苏云州, 三人一起来到了饭馆。   白小芽有些惊讶,都快考试了,他们怎么还不回去, 到她这来干嘛?   刘文采是个爽朗的性格,走进店里笑着道:“嫂子, 上遥兄去府城应考, 你会去陪考吗?”   听到这,江远山也转过了头, 看向白小芽。   白小芽被问得愣住, 她没想过要陪考啊。   不等她回答, 刘文采道:“嫂子,你就歇业几天,陪着上遥兄一起去吧。”   说罢,他嘿嘿一笑,“正好你要是去了我们几个就合租一处大宅子, 在开考前的这段日子,你帮我们煮饭,反正饭钱该怎么算就怎么算。”   赵金明道:“是呀, 三年一次的大比对我们来说太重要了,在外头酒楼吃饭,我们也不放心。当然我们也可以自己带厨子,但是我家的厨子,你也知道的,水平就那样,那厨艺哪里比得上上你。”   苏云州也劝道:“嫂子你就答应了吧,左右这段时日镇上没什么人,你不如跟着我们一起去府城。”   白小芽看向江远山:“你觉得呢?”   江远山当着同窗友人的面,不好表现得太明显。他握拳抵在唇边咳了声:“我没意见。”   最后白小芽决定跟着去陪考,她简单收拾了下,便跟着江远山他们一起赶去青城府。   临走前,李春花拉着她的手再三叮嘱,让她照顾好自己,顺便看护好江远山。   一行人坐着赵金明家的马车,晃晃悠悠赶赴青城府。   到了后,由刘文采去租赁房子,与房主交接打点。   接下来的时日,江远山他们都闭门在家看书,白小芽每天出门买菜,负责一日三餐。   转眼便到了八月初八这日,他们一大早便要到贡院外排队等候检验。   江远山和刘文采他们排在一起,检验完衣物,便抽取号房和试题,随后入场。   进场后,就不许再交头接耳的说话了。   大家各自沉默的走去自己抽中的号房,进去后,便等着答卷。   科考的号房都是独立的,用挡板分成了一间一间的,考试期间不得与外界有任何接触,答卷吃饭睡觉等都在号房内,就连如厕都是在号房的恭桶里解决,如无意外发生,是不允许出来的,只有考完了才能出来。   中途出来的,考试成绩作废。   考试三天吃饭也是在号房里吃,号房里有炭火,府衙只提供了水,吃的食物都是自己备。   白小芽提前熬了一锅牛肉丁菌油和鸡丝菌油,牛肉和鸡丝都装很多,每一样分装成了四罐,给江远山和刘文采他们一人两罐菌油,又给他们一人烙了几张饼,卤了几个茶叶蛋,进场后,他们各自还拿了些白米,可以在考场内自己煮白米饭,就着菌子牛肉吃。   赵金明还拿了两只老人参,切成片分给江远山他们,可以煮参汤来喝,补精气的。   三场考试结束后,所有试子都长舒一口气,更多的是叹气。   很多人觉得自己没发挥好,怕是考不中。   白小芽对于科举一窍不通,她也不知道要问些什么,见江远山面色平静的从贡院出来,她急忙迎了上去。   “走吧,咱们收拾一下赶紧回家,这半个月,只怕你娘的心都是揪着的。”   江远山点头:“嗯,好。”   他没说自己考的好还是不好,现在说太早了,没什么意义,一切都得等放榜后。   刘文采和赵金明他们出来与江远山寒暄了几句,便各自告别。   他们与白小芽打过招呼后,便匆匆离开了,因为他们的家里人也都焦急地等着的。   回到家,李春花立马迎上来:“儿啊,考得咋样,你感觉能中不?”   江远山急忙扶着她往屋里走:“娘,放榜后才能知道结果,我现在也不知道究竟能不能中。”   “那啥时候放榜呀?”李春花又问。   江远山:“八月底放榜,到时候就能知道中没中了。”   李春花一个劲朝着天空作揖:“天爷诶,可一定要保佑我儿中举。”   在一家人紧张的期待中,终于迎来了放榜日。   半月后,八月最后一天,刚过了午时,白村的村口突然想起一阵锣鼓声,紧跟着两个人从马背上翻身下来。   人还没到,老远便听见喜庆的喊声:“恭喜恭喜,恭喜江家解元公!”   接着二报、三报,各路报喜的人都来到了江家,随后也来了不少看热闹的人。   “呀,江家这下可是发达了,他们家江远山中了举人。”   另一人袖着手倚着草垛子道:“你没听见报喜的人喊解元公吗?人家不光是举人,还是举人里的头名嘞!”   李春花听到喜报后,激动得两眼一翻差点晕过去,白小芽急忙扶住她,并拍着她的背为她顺气。   “天爷诶,咱们家可算是熬出头了。”李春花颤抖着嗓子高喊,捂着嘴又哭又笑。   察觉到自己失态,她赶忙抹了抹脸,恭敬地请报喜的人去屋里坐。   江远山表现得很淡定,他从容的应对从府衙来报喜的人。   白小芽领着江玉姝,端茶倒水,招呼大家。她悄悄看了眼江远山,发现他表面淡定,实际上手都在微微发颤。   她能理解,这就好比高考考了全省第一名一样,那肯定激动。   何况中举后,即便不再参加会试,也是可以做官的。   试问谁能不激动?   乡里乡亲的,全都来道喜,江玉姝和江玉红一人端着盘炒花生,逢人就抓一把,遇上小孩,还会抓两个糖果子给他们。   白小芽和刘翠莲在后院杀鸡杀鸭,一来是要宴请府衙来报喜的人,二来也是庆祝江远山考中了举人。   白永贵带着全家人前来道喜,又是拿酒又是拿肉,还封了十两纹银作为贺礼。   “恭喜呀他小叔,你这三年没白辛苦。”白永贵笑着对江远山道。   喜宴摆了满满十桌,江家全族,以及白家人。从中午吃到晚上,直到所有道喜的人都离开后,江家一家人才算得了空歇息。   江云川坐在堂屋问道:“接下来你打算何时去京城?”   一家人,都齐齐看向江远山。   江远山看了眼李春花,又看向江玉姝,温声回道:“侄儿想过几天就动身去京城。”   末了,他又补充一句,“带上娘和玉姝她们一起去。”   三叔江云河道:“现在就带上大嫂她们,是不是早了点?不如等明年的春闱结束后,再将大嫂和玉姝她们接过去?”   江云川问了句:“远风家的呢?”他看下白小芽,“小芽你也要跟着一起去京城吗?”   白小芽:“……”   她突然觉得自己似乎有点多余。   江远山回了句:“家里没人了。”   怕江云川他们听不懂,他又道,“这三年,她很辛苦,我不会把她一个人丢在村里。”   江云河道:“也是,你嫂子她……”   其他人或许没听明白江远山话中的弦外之音,然而刘翠莲却听明白了。   因此她在江云河说出那句“你嫂子”时,急忙打断他,笑着看向江远山道:“小芽这些年为江家付出了不少,你很该把她带上。”   江二婶没心没肺的哈哈笑道:“照我说啊,小芽这么能干的人,去不去京城都一样,她那个饭馆每月能挣不少银子,就在家守着,比哪儿都强。”   白小芽插不上话,也不知道能插进去说什么。   只是,她听着江家人对自己的讨论,心里总觉得有些不是滋味儿。   而且李春花,一句没提应该把她也带上。   夜里,李春花拉着江远山到外面的路口去给江家父子烧纸。   母子俩蹲在路边,李春花撕着手中的纸钱,小声问道:“二郎,你如今考中了举人,娘心里这块石头总算是落下了。”   江远山:“娘辛苦了,儿子以后会好好孝顺娘的,不再让你受苦。”   李春花笑道:“二郎,你嫂子,你是咋打算的?”   江远山手中动作一顿,抬头看着李春花:“我打算带着她去京城。”   李春花:“行吧,你向来是个有主意的,你要带就带上,娘没意见。”   第二天,白小芽回柳溪镇去处理饭馆的事,江远山借故说还有东西在饭馆,也跟着一起去。   两人是走路去的,一前一后走在黄叶铺地的深秋小路上。   走到小桥边时,江远山突然拉住她的手。   白小芽停下来,回身看他:“怎么了?”   江远山一把将她拽入怀里,紧紧地抱着她:“现在你愿意相信我了吗?”   白小芽笑了声:“相信你什么?”   江远山松开她,低头看着她:“你说呢?”   白小芽却不回他的话 ,伸手将他推开。   她突然对这份尴尬的关系感到有些累,谈个情说个爱都要偷偷摸摸的,跟做贼似的,一点上不得台面。呵,男人而已,她找谁不能找,何必要跟江远山不清不楚的纠缠。   江远山见她突然就变了脸,心口一钝,他急忙跟上去,再次拉住她:“你不想跟我去京城吗?”   白小芽:“我确实挺想去京城的,只是想去那里开更大的饭馆,挣更多的钱。”   江远山:“只是这样?”   白小芽:“对,只是这样。”   “你到底想要怎么样?”江远山红着眼吼道,“你一天一变,一会儿对我热情似火,一会儿又对我冷冷淡淡。我一颗心被你吊着忽上忽下,你对我笑,我心里欢喜得能偷着乐好几天,你对我爱搭不理的,我只能一个人悄悄难受。”   白小芽:“很抱歉,是我给你造成了困扰。可你我的这份关系,让我也很难堪。就比如今天,你考中了举人,你们全家都很高兴,我也为你高兴。   然而你说到要把你娘和你妹妹带去京城时,我这个寡嫂就显得有点多余了。”   “没有,他们没有觉得你多余。只要我愿意,别人没有资格……”   “那你娘呢?”白小芽笑着问道,“你娘她可有主动说过一句把我也带上?”   江远山:“烧纸的时候我问过她了,娘说她没意见。”   白小芽深吸一口气,笑道:“这样吧,你现在就回去告诉你娘你喜欢我,想和我在一起,你问问你娘愿不愿意?”   江远山:“等到了京城我再告诉她,可以吗?”   白小芽拍了下他的肩:“傻小子,我逗你玩的。你娘也是我娘,我怎么会让她为难呢。”   她拍了拍江远山肩上压根不存在的灰,温柔的笑道:“我毕竟是你的大嫂啊。”   说罢,她转身甩着手往前走去。   江远山看着她走远的背影,只觉一双脚像是坠了千金石,怎么也迈不开步子。   白小芽看似悠哉地走着,实则一直在听身后的动静,没听到江远山追上来的脚步声,她喉咙一哽,鼻尖发酸。   这场爱情禁忌游戏,终究是她玩不起,拿不起也放不下,太费心神了。   她一直告诫自己,少年的心动当不得真,由着他闹一闹也就过了。   可最终,她自己却陷了进去。   江远山转身跑回了家,他大喘着气跑回屋里,看到李春花正在擦他父亲和大哥的牌位,满腔的话卡在了喉咙,一个字也说不出。   李春花手拿着江远风的牌位,抬头看着他:“怎么又回来了,你不是随你嫂子去镇上收拾东西了吗?”   “娘,我,我……我……”他低着头,垂在身侧的手握紧又松开,松开又握紧,反复多次,最终松开手,双臂无力地垂着。   李春花擦完了江远风的牌位,用布包起来,突然说了句:“二郎呀,有件事,娘想了一年多了,一直没和你说。   正好今天趁着今天的喜事,娘便和你说了吧。” 第113章 进京了   江远山一颗心紧悬着, 他内心竟然隐隐有些期盼。   只听李春花温柔地笑着道:“原先你一心扑在功名上,连娶妻都不愿意,那件事娘只在心里想了想, 就没在你跟前提起过。如今你秋闱也过了, 还考中了举人,娘就想跟你说一下。”   江远山点点头:“嗯, 娘你说,儿听着的。”   他心底期待着那个答案……   李春花:“你哥刚成亲便没了, 留下你嫂子孤寡一人。她以后若是想改嫁, 娘自然是不会拦着她,甚至还会为她高兴。   若是她不想再嫁了,娘希望以后可以从你膝下过继一个儿子给她, 待她百年后,也算有人给她养老, 你哥的坟前不至于断了香火。”   江远山:“……”   他整个人都木了, 脑子像是被人锤了一拳。   李春花见江远山脸色不大好,急忙改口道:“当然, 这只是娘一个人的想法, 主要还是看你, 以后你若是不愿意,娘不会勉强你的。”   江远山没给她答复,他岔开话题:“娘,你和玉姝把该收拾的都收拾一下,钥匙交给三叔管着, 家里的地分给二叔和三叔他们两家种。”   李春花笑得一脸幸福,心情愉悦地应道:“好好好,娘这就收拾。”她又问, “你嫂子的饭馆咋弄,难道就不开了吗?”   提起白小芽,江远山心里一涩,他扯了下嘴角:“那是她的事,她会处理好的。”   李春花:“娘心里清楚,你嫂子她是个好人,满村再也找不出一个比她更能干更好的儿媳妇了。娘不是不想她跟着你去京城,只是……娘怕以后你的媳妇儿会嫌弃她,如今你是举人了,明年你要是再考中进士,再差也能当个县老爷,将来你的媳妇儿就是官家太太。   而你嫂子,她一个村里出来的寡嫂,你让她跟着你们住在一起,你以后的那位,哪里又瞧得起她?”   说到这,李春花突然想起什么:“……哎对了,年前你说你心里喜欢的那个人……那你现在还打算娶她吗?”   江远山:“娘,儿子就问你一句话,是不是以后不管我娶谁,你都不会反对。”   李春花:“那是自然,如今你也大了,二十岁的成年男子了,又是举人老爷,娘一个乡野老妇人,哪里还能管得住你的事。”   江远山扬唇一笑:“娘,你和玉姝收拾吧,我去镇上了。”   白小芽回到镇上,让方老先生算了总账,给他们结算了工钱,又额外给每人发了一百五十文的赏钱。   临别前,她本来是想说些感谢的话,然而话到嘴边,却发现难以开口。   她揉了揉酸涩的鼻子:“煽情的话我就不说了,很感谢你们陪伴了我两年多。   这个小饭馆刚开业时,黄宁,方老先生就来了,一直陪着我到现在。真的很不舍,主要是舍不得你们。”   黄宁红了眼眶,他用手擦了擦眼睛,声音都有些哽咽:“掌柜的,我也舍不得你走,这两年,我早已把你当成了家人。你这一走,我都不知道要怎么办。”   江玉红已经哭得不成声了,她趴在桌子上哭得肩膀一耸一耸的。   白小芽摸了摸她的头安慰道:“玉红别哭了,我又不是不回来了。”她看了眼后院里堆着的瓜果蔬菜,又看了看树下挂着的鱼干,真的很不舍。   一直没吭声的方老先生,突然开口道:“依老夫看,白掌柜走了,黄宁可以接过来,继续把这个小饭馆开下去。”   就在这时,江远山过来了。   他看了眼屋里离别前伤感的氛围,笑着接话道:“方老先生说的对,黄宁可以继续经营这个饭馆。”   白小芽恍然大悟,一拍脑门:“哎呀,你看我这脑子,光顾着伤心去了。黄宁如今的手艺,完全可以独当一面了。”   最后经过商定,白小芽走后,黄宁继续把饭馆开下去,依旧叫如意饭馆,只是得重新招一个跑堂的。   白小芽在楼上收拾衣物,江远山去外面租马车。   当白小芽收拾完后,江远山也回来了,一起过来的还有刘文采。   刘文采也考中了举人,这次白马书院一共有五个中举的。除了刘文采,还有苏云州,和另外两个。   赵金明没考中,继续等下一次。   刘文采进门便笑着道:“恭喜嫂子了,上遥兄中了解元。”   白小芽笑着回道:“也恭喜你了。”她问,“你呢,这次赴京,你是一个人去吗?”   刘文采道:“我就带一个随身小厮上京,我不比上遥兄,你们家人口简单,上遥兄早就说过了,中举后会带着你们一起去京城。   我不行啊,我家上上下下,丫鬟婆子的上百人,十辆马车都不够坐,再说了,我家还有产业呢,我爹娘他们就不随我过去了。”   最终江远山和刘文采、苏云州,三人约着一起去京城。   刘文采这边出一辆马车,苏云州那边有一辆。他们三个读书人坐苏云州的那辆马车里,驾车的是苏云州的随身小厮。   白小芽和李春花以及江玉姝,她们三个坐的是刘文采的马车,驾车的是刘文采的随身小厮。   江远山他们中举后,府衙发放了一笔赴京赶考的车马费。正好这笔银子,江远山拿来给刘文采。   刘文采推脱不要,说是以后到了京城,少不得要到他们家来蹭饭。   他们是九月初六走的,白小芽在走之前去了趟白家,与白永贵和陈桂花他们告别。   然后又和江家族人告别,最后便回到镇上,与黄宁他们告别。   黄宁一直把她送到镇子口,仍旧不舍的挥着手。   上了马车后,白小芽终究是没忍住,流了两滴泪。   江玉姝见她哭,也没人住跟着一起哭。   李春花揽着她们俩,她们俩左右抱在怀里。   “好了别哭了,你们俩都是大姑娘了,哭花了脸可就不好看了。”   白小芽被她说的破涕而笑,江玉姝也跟着笑出声。   三人紧靠在一起,随着马车晃晃荡荡。   从柳溪镇出发,走清宁县北上,一路走走停停,到达京城时,已经是腊月中旬了。   春闱在来年春的二月举行,对江远山他们来说,就剩一个月的休息时间。   看着厚重的城墙,白小芽只觉内心都被震荡了一下。   马车穿过拱形城门,驶进城内。仿佛从一个世界,进入了另一个世界。   到了京城,刘文采去租赁了一座三进的院子,前后两院,主屋有五间,一间会客的花厅,两间卧房,还附带两个耳房。东西两厢,各有三间屋子。灶房和茅厕都在后院,水井也在后院。   一个三进的院子,整租下来,一个月要三十多两银子。他们砍了价,最后砍成整数,三十两银子一个月。   租子由他们三家来平分,刚好每家十两,白小芽想着自己这边人多,心里觉得过意不去,想多承担一些,刘文采和苏云州却不让。   刘文采道:“嫂子,我和茂才想同你们合租,就是想每天能吃到你做的饭菜,你就别计较几个租子的事了。”   “是呀嫂子,我和豫章又不是外人,我们和上遥兄六年同窗,在你的饭馆吃饭也有两年多了,来京城的这一路,吃喝全靠你照顾我们。你再算那么清楚,就是不把我们当朋友了。”   白小芽笑道:“行行行,我不算了,你们赶紧把院子都收拾下,我去收拾后院和灶房,一会儿出去买点肉和菜回来,晚上我们烫火锅。”   一听要吃火锅,刘文采最激动了:“好的,我们这就收拾,后院我们也一并收拾了。”   收拾完灶房,白小芽带着江玉姝和李春花去街上转。   三人都是第一次来京城,看着街上朱漆彩绘飞檐翘角的建筑,白小芽心里不由得感叹,古人的手艺真是一绝。   李春花看得目不暇接,看到什么都新鲜。   “这就是京城啊,真是热闹,瞧瞧京城这地,油光蹭亮的,都能照出人影呢,再看看这街上的铺子,卖得东西可真多啊。你们看前面那家铺子外挂着的布,呀,真是好看,像是水一样的缎子,看着就贵,啧啧,怪不得那么多人挤破脑袋都想来京城看上一眼。”   江玉姝红着脸小声道:“娘,你看就看嘛,别念出来。你一路走一路念,人家都在看我们呢。”   白小芽揽着江玉姝的肩,温柔地笑道:“没事的,他们愿意看就让他们看吧,我们又没偷又没抢,这街上的路也不是他们开辟的,我们走我们的,任他们看去。”   就在她们准备往南街集市走去时,突然一辆马车在他们边上停了下来。   马车帘子被一只手挑开,看清是白小芽她们后,朱佑明跳下马车。   “江大娘,江家嫂子,小玉姝,你们何时来的京城?”   白小芽转头看去,弯着眼笑道:“呀,是曹公子。”   朱佑明低头笑了笑:“还叫我曹公子呢,你不是早就该知道我姓什么了吗?”   站在朱佑明身边的侍卫,很识时务的开口:“太子殿下,秦王正在月香阁等您。”   白小芽急忙改口:“民妇参加太子殿下。”并弯身福了个礼。   李春花和江玉姝两人愣了片刻,也赶紧弯身行了个礼。   朱佑明伸手扶了扶李春花:“这是在外面,我穿的是便服,江大娘无需行礼。”   李春花紧张道:“请赎老妇眼拙,没能认出是太子殿下。”   “是本宫有意隐瞒没告诉你们,要怪罪,该怪罪本宫,是我的错。”   然而李春花哪里敢怪罪朱佑明,几人简单寒暄了片刻。   朱佑明问道:“江远山怎么没陪你们出来?”   白小芽道:“他和刘文采他们在打扫院子,我带着娘和玉姝出来采买东西,晚上我们打算烫火锅来吃,不知太子殿下可愿赏脸过来尝一尝。”   朱佑明笑道:“那本宫就厚着脸去你那蹭一顿了。”   “太子殿下说笑了,您愿意来,那是我们的荣幸。”   于是朱佑明让侍卫去月香阁通报秦王一声,今晚先不过去了。他自己则跟在白小芽她们身后,陪着她们买菜。   白小芽和李春花走在前面,朱佑明和江玉姝走在后面。   看着到自己肩膀处的江玉姝,朱佑明笑着打趣道:“一年多不见,小玉姝又长高了不少。”   江玉姝昂着头看了他眼,露着两颗小虎牙笑道:“嘻嘻,谢谢太子哥哥夸奖,可你更高诶,我都得仰着脖子看你。”   说着,她还伸手比划了一下。   朱佑明抬手揉了揉她的发顶:“你还小,还会再长的。”   江玉姝撇了下嘴:“我马上就十三岁了,长也长不了多高的。”   朱佑明笑着看她:“没事,姑娘家矮一点也好看,很乖。”   江玉姝因他这句“很乖”,脸上一红,她急忙低下头快步往前走去,赶紧挽住白小芽的胳膊,鸵鸟般把头靠在白小芽肩膀上。   朱佑明愣了下,随即爽朗的笑出声。   白小芽听着身后朱佑明低沉磁性的笑声,心道,这是在强行剧情吗?   可江玉姝才十三岁,她决定找个机会跟朱佑明说一下,还是别太早了。   买完菜,朱佑明帮着提回住处。   江远山看到朱佑明,赶紧上前行礼:“学生江远山见过太子殿下。”   刘文采和苏云州他们愣了一瞬,也都跟过来行礼。   “太子殿下,学生来拿。”刘文采赶紧接过朱佑明手里的菜。   苏云州也上前去接,江远山走去拿走白小芽手里的砂锅。   白小芽往后院灶房走去,快到月门时,她回头问道:“殿下,我单独给您准备一个小砂锅可以吗?”   朱佑明笑着问道:“怎么,我不配与你们吃一个锅吗?”   “……不是,我是担心……”   朱佑明:“没什么好担心的,吃火锅就是要一起吃才热闹,人多吃着才有味。”   白小芽她们三个在后院准备晚饭,朱佑明和江远山他们在前院的屋檐下围着火炉聊科考的事。   两个时辰后,白小芽把火锅汤底煮好了。   她准备了两个锅子,一锅麻辣味的,红彤彤的一锅麻辣汤底,咕嘟嘟冒着红油泡子,另一锅是三鲜菌子口味的,她用的是大骨和半只鸡熬出来的,又鲜又香。   “远山,你和文采,你们俩过来端一下汤锅。”   “好嘞。”刘文采赶紧站起身往后院跑。   白小芽指挥道:“两个炉子挨到一起,别隔太远,一个炉子上放三鲜锅,另一个炉子上放麻辣味的红油锅。”   朱佑明和苏云州两个人把炉子推到一起,江远山和刘文采分别把汤锅放上去。   傍晚天上飞起了细细碎碎的雪,风不大,偶尔吹一股过来,夹带冬日里的梅花香。   廊檐下,七个人围着炉子,有说有笑的吃着火锅。   朱佑明夹了一个煮熟的牛肉丸子放进碗里,又夹了一筷子粉条。   他吃着牛肉丸子,还盯着锅里的鱼丸。   江玉姝见他很爱吃丸子,便又倒了许多丸子在锅里,并夹出两个煮好的鱼丸放在他碗里。   朱佑明连忙道谢:“谢谢小玉姝。”   江远山看了眼自家妹妹,又看了看朱佑明,倒是没说什么。   火锅吃到一半,几个男的便停下筷子,继续聊科考的事。 第114章 把太子写进断袖话本   入京安定下来后, 白小芽他们在京城过了第一个年。   一家人带着期盼,欢欢喜喜的度过了新年。   开年后,接下来的一个月, 江远山大多数时日都是窝在家里看书, 很少出门。   刘文采他们除了在家看书,还经常参加各种文会, 与各地来的今科试子们交流学习心得。   而那些有门路的试子,除了参加文会, 时不时的还去拜访一些名士。   江远山肯定是没有门路的, 朱佑明本想替他引荐一两个德高望重的名士,却被江远山拒绝了。   一来他性格内敛,不大会说那些场面话, 二来他不想搞太多花头,最重要的是, 他没有钱。   拜访名士总不能空手去吧, 就连文会他也只参加了两场,还是被刘文采硬拉着去的。   毕竟参加文会, 吃喝畅谈, 都是要花些银子的, 他不想花白小芽的钱。   白小芽倒是鼓励他多去参加文会,还特地给了他一百两银子,让他随便花。   然而江远山却没要她的钱,他说自己不喜欢热闹。不想要她的钱是一方面,确实也是真的不喜欢热闹。   一个月过得很快, 转眼就到了会试的那天。   这次江远山反倒没乡试的时候紧张了,因为即便会试没考中,他也是个举人, 至少半只脚踏入仕途了。   春闱放榜那日,榜单下挤满了儒巾长衫的学子,很多不是今科的试子也都挤过来看热闹。   大家都很关心榜首是谁,不出意外,榜首的那个人多半也会是状元。   江远山和刘文采他们赶到的时候,榜下已经围着很多人了。   刘文采兴冲冲的往人群里挤,他伸着头看榜上的名字,一眼就看到了江远山的名字。   “上遥兄,上遥兄,你中了,中了,在榜首。”   苏云州也扒着人群往里面挤:“让我也看看。”   他看到挂在榜首的江远山,回头笑着拱了拱手:“恭喜上遥兄了。”   很多人都看到了榜单上排在第一的名字“江远山”,然而却不知道是谁。   听到刘文采的喊声,众人循声看去。   江远山站在人群外,听到刘文采的话,心里松了口气,压在心底的大石头在这一刻瞬间被移走。   他个子高,目力也好,即便没挤进去,站在外头伸了伸脖子便看见了自己的名字。   顺着名单往下,他看到了排在中间的苏云州。   榜单下半截被人挡住了,他看不见。   随即人群里爆发出刘文采的欢呼声:“啊!!!我也中了,中了,中了!!!”   苏云州在看到自己的名字后,也长长的吐了口气。   虽然他的名字排在中间,与江远山差了大半截,但能榜上有名,他已经很知足了。   他也没奢望中状元,能榜上有名考中进士,对他来说已经是祖坟冒青烟了。   同是从白马书院来的另外两个学子,这次却没考中,榜上没他们的名字。   若是回到当地,经举荐,也能落个小官做。   然而那两人却打算留在京中,再等三年。   会试后,便是殿试了,也是科举的最后一层选拔。   殿试是在一个月后,到时候再分出三甲。   头甲共三人,分别是状元、榜眼、探花。这也是所有学子都向往的,没有哪个读书人不想考状元。   不过大多数人也只能想一想,状元哪里是那么容易得的。   得了状元,朝廷直接授予翰林院修撰一职,榜眼和探花则是授予翰林院编修。   想要再往上爬,这就得看自己的造化了,人脉政绩各方面都不能少。   有些人从进了翰林院起,老死都没挪窝。   二甲和三甲,没有固定的数,根据今科榜上有名的人数来决定。   这次参加会试的有四百多人,然而榜上有名的,一共只有五十人。   二甲三甲,在殿试后,还得再参加一次朝考,才能根据前后的考核成绩授予官职。   *   噼里啪啦的鞭炮声,喜庆的锣鼓声,街边人群的呼喊声、各路贺喜声,孩童拍着小手、欢快的唱童谣的声音,各种声音交织入耳。   嘈杂又喜庆。   然而白小芽却像是什么都没听见,她所有的感官都集中在了眼睛上,一双眼只看着前面披红戴花,骑着高头大马的男子。   她看到这一幕,想起了书里的内容,原主被卖到京城的花楼,在楼上看到江远山高中状元跨马游街,当天夜里便出现幻觉从楼上跳下去摔死了。   李春花激动得已经哭好几回了,这一刻看着自己儿子风风光光跨马游街的画面,她觉得自己就是立马死了也值了。   江玉姝也一个劲抹泪,边哭边碎碎念:“太好了,太好了,哥哥中了状元。”   白小芽站在人群里,小声说了句:“恭喜。”   然而她脑海里,却反复闪过原主跳楼的情节内容。   江远山骑在白色的马背上,拱手向周围道喜的人致谢。   人群里发出艳羡的欢呼声,更有人叹道:“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朝看尽长安花,真是令人羡慕啊!我若也能有这一天,死而无憾了!”   殿试结束后,接着便是琼林宴,而每届的琼林宴,也成了京中贵女们选夫的宴会。   尤其是历任新科状元,那都是新贵之家争着抢着要的乘龙快婿。   京中茶寮酒肆、街头巷尾,说书的耍把式的,全都在讨论新科状元会与哪家权贵结亲。   这些人早就探得消息,知道江远山还未成婚,家里人口也很简单,只有一个年迈的老母和年幼的妹子,以及一个寡嫂。   听到这些讨论时,白小芽正在集市买菜。   她走在人群中,挑挑选选,一会儿看肉一会儿看鱼。   只听其中一个卖鱼的汉子袖着手道:“我昨儿个去王丞相府中送鱼,不小心听了一耳朵,听几个婆子说,王丞相最小的嫡孙女儿王家三小姐,今年都十六了,一直还未说亲。   她们说,三小姐就是想在今年的琼林宴上,自个儿挑选出中意的夫君。”   另一个卖鸡鸭的汉子回道:“那王家能同意吗?他们那样的高门大户,家中女儿哪个不得嫁入名门望族,新科状元虽然有才有貌,但出身到底有些低了,新科状元的家底,哪里配得上王家。”   卖鱼汉子道:“嗐,这你就不懂了吧。王家还缺那一个两个的名门姻亲不成,王丞相的长女,是圣上最宠爱的贵妃娘娘。王丞相的嫡长孙女儿,是三皇子的正妃。说起王家,三天三夜都说不完。   王家最小的嫡孙女儿,想自己挑个中意的夫君,若是选中了新科状元,只怕王家还很乐意嘞。你当那王丞相,真是老顽固不成,人家看得远着呢。”   一个卖豆腐的妇人道:“这京中又岂止王家一家权贵,那李家、何家、赵家,还有秦家,礼部尚书秦大人的女儿也正是婚配的年纪。”   卖鸡鸭的道:“可被你说着了,听说那新科状元正是秦大人的门生。”   卖鱼的汉子叉着腰嘎嘎笑道:“今年可算是有热闹看了,不仅探花仪表堂堂,状元郎更是不差。啧,上届的状元不行,五短身材,年岁又大,还是个鳏夫,除了一身才学,可是一点没有优势。”   白小芽一边买肉买菜,一边听着他们讨论,比听说书还精彩。   买完肉菜,她又去干货摊买了些晒干的菌子,又买了两斤牛腱子肉。   回到家后,她便钻进灶房做饭。做完饭,她便开始卤牛肉,熬制鸡丝菌油。   卤牛肉和鸡丝菌油她都放了很足的辣子,这些是她为江远山准备的谢师礼。   他在会试中的卷子是由礼部尚书秦伦亲自批阅的,也是由秦伦举荐的,按照规矩,他便是秦伦的门生。   殿试完,他就该带上谢礼去尚书府感谢秦伦。   因为秦伦是蜀地人,偏爱吃辣的食物。   所以白小芽特地做了辣的卤牛肉和辣的鸡丝菌油,她将熬好的鸡丝菌油分装成六罐,用油纸封好,还系上一个十字红绸带,让江远山带过去送给秦伦,算是他们的一点心意。   第二天,远山便带上谢礼,去了礼部尚书秦伦的府上拜谢。   秦伦对江远山很满意,在批阅他的卷子时就尤为的赞赏,当着同僚的面便一直夸赞他。   殿试时,江远山的一番策论,连圣上都赞不绝口,秦伦更是感到欣慰与自豪,不愧是他选出来的人。   圣上越是夸江远山有才学,越是证明秦伦有眼力。   大前年秦伦因为私自招选厨子的事,被政敌放大狠狠参了一本,闹得朝堂皆知,圣上大怒,在殿前狠狠的痛批了一番腐败之风,若非有太子暗中相助,他头上这顶乌纱帽都差点没保住。   想他二十出头便中了进士,可惜只是三甲末。   他从最小的知县开始做起,辗转各地,做了近二十年的地方官,才一步步走到现在,升到礼部尚书这个位置。   秦伦是个谨慎安分的人,没有大的野心,只想一步一脚印的做个安稳的官。   他从不站队,随他清的也好浑的也罢,管他太子皇子如何斗,他哪边都不靠,倒也哪边都不得罪。   也正是因为他这样的做官态度,即便出了点错,皇上也不会真的怪罪他,嘴上训斥两句,给他提个警钟。   这次身为会试的主考官之一,秦伦事事都做的令圣上很满意,在选人一事上更是令圣上龙心大悦。   皇上高兴,他头上的这顶帽子,戴得也就稳当。   秦伦押了口茶:“你虽是我的门生,但你的才学却是远在我之上的。”   江远山急忙站起身行礼:“大人过誉了,学生惶恐。”   “坐下坐下,没什么好惶恐的。”秦伦放下茶盏摆了摆手,“如今不是在朝堂,也不是在衙门,你不用一口一个大人,倒显得你我师徒生疏。”   江远山急忙改口:“恩师说的是,学生失礼了。”   秦伦道:“学问一事上,我没有什么可提点你的,做官方面嘛,我在官场混了近二十年,多多少少也有些心得。”   江远山恭恭敬敬地坐着:“还请恩师不吝指点。”   秦伦道:“王家站的是三皇子,王家的势力错综复杂,根深叶茂,京中的勋贵之家,就没有和王家不牵连的。而你和太子殿下又是故交,想来你是不会去趟这趟浑水的。”   江远山起身叩谢:“多谢恩师提点,学生铭感于心。”   秦伦又道:“食君之禄,忠君之事。既已入了朝廷,做了官,你只要记住这句话就够了。”   江远山:“恩师教育的是。但学生认为,既已为官,不光是忠于朝廷忠于君上,更重要的是要忠于百姓。   这天下,虽是圣上的天下,但天下是由什么组成的?天下是由百姓组成的,是千千万万个你我这样的人组成的。   若是没有我们,没有百姓,圣上又是谁的圣上?”   秦伦目光定定的看着他,这个寡言内敛的年轻人,看着像根阴沉沉的石柱子,实则是真正的可造之材。   这样的人,利国利民。   秦伦起身,拍了拍江远山的肩膀:“好好干,有任何事,随时来府中或者到礼部衙门找我。”   江远山:“多谢恩师。”   从秦府出来后,江远山拐道去西街首饰铺子买了根白玉簪,又买了一盒时下最盛行的胭脂。   他把东西揣进怀中,正要往住处走去,却看到了迎面走来的朱佑明。   朱佑明仍旧一身便服,手里甩着扇子,一派风流贵公子的气质。   他走近了,闻到江远山身上的胭脂味,调笑道:“这是刚从月香阁出来?”   江远山被他说得脸都绷紧了:“没有。”   朱佑明握着扇柄在他肩头敲了下:“逗你的,是刚从秦尚书府里出来吧?”   江远山:“嗯。”   两人一边走一边很随意的聊着,都是些家常话。   走到一处巷子,朱佑明突然停下来。   他眯了眯眼,看着江远山:“后天的宴会别太惹眼了,你先在翰林院历练两年,以后再把你放到合适的位置。”   江远山突然俯身一拜:“还望太子看在过往交情的份上,能在背后推臣一把,让臣外放。”   “外放?”朱佑明挑了下眉,“你想放去哪儿?”   江远山:“除了青城府地界,随便哪里都可以。”   朱佑明摇着扇子笑出声:“你呀,你这外放的心思也太明显了吧。”   江远山耳根子微微泛红,却不说话。   朱佑明笑着揉了揉鼻尖:“可以,先熬两年,到时候我会给你腾出地让你过去。你先别急,心急吃不了热豆腐。”   江远山被他说得连脸都红了。   朱佑明忍不住哈哈大笑:“我是在同你说做官的事,你脸红什么?”   不等江远山还口,他又甩出一句,“一个连情.话本子都能写的人,还会因为一句男女玩笑而脸红?”   江远山红着脸憋了半天憋出一句:“臣稍后回去就将太子写进一本情.色断袖的话本里。”   朱佑明:“……”脸上的笑容逐渐消失。   江远山哼了声,一甩袖子转身就走。   回过神,朱佑明气得怒骂:“江远山你个狗东西,给老子站住。”   见江远山不理,他又笑道,“行,本宫这就去告诉白小芽,把你写的黄书甩给她看。” 第115章 早知道就不来了   江远山丝毫不受威胁, 他缓慢地转过身,嘴角一勾,笑了下:“你随意。”   虽然他确实很怕朱佑明会告诉白小芽自己写话本的事, 但越是害怕, 越是不能露怯。   朱佑明捏着扇子,隔空指着他:“嚣张, 你给本宫等着。”   说罢,摇着扇子转身走了。   江远山也慢慢踱步回了家中, 他自殿试中了状元后, 一家人就从租赁的房子里搬了出来,住进了朝廷赏赐的状元府。   府邸在内城西大街的荣安巷,一条又宽又深的巷子, 里头住的非富即贵。   刘文采和苏云州他们,过了朝考, 也都被授予了官职。   苏云州也进了翰林院, 被点位庶吉士,刘文采被外放去了松州府凌阳县做知县。   他在三甲最末, 能捞着个知县做已经很不错了。   琼林宴那天, 江远山身为状元, 领着一众进士行礼叩谢。   由礼部尚书主持当天的琼林典礼仪式,礼部侍郎在一旁负责念长篇大论的感谢词,什么皇恩浩荡啊之类的。   在江远山去参加琼林宴的时候,白小芽正在寻铺子。   她打算在京中再开一间小饭馆,这次不卖那么杂了, 主要卖米线,她多增加一些米线的口味种类,再附带着卖些卤味凉菜等。   因为这里是京城, 富贵人家多,食客也就多,所以不愁卖不出去。   她从到了京城,每天就开始在寻摸,可惜寻了一个多月,也没找到合适的。   走遍了整个城内,她也数了数,光大酒楼就有四家,东西南北街,每条主街上都有一家大酒楼。   其次便是客栈、每条街上都不止一家客栈,小饭馆更多,一条街上能找出两三家包子铺,还有好几家卖面条馄饨的等。   早上刚吃了早饭,白小芽便又出来找铺子。她走了东西两条主街,终于在西街离城门不远的巷子看到了一家合适的商铺,与她们住的地方离得不远,就隔了三条街,走路将近一刻钟。   问了房主价格,一个月下来要二十五两银子,还得整年租,半年租都不行。   “还能再少些吗?”白小芽问。   房主摇了摇手指头:“这已经是最低的了,上一个来租,我都是三十两一个月。”   一个月二十五两,一年下来就是三百两银子。   三百两,对白小芽来说,还是贵了,但也不是拿不出。   她自己手里就有一千五百多两银子,这些都是她过去三年在柳溪镇开饭馆赚的。   江远山中状元后,朝廷除了赏赐了一座宅子,还赏赐了五百两纹银,十几匹缎子,一些玉器等物件。   宴客时,收的礼加起来,总共有五百多两。那些客人,一半是朱佑明的党羽,一半是秦伦的门生和友人。   这一千多两,江远山全部交给了白小芽。   然而白小芽替他清点完,并没要他的钱,转手就交给了李春花。   李春花原本是不要的,因为之前她说过,以后家里由白小芽管钱。   白小芽只说了一句:“娘,他现在都是朝廷的官了,我替他拿着这些钱不合适。”   李春花果然没再推脱,将那些钱收了起来。   白小芽在江远山跨马游街的那天,突然间幡然醒悟。   她觉得自己路走偏了,一开始她只是想要留在江家好好活下去。   现在她做到了,眼看着江远山高中状元,做了官,她对江家也算是有恩,总算是扭转了原主的悲惨剧情,没有走向毁灭。   那就一直安稳且幸福的活着吧。   因此,她打算在京中再开个饭馆,从江远山的状元府中搬出来,自己挣钱养活自己。   李春花就算没有说出口,其实她心里清楚,这个时候,李春花是希望她能自己独立出去住的。   毕竟她这个寡嫂太年轻了,又无子嗣,与江远山长期处在同一个屋檐下,对他说亲也有影响。   琼林宴结束后,果然很多人往府中送了拜帖,都是些官家太太们让府中小厮送的,借着拜访李春花的名义,实际上是想拉拢江远山。   而江远山就像一块铁板,无动于衷。   当今圣上虽然不是至贤明君,但也不是什么昏聩无能的君主,倒不会因为江远山拒绝和别人联姻而怪罪于他。   毕竟他又不是皇家子嗣,嫁娶之事,哪怕是皇帝也不会干涉,随你娶哪个。   江远山哪方势力都没答应,就一心一意的做自己的翰林院修撰,每天早早的到翰林院点卯,到点回家。   他只是一个无实权的从六品翰林,连朝会都不用参加。被他拒绝的人,倒也没为难他。   说到底,他如今光杆子一个,一没有朋党,二没实权,况且他又是圣上钦点的新科状元,也没触及到任何人的利益,谁疯了才会去为难他。   铺子定下后,白小芽便开始筹备开饭馆的事。   她这边忙碌的同时,李春花也没闲着,每天走街串巷,跟这家夫人聊聊天,跟那家娘子说说闲话,主要是为了与京城的妇人们混个脸熟,然后找人给江远山说媒。   白小芽忙碌了一天,拖着疲惫回到家中。她刚踏入二进院的垂花门,便看到院中有个妇人拉着李春花的手,正笑得满面春风的在与她说话。   “哎哟江老夫人,您就放心吧,我可是土生土长的京城人,打二十岁起就开始给人做媒,做了十来年,没有一个说我不好的。”   李春花笑着道谢:“那就多谢刘夫人了。”   “哎呦喂,什么夫人不夫人的,羞臊死了,我家那口子也就是个做买卖的,哪里比得上你们这些官家。老夫人,您叫我一声刘娘子就行。”   白小芽走进去,李春花招手道:“小芽,你回来了。”   她笑着介绍道:“这是住在南街的刘夫人,他们刘家是开布庄的,南街西市口最大的那家成衣铺子,就是他们家的。”   白小芽笑着福了个礼:“刘夫人好。”   刘娘子笑着看向白小芽:“说了别叫夫人,在这京中,我们哪里当得起夫人,让人听了笑话。你若不嫌弃,叫我一声刘婶子便是。”   临走前,刘娘子再次宽慰道:“江老夫人您放心,我指定能给你寻个让您和状元郎都满意的人家。”   李春花塞了一块碎银子给她:“让刘娘子费心了,这是一点茶钱,我们江家清贫,您别嫌弃。”   “哪里的话,江老夫人您太客气了。”   “你也别叫我老夫人了,叫我一声江大嫂子就行。”   在刘娘子即将跨出垂花门时,李春花看了眼身边的白小芽,突然喊道:“刘娘子,您且慢。”   她快速追了上去,拉着刘娘子往大门口走去。   到了门口,李春花往院里看了眼,笑了笑:“刘娘子,我们家的情况,想必您来之前也都了解过的。”   刘娘子笑着道:“有什么吩咐,老夫人您请说。”   李春花:“我家大儿媳妇,唉,她是个苦命的,当年她刚嫁入我们江家,就遇上了地龙翻身,我家那口子和大儿子在那场地龙中都没了。   这些年,我们家全靠她一手撑着,她一个年轻的姑娘家,一人在镇上开饭馆做买卖,供着二郎念书进学堂。   我是真的心疼她,不忍心她就这样无儿无女的守寡一辈子,试问她这般情况,谁看了不感到心酸。”   刘娘子点头道:“我懂了,江老夫人您放心,我肯定给您寻个踏实可靠的人。”   李春花:“我是把她当女儿一样看待,很是希望她后半辈子能有个依靠。原先我就希望她能改嫁,那丫头心眼实,见我们孤儿寡母的可怜,硬是留在我们家,照顾我们。   现在二郎已经做了官,我们家也算是熬出了头,我希望她也能找个不错的人家,平平顺顺的过一辈子。   对方家境殷不殷实的都是其次,过得去就行,最主要的是,人要好,要善良刚正,对她要好,不嫌弃她是寡妇。”   刘娘子道:“老夫人您请放心,我知道该找什么样的人,也知道该怎么说。您就安心在家等着喜事到来,我先回去了,您别送。有合适的人,我立马过来再与您商量。”   刘娘子走后,李春花笑着回到院中,看到白小芽,她上前拉住白小芽的手。   “那刘娘子是京城有名的媒婆,做了上百家的媒,很少有骂她是黑心媒婆的,我也向街坊邻里打听过了,都说她为人实在。   昨儿个我托人找到她,想请她为二郎说上一房亲事。那臭小子,先前总是以‘还没考中.功名’为借口不愿意成亲,现在他功名也有了,岁数也够了,我看他还有什么话说。”   白小芽笑着回复:“娘你不用管他,自古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婚姻大事都是由爹娘做主,您做主就行,别管他怎样。”   李春花:“倒也不能那么说,还是得他乐意。唉,他要是不乐意,给他找个他不喜欢的,别别扭扭过一辈子,这不是在害他吗?”   她叹息一声,按着胸口:“他是从我身上掉下来的肉,我自然希望他过得开心顺遂,哪里忍心看到他难受。他要是痛苦,我这当娘的心里也痛苦。”   白小芽温柔地笑道:“那娘您就慢慢为他挑,反正他也不大,才二十一,再挑个一两年都没事。”   “二十一也不小了。”说到这,李春花突然软了声音,温柔又慈爱地看着白小芽,“小芽,你今年也有二十了,对姑娘家来说,这个岁数才是真的不小了。”   白小芽:“哎呀娘,你不用管我,你只要管好远山和玉姝就行,我就这样了。”   李春花:“娘咋能不管你,你白家人不管你,娘是要管的。方才娘送刘夫人出门,在门口与她说了,让她替你也寻个人家。   咱们进京也有半年多了,二郎已经正式走入了仕途,玉姝也已经十三岁了。   到时候他俩娶的娶,嫁的嫁,就剩你一个人孤苦伶仃,娘都是半只脚踏入棺材的人了,还能陪你到几时?   哪天我走了,你说你一个人,这后半辈子可怎么过?即便二郎愿意照顾你一辈子,可你看着他一家人欢欢喜喜的,你自己一个人孤孤单单,心里能好受吗?   上京前,我原本和二郎提了一嘴,想让他将来过继一个孩子给你,可他没答应,还拉着一张脸,我就没再提。”   听李春花说了这么多,拒绝的话在舌尖绕了又绕,最终没能说出口。   白小芽笑了下,最后改口道:“我一个人确实也挺孤单的,我的事,就劳娘费心了。”   朝廷让翰林院的学士们重新修订经史典籍,江远山作为新科状元,又是新上任的翰林院修撰,由他带头领着各学士们修订撰写。   他每天翻阅典籍,查证史记,一心扑在翰林院的编撰之事上。   李春花找人给他说亲的事,他还不知道,白小芽也没跟他说。   又忙碌了两个月,在八月初七这天,白小芽的米线铺子开业,取名就叫如意米线铺。   朱佑明带着不少京中权贵子弟来捧场,江远山也带了几个同僚回来,苏云州跟在江远山身边,一路上都跟同僚们夸白小芽的手艺。   米线铺开业很顺利,有朱佑明罩着,加上江远山这个状元的身份,一般的地痞混子根本不敢招惹。   哪怕是那些纨绔子弟,也都不敢来惹事。   米线铺经营得很顺利,刨去成本后,净利润每天都有十两以上,一个月下来就三百多两。   而且她还没有在小镇上那么累,因为只专一的做米线,不需要再卖其他的,就没那么忙。   米线铺子开业后,她请了一个杂役,一个跑堂的,还有一个账房先生。   账房先生姓谢,叫谢志衡,是这次来参加会试没考中的一个试子,他家是西川的,离京城远,来回一趟不容易。   所以他便留在了京中,等着三年后再考。   看到白小芽这里聘请账房先生,包吃包住,一个月工钱是七钱银子,谢志衡便上门自荐。   一番交谈后,白小芽便将他留了下来。   杂役和跑堂的都是京城本地人,一个住在西街菜市口,一个住在东街的耗子巷,他们两个都住在自己家里,早上过来,下午打烊后就回去。   谢志衡因为是外地人,在京中并无住处,为了节省几个租子,他本是想住在铺子里的,但考虑到白小芽一个年轻寡妇,两个人孤男寡女的住在一起不好听,于是他就没住在铺子里。   他在西街菜市口,与几个落地试子合租在一间大杂院里。   白小芽见他人品清贵,看他也挺不容易得,就多给了他五十文的补贴。   谢志衡内心很感动,做账做的工整又细致。   八月十五中秋节那天,白小芽铺子关门歇业,给谢志衡他们也放了一天假。   这天一大早,刚吃过早饭没一会儿,媒婆刘娘子便过来了,一进门她便摇着手绢,笑得跟朵大喇叭花似的。   “江老夫人,喜事来了。”刘娘子笑得挤眉弄眼,还看了看白小芽。   李春花笑着将她迎进会客的小花厅,让丫鬟去倒茶水。   府中的丫鬟小厮婆子等,也都是朝廷赏赐下来的。   一开始李春花很不适应,她一个农村妇人,哪里习惯被人伺候。   后面慢慢的,也就适应了。   李春花心情激动道:“啥喜事,刘娘子您说。”   刘娘子端着丫鬟奉来的茶水,笑得眼角的褶子都叠了好几层。   “江老夫人,您先前不是托我……”   李春花:“哎呦,别叫我老夫人了,都和你说多少回了,叫我一声江大嫂子就行。”   这两个多月来,李春花和刘娘子经常见面,一来二去的便熟了。   李春花性格温和,与谁都能相处得很好。   刘娘子也是个知礼的人,与李春花相处得也很愉悦。   因此李春花便让刘娘子称她一声“江大嫂子”,在熟人面前,她还是不习惯被人喊老夫人。   刘娘子轻轻打了下嘴巴:“瞧我这狗记性,好好好,我改。大嫂子,我今儿个来是和你说,你家大儿媳妇的事。”   正路过花厅的白小芽:“……”   她本来是不想听墙角的,但脚却像是粘在了地上。   刘娘子道:“江大人的亲事,我还在替他寻,他的不急,咱们得仔仔细细的挑。你家江娘子的事,我前前后后看了好几家,不合适的,我连提都懒得过来同你提。   就在前几日,可算是遇着了一家合适的人。那人是城外李家村的,也姓李,和嫂子您娘家同一个姓。   李家大郎为人很是踏实可靠,就是岁数比江娘子稍微大了些,今年刚过而立之年。   他媳妇儿是难产走的,留下两个女儿,没有儿子。那大女儿都八岁了,小女儿五岁。这不,刚过了三年,他娘就托我给他寻个合适的人。   李家兄弟三人,是分开过的,李母跟着李大郎住。平日里,李大郎会打些鱼虾到城里来卖,有时候也会担些柴火进城卖。   他们自己家,有几亩薄田,自己也有屋子,吃住是不愁的。”   李春花听完后,犹豫了一阵:“这……岁数有些大了,比我家小芽大了十岁。而且,他还有两个孩子。   刘娘子,实不相瞒,我家大儿媳妇,她还是姑娘身,我不忍心她找个这样的。   还是希望,她能找个不错的。”   刘娘子掩嘴笑了声:“江大嫂子,您不懂这一行。江娘子她即便还是女儿身,可她终归是嫁过人的,且岁数也不小了。   像江娘子这样的条件,她想找没成亲的男子,我告诉你,不可能。人家没成亲的男子,但凡家里有口吃的,谁会要一个成过亲的妇人?”   白小芽听不下去了,她转身就想走,结果一回头便与江玉姝撞到了一起。   江玉姝“啊”的一声坐在了地上,她本来是想来找白小芽道,结果看到白小芽躲在柱子后听,她也就悄悄的趴在一旁跟着偷听。   李春花走出来,看到白小芽,脸上有些难堪,眼中闪过一丝不自然。   她讪讪地笑道:“只是随便说说,还没定呢,而且最后得由你看过后同意了才定。”   江玉姝气呼呼地站起身:“娘,你到底在干什么啊?二哥刚做了官,你就翻脸不认人了吗?”   李春花:“你胡说什么呢?”   江玉姝:“娘,爹和大哥走了后,要不是嫂子,你认为二哥能继续到书院读书?凭你凭我,我们能凑够二哥的束脩费?要不是嫂子,我们一家能隔三差五的就吃肉吗?   现在二哥考上状元,当官了,你嫌弃嫂子碍事,怕影响二哥攀高枝娶贵女,你就迫不及待的想把嫂子打发走。   你还让人给她找一个带着孩子的鳏夫,比她还大十岁。你是想让嫂子过去跟着别人继续吃苦吗?”   李春花:“我哪里是想让她去别人家吃苦,我是为了她的以后着想。”   江玉姝冷哼一声:“你要是真的在为她考虑,那就让二哥跟她在一起。”   她话音刚落,“啪”的一声,脸上挨了一巴掌。   恰在这时,江远山回来了。他在垂花门外时,就已经听见了江玉姝说的话。   进了院里后,看到站在院中的刘娘子,不用问也知道发生了什么。   李春花瞥了眼江远山,扬起手来,再次打了江玉姝一巴掌,将她半边脸都打肿了。   她气得胸腔起起伏伏:“你个混账,还不滚到屋里去跪下!”   刘娘子嘴角抽了抽,赶忙走了。   白小芽站在院中,什么也没说。   她觉得自己现在的处境,真的是越来越尴尬了。   现在她都后悔在京中租下铺子了,就不该来。   她转身想走,江远山一把握住她手腕。   “你去哪儿?”江远山问她。   白小芽看了他眼:“我回米线铺,以后若没事,我尽量不来你的府上。”   江远山用力握紧她的手腕:“你非要跟我分这么清吗?”   “你去屋里看看吧,别让娘把玉姝打坏了。小姑娘从来也没挨过打,你去劝一劝娘。”白小芽用力甩开他的手,头也不回地走了。   秋风扫过江远山的脸,拂起他的衣摆。   江远山紧抿着唇,看着白小芽转过抄手游廊,双腿迈出垂花门,最后走出了大门。   他目送着她彻底走了出去,才收回视线,往花厅走去。 第116章 (捉虫) 只想和你在一起   白小芽出了江远山的府邸后, 转身走去糕点铺买了半斤月饼和糕点。   她提着月饼和糕点慢悠悠地回了米线铺子,然后烧水泡了一壶菊花茶,待水凉后, 往茶壶里加了几勺蜂蜜。   吃了一块桂花糕一块绿豆糕, 又吃了一个月饼,喝了大半碗蜂蜜菊花茶。   吃饱喝足, 她把房里的被子拆下来拿到后院洗了,晾在后院的木杆子上。   接着她又把楼上楼下都打扫了一遍, 连楼梯扶手都擦得干干净净。   打扫完屋子, 她正打算回房间换一身干净的衣裳,谢志衡却过来了。   他有铺子的大门钥匙,平日里每天早上都是他最早过来, 由他开门。   今天看书的时候,他发现正准备看的那本书忘在了铺子。这时候过来, 就是来拿书的, 结果却看到白小芽在屋里打扫卫生。   谢志衡感到有些诧异:“掌柜的,您不是回家过节了吗?”   白小芽笑了下:“这里就是我的家啊。”   谢志衡:“……”   他干咳一声化解尴尬, 指了指柜台道:“我有本书忘在这里了, 过来拿书。”   拿完书, 谢志衡便要走,白小芽将月饼和糕点分了一半给他。   谢志衡不要,白小芽硬塞给他:“拿着吧,我一个人也吃不了这么多,拿去和你的同窗友人分着吃。”   拿上白小芽给的月饼和糕点, 谢志衡没逗留,快速离开了。   他看出了白小芽心情似乎不大好,但他一个男的, 也不好留下来安慰。   于是他拿着月饼糕点去了菜市口,找到了做杂役的小莲。   小莲是穷人家的女孩,今年十四岁,还没成亲,下头有三个妹妹,两个弟弟。   父亲是卖菜的,母亲在家洗衣服伺候一家老小。   小莲看到白小芽这里招工时,便过来了,她想赚些银子补贴家里。   门被敲响,打开门看到是谢志衡,小莲一脸震惊,还带着些欣喜。   “谢大哥,你是来找我的吗?”   谢志衡把月饼和糕点全部递给小莲,跟她说了下情况。   “我回铺子去拿书,看到掌柜的一个人在屋里打扫屋子,她心情似乎不太好。”   小莲很聪慧,笑着道:“我懂了,谢大哥是想让我去陪陪掌柜的,与她说说话。”   谢志衡点头:“嗯,我在京城,也不认识别的姑娘,只认识你。”   小莲甜甜的笑道:“小事啦,掌柜的人好,平日里待我们很不错,我跟家里人说一声,这就去铺子。”   白小芽在房里换衣裳,她拿出好几身裙子铺在床上,来回换了好几条,正在纠结穿哪一条合适,门外传来喊声。   “掌柜的,掌柜的我是小莲。”   听到小莲的声音,白小芽随便套了身衣裳下楼。   她抽开门闩,笑着问:“是谢志衡让你来的吧。”   小莲笑着道:“掌柜的,您还没在京城过过中秋吧,每年的中秋节,都可热闹了,尤其是兰亭阁举办的赛诗会。楼下围着好多人,全都伸长了脖子往里看。”   白小芽笑了笑:“那行,一会儿我们也去看看。你上楼来帮我选身衣裙,我自己试了好几身,拿不定主意。”   随着白小芽上了楼,小莲在一旁看着她换衣裳。   “掌柜的,这身秋香色的裙子好看,正好也趁这个季节,你就穿这个。”   于是白小芽穿了身秋香色的衣裙,绾了个简单的妇人发髻。   耳环是一对黄豆大的金珠,头上插了支金簪。   看了眼小莲身上打着补丁的淡青色衣裙,白小芽看了眼她的身高,比自己矮不了多少。   她的衣裳,其实小莲也能穿,只是她这些都是妇人款式的衣裳,而小莲还是个才十四岁的少女。   “走吧,我们先去成衣铺子。”白小芽挽着小莲的胳膊,专门去了南街西市口刘娘子家的成衣铺子。   其实西街就近也有卖布卖衣裳的,然而白小芽却故意去了南街。   她今天出门带了三百多两银子,虽然比不得那些一掷千金的富家少爷千金们,但这些都是她自己挣来的,她用着很有成就感。   走进铺子,白小芽挑选了一身价值十两银子的粉色衣裙,递给小莲:“你去里间试试。”   小莲摆手道:“使不得使不得,掌柜的我不能要,这太贵了。”   白小芽把衣裙塞到她怀里,把她往推:“去吧,去试试,今天你不要也得要,我偏要给你买。”   小莲推脱不过,最终拿着衣裙进去试穿。   把小莲推进去后,她自己又买了两身衣裙,一身绿色的,一身秋香色的,还买了两双与衣裳颜色搭配的新鞋。   她自己买的这两身衣裙,加起来一共五十两银子。   买完后,她正在柜台付账,不巧的是,刘娘子过来了。   她是过来跟自己相公商量事情的,却看到了白小芽。   “刘婶子好啊。”白小芽笑着向她打招呼。   刘娘子笑得有些不自然:“江家娘子好,您是来买衣裳的?”   白小芽扬了扬手里的衣裙:“对呀,今天中秋节嘛,我出来给自己买两身新衣裳。”   付完银子,她领着换了新衣裳的小莲往赛诗会的兰亭阁走去。   两人边说边笑,尤其是白小芽,走在大街上,拖着秋光,笑得温柔又恬静。   刘娘子扒着门框探出半个头,看着白小芽的背影,啧啧两声:“这是故意到我店里来做给我看的呢。”   刘掌柜拨弄着算盘,头也不抬地道:“人家就过来买身衣裳,怎么就做给你看了。”   刘娘子把在江府发生的事情跟刘掌柜说了,撇嘴道:“你说她一个成过亲的寡妇,又是从乡下来的,有什么可傲气的?还嫌弃人家李大郎,呵,难不成她还想嫁京中的富家公子哥不成。”   刘掌柜听她唠叨完,从柜台下抬起头:“她是想借你的嘴,让你告诉她婆母,她即便离开了江家,也能过得很好。”   刘娘子反应了会儿,才恍然道:“哦哦,原来是这意思呢。呀,没想到一个从乡下来的小妇人,竟然还有这弯弯绕绕的肠子。”   刘掌柜:“她不好在她婆母面前说吧,便想让你传个话。”   白小芽并不是故意去刘娘子那里显摆什么,就只是想让刘娘子知道,她凭自己的能力也不愁吃不愁穿,甚至过得更好,大几十两的衣裳想买就买,不用看任何人的脸色。   还有一点就是,她想借刘娘子的嘴转告李春花,不用担心她会成为江远山的包袱,她离了江家也能过得很好。   对于李春花,好赖一起生活了四年多,不管怎样,也有些感情。   平日里李春花没对她说过任何过分的话,甚至连一句重话都没说过。   在柳溪镇开饭馆的那几年,遇上每月开大市,店里很忙的时候,李春花都会过来帮忙,一点也不端架子,只管闷头做事,从不找她要银子。   她好多次主动要给李春花买东西,给银子,李春花都不要。   冬日里她来了葵水,在家烧水洗衣裳不方便,都是李春花给她洗衣裳。   有几次,她的裙子弄上了血,换下来后,李春花立马就给她洗了。   她不让李春花帮忙洗,李春花却硬是拖过去给她洗,还说女儿家要爱惜自己的身体,年轻不注意,老了一身病。   说不感动,那她就铁石心肠了。   身为婆婆,李春花做得已经很不错了。   只是人嘛,都有私心,她能理解,也能接受。   正因为如此,她才不忍心当着李春花的面说出那些不太好听的话。   她只想体面的保持着一份不远不近的关系,好在窗户纸从来没捅破。   由小莲做向导,白小芽跟着她去看了赛诗会,因为人太多,挤都挤不进去,他们就在外围感受了一下气氛。   然后便满大街逛,一路上吃吃喝喝,感受京中的热闹。   直到天快黑了,白小芽才把小莲送回去。   “今天太谢谢你了,原本你该陪着家人一起过中秋的,却陪我闲逛了一天。”   小莲提着好几个食盒,笑道:“掌柜的说这话就见外了,您给我买了这么多东西,我还嫌陪你陪得不够久呢,我爹娘他们,晚上回去陪着也是一样。”   *   另一边,白小芽走了后,江远山走进花厅。   李春花怒气腾腾地看着江远山,难得的冷着脸,问他:“在上京前,你说的那个‘寡妇’是不是就是你嫂子?”   江远山垂着眸子不说话,不承认也不否认。   然而他这样的态度,却让李春花更加愤怒。   李春花早就谴退了家里的丫鬟小厮,此时花厅里就她和江远山母子两人,江玉姝已经哭着回了房间。   环顾一圈,李春花从架子上取下用来扫灰尘的鸡毛掸子。   她握着鸡毛掸子带毛的那端,扬手用鸡毛掸的棍子打在江远山背上。   “你个混账东西!枉你还是读圣贤书的人,圣人就是这样教你的吗?书院的夫子教你不顾人伦纲常了吗?”   江远山被打得身体颤了下,他抿嘴咬着牙,舌尖用力抵住上颚忍住痛,一撩衣摆跪了下去。   李春花是真的被气到了,高举着鸡毛掸子,一下又一下的打在他背上。   江远山跪在她面前,低下头背朝上,一声不吭的任由她打。   江玉姝在房里听见外间的打骂声,她哭着跑了出来,上前跪下抱住李春花的腿:“娘,别打了,别打二哥了。”   江远山抬头看她一眼:“玉姝,回房去。”   李春花看向江玉姝:“娘问你,你二哥和你嫂子,他们两个……”   不等李春花说完,江远山再次出声:“玉姝,回房。”   江玉姝又哭着跑回了房间。   李春花气得再次狠狠的打了江远山两棍子,最后终是不忍心,收了手。   她扔掉鸡毛掸子,坐在椅子上捂着脸哭出声。   “呜呜呜……我这是造了什么孽哦。江云海你个杀千刀的,你干脆把我也带走算了。”   江远山跪在她身前:“娘,您继续打吧,是儿子不孝。”   李春花见他这样更气了,抬手就给了他一巴掌,打得她自己手心都发麻。   “你从小就是娘的骄傲,娘一心盼着你长大成人,盼着你考取功名为江家争光。你倒好,竟然做出这种混账事。   早知如此,就不让你读书了,不如就在家种田,也省得你识了字,读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坏了思想。”   江远山低头跪着,仍旧一言不发。   李春花继续数落他:“你现在大小也是个官了,你可有想过,你这样做的后果,你的那些同僚,他们会如何看你?”   江远山抬起头:“娘,儿子不在乎别人的看法。儿子读书考功名,为的不是荣华富贵,只是想让天下间少一些衣不蔽体食不果腹的人。   儿子认为,做官只要是真正在为百姓做事,那就够了,就是好官。至于儿子自己房里的私事,与那些百姓、与朝中百官又有何关系。”   李春花眼中泪光闪动:“可……可她是你嫂子啊,是你大哥娶过门拜了堂的。”   江远山:“大哥已经不在了。”   李春花:“你大哥就算不在了,她也是你嫂子。”   “你不是总想让她改嫁么,那你就当她已经离开了江家,如此一来,她就不再是我嫂子了。我娶一个和我并无血亲的女子,哪里违背人伦纲常了?”   李春花被他几句话反驳得开不了口,只能瞪着眼干气。   “好啊,你真是出息了,读了十几年书厉害了。”   江远山站起身,对着里间的卧房说道:“玉姝,照顾好娘,我出去一趟。”   说罢,也不管李春花在身后如何呼喊。   *   白小芽把小莲送到家后,从菜市口转道往铺子走去。   她走得很慢,提着两个包袱晃晃悠悠地走在华灯初上的繁华大街上。   脚下的青砖路被街边的灯火照出斑驳的光影,深秋的夜风,带着丝凉意。   她一手提着包袱,一手环抱在胸前,加快了脚下步子。   拐入巷口,低着头一直往前走,到了门前,她一抬头,看到江远山在门前的屋檐下站着。   微怔了下,白小芽淡淡地笑道:“这么晚了还过来,是有什么事吗?”   江远山不说话,单手背在身后,缓步从台阶上走下来,上前想拉她的手,白小芽侧身避过。   她把手背在身后,往旁边挪了一步:“江远山,你清醒点。”   随即走去开门,进了屋,把门一关,插上门闩。   江远山手停在半空,看着紧闭的梨花老木门,低笑了声缩回手。   他步上台阶,站在门外温声问道:“我只问你一句,你想不想和我在一起?”   白小芽背靠着门不说话,她紧抿着唇,眼睛看着堂屋前供着的财神爷。   想吗?想。   她来到这里之前,二十二岁都还没满,还在实习,从没谈过恋爱。   对于男女之情究竟是怎样的一种滋味儿,她没体会过。   到了这个世界后,她接触最多的男性就是江远山,和他朝夕相处,同吃同住,相伴四年多,陪着他从少年到弱冠。   她见过他少年期偷看春宫图的窘迫,也见过他撸.管后扔在地上的废纸。   出于少年的悸动,他对她动了心,对她产生过幻想,她也曾斥责过他,甚至烦过他。   后来,她不知不觉间,却喜欢上了这个已经从少年长成大人的男人。   明知不该动情,可一颗心却不受控制的往里面馅。   他问她想不想和他在一起,她很想回复他,她想。可她知道,“想”与“能”是两码事。   想不想是一回事,能不能又是另一回事。   既然不能,那想不想的又有什么意义?   而且她骨子里的骄傲,让她憋着一股劲儿,不愿意让人觉得她是“配不上”的那个。   她不觉得自己配不上江远山,也不觉得自己廉价。   可既然不被允许,不被看好,那就干脆不要了。   再喜欢一样东西,要是那样东西到手后反而令她不愉快,那她宁愿不要。   在其他方面她有反抗精神,唯独在感情上,她不会为了任何人去反抗。   既然不能,那就不要,没什么大不了。   没得到白小芽的回复,江远山再次问:“我想和你在一起,这辈子只想和你在一起。若是你也想,那我们就在一起。我娘那里,我会解决,至于其余人的看法,你完全不用在乎。   两年后,我会向上朝廷申请外放,只是这两年,我还不能……”   白小芽:“我不想,你走吧。”   江远山:“……”   白小芽:“江远山,我从来没想过和你在一起,对你只有一点点的好感而已,并没有你想的那样对你有多喜欢。   在柳溪镇的那些日子,一直以来都是你自己厚颜无耻的缠着我。   后来之所以答应你,是因为王平安在凌.辱我时,你拿命护着我,感动加上愧疚,我才答应了你。   原先没有和你说出实情,是怕影响你读书科考,现在我不用顾虑了。江远山,回去吧,别再来我的铺子了,让人看见了不好。”   她说的话很难听,她也知道这话一出口会很伤人,会让江远山难过。   可她能怎么样呢,她只能这样做,彻底断了她和江远山之间这段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   等再过个两年,她多攒着银子,便离开这里。   江远山愣愣地站着,只觉一颗滚烫的心被泼了一盆三九天的井水,带着碎冰渣的水倒进了他整个胸腔。   心冷得像是掉进了冰窟,而后背却发烫,又烫又疼。   李春花打了他十几棍子,每一下都狠狠的用尽了全力。   虽然李春花在村里比起其他妇人算是弱的,但她可是常年下地劳作的妇人,再弱也比京中这些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官家夫人有力气。   她都能担起大几十斤的一挑谷子,打个人岂会没手劲儿。   因而她几棍子下去,便把江远山的背打出了血。   只是秋日里穿的厚,加上他又是穿的深色外衫,即便后背湿了也看不太出来是血。   一直忍着没觉得多痛,现在他只觉得浑身都痛,从心到身,痛得他走出去没几步便扶着墙大口大口喘气。   额头上沁出细密的汗,他咬牙低着头,任由汗水聚到一起顺着额头流进眼睛。   他眨了眨眼,有水滴落下来,分不清是汗还是泪。 第117章 大结局 十年换来相拥而眠   虽然会因为感情的事伤心, 但白小芽并非是那种没了爱情就活不下去的人。她更注重于实际的东西,所以难过也只是一阵子,也就是睡觉前多翻了几个身。   第二天鸡一叫天一亮, 她翻身起床, 穿衣洗漱,照旧一脸笑容的下楼与人打招呼, 继续开门做买卖。   早上的早饭,她煮的是酸辣羊杂粉, 将羊杂去腥处理后, 用泡椒和泡姜炒成酸酸辣辣的羊杂臊子,汤是用的羊肉和羊骨,加上当归、玄参、丹皮、白术等十几种补气降火的中草药熬制成的一锅高汤。   米粉是她自己手工做的, 比平日里吃的米线要粗上许多,口感上更糯一些。而且都是头天晚上做好的新鲜粉, 不用泡发, 直接就可以煮。   煮熟后的粉,又糯又软, 而且很容易入味。一般的干粉, 不容易吸收汤汁, 所以难入味,吃的时候汤是汤,粉是粉,粉的味道很淡。   新鲜的粉,煮熟后的味道口感很好。   为了去羊肉的腥味, 她在煮的时候加了适量的花椒粉。   煮好后的汤,带着一股麻麻的味道。   粉煮好后,她切了几片羊肉放在各自的碗里, 然后拌上一大勺酸辣羊杂臊子,用筷子均匀的翻转搅拌,再撒上一小把碧绿的葱花。   一碗浓香的酸辣羊杂臊子粉便好了,想吃辣点,还可以自己单独加油泼辣子。   小莲和谢志衡他们,早上都是到店里吃早饭。   他们一人端着碗酸辣羊杂粉,或站或坐,各自埋着头呼呼的嗦粉。   谢志衡站在柜台后,将账本都收在了柜台下,捧着海碗吃得直吸溜。   他口味偏辣,自己加了些油辣子,红红的一碗粉,看着就很有胃口。   小莲和跑堂的都是京城本地人,没那么能吃辣,他们没单独加辣子,吃的是原味。即便如此,原味汤也是酸辣味。   因为臊子里有泡椒,而且在熬汤的时候,白小芽还在汤里加了花椒粉和茱萸粉。   “真好吃,掌柜的煮得粉太好吃了,我顿顿吃都不腻。”小莲摸着额头上被辣出来的汗,笑着夸赞。   说完她又赶紧低下头吃,用筷子夹起一筷子肉和粉,一起塞到嘴里,大口大口的咀嚼,吃得很满足。   白小芽笑着道:“喜欢就多吃点,锅里还有呢。”   她刚说完,谢志衡便端着碗从柜台后走出来,往后院灶房走去 。   跑堂的福安看见后,几下把碗里的汤一口喝完,端着空碗冲进了后院。   小莲见状,急忙大口的喝汤,边吃边往灶房走去。   见他们这样,白小芽忍不住笑出声。   她正低着头吃粉,江玉姝过来了。   “嫂子。”江玉姝站在门口喊她,声音沙沙的,“嫂子你这还有早饭么,我还没吃饭。”   白小芽抬头看着她,见她眼皮子都是肿的,很明显昨晚哭了很久。   放下碗,白小芽冲她淡淡笑了下:“早上煮的羊杂粉,他们三个已经进去舀第二碗了,现在不知道还有没有。你先进来坐,我去灶房看一眼,要是没有了我重新给你再煮,反正粉和臊子都是现成的。”   江玉姝走进来,她刚坐下,小莲便端着碗从后院出来。   她一脸歉意地看了眼白小芽:“掌柜的,锅里的粉已经被我们几个恶鬼给舀完了。”   白小芽笑着宽慰道:“没事,你们尽管吃,直到吃饱为止。”她摸了摸江玉姝的头,“我再去给你煮一碗,你想吃什么口味的?”   江玉姝看了眼小莲碗里的粉,浓白的羊汤,碧绿的葱花,细白滑腻的米粉,看着就令人食指大动的酸辣羊杂。   她吞咽了下:“就吃你们吃的,羊杂粉。”   “好,我这就去给你煮。”她站起身正要往后院走去,江远山又过来了。   他直接走进大堂,坐在了江玉姝对面,目光灼灼地看着白小芽:“给我也来一碗羊杂粉。”   白小芽淡笑着应道:“好,你们先坐着等会儿。”   小莲呼噜噜嗦了两口粉,端着碗急忙往后院跑去。   江玉姝也跟着跑了过去:“嫂子,我来帮你打个下手。”   谢志衡和王福寿各自端着碗出来,看见江远山,谢志衡放下碗行了个礼:“江大人好。”   原本他们是同科试子,然而江远山考中了,谢志衡却没中。如今江远山已经是朝廷的官了,谢志衡却还是一个准备应考的学子,所以见了江远山,他便不能再称兄道弟了,只能尊称一声“江大人”。   王福寿也放下碗,喊了声:“江大人好。”   江远山微微笑道:“舟安兄客气了,你我同是今科试子,还是唤我名字罢。”他又看向王福寿,“我比你痴长几岁,唤我一声江二哥就是。”   白小芽很快便煮好了两碗粉,江玉姝端着她自己那碗,江远山那碗,白小芽让小莲端出去的,她没再出来。   接过羊杂粉,江远山目光沉沉地看着后院的方向,一双眼眸像是深不可见的渊底。   他没说什么,低下头吃粉。   因为还要赶去翰林院衙门,他吃得很快,几下就吃完了,连汤都喝得干干净净。   吃完后,他擦了擦嘴,从怀里掏出二钱银子放在桌子上,一言不发地站起身往外走去。   江玉姝对着后院喊道:“嫂子,他走了,你出来吧。”   拿起桌上的银子在手里掂了掂,她笑道:“他还留了二钱银子。”   白小芽身上系着围腰,头上包着防油的头巾,擦着手从后院出来。   看到桌子上放着的银子,她拿起一钱银子递给谢志衡:“一碗酸辣羊杂粉三十文钱。”   谢志衡从柜台里数出七十文钱递给白小芽,用小楷板板正正的在账本上记下一笔账。   乙丑年八月十六,寅时正三刻,江远山吃了一碗酸辣羊杂粉,应付三十文,实付三十文。   白小芽把剩下的一钱七十文给了江玉姝:“一碗米粉,要不了那么多钱。”   江玉姝把钱又塞回白小芽手里:“哎呀嫂子,二哥给你的钱,你还分那么清干什么,他给多少你都拿着。”   白小芽敛了笑,语气从未有过的严肃:“拿回去给他。”   江玉姝不敢再多说了,接过钱,她继续吃米粉。吃完后,她磨磨蹭蹭不肯走,很明显有话对白小芽说。   然而白小芽一上午都在忙,不是在给客人煮粉煮米线,就是在后院和小莲一起择菜洗菜,或者洗碗。   在京城开饭馆,就是与小镇不一样,不论上午还是下午,都有客人来。   以前在柳溪镇,早上根本不会有人过来,上午来的人都很少,只有中午那一阵来的人最多。   江玉姝在铺子呆了一上午,始终没找到时机与白小芽说话。   毕竟家中的事,她总不能当着外人的面说。   从早上到中午,又等到下午,江玉姝在白小芽店里一等就是一天,还吃了三顿饭。   在快打烊前,江远山又过来了。   他进门后在一个空桌前坐下,要了一碗三鲜米线。   吃完后,他照旧从怀里掏了二钱银子放在桌上。   江玉姝看着他:“二哥,你早上给的钱还没用完,晚上就不用再给了吧。”   说完,她将早上剩下的一钱七十文还给江远山。   江远山看着江玉姝递过来的散碎银子,又看了眼在一旁背对着他擦桌子的白小芽,忽地笑了下。   他垂眸接过银子:“好。”   谢志衡过来收钱,语气淡定道:“一碗牛肉粉,四十文。”   江远山数出四十文给他,转身走了出去。   江玉姝看了看白小芽,最终追着江远山跑了出去。   从铺子里走出去后,江远山转道朝着皇城的方向走去。   “二哥,你去哪儿?”江玉姝追在他后面问。   江远山停了下来:“你自己回去吧,别在街上逗留,早点回去。”   “那你呢,你不回去吗?”   江远山:“衙门还有事,我回衙门处理一点公务。”   江玉姝对这些不了解,她张了张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嗫嚅了下唇,她小声道:“那好吧,你处理完公务也早点回家。”   “嗯。”江远山应了声,便头也不回的往前走去。   看着江远山挺拔健硕的背影,江玉姝抬起手抹了抹湿润的眼睛。   她多希望还能回到从前,像在白村时一样,哥哥嫂子和娘,他们仍旧是亲亲热热的一家子。   可是,却回不去了。   江玉姝一边抹着眼睛,一边慢吞吞地在大街上走着。   她现在不想回家,回去后冷冷清清的,再没了从前那样的热闹,胡乱的走着,不知不觉间便走了很远,不知道走到了哪条巷子。   一抬头,发现正有两个汉子正一脸猥琐地看着她。   江玉姝转头便要跑,忽然眼前一黑便什么都不知道了。   *   白小芽洗漱完,刚脱了外衫,正要睡下时,李春花过来了。   见到白小芽,李春花有些不自然,她尴尬地笑了笑,问道:“小芽,玉姝是歇在你这里的吗?”   “没有啊。”白小芽回道,“下午吃过饭,她就走了,和远山一起走的。”   “天爷诶!”李春花当即软了身子,吓得脸色灰白的瘫坐在地上,“那死丫头,她到现在还没回家。”   “什么?”白小芽也被吓到了,她三两下系好腰带,走过来搀起李春花,扶着她坐下,又给她倒了一碗温热的水,“娘,你先喝点水,慢慢说。”   李春花看着温柔贤惠的白小芽,心里更加不是滋味儿了。   这要是她的大儿子远风还活着,那该多好啊。   可偏偏……   她握住白小芽道手,声音哽咽道:“小芽,娘知道你很好,再没有比你更好的儿媳妇了。你又温柔又贤惠,还很能干,你样样都好,只是……”   白小芽眯着眼温和地笑道:“娘,我懂,您别多想,更不用为了这事伤神,我不会让您为难的。对远山,我永远都只是把他当弟弟。”   李春花握着她的手,欣慰道:“你是个懂事听话的。”又叹道,“唉,可是那个混账东西,他对你,一时半会的只怕难以放下。”   白小芽仍旧温和的笑着:“娘你放心,过个两年,攒够银子后我就会离开京城。”   “哎娘不是那意思,娘不是想让你走……”   白小芽打断她:“娘,我没有怪你的意思,就算你今天不说,我也是要走的。只是现在我手头的银子还不多,而且我这铺子租了一年的,现在要是不开店了,租金是不会退的,我等于白花钱了。   另外,谢志衡在我这里当账房先生,是为了等三年后再次参加科考,我现在突然走了,他再重新去找事做又得费一番功夫   还有小莲,小姑娘家里挺苦的,我铺子多开一日,她也能多挣一日的钱。”   原本她是想等明年租期一到就走,可就在昨天,谢志衡和小莲,让她心里很感动。   于是她打算再多开两年的铺子,自己也能多挣些钱,也帮了谢志衡和小莲他们。   并非是她圣母,而是她心里有一把尺子,衡量她做事的准则。   别人敬她一尺,她敬别人一丈。   李春花忙道:“小芽啊,你可别,要走也是江远山那个混账东西走,你就在京城开你的铺子,京城里繁华,买卖也好做。总之,咱们江家永远都是你的家,以后无论遇到了任何困难事,你都可以来找娘。”   对于这种客气的话,白小芽也就听一听,并没放在心上。   她问道:“娘,玉姝怎回事,都这么晚了,她没回家吗?”   提到江玉姝,李春花又嚎道:“哎呀,那个死丫头,天黑了她都没回家,我本以为她是歇在了你这,就没管,但越想越不对劲,因为她就算要歇在你这,也会和我说一声,所以我就过来了,谁知,她竟然没在你这,你说这大晚上的,她能去哪儿?”   白小芽安抚道:“娘,你别急,我这就去找一下谢志衡和福寿他们,让他们帮着一起找一找。你回家跟远山说,让他去找一下苏云州他们,多联系一些人去找。实在不行,只能去找太子了,由他出面去找人。”   李春花赶忙又返回去,跟江远山商量着去找人。   夜里凉,白小芽回楼上披了一件厚披风。   她裹着披风,急匆匆去了菜市口的大杂院。   谢志衡又去叫了小莲,请小莲家里的人帮着一起找。   *   朱佑明把江玉姝抱回到家时,已经是后半夜,天都快要亮了。   白小芽他们找了一晚上,累得精疲力尽,正打算让人去联系朱佑明时,他却把江玉姝抱了回来。   李春花整个人都在发抖,半晌说不出一句话。   江远山快步走上前去,想把江玉姝从朱佑明怀里接过来。然而江玉姝却紧紧地抓着朱佑明的衣襟,并在他怀里摇了摇头。   朱佑明沉着脸道:“带路。”   李春花愣愣地站着,整个人跟傻了似的。   江远山急忙领着朱佑明往江玉姝的房间走去,他绷着脸,拳头紧握。   把江玉姝放回到床上后,朱佑明退了出来,白小芽站在门外,不知道该不该进去。   朱佑明看了她眼:“你进去吧。”   正好江玉姝也喊她:“嫂子。”   “我在的。”白小芽赶忙走了进去。   她看着江玉姝凌乱的头发,脖子上的红痕,以及被扯烂的衣裙,心里一沉。   江玉姝眼中含着泪,见到白小芽,她一把抱住她的腰,把头埋在她身前,嗡嗡嗡的哭了出来。   白小芽摸了摸她的头:“别怕,已经到家了,有我们呢。你别太难过,只要平安回到了家就好。伤害了你的人,我们不会放过他的。”   江玉姝停了哭,她抬起头来:“我没有被他们凌.辱,他们是想□□我,但后来太子殿下过来了。那两人,已经被太子的人带走了。”   白小芽松了口气:“那就好。”   江玉姝:“嫂子,但我还是好害怕。他们把我迷晕了,带去了那种地方。今晚要不是太子发现了我,只怕我已经被人……”   白小芽拍着她的背安慰她:“没发生的事你别乱想,以后乖乖的,别再乱跑了。”   江玉姝点点头,突然又红了脸:“嫂子,我……我来那个了。”   “啥?来哪个?”白小芽被她问得一愣。   江玉姝咬了咬嘴唇,红着脸道:“就……就是女儿家的葵水。当时太子救了我,我吓得一直哭,他就抱着我走,结果摸了一手的血,他以为我受伤了,还问我伤在了哪里。我……我当时被吓糊涂了,而且又是第一次来葵水,我也糊里糊涂的,真以为自己是受了伤,结果……”   她双手捂着脸,从脖子红到了脸,“我以后没脸见人了。”   白小芽听她含含蓄蓄的说完,笑出声:“就只有他知道啊,别人又不知道,怎么就没脸见人了,你不见他就行了。”   江玉姝嗔道:“嫂子!”   白小芽见她心情好些了,继续逗她:“他后来替你检查伤势了?”   江玉姝:“没有,因为他看了眼我流血的位置,就红了脸,然后就把我抱回来了。”   白小芽笑道:“小姑娘长大了,接下来娘该找媒人为你说亲了。”   江玉姝脸一扭:“我才不想嫁人呢。”   “你是不想嫁人还是不想嫁给别人?”白小芽笑着打趣她,“要是曹佑娶你呢,你也不嫁吗?”   曹佑就是朱佑明,“曹佑”这个名字,还是朱佑明在白村落难时用的化名。   闻言,江玉姝脸更红了,她红着脸推了下白小芽:“嫂子你就会取笑我。”   白小芽:“好了,不逗你了,我去让娘进来,由她陪着你。天快亮了,我得回铺子去。”   江玉姝拉住她的手:“嫂子,能不能搬回来住。”   白小芽笑道:“你没事就到铺子去找我,也是一样的。”   从府中出来,白小芽搓着手哈了口气。   深秋的凉意从皮肉浸入骨头,冷得她直哆嗦。   她只顾低着头往前走,没看前面,转身拐入巷子,结果一下撞到了一堵肉墙,抬头一看,江远山正背对着她,挡在她回米线铺的路上。   江远山缓缓转过头,看着她。   “玉姝已经没事了,小姑娘受了点惊吓,哭了会儿,好在没有发生大事。”说完,她便绕开他,继续往前走去。   江远山拉住她的手,摸着她冰凉的指尖,微微收紧了力道,将她的手握在掌心。   白小芽用力抽了抽手,没抽出来,她偏过头看着他:“江远山,放手。”   对上她毫无感情的冰冷眼神,江远山最终松开了手。   *   江玉姝自那晚之后,整个人像是长大了不少,每天仍旧到白小芽的铺子来,时不时的会和白小芽聊些女儿家的心事。   江远山仍旧每天雷打不动的到白小芽这里来吃饭,早上和晚上都过来,吃完留下钱就走,也不多呆。   而李春花仍旧时不时的找媒人给江远山说亲,他每次都很直接的拒绝,理由是不喜欢不愿意娶。   李春花怒问他:“那你喜欢谁,想娶谁?”   江远山却不说话。   白小芽日子,单调又忙碌。每天鸡鸣就起床,炒臊子熬汤,准备当天的食材。   她没再教徒,不像在柳溪镇时,还教黄宁做菜,教他炒臊子。   在京城,她每天都是自己亲手做。   到了黄昏,她便关门打烊,夏天时,就坐在后院的桂花树下看闲野话本。她很喜欢桂花,所以哪怕到了京城,找铺子她也要找院里有桂花的。   冬天,她就围着炉子坐在屋檐下看书赏雪。   她也没再养狗,猫猫狗狗的什么都没养,连一只鸡都没养。   闲暇时,她就靠看话本排解烦闷。   京城的云麓书坊,在她进京半年后,突然出现了朝暮白写的新话本。仍旧是男女感情戏为主,言语大胆,被打为禁书,有好几次,那家书局因为朝暮白的书,都差点被朝廷查封。   但后面不知道什么原因,又没被封,至今还开着,而且角落里仍旧在卖朝暮白的书。   她现在已经成了云麓书坊的常客,一次去借个两三本,差不多十天就得去换一次。   半年前她追了本朝暮白写的武侠演义小说,主要讲乱世中江湖侠客们的故事,是个系列的书。   她看完了前四部,然而第五部 看到一半,等了半年也没等到第五部的下半部分。 第五部 书,是讲一个浪荡剑客,浪了半生,在而立之年时,路过一家小镇的酒馆,看上了一个寡妇。   那寡妇刚成亲两个月,丈夫就被抓去从军,在丈夫走后,她发现自己怀孕了,没多久战场上传来消息,说是寡妇的丈夫死了。而寡妇的丈夫,确实从军后音信全无,三年多再也没回来过。   寡妇生下孩子后,独自一人把孩子带大。   剑客当初受重伤,夜半闯进寡妇家的小酒馆,原本只是想停下脚,歇一歇,待到伤好了再走。   可伤好后,剑客却不想走了。他浪荡半生,突然习惯了酒馆的烟火。   他习惯早上起来能看到寡妇酿酒的身影,习惯了吃饭时有人陪,喝酒时不再是清风明月,而是灯下佳人。   虽然寡妇并不算多好看,只是五官清秀,但浪荡剑客就是喜欢她,看到她就觉得心里很暖,浑身都暖洋洋的。   浪荡剑客,无数次幻想过抱着寡妇睡觉的场景。无关男女□□,就只是想简单的把她搂在怀里入眠。   他陪在寡妇身边五年,把寡妇的孩子当成自己的孩子对待。年深日久的,寡妇心再硬也被他感化了,正要答应和他在一起时,寡妇的丈夫从战场上回来了。   上半部分就写到这,卡到寡妇的丈夫回到家这个情节。   白小芽看得想骂人,骂骂咧咧等了半年多,始终没等到下半部分出来。   一年又一年,春去冬来。   一晃眼,又到了三年一度的春闱之日。   而这一年的正月,江玉姝跟朱佑明定了亲,定在琼林宴之后,六月初三那天。   其实以朱佑明的身份,他的太子妃,该是王侯将相之家的女儿,或者是他外祖家的那些表姐表妹们,再怎么选也不该是一个小小翰林修撰的妹妹。   可巧就巧就在,朱佑明外祖家没有合适的太子妃人选,与朱佑明年龄相仿的都是公子哥儿。   他外祖家的那些表姐表妹们,要么比他大很多,在他还很小的时候就出嫁了,要么就是比他小很多,现在才五六岁。   朱佑明比江玉姝大九岁,今年都二十五了,早就到了成亲的年纪,他总不能等着他外祖家几岁的表妹长大。   当然,除了他外祖家的,他也可以娶其他家的贵女。   然而他只喜欢江玉姝,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就喜欢上了这个小姑娘。   长得好看是一方面,最主要的是,性格很对他的喜好。   这个时候,圣上已到暮年,加上圣体欠安,时常连早朝都不能上,朝政之事,基本上都是朱佑明在掌控,朝廷势力已经明了。   所以朱佑明娶太子妃一事,无人能干涉,全权由他自己定夺。   朱佑明和江玉姝的婚事定下后,从正月开始,白小芽和李春花便在忙着为江玉姝筹备嫁妆的事。   只是他们连小门小户都算不上,顶多算是寒门出身。   说实话,倾尽全力,他们也准备不出多么丰厚的嫁妆。   良田、铺子金银珠宝等,这些东西,江家一样都拿不出。   白小芽在京城开米线铺的这三年,倒是攒下了一万多两白银。   可她手里的这点银子,搁在皇家,连屁都不算。她就算把她的一万多两银子全部拿出去,也不够看的。   但也不能一分钱不出,就算不看在江玉姝是她小姑子的份上,凭这几年的交情,她也应该拿点,她打算拿出去五千两给江玉姝当嫁妆。   毕竟她是嫁过去当太子妃,总不能太寒酸,虽然五千两也已经很寒酸了,但总不能太难看。   然而江玉姝却拒绝了,她义正辞严地说:“朱佑明他娶我只是喜欢我这个人,我们家的情况他又不是不清楚。要是因为我没钱,他就嫌弃,那我还不嫁了呢。”   白小芽笑道:“可你到底是嫁入皇家,嫁给他当太子妃,要是嫁妆太薄,怕其他人看不起你。”   江玉姝道:“我管别人怎么看呢,只要朱佑明喜欢我就行。”   最终白小芽给了三千两,江玉姝仍旧不要,白小芽却严肃着脸道:“这三千两你还拒绝的话,那我就不把你当妹妹了。”   江玉姝赶紧抱住她:“我要我要,嫂子你可别不把我当妹妹,我一辈子都是你妹妹。”   最后朱佑明人前下聘,暗地里又为江玉姝筹备丰厚的嫁妆。   白小芽与他开玩笑:“你这不是左手倒右手的事吗?”   朱佑明向来是有些痞气的,他笑着道:“不这样做,怎么能把人倒进我怀里。”   这次会试,谢志衡总算是考中了,进了二甲。   朝考后,他向白小芽来辞行,说了许多感谢的话。   白小芽问他被朝廷派去了哪里,他说是在岭南琼州当知州。   听他提到岭南,白小芽想起了一个人,陈员外。   突然发现,陈员外这个人,远离她的生活已经五年多了。   想起陈员外,白小芽心里一阵感慨。   五年前的冬日,她在他的院里,与他煮茶赏梅,还开玩笑说,以后老了她也去南方安度晚年。   眼下看来,倒是真的应验了。   她决定在江玉姝大婚完就走,去岭南过冬,也度过余生。   江玉姝大婚当天,整个上京,满街都披红挂彩,街道两边的铺子全都关门歇业,白小芽门前的幌子也换成了大红色的,门上贴着大红双喜。   十里红妆,红奁铺地,锣鼓喧天,鞭炮齐鸣。   街边甚至还有很多人说着太子和太子妃,乃是天作之合的佳话。   一出门就能听见许多人赞叹这门亲事,听完后,白小芽不由得想笑,也不知道朱佑明去哪找的这些托儿。   看着江玉姝头戴凤冠,身穿锦服,娇羞的上了大红花轿,目送着花轿走远,白小芽舒了口气。   这三年下来,她心里已经放开了。   在江府忙碌了一天后,送完客人,她跟李春花道别。   在小花厅里,她对李春花道:“娘,明天我就走了,您多保重,照顾好自己。”   李春花诧异地看着她:“你……你要去哪儿啊?”   白小芽笑了笑:“还不知道呢,这些年我攒了不少银子,去哪里都行,总归吃喝是不愁的。要是遇到了一个合适的人,也许我就不再回来了。您若一直没等到我回来,不用担心我,那说明我过得很好。”   李春花抹了抹泪:“小芽,是我们江家对不住你,我们亏欠了你太多。”   “没有的事,娘你别多想,你们不欠我什么,一点也不欠我。咱们谁都不欠谁。这些年,我们互相帮助,携手度过了最难捱的日子,没有欠不欠一说。如今玉姝嫁给了太子,成了太子妃,远山仕途平顺,我也可以放心的离开你们了。”   与李春花告别完,她没有再去找江远山,直接回了米线铺。当天夜里,她便收拾了东西,准备第二天天一亮就走,马车她都租好了。   这些年,她学会了赶车,自己也能驾着马车离开。   夜半时,外面突然下起了大雨。   夏日的雷阵雨,来得又陡又猛。   她刚躺下,楼下传来敲门声。   伴随着雨声和风声,听得不太真切,她翻过身睡下,没理会。   敲门声越来越大,白小芽穿上外衣,起身下楼。   她拉开门,看到江远山全身湿淋淋的,红着眼站在门外。   “你这么晚过来干嘛,怎么也没打把伞?”白小芽挡在门前,并没让他进。   江远山抹了把脸上的水,他上前一步拉住白小芽的手。   白小芽推开他:“有什么事明天再说,太晚了,你别到我这里来。”   江远山拽住她手腕,把她的手从门框上拿开,贴着她的身体挤进屋里,反手关住门。   白小芽脸色沉沉地看着他:“江远山你别发疯,赶紧出去。”   江远山缓缓逼近她,忽地压低了身子,一手搂住她的腰,另一只手绕过她后背,按在她后颈上,高挺的鼻尖几乎要与她的鼻尖相碰。   白小芽被迫仰着头,身体微僵。   江远山与她脸对着脸,沉沉的呼吸声钻入她耳朵,砸向她心口,呼吸间的热气喷在她脸上,熏得她呼吸都乱了。   “你明天要走?”他刻意压低的嗓音,带着隐忍的沙哑。   白小芽别开头去,不回他。   江远山板过她的脸,目光灼灼地看着她的眼睛,炙热的眼神犹如实质,仿佛可以通过她的眼,洞穿一切,看进她的心底。   白小芽垂下眼眸,强装镇定道:“是。”   她刚说完,唇上便被咬了一口,力道不轻不重。   江远山一手按着她后颈,一手搂着她的腰,含住她饱满的唇瓣吸吮□□。   他没什么技巧,只凭着自己本能的感受去做。   白小芽被他吻得身体发软,喘息声又急又乱。   江远山一手搂着她亲吻,一手去插门闩,插好后,他突然抱着她往楼上走去。   “放开,江远山你放开我。”白小芽抬手捶打他。   江远山看着饱满红润的唇,唇瓣上还泛着潋滟的水痕,他看得眼中似乎都燃起了火。   “砰”的一声,他单脚踹开门,抱着她急切地走向屏风后的软床。   他把白小芽放下的同时,弯身压了上去。   随即从怀里掏出一本书,“啪嗒”砸到她床头。   白小芽偏头一看,竟然是《剑客与寡妇》的下半部分。   她愣住了,怔怔地看着江远山:“这是你写的?”   江远山趁着她张嘴说话的时候,俯身吻了上去。   他不回她的问题,只专心做事。   在翻滚推攘之间,最终白小芽半推半就的与他做下了不该做的事。   压抑多年,他生涩又猛烈。   完事后,白小芽枕着他胳膊,缩在他怀里不说话。   她不知道该说什么,非要拒绝是能拒绝的,只是在被点燃战火的那一刻,她是愿意的。   江远山把她抱在怀里,下巴搁在她头顶,温声问她:“还疼吗?”   白小芽:“不疼了,就是有点酸。”   江远山笑了声:“抱歉,我的错,是我太想要你了。”他又亲了亲她的发顶,“睡吧,明天我不去衙门,带你去游船。”   第二天,江远山当真没去衙门,一直陪着白小芽。   白小芽去煮饭,他就给她烧火。   吃完饭,他主动去洗碗筷,把灶台都擦得亮堂堂的。   趁着他洗碗,白小芽去药铺买了避孕的药丸,背着江远山将药丸化在水里服下。   吃过早饭,江远山带着白小芽去了郊外的莲湖,层层叠叠的一大片莲花,还有半人高的芦苇。   江远山找船公租了一艘小画舫,刚好够两个人坐在里面。   两人坐在画舫里,待画舫划到芦苇中间时,他把白小芽抱在怀里,又是一番亲热。   白小芽在他手中摇晃起伏,如同这湖上的小船一般。   她一边痛并快乐着,一边在心底暗骂狗书生,在这方面倒是挺有手段,不愧是写了那么多黄文的男人。   从床上到画舫,也就不到一天的功夫。   江远山跟圣上告了三天的假,这三天他变着花样的折腾白小芽。   半夜兴致来了时,抱着她到楼下的后院,在石桌上弄。   第四天,他终于去衙门了。   在他走后,白小芽就收拾东西跑了。   除了银子,连换洗衣裳白小芽都没敢多带,怕来不及跑。   她给他留了一封信,放在房里的桌子上。   *   江远山早早的便从衙门回来了,他走到门口便感觉到了不对劲,上楼一看,白小芽果然还是走了。   一张素白的宣纸铺在桌上,宣纸上还压着一直白玉簪子,纸上面没写多少字。他走过去拿起来看,一字一句的看。   “我走了,你不用来找。这三天,谢谢你让我体会了男女之事的快乐,也谢谢你为我写的那些故事,我都很喜欢。只是喜欢的东西,未必要拥有,人也一样。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   反反复复看了无数遍,一滴泪落在纸上,江远山赶紧用手去擦,只是越擦滴落的越多。   宣纸空白处,被打湿了一大半。   他喉头哽得难受,蹲下身去,两手抱着头,从喉间发出困兽般的呜咽。   哭到喘不过气来,他站起来去看床,却发现床上《剑客与寡妇》那本书,仍旧孤零零的被放在床上。   簪子也在桌子上。   她没带走,什么都没带走。   他给她的东西,她一样都没带走。   这些年,他也没给过她什么,来京城后为她买过一支簪子,她收了,可却从没戴过。   知道她爱看话本排解心情,他不缺钱了,仍旧继续写那些东西,白天忙公务,晚上挑灯写话本写她喜欢的演义小说。   可她最终还是走了,甚至连他给的东西,一样都没拿走。   原来他在她心里,真的是可有可无,云淡风轻的如飘落湖中的一片落叶,激不起半点涟漪。   江远山一声都没喊出口,只抱着头无声的哭。   除了他父亲和哥哥去世那年,他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绝望的哭过。   当年在他最绝望的时候,她如一束光一样,照进了他心底。在来京城的那三年多,她一直照着他前行。   而如今,她像喧嚣后的灯火,突然就灭了。   江远山病了,突然发起了高热,连续三天昏迷不醒,滴水不进。   江玉姝从宫里出来,哭着跪在李春花面前求她:“娘,您如果想二哥活着,就同意了吧。”   李春花也哭,她哭得嗓子都哑了。   江玉姝流着泪道:“娘,二哥他是因为嫂子走了才病的,你难道不清楚吗?”   朱佑明见不得江玉姝哭,他走过来把江玉姝扶起来,把她扶去一旁的椅子上坐下。   他转而面向李春花:“娘,我已经将二舅哥外放到了凉州府任知府,那里离山桑几千里,您不用担心闲言碎语。”   李春花摆摆手:“罢了罢了,只要他高兴就好。这些年,他一直与我僵着,等我松口。现如今,他只怕是恨透了我这个当娘的,才会连命都不要了。”   “不会的,娘你别那样想,二哥他不会恨你的。”江玉姝握住李春花的手,宽慰她。   “娘,二哥最孝顺你了。只是……他这个人,你也知道,他很固执,认定了一件事,就不会回头。他在青春年少时,喜欢上了嫂子,所以无论你给他介绍哪家的姑娘,无论那姑娘多好,他都不会喜欢的,他认定了嫂子,心里就只有嫂子,别人他都不喜欢。”   想到白小芽,江玉姝红着眼眶笑道:“别说二哥,要我是男儿,我也愿意和她在一起。不图别的,只因为和她在一起,很轻松自在,令人身心愉悦。   你看她开饭馆的这些年,在柳溪镇也好,在京城也好,她招来的人,最后和她都处成了朋友,甚至像家人一样亲近。”   李春花回忆起往事,越回忆心里越难受。   她哭着叹息一声:“是我错了,害了你二哥,也……耽误了那丫头。”   江玉姝立马露出笑脸:“娘,不晚,只要你同意了,真心的愿意接受二哥和嫂子。我们一定能把嫂子找回来的。”   朱佑明道:“我这就派人查下去,封城锁关,层层追查,总能找到她。”   *   五年后。   岭南琼州。   白小芽光着脚踩在沙滩上,一手提着裙摆,一手举着一个大菠萝。   她踢着水花,脚踩着湿软的沙子,笑得眼睛都弯成了月牙。   看向前面睡在沙滩椅上的男人,她笑着道:“老陈,你来琼州这十年,竟然都没在这里娶妻生子?”   陈员外手搭凉棚,眯着眼看她,勾唇笑了笑:“这不为了等着你来吗?”   白小芽把手里的菠萝砸向他:“去你的吧。”   陈员外赶紧跳起来接住飞过来的菠萝,笑着道:“晚上吃什么?”   白小芽:“菠萝饭。”   晚上她煮了菠萝饭,虾滑蔬菜汤。   两人一人一份菠萝饭,各自一碗汤,面向而坐,在椰林树影下就着日落吃晚饭。   陈员外问她:“你离开京城后,这五年都去了哪儿?”   白小芽挖了一勺子饭吃到嘴里,吞下去后,才回道:“去了很多地方,去了凉州,玉门,还回了一趟山桑,后面一路南下,就到了你这。”   吃完饭,陈员外优雅地擦了擦嘴,又问:“那他呢?”   白小芽:“谁?”   “江远山,他……”陈员外低声笑道,“那小子很执着,他可能没那么好,但对你,很执着,认定了就放不下。”   白小芽耸了耸肩:“那也没办法,我和他没办法在一起。岁月是把刀,总会削平所有的棱角,会抹平一切。时日长了,他总会看开的。   也许,他现在都已经娶妻生子了,毕竟都五年了。”   浪迹五年,白小芽早就习惯了靠山吃山靠水吃水的生活,在哪里都能很快适应。   所以来到琼州后,她也没有任何水土不服,很快就适应了。   这天,她正在香蕉林里和村里人一起摘香蕉,突然听见知县喊道:“先别摘了,都出来,一会儿钦差大人就到了。这次采摘的香蕉,是要送往京城的贡品,钦差大人要亲自过来察看。”   白小芽戴着兜帽,挎着竹篮退到一边,和大家一起恭敬地站着等知府过来。   等了许久,随着知县的一声:“恭迎江大人!”   所有人齐齐跪下行礼,白小芽在跪下前抬头看了眼,整个人都僵了,像是被人点了穴,保持着半跪不跪的姿势看着来人。   江远山隔着人群看过来,目光沉沉地看着她,眼神幽如深海。   白小芽跪了下去,低着头不再看他。   察看结束,在所有人都走了后,他走到白小芽跟前,伸手捏住她的下巴,迫使她抬起头。   “你接下来还想去哪儿,你去哪儿,我就去那里视察。”   白小芽心口像是被重锤敲了下,狠狠的震颤。   她无奈地笑道:“你这又是何必呢?人生短短几十年,有很多要舍弃的,也有很多可以拥有的。”   江远山:“比如?”   “比如这碧海蓝天,夕阳椰林,这些山海风景,是我们能拥有的,也可以拥有的。”   “那要舍弃的又是什么?”问完,他不等白小芽回答,自行回道,“我就是你要舍弃的,是吗?”   白小芽低头按了按眉心,她垂眸压下眼中的情绪:“没有。”   “没有什么?”江远山站在她面前,伸手可碰的距离,他却一直隐忍克制着,不让自己去碰她。   他自嘲地笑道:“是没有想舍弃我,还是没有爱过我?”   “应该是没有爱过我吧?”   白小芽觉得这五年白过了,好不容易平复的情绪,一下子又回到了五年前。   她低着头不说话。   江远山终是忍不住,抬起手,以手背轻轻碰了下她的脸,却又快速收回手。   “你知道吗,我最难忘的就是当时我被王平安捅伤后,你抱着我,一遍一遍喊我的名字。如果可以,我宁愿当时就死在了他的刀下。   可我不能死,我还有你,还有娘,还有玉姝,还有我该尽的责任。但是我又很希望,可以在那一天就死了,这样你会记住我一辈子。”   白小芽低着头,眼泪大颗大颗砸落下来。   江远山把她抱在怀里,小心翼翼的亲吻她的眼睛,吻掉她脸上泪,然后吻住她的唇,温柔而深情的辗转缠磨。   白小芽张开嘴回应他,伸出舌头勾着他交缠。   得到回应的刹那,江远山再也克制不住情感,抱着她激烈又急切地啃咬。   白小芽被他吻得无法呼吸,感觉自己像是要被他吞入腹中一般。她捶着他胸口推他,发出难耐的呜咽声。   江远山松开她,两人唇上都沾着彼此的唾液。   他抬手,擦掉她唇上的水痕,越擦心里的火越大,眼睛越热,他拇指按着她的唇重重的揉碾。   “疼。”白小芽被他按得喊了声,张开嘴咬住他的指头。   江远山闷哼一声,随即以手折磨她,折磨得她软了身子,倒在他怀里难耐的哼哼唧唧。   夏夜的海边,非常好看。LJ   又圆又大的月亮,照得海面波光粼粼。随着海水的荡漾,光影闪动。   白小芽坐在礁石上,靠在江远山怀里。   她头抵着他胸膛,蹭了蹭:“你说你娘哭着让你来找我,真的假的?”   江远山笑道:“我都三十了,还没成亲。她怕我孤独终老,要不是她身体不允许,她都要跟过来找你的。”   白小芽叹道:“唉,我不知该怎么面对她。”   江远山放在她胸前的手不轻不重的揉着,声音都哑了:“你只要坦然的面对我就行了。”   夜里下凉后,江远山跟白小芽回了陈员外的住处,白小芽在这是没有房子的,她都是住在陈员外家里。   见到江远山,陈员外自然是一番调笑打趣。他还故意当着白小芽的面说,男人到了三十就不行了。   白小芽笑着连连应道:“就是,男人三十就不行了。”   结果晚上江远山身体力行的让白小芽见识到了,三十的岁男人还能行。   她累得躺着一动不动,任由江远山在下面给她擦洗。   没有媒人,也没有办酒席,两个人在日月山海的见证下就在一起了。   白天他在衙门里处理公务,她随着渔民去打渔,去果林里摘果子,在家研究各种美食。   夜里,她吃着果子看小说,他挑灯写演义小说。除了武侠,男女禁.的书,神鬼类的他也写。   睡下后,她趴在他身上磨着他催更。   他们做了三年夫妻,一直没要孩子。   白小芽不提生,他便也不提要。   直到离开琼州后,他们去了肃州府,见识了壮阔的边关沙漠后,白小芽内心激荡,脑海里涌现出了金戈铁马的画面。   与他做到兴致时,她突然抱着他的脖子,贴着他耳朵说了句:“我想有个孩子,将来可以当将军。”   他沉声笑着,薄汗摇曳的给了她。   白小芽抱着他劲瘦的腰身,在摇曳起伏间颤声笑道:“我算是体会到了你二婶的快乐,原来这事,真的很令人愉悦。”   江远山勾唇邪笑:“我还能让你更快乐。”   白小芽抱着他温柔地亲吻:“能遇见你,就是我最大的快乐了。”   相遇容易,相守难,相守容易,相拥难。   十年,他们用了十年,换两人相拥而眠,一日三餐,粗茶淡饭。 (全文完) ---------------------------用户上传之内容结束-------------------------------- 声明:本书为八零电子书(txt8080.com)的用户上传至其在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上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